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能记得的老师

曹谁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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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初中时就听说一个语文老师,因为对班上一个女同学谈恋爱的事干涉而让社会上的青年拿着刀子追杀的事,到高中时我才知道那个老师就是我们的语文老师兼班主任。他是以干涉学生的恋爱的事著称的,虽然他是一个非常年轻的大学本科生。我记得他曾经在某天突然把我召到他的办公室,然后阴沉沉地问我。

    “我听一个女老师说,她在女生厕所无意间听到隔壁的男生在议论爱情,她说嗓音就是你的,你说不应该在学校恋爱。我知道你不会在高考前恋爱的,你告诉我,我们班谁在恋爱,我们得设法拯救。”

    我听到他的话,感觉惊讶不已,他居然侦查到厕所里了。不过我的确没有在厕所里议论过爱情的。

    “张老师,我没有在厕所里议论过爱情,并且我从来不反对爱情的,我感觉爱情并不影响学习,还会促进的。”

    他只好让我离去,因为他是非常讲理的,只要是真实的就可以了,他只是反对在中学时恋爱而已。这点正是我所佩服的,因为他的确是符合我从高二时便开始倡导的启蒙主义式的人际交往的,也就是任何事都需要达成契约,然后就必须按照契约行事,虽然他自己可能一点都没有意识到。

    这种精神在性格中表现出来的就是“直”他刚毕业时,治理班级就以纪律严明著称,那次追杀事件就是那样引起的。在我们班时,他仍然是那样,我们平时请假他都要严格检查。一次,我们寝室一个同学早上没有请假就在床上睡懒觉,他来到宿舍之后,用非常威严的嗓音问他缘故。

    “怎么啦?”

    “呃,感冒了。”那个同学作出身体移动困难的样子,继续躺在被窝里。

    可能他判断出来是骗他的,他突然把他的被子掀起来,在那个同学的屁股上用手打了三下,声音很响亮。那天我也正在床上睡觉,幸好我事先请了感冒假,我听到响声就非常清醒了。打完之后,他叫着我的名字,威严地命令我赶紧起床,然后就离去了。我赶紧起床。

    我的同桌依杨,因为是跑校生,经常不参加早操,他不顾她是女生,在班级上严厉地批评她。他向来对女生没有怜香惜玉之情,因为经常是女生旷课、旷操,他就每次开班会重点批评她们,把她们教育得非常守纪律。

    不过他平时对我们却非常地好,其他班级的班主任从来只是会从班费中获得一些好处的,他却每次都给我们的班费出钱。有时停电了,他看到同学们没有蜡烛,他就自己掏钱去买回来几包,分给同学们。有时他好像听到什么风声了,突然笑眯眯地对我们说:

    “你们怕我吗?”

    “嗯。”我们了解他后,就不再害怕了,就都笑着答应。

    “其实,你们根本不用怕,只要上课时不要违反纪律就可以了。”他刻意微笑着说,他笑的时候总是用舌头添着自己的嘴唇。

    他有时也会在我们面前忍不住批评学校的政策,只是不知道他在校长面前是不是这样。自从结婚后,他有时也给我们说一些婚姻的无奈,这让我们感觉仿佛不是他自己。在讲课时,他还经常倾听我对文章理解的意见,他那种很夸张地将耳朵斜向我的样子记忆犹新。

    他是中文系毕业的,因为是新老师没有太多经验,但是经常有自己独到的理解。他可以容忍各种各样的作文风格,我的对于文学的发展就是在那时,我高二的时候开始受文学的现代诸流派的影响,甚至后现代主义的那种追求“单纯文本”的风格,当时他都没有简单地否定掉,并且许多现代主义的文论,他在那时就跟我们提到了,比如孔雀东南飞中的恋子情节。

    我的作文经常被他作为范文来读,我的第一篇被朗诵的作文是比较古典的祭奠中秋,写一个少年同少妇伤感的爱的。从此我受到鼓励,每次都发展一种写作的新形式。我记得我的一次好像题目是足球的记叙文被写在投影仪上在他教的两个班级被欣赏,当时我们班的男生正热爱着足球,所以影响很大。

    还有一次高考模拟考试上,我的一篇写秀才的奇遇的小说,因为写得太有特点,一时间传遍所有的文科班,过后许多其他班级的人找我谈,那些老师也议论纷纷,因为那篇作文虽然非常出色,但是老师们因为不想学生太越轨,仍然没有给高分。这些事,直到我上大学了,偶尔遇到的其他班级的学生还跟我谈起的。

    那时他对我所体现出来的个性,是非常肯定的,他说我很“尼采”他还说一个写作者的赖以存在的唯一依靠就是自己的特点。这点给我很大的鼓舞。我曾经跟他说,我将来想作一个作家,那时看来他对文坛的事是非常悲观的,他一方面让我继续发展,另一方面告诉我现在写作的人无数人,委婉地告诉我独立创作的艰难。不过后来仍然是坚持写作。

    我的感情从来是不外露的,这次我们班聚会,我同样没有对他说他对我的巨大影响,我想他也不会喜欢听的。在路上,我们谈起了这次被罢免的有名的校长,虽然有许多原因,其中有个原因是太刚直了。

    “我作为一个老百姓可以那样,他作为一个领导就不能那样。”

    “张老师,我最能记得的老师就是你,因为你非常刚直。”我唯一一次感情有点外露的时候。

    “其实我是有点‘绝’。”他笑着说,可能是想起对我们的那些不常规的严厉了。这次被罢免职务的校长同样是当地人“直”似乎是榆社人与生俱来的。

    这次我们本来担心聚会时他不会参加,或者他参加后影响气氛,后来发现我们的担心纯属杞人忧天,他的到来反而让同学们一发不可收拾地玩到天黑。这次他听说我的长篇小说要出版时,非常高兴,不过他仍然没有表示出另外的感情,这在我的完整的预料中。

    还有一件事是对于依杨的拯救,我的同桌依杨在高考前都沉浸在言情小说中,我经常看着她在课堂上看着课本下面的小书莫名其妙地笑。后来他在暗中向我与娜妹了解情况,我就光明磊落地把这件事告诉他了,于是他在一次课堂上直直地走到依杨面前,从依杨的课本下抽出来一本言情小说。后来依杨同娜妹考上同一所大学中国政法大学,娜妹告诉了她事情的背景,她还专门写信向我感谢的。

    在离开高中后,我一直没有见过他,直到这次我们的聚会。有时我在回想我过去的老师,虽然有许多老师对我格外地好,但没有他那样对我正常地好,所以我最能想起来的人就是他。我是在他的形而上框架中的一个位置,因为他的一切的所作所为似乎都是以另外一个存在为标准,而不是他自己的利益。

    2006-2-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