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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起拾起那玉佩的那一瞬间,足以让柳盈看清玉佩上那两个小楷字,那字,竟然
竟然是和她当年看到的一模一样
白起见她一直望着玉佩出神,以为她知道佩戴这玉佩的人的身份,连忙解释道:“这是公子的家传玉佩。”
她回过头,看见苍猊咧着嘴冲过人群向她奔跑过来,尖锐的爪子,结实的梅花脚掌踩在地面上的声音,好像马蹄踩着地面,哒、哒、一声一声,越来越近。
因为他,她才有了活下去的勇气,有了活下去的期盼。
但是她还没来得及开口,他已弯腰把她放下。
倔脾气一上来的她,坚持自己跪天跪地跪父母的原则,怎么也不肯对三姐下跪。恼羞成怒的三姐对着她又打又骂,见她仍是不改初衷,竟然下令放出府里的猎狗咬她。
她疑惑的转过头去看,见到是黑色的锦袍,衣襟上用同色丝线绣着繁复的花样,她看不懂亦说不出名字,但却觉得很好看。
柳盈犹自怔神,家传玉佩?
凶悍勇猛的猎狗仿佛将她当成了猎物,龇牙咧嘴的盯着她直流口水。
柳盈咬咬牙,缓缓站起身,远远看着俞墨怀中的王晋,紧走了几步想要追上他,却发现自己脚软无力,心里在期期艾艾的说着:王晋,王晋就是他,他就是王晋,他就是王晋
她绷着脸,故作镇静,一副壮士断腕的悲壮,在下人牵着那狗出现的时候,她却惊得忍不住后退,虽然没有见过这条猎狗,但听府里的人说,这猎狗凶猛无比,爹爹只要上山打猎就会带上它,今日一见,果然不负盛名。
白起正要跳上辕座驾车,却见俞墨从车厢里出来,望着他道:“去把尸体处理掉,我先带公子去找何大夫。”
街上的人们撞见这突如其来的一幕,皆是惊讶之色,看这一条凶猛无比的猎狗奔向一个瘦弱的小女孩,虽有恻隐之心,但却没有一个人敢上前去阻止那条猎狗,反而是让出一条道来,好像怕那猎狗会转头攻击自己似的。
下人手中的缰绳一松,苍猊像一匹脱缰野马向她扑过来,不,是扑向自己的猎物一样,迅猛无比。
白起端详着柳盈的神色,心中疑惑,看她这样似乎并不知这玉佩代表的身份,却又拿不准,便催促着她说:“快走吧。”
他听了这话忽然伸手去拉她的手,她挣扎了一下,却没挣开。因为要刚刚在府中被三姐推到在地上,她两只手都沾满了泥巴,她不想弄脏他的手,可他,似乎不介意。
就如三姐所言,她的命,还不如一条狗!
可她竟然到这一刻才知道,在他命悬一线的时刻才知道原来他就是那个少年!zvxc。
抬眼往上看,正巧那人也低下头来看她,一双好看的眸子,幽黒泛亮,在对上她视线的那一瞬,明显闪过一丝讶异,似乎是好奇,又似乎只是惊讶。
柳盈恍若未闻,只知道没过一会儿,周身摇晃起来,她攥起袖子为王晋擦去脸上的血迹,眼前的画面变得模糊起来。
那一瞬间,她忽然有个念头,如果,就这么死了,那么爹爹是不是会知道他还有个女儿,只是很可惜被他的猎狗给咬死了。每当爹爹想起来有这么一回事的时候,心里会否有一点点的愧疚,哪怕只有一点点。
匆忙之下,她回头看了一眼紧追不舍的苍猊,而后,义无反顾的奔跑出门。
他听了这话竟笑了一下“那你带路吧。”
她在这府中当真连条狗都不如,一条狗,爹爹都肯为它取名,而她是他的亲身女儿,可是他却从来没看过她一眼。就算今天她被苍猊咬死了,他也会无动于衷,因为他根本就不知道有她的存在。
寒风呼呼掠过耳畔,眼前奔跑而来的苍猊忽然间变成一幕山花烂漫的画面,娘亲站在不远处,手里拿着一大束五颜六色的野花,笑着向她招手:琇儿,过来
他朝她微微一笑,厚实的手掌抚摸着她的头发,又摸摸的她脸颊“不想说就算了。下次见到这么凶悍的猎狗记得躲远一点,不然你的小命可就难保了。”
白起回头看她,无奈的叹了一声“女人真是麻烦!”话虽这么说,可他还是停了下来,等待着柳盈跟上“快点,公子的伤可耽误不得。”
她抿抿唇,突然想哭,撇着嘴说:“大概吧”
再看看周围,一干人等从惊讶中缓缓醒过神来,有些人则像没事发生一般,继续做着自己的事情,有些人则赞赏的点点头,然后三五成群,一边讨论一边缓步离去。
她恍然明白过来,是他救了她,眼前这个身穿黑色锦袍的少年只用一脚就将苍猊踢的晕过去。
她愣了一下子,却不自觉的握紧他的手,牵着他往前走去。其实她也不知道在哪个地方,方才被苍猊追的太紧,她根本就不认路,只知道跑出来不久,她就停下来了,想来也不会走太远。
柳盈一听这话,浑身打了个激灵,努力让自己先不要想这些,想要赶上白起的步伐,可双脚仍是软弱无力,也不知是方才惊吓过度,亦或是震惊于那无意间发现的事实。
他救了她一命。
她转头,眼巴巴的望着三姐,期望她能放过她。
街上人来人往,喧闹繁华。她呆呆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她眨了眨眼,便看见一个淡淡的笑容自他唇边扩散开来,使得他冷峻的面容凭添几分柔和。
她想娘亲一定很疼,可是娘亲却像忘了疼痛这回事,哀哀朝她叫喊:“琇儿快跑!快跑啊!”他连连两个问题问的她不知怎么回答好,一想就觉心中酸涩,她撇撇嘴,低下头,没有回答他的话。
是娘亲替她挡了那致命的一击,等她反应过来时,就见到娘亲趴伏在地上,肩上的衣服和肌肤被苍猊的爪子抓破了,渗出一大片血迹,斑斑点点的鲜红色,印染在娘亲白色的棉衣上,怵目惊心。
她回过头想要对他说声谢谢,却见他身旁忽然冒出两个比他稍大一些的少年,还有一个着玄色袍子的中年男子,紧张的看着他,见他毫无损伤之后,才有余光瞥了她一眼。望怔寻神。
他淡淡地望了那中年男子一眼,神色隐含一丝歉意,道:“情况太过紧急,下次不会了。”说罢,他低下头望着她,伸手摸摸她蓬乱的头发“怎么会有猎狗追你?你的家人呢?”
八岁的她几乎没有招架的能力,且当时,她已完全吓傻了,甚至因为三姐的话,有了自生自灭的想法。
她抬头静静看着他,伸出手指了个大概方向,他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了看,淡淡应了一声,低头问她“可还记得路?”
“公子,您方才这样做太危险了?!”中年男子沉着脸说,似乎在指责他的鲁莽,却又掩盖不住心里的担忧。
从她记事起,娘亲就告诉她,她是相府里的七小姐,是丞相大人的千金,虽然现在过的日子苦了些,但是丞相爹爹一定会知道她的存在。
家,那是她的家吗?不是,她怎么会有那么冷血的家人,亲姐姐竟要放狗咬死妹妹,她没有那样的家人,没有。
那人抱着她凌空飞起,隐约感觉到他的右脚猛力一踢,而后,又听到一声惨叫声,好似是苍猊发出来的。
她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眼睁睁看着苍猊扑过来,因为知道自己逃不掉了,也没有力气再跑。
守门的两个小家丁见着她跑出去,正想追上,不料听到身后的犬吠声后,当即明白,定是府里的哪个小主子打压哪个下人,想着有猎狗追着,就没追上来,任由她跑出门去。
还记得少年那暖如和煦的笑容,明亮的双眸像是淬了金一样,明媚如阳光,璀璨若星辰,好像把她整个阴暗的世界都给照亮,注入一股希望的源泉。
白起望望车厢内的场景,点头应了一声“我随后到。”
“你家住哪里,我送你回去。”他问。
她转头看着周围,想要把这一切都留在脑海中,假如今天她真的被苍猊咬死了,她也不会后悔跑出门,因为眼前的一切将是她见过最美的风景。
她也终于回过神,在苍猊第二次向她扑来之前拔腿就跑,如今想来,那一定是她这一生跑的最快速的时刻。
原来,王晋真的是那个少年!
三姐似乎就喜欢看她害怕的模样,得意的笑着:“怕了吧,哼,已经太迟了。就算今天苍猊把你吃掉,爹爹也不会知道,因为他根本就不知道有你这个女儿!哈哈你的命还不如一条狗!”说着,抬手示意放狗,冷喝:“敢不听我的话,去死你吧你!”
终归是年幼,尚不知真正的危险。
路边摊卖的物体琳琅满目,有许许多多她从未见过的东西,那些个摊贩吵杂的叫卖声伴随着风呼呼响在耳畔,她却不觉得吵,反而觉得好像娘亲唱的曲子一样动听。
她和娘亲在偏院洗衣服,三姐却突然领着一帮丫鬟找她麻烦,先是把她和娘亲好不容易洗好的衣服全都弄脏,后来,还当着众人的面,百般嘲讽她和娘亲,还要她给她下跪。
她默然低下头,豆大的一滴泪水落在鞋尖上,印染出一个浅浅淡淡的水痕。
“你真个麻烦!”
她微微一笑,抬脚向娘亲走去,脚刚踏出第一步,她小小的身体却突然间被人紧紧抱住,她下意识的尖叫了一声。
四下乱窜的她竟无意中跑到了相府的后门,门外就是繁华喧闹的都城东大街,那是她从未接触过的世界。
那是个寒冬腊月,融雪过后的第一天,那天的阳光格外灿烂,照射在人身上极为舒服又暖意融融。
那是她一直在寻找的东西,这么多年过去了,她一直未曾忘记过他,忘记过这枚玉佩的存在,可它却在王晋的身上
白起郁闷的嘟囔一句,一把抓住柳盈的手臂,也不管她走不走得动,拉着她就快步向前。柳盈就这样半拖着被带到了马车旁,白起一个用力就将她抱上马车,又迫不及待的将她推进车厢。
他转头看了身旁一眼,一脸松了一口气的样子,她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只见苍猊横躺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嘴角流出几滴血,发出轻微的哼哼声。
俞墨回过头,见柳盈坐在王晋身旁发愣,道:“柳姑娘,且照顾好公子。”
她对娘亲的话一直坚信不疑,可今天三姐的话无疑让她的希望全部破灭,爹爹永远不会记得她这个女儿,就连她的名字都是娘亲遵照几位长姐辈分取的,如果爹爹心里真记得她的存在,不会连一个名字都不给她取。
下次还有下次吗?刚刚如果不是他出手救她,恐怕她已经被苍猊咬断脖子,没命了。她微抬起头,望着前方,悠悠道:“死了也好,也许没有人希望我活着。”
她忽然有个念头,若是这个人能一直在他身边就好了,那就可以保护她和娘亲,不再被人欺负。
那一霎那,她忽然想对他说:大哥哥,你笑起来真好看。那笑容让人感觉很舒服,就像娘亲前不久教她的一个词语,如沐春风。
活该,叫你追我!她在心里幸灾乐祸,头一回觉得开心,转过头望望牵着她手的少年,他唇角一直是微微弯着的弧度,似笑非笑,却让人感觉暖暖的。
没了旁的阻碍,苍猊直线向前,向她奔跑过来的速度像一支羽箭,而她,毫无还击的能力。
听了三姐这话,瞬间将她打到寒冰地狱一般,没有一丝温暖,也没有光亮,只有无边无际的黑暗包围着她。
她抬起头,眼中含泪,怔怔看了那少年一眼,转眼去看他,嚅嗫着说:“谢谢你。”
她回过头去看苍猊,透着人来人往的身影,隐约见到它仍躺在地上喘着粗气,有好事的人走近它,踢了一脚。
见她许久不出声,不耐烦的竟然是他身旁那两个少年,其中一个穿褐色衣服的少年凶悍地盯着她,没好气的说:“公子问你话呢,救你一命连声谢谢都不道一句。”
不到一会儿就走到了后门,他牵着的手却忽然一紧,低头问她道:“你是相府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