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认识小依,在红袖里,是因为盛可以。
其实当时小依也没做什么,就是说了几句文学是美学之类的话,竟招来了一个叫“老子爱扯淡”的大骂,你含沙射影地骂骂也罢,他却偏偏喊着小依的名字骂,什么yīn道什么闺房自摸的,这不是欺负人吗?我实在看不下去了,就跟了帖子。
很快,收到了小依发来的消息,一声声地唤我姐姐,说她是新来红袖的,谁都不认识,说她还是个女孩子,遭那般辱骂,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就吧嗒吧嗒掉眼泪。
我马上就给回了消息,说小依不要哭,你不孤单,至少还有我。小依就谢我。说我给了她温暖。接着,我频繁地收到小依的消息,不过,都很短,总是一句:姐,那人又在骂我了,怎么办?一句话,让我泪水夺眶。
是的,我能怎样,我也只不过是个遇事就知道哭鼻子的女人啊。可是,幸好,我还有眼泪。
我开始主动给小依发消息了,不过也很短,每每中午下了班,不想吃饭,一个人坐在电脑前,想着小依一副眼泪汪汪的样子,就问小依你好吗?小依立刻就回复了,说她刚下班,一个人坐着,不想吃饭。我说我也是的,一个人坐着,不想吃饭。小依接着说她又有人骂她了,都是从黄色网吧上下的,那个下流,还骂到了她的母亲。小依说她父亲去世的很早,是母亲把她带大的,母亲就是她心里的神,碰不得的,可是如今,却生生给人那么骂了。小依说不下去了,说她难受得很。
我的眼泪就又涌了出来,我懂的,我妈妈也是我心里的神,碰不得的,谁碰,我就跟谁动刀子。我难过到了极点。可是,我向来话少,就那么坐着,对着电脑,扑簌簌掉眼泪。小依又发来了消息,说姐姐你在干吗,我说我跟她一样,小依就劝我别哭,说我们要学會坚强。
再发消息的时候,小依要求去q里,说想跟我说说话。我就去了q。
去了q,小依第一句话就是报上了她的年龄,接着问我多大,才知道她跟我一样,是个很直率的人,不把年龄当秘密的女子。我就喜欢上她了。
更让人欢喜的是,小依就在北京,而且离我家不远。我就越发怜爱起小依来了。一个活生生在我身边的女孩儿,却给人骂得那般手足无措。
我告诉了“长城”和老公,说小依就在我们身边,并跟“长城”和老公约好了,元旦结伴去看望小依。
我一般不聊天的,可是,有了小依,我尽量每晚都去q里坐一會儿。不用说很多话,就那么坐着,时不时唤上一声小依,小依在那边应着,说她知道,知道我话少。
每当夜深了老公要我下网的时候,小依总是在那头央求我别走,再陪陪她,我就没走。零点了,不走不行了,我就让小依跟我一起下网,小依却说她还要再等等,我问她等什么,她说她等着看看红袖里还有没有人骂她,万一有,她睡了,帖子还在那里挂着,會给很多人参观的。一句话,让我湿了眼睛。
下了网,说给老公听,老公听了,也止不住感叹,说小依太年轻了,不會保护自己。我说,可是小依她勇敢,坚强。
是的,小依坚强。换了我,那么给人骂,我是无论如何不敢再去红袖的。也说给小依听了,小依反倒劝起我来,说她就是搞文字的,有那个承受力。
也就是去了q里,我才知道关注小依的人很多,而且原先都互不相识,就是因为那个“老子爱扯淡”才聚拢来的,还在q里建了临时的群,大伙在一起说话,男男女女,七嘴巴舌的,很是有趣儿。
渐渐的,群里的人越来越多,需要正式建立一个群了,而只有我一个人是q的会员,小依就说姐姐你接大旗吧,我就接了,我便做起了头儿。新官上任三把火,没错,我首先将群的名字给改了,原先叫湖心小筑,小依给取的,说大家整日被泅于生活的汪洋中,累了,就到这里坐上一坐,歇歇脚,然后再去趟各自的人生,我嫌酸,我是个粗人,改成了网络梁山,并给立了规矩,在群里不分男女,只有兄弟,而且不谈风月。
以后再去q时,小依不再叫我姐姐了,一见到我就在那里咧着大嘴乐,一边说菜头来了,大家欢迎,还问我两只手欢迎够不够,不够的话就让大伙再加上双脚,紧接着就會有许多张脸孔涌过来,都笑灿灿地,争着唤篮子,我心里那个美哟,赶忙抱了拳说,哥们好啊。
我原本很封闭,有了“网络梁山”后,我开始快乐。
可是,不久,小依不知怎么知道了那个骂她的人就是红袖内部的人,小依愤怒了,要直闯红袖,采访,我劝她算了,说事情都已经过去了,小依说如果仅仅是网友之间的恶意跟帖并没有什么,如果真是红袖内部的人在作祟,那就不一样了,是一个网站的问题。
我还是一个劲地劝小依算了,说我们都已经很累了,小依急了,说我不理解她,说当初那个“扯淡”那么骂她骂她的母亲,她都忍了,可是,这回不一样,是关系到一个网站的本身。
我犹豫了,想起了“天堂”红袖的家长,就提议小依先跟“天堂”交流一下,并给了小依“天堂”的q号码。小依就去找“天堂”了。还好,俩人交流得还算好。小依就取消了直闯红袖的念头,末了问我发现没有,盛可以来了之后,红袖的点击率上去了,这一点是好的,我说是的,我们都希望红袖能有将来。
圣诞夜,小依说她们单位给发电影票了,手机,三张,想请我和老公去看电影,说正好我们见个面,说她在网上五年了,网友很多,不过从没把谁带进现实里来过,不论男女,可是,这次,她真的很想见我,因为我在她最孤独无援的时候暖了她,说她是家里唯一的孩子,没有姐妹,所以她真的很想认识我,做个姐姐。
我是家里最小的孩子,也一直想有个好妹妹,可是,我却犹豫了,不光是因为不喜欢看贺岁片子和老公不在家,而是我见过小依的照片,很年轻,也很先锋,在国外飞来飞去的,有时候她说的话我就跟听天书似的,我是什么,拿泪蝶的话说,地道的烧火婆。
我忽然自卑得不行,小依却执意要请我和老公去看电影,说她就在朝阳,就在我家附近,我终还是拒绝了,但没做过多解释,就说了一句:小依你明白吗,有些人正因为我爱,所以才要一辈子不去相见,小依沉默片刻,说她懂了。小依啊,我的好妹妹,谢谢你,人与人之间,能真正叫朋友的,就是这份懂呵,你根本不用说太多的话,甚至一句话你才刚开了头,她却已经明白你要说什么了。之后,小依就再不提见面的事儿了。
元旦前的一个周日,小依突然说她要去美国,找她的男朋友,说那是她的初恋,她和男朋友从十五岁起就爱上了,大学毕业后,由于诸多原因,男朋友去了美国,而且已经整三年没有消息了,所以她要去找他。
就在那个周日,小依说她至今还是女孩子呢,说她一直在为她的初恋苦苦守侯,问我相信吗,我当然相信,因为我也是那样走过来的,自从十六岁时那个叫春儿的男孩子闯进我的心里头起,我就一直为春儿守着,只是我没有小依这般坚强,在二十六岁时当了初恋的叛徒,做了另外一个男人的妻子。我就说了一句,小依,我信,可是,你苦。小依一下子就哭了,说她一个人在北京,很孤单,而且身边也不乏追求者,有时候她也想干脆嫁给别人算了,可是一想起初恋男友的种种好,她就排斥那些追求者,我也跟着哭了。是的,我懂的,在当今这个花花世界里,不光是男人才有诱惑,女孩子也有,凡是正常的人都没有理由选择孤独,能为一份情感守侯十余年已经是一种奇观了。
那天,老公不在家,就我自己,没人打扰,我跟小依在q里几乎说了一整天的话,两人一直在哭泣,虽然看不见彼此,但是我们都知道对方在流泪。有一种真诚是不用眼睛也能看得见的。小依问及我的婚姻,我说还好,就是结婚久了,难免有点平淡,但是我离不开老公,小依就祝福我。得知我由于身体不太好整天躲在角落里听二胡后,小依又宽慰我,鼓励我多跟人接触,不要离群,这样病才好得快。
又过了几日,再碰上小依时,小依说她妈妈来了,还说她有话要对我说,可当时我在单位,不便在q里多留,就告诉小依说等我下了班回到家里后再听她说,可是,不巧得很,下班回到家里时婆婆那里出了点事情,而且接连两天事情都没能过去,我就一直没上网,等到再上网时,已经是元月四日了,在红袖里见到了小依的告别日记,才知道小依走了,除了怅惘,就是在心里祈求,求上天保佑小依早日找到心爱的人早点回来。
可是,一个月过去了,却丝毫没有小依的消息,每天去了q里,进了群,一见到哥们就问小依有消息了没有,整个人跟祥林嫂似的,哥们摇头,我的鼻子就开始泛酸,一遍遍望着小依咧着大嘴巴笑的q头像发呆。
这天晚饭后,和老公偎在沙发里看电视剧,明明是说爱情的片子,可是,当片尾曲子响起的时候,当听到那句“这样的夜晚适合伤感,这样的风里一定有人在想念”时,我忽然想起了小依,而且霎时间不能自已,眼泪就唰唰流了出来,老公赶紧搂了我,说相信小依,她會回来的,不管能不能找到男朋友,因为小依是个坚强的女孩子,相信她。
我这个人有点糙,不论现实里还是在网上,从来不曾喊过任何人哥哥妹妹的,总喜欢叫人的名字,可是,这回,小依,我要唤你一声妹妹,妹妹,不管你在外面发生了什么,都要记着回来,我们等着你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