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尾草的情

冰凝琥珀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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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春末夏初。

    一连几天暴晒,原先绿毯似的田野麦浪翻滚,铺天盖地的金黄涌入眼际。

    勤劳的人们奋力挥镰,丰收的喜悦盈满心间。

    他的出现和这忙碌的景象有些不协调,可是他也没闲着,拎一架照相机四处捕捉精彩的瞬间。只听得“咔嚓”“咔嚓”的声音,许多朴实的美丽就被定格在镜头里。

    2、

    林子默总觉得自己很渺小,渺小得甚至有些自卑。人如其名,她就是一个极为沉默的小女人。

    金黄的麦浪,热风袭来,林子默放下手中的镰刀,坐在田埂上,仰脖喝了一大口水。

    当她把瓶子放回地沟里的时候,帽檐儿被掀起,他就这样突兀地见到了她。“给你拍张照。”子默这才看到他手中端着一架相机“为什么?”

    “不为什么,就是想找点素材。”

    子默对这个回答显然有些不悦,没好气的说:“有本事找模特拍呀,在这里瞎转悠些什么?”

    “模特没有这么自然、这么独特。”他似乎没觉出子默的愠怒,轻声解释道。

    又忙又累的林子默提起镰刀,大声说:“滚开,别脏了你高贵的脚。”

    “你认识我吗?”他不愠不恼“怎么说我高贵?”

    “全世界老百姓都在收庄稼,只有你这种公子哥儿才有这种闲情逸致游山玩水!”子默依然愤怒。转身继续挥动镰刀。麦穗儿一排排倒下又在她手中聚成把儿,整齐地排列在身后。

    他饶有兴致地蹲在一旁看着,不敢说话。

    子默挥汗如雨,边忙活边对这个陌生人说:“要想吃镰刀的话,你尽管拍吧。”他不语,笑笑地蹲着,默默地看着。手中的相机始终未动。

    农忙结束,子默认识了这个经常在田间地头转悠的“公子哥儿”

    他叫胡恩淼,是个摄影爱好者,外地人。已过而立之年却仍旧独身。他想办一个个人摄影展,怕没人欣赏,有人曾给他泼冷水,说他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子默仔细地欣赏着他的一张张照片,他在旁边不时地加以补充说明。“拍的蛮好的,具体的好法我说不上来,不过办摄影展绰绰有余。”听到她的话,他开心地说:“是吗?我可以吗?”

    “当然,这点自信都没有,那还行?”

    “谢谢,从没有人这样鼓励我。”他有些激动,握住子默的手。子默心里“咯噔”了一下。慌乱地抽出手,逃也似的离开了他。

    3、

    他见到她,依然不愠不恼,脸上依然挂着那丝微笑。

    就像一缕轻舞的微风,吹开了子默紧锁的心窗。风吹起如花流年,她成了他最美的点缀。

    一切就这样没有任何预兆,爱的鲜花在他们心头怒放。

    他不富有,身上的钱几乎用光了。她不恼,外出做钟点工,挣到钱回来,很开心的给他买摄像用到的耗材。

    两人移植了一株梅花,栽在房前。

    “爱情树。”两人不约而同的说。

    他拿起刻刀,在树干上刻下一行字: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广袤的田野给胡恩淼提供了许多灵感和素材,他要回老家了,要去办摄影展。“子默,我们一起走,行吗?”

    “现在不行,家里老爹病成那样,我走不开。”

    “没你在身边,我没信心办好摄影展。”

    “放心大胆地做吧,恩淼,相信自己,等老爹好些了,我会去找你。”

    爱情树下,胡恩淼拿出一个东西“子默,喜欢吗?”

    子默一看,好精致的戒指,一枚用狗尾巴草编起来的戒指。“喜欢,好漂亮。”

    “我为你戴上好吗?”恩淼有些难为情的说“等我成功了,我会给你买一个大大的钻戒,相信我。”

    “不用,这个蛮好看的。我喜欢,真的。”子默伸出手,恩淼把这枚充满爱心的狗尾巴草戒指戴到了子默右手的无名指上。

    “子默,”他目光里满含柔情“让你跟我受苦了,不过,会有苦尽甘来的一天,等我。”

    “我相信你,一定会成功的。我等你。”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没有耀眼的钻石,没有阔气的求婚场面,有的只是一根狗尾巴草编的草戒,还有的就是两人“心有灵犀一点通”的爱恋。恩淼托起子默的手“我爱你!”“我也爱你!”红梅待放,狗尾草的戒指是那么的青翠欲滴。他们没有轰轰烈烈的誓言,唯有红尘相伴的信念。

    子默说:“恩淼,你是我今生的蓝颜。”“你是我一世的红颜。”恩淼盯着子默“一定要等我!”

    “我给你做一个秋千吧,这样,你打秋千的时候就不会忘记我了。”“要忘记的话不是一个秋千就能记得的。”

    秋千做成了,恩淼轻轻地推着,子默悠悠地荡。爱使他们忘记了离别的忧伤。

    第二天,恩淼和子默依依惜别。

    4、

    一天中午,林子默忽然觉得胸口很闷,喘不过起来,她想给恩淼打个电话,可是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醒来时,子默躺在医院,父亲老泪纵横,见她醒来赶忙背过身去。子墨说:“爹,现在我没事了,走,咱们回家吧。”

    “不不要”父亲语无伦次“再住一段日子吧。”

    子默隐约感到父亲有什么事瞒着她,借口上厕所,径直走到医生办公室,轻轻地敲了敲门“医生,我是林子默,请问我得了什么病?”

    医生办公室顿时鸦雀无声,一位年长的医生推了推鼻梁上的镜架“你以前有过什么不适的反应吗?”

    子默低头想了一会儿,摸着右上腹部说:“这里偶尔会疼,不过挺一会儿就没事了。”

    “为什么以前疼的时候不来检查一下?”

    子默觉察出事情并不简单,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想起恩淼的微笑,她微笑着说:“没事的,医生,请不要隐瞒,我能承受。”

    “这个嗯这”子默冲着医生点点头“说吧。”

    “肝癌晚期”

    尽管医生压低了说话的声音,但这个结果犹如晴天霹雳,晕眩中,恩淼甜甜的笑浮进脑海“恩淼恩淼”她在心底轻轻地呼唤着。

    此时的恩淼,正在为摄影展忙得焦头烂额。一有空闲就打电话给子默讲他一天的收获,子默静静地听,温柔地鼓励他:“我知道,你一定能行。

    夜永远是思念的温床,子默斟一杯茶,独自饮尽相思,远方的人啊,你还好吗?子默总这样问。恩淼对她说过:“思念的人在的地方,就是天堂。”当思念袭来,她总凝神地望着远方的某个地方,因为那里有他,那里是她的天堂。

    5、

    恩淼的款款深情仿佛炎炎盛夏只增不减。

    然而,时时发作的病痛告诉她:“藏好,藏好,一定要把自己藏好。”每次接到恩淼的电话,她都会装作很开心很开心的样子,静静地听,柔柔地答。挂断电话,子默都会黯然神伤“恩淼,我亲爱的,今生,你我无缘再见了。”

    田野里已看到片片金黄,秋天要来了。

    恩淼来电话说:“默,我们的摄影展举办得很成功,我们成功了,等我。”“我就知道会成功的,庆祝一下啊!”子默依然装作好高兴的声音说。

    “子默,等我。”开心的恩淼不知道子默已经疼得满头大汗,但还是忍住疼痛回答他:“恩,等你。”挂断电话,子默泪流满面,翻看着那枚已经干枯的狗尾草戒指,泣不成声“恩淼,我的恩淼,我若离去,后会无期。”

    子默给恩淼发了一条短信:恩淼,你一定行的,要相信自己。我家里有些事,以后没太多时间跟你联络,等你回来再说吧。

    夏天走的时候,带走了子默。

    她多么留恋这个世界,多么想再看一眼那个把她视若珍宝的人,可是,夏天无情地带走了她。弥留之际,子默望着远方,心里想:恩淼,我的爱,等不到你回来,我身化为蝴蝶,便能飞到你窗外,红袖添香伴君度,你是那勤奋的梁山伯,终有功成名就的一天,那时,我会托梦庄公,为你讲述一个蝴蝶迁徙的好梦。夏暑渐渐消退,子默喃喃地说:“再见,爱人;再见,夏天”

    6、

    那年的冬天来得特别的快。

    恩淼来到的时候,白雪已经覆盖了田野,他疾步向前,只见老爹独自倚在门前,容颜越发地苍老。

    “大伯,子默呢?”恩淼欣喜若狂地问。

    老爹的手所指之处,正是爱情树。恩淼满心欢喜地跑过去。

    大地银装素裹,红梅开得正艳。一条丝绢挂在枝头,随风摇曳,秋千在冷风中凝成一幅隽永的画。而她,没有来,因为她已不能来;不对,她来了,夏天离去的时候就一直在这里等候,等到雪花飘零,等到永远

    孤独的香冢旁,一把花纸伞已被风撕裂。

    “不子默你不能这样对我,子默子默”

    “她戴走了那个草戒指。”老爹幽幽地说。

    恩淼悲呛地跪倒在树前,那棵刻着爱情誓言的树无奈地立在风雪中。

    恩淼伤心欲绝,抚摸着鲜红的梅花树,身无彩凤双飞翼,为何如今只一人?“不是说好等我的吗?子默,我成功归来,而你,却已是沉睡千年的楼兰新娘,唤也唤不醒,你在怨恨我久久未归吗?子默”

    黄昏时分,恩淼找到一株有些干枯的狗尾草,编成了戒指,然后,缓缓地从怀里掏出一个盒子,打开,一枚耀眼的钻戒在雪地里熠熠生辉。他把钻戒穿进狗尾草戒指里,牢牢地栓在爱情树上,他想:子默定能知道他回来了,因为他们心有灵犀。可是,既是心有灵犀,为何自己不能感应到子默的隐忍。恩淼万般痛恨自己,雪地里传来他痛彻心扉的哭声。

    老爹缓步走来,把手搭在他的肩上“孩子,回家歇息吧,你的情意,子默明白,她都懂,她不让你知道就是不想让你伤心,走吧,别辜负了她的心意,好好活着,啊!”7、

    一年后,胡恩淼来到子默居住过的小城开起了影楼,起名叫“念默轩”

    那株红梅越长越旺,花香四溢。

    子默的坟旁长出许多的狗尾巴草,依旧青翠欲滴,随风摇摆。恩淼常来打扫,然后独自坐在坟旁,自顾自地讲着一天的见闻,然后离开。

    “念默轩”客如云集,胡恩淼忙碌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