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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家是有名的鱼米之乡,到处是河沟池塘,也就到处荷叶飘香。
每到夏天的时候,一柄柄墨绿的伞就遮天蔽日,层层叠叠,站在岸边是根本看不见对面的河埂上的人。这里没有接天连叶无穷碧的迆逦连绵和蔚为大观,却如同一位固执的画者在这巨大的纸张上恣意汪洋地挥洒,东一片西一块,全凭率性而为,多了一些清婉、隽秀之气。
池塘里的荷叶绿油油的,如一个个少女头戴着荷笠在微风中轻歌蔓舞,荷叶上一颗颗水珠在阳光下晶莹剔透。漂浮水中的肥叶如一把把扇子,左摇右摆,憨态可掬,千点嫩红隐在其中,如千双纤纤素手,美玉天成,他们慢慢擎出水面,濯弄起一池碧波涟漪。鱼游藕莲东,鱼游藕莲西,一只长喙的翠鸟,在荷塘上飞,就栖在荷叶上。站在那一箭的荷花,风一吹,荷叶弯下了,荷花也弯下了,翠鸟惊慌地飞走了。
喜欢荷花,喜欢她粉妆碧玉婀娜多姿,更喜欢她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
荷花盛开时,徐徐南风送来阵阵荷香,清香沁人。你看,有的荷花开的热情奔放、无拘无束、倾其所有;有的半开半掩,羞涩腼腆;有的垂首兀立、春容含笑;有的三五成群、窃窃耳语;有的孑然一身、高傲冷漠、孤芳自赏;有的立于高处凝神眺望,望断秋水;有的隐匿于荷叶碧波之间,静静做着一场春梦,埋藏一世荣华;有的冰清玉洁,天然雕饰;有的粉黛繁华,艳若桃花;有的大如瓷碗;有的小如凝拳。夏风吹来,这诺大的池塘便成了盛极一时的大舞台,花枝摇曳,碧叶依依,正如从大唐盛世的一首霓裳羽衣曲的古典悠远中走出一群衣容辉煌的少女,翩翩起舞,裙袂飞扬,自然如泉水流淌,空灵如鸿羽飘旋,在人们的视野里舞出好个歌舞升平的盛况。
喜欢在下雨时看荷,大雨时,雨点敲着荷叶,如同敲着一面鼓,水珠不断的从荷叶上滚落到水面,溅起层层波纹向四周散开。小雨时雨点滴落在荷叶上,如一颗颗银珠戏弄着荷叶,一会儿在荷叶上相互交错纠缠融合在一起,一会儿又分散成数颗小水珠,在荷叶上来回滚动。
夜色中,醉倒明月洒下万缕柔柔的月光,让许多情侣沉醉在荷花的清香和月的温柔中。阳光下,引来一只只青蜓,在荷花中穿梭,一会停在荷叶上,一会儿又停在荷花上久久不愿离去,似多情公子眷恋着心爱的姑娘。
十里荷花,十里荷香,恬静淡雅如蝶翼翕动,似熹风猝涌,扑跌入怀中,无限清逸、爽朗,就像啜了一口地道的信阳毛尖茶,心胸肺腑里鲜活地走了一遭,滋润了一道,心神就醉在那一心一意的自在里。整个的我就成了一首侠骨柔肠的抒情诗,诗情和画意一起疯长。此时每一颗观荷的心就是含苞素荷一朵,未定何时会砰地一声花开蕊吐,绽放成一片美景,一片叶子就是一个奇思妙想,一朵荷花就是一个警言譬喻。十里泛荷,十里的锦言绣句波光涌动,只恨脚下太慢,读不尽这风情万种。
那时候,故乡的女孩子最喜欢的是用那伞叶做帽子和裙子:就地取材的摘几片荷叶,扳几根荆条的细枝,用一片荷叶对折,两边望中间一弯,交叠处用荆条别住,然后张开荷叶,一顶帽子就作好了。然后做衣服和裙子,两片荷叶在柄处掏个可以钻过头的洞就是衣服,可以穿过腰的就是裙子,也有讲究一些的做法的,要用到三片叶子,这就和做真的衣服差不多啦,对折一片做衣服的后背,再对折两片分别和后背交叉,都用荆条别住就成了,形状象极汉字里面的“凹”但很多女孩子还是偏爱那些掏洞的衣服和裙子,因为第二件衣服虽然做工精细考究,但很呆板,实在不如第一件的轻盈和灵动。
我们男生对那些掏洞的衣服也很感兴趣,一直管掏洞做的衣服为哪吒衣,顾名思义就是和哪吒的衣服很像啦。最后还要再连根拔起一根长长的荷叶做拐杖或者长枪,全副武装的哪吒才算完整出炉了。我们男生除了对那那些出污泥而不染的荷花感兴趣,更是对花开之后的莲蓬垂涎三尺,所以,莲池里的的莲蓬往往还未饱满,就成了我们的零食,靠在岸边的先被摘取,而要摘取莲池当中的莲蓬,则要付出代价,因为莲藕的枝干上长满小刺。藕是清凉美味的,不过它长在深深的淤泥下面,平时是挖不到的,我们也只能干瞪眼。每到秋冬季节,就是收获莲藕的时候了,荷叶都枯萎了,把莲池的水抽干,再晾干上几天,就可以挖了,分给各家的莲藕并没有多少,小而嫩的往往被孩童们生吃了,而粗壮的则会用来做菜,但却不会象集市上那样煮得烂熟,因为那要消耗很多的柴草与时间,美味的烂藕只能在一年一度的集市上吃到。
当然,拔起的荷梗当头由于是淤在泥里面的,所以和藕一样是白色的,又嫩又甜,我们也不会放过这打零嘴的好机会啊。摘荷叶在大人们的眼睛里面是绝对不允许的,更不用说拔了,如果被看见,一定会受到叱责。母亲给我的解释是每一片荷叶的下面都有一筒藕,摘或者拔了叶子,藕在泥里面就会气死。虽然不明白藕为什么会气死,但看了母亲严肃而认真的样子,每次想拔的时候,都会忍手做罢。
是啊,藕就是莲,莲莲复怜怜,怜怜就是藕,长在泥里的是莲莲。儿子是摘着莲叶长大,那时还小,还不知道,摘一片叶,死一枝藕,死的藕看不见,都无声无息,在泥里。后来,儿子走了,踩着秋风的忧伤,踩着母亲眼睛的痛,走过村前的藕塘,也走过了莲藕的秋天,走得是那样的远,再也没有看见村前的莲藕。您照顾着村前的莲藕,可再也没有看见您的儿郎。后来,儿走到了天涯,可依然走不出故土的记忆,故土的秋风里,仍流淌着我生命的气息,也满是您的身影和生命的呼吸。
藕就是莲,莲莲复怜怜,怜怜就是藕,长在泥里的莲莲。如刀的北风里,瘦梗残荷,就是母亲瘦成一把骨的思念。
我的梦忆在故乡的荷塘里。
让我睡吧,在泥土温暖的怀抱里。世事苍茫辚辚与萧萧,皆与我无关。北风劲吹雪花狂舞,让我在泥土里沉睡,安全而恬静。能把我唤醒的一定是那些结,在不知不觉中又长出根须,以一些记忆的碎片为养分,一点一点又长入红尘,转世轮回又忘乎所以。一枝最美丽的荷没有一切前因,你看她的笑,甜蜜而纯真。
故乡花开的温柔,明媚了一池莲荷。一只红蜻蜓,驮来了千年的尘缘。晨风轻轻地吹落,叶上的晶莹,宛若明眸皓齿的少女,含苞欲放的笑靥。早醒的鸟,行走在朦胧水面,花朵浮在绿叶间,芳香氤氲了潮湿的唇。鱼儿掀起情人的秋波,美丽的涟漪,泛起一个季节的感动。一池荷花,静倚水边聆听故乡的风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