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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我讨厌期待后又被背叛的感觉。”之所以说“期待”是因为不知为何,执袂感觉失去宁致之后,自己唯一的幸福就只能来自于潘琦了。
那场秋日的烟火,那人间最美丽的景色,至今还在她的心中熠熠生辉。“如果我说你不听会后悔的话你怎么办?”这样说着的潘琦突然低垂着脑袋,颤抖着肩膀哭泣了出来。
“为什么哭泣?”惊慌失措的执袂伸出手想要搭在他的肩膀上,然而还没来得及伸过去,自己整个人就被潘琦搂进了怀里。那拥抱是如此的熟悉,它的温度让执袂想着自己或许可以见证这个美少年长成一个真正的男人。
“我要代替上天来惩罚你,如果爱你无法把你留在我身边的话,那么惩罚或许可以作为永远陪伴你的借口吧?”
一滴滴的泪水落在执袂脚边,连带地执袂也想要再哭起来。可是两个人抱头痛哭的样子实在很傻,于是她咬住牙关强忍。
“你就没有什么心情要告诉我吗?”潘琦哽咽着问。怎么办?突然觉得好高兴。这是一种既想哭又想笑的莫名心情。
“别哭了啦!傻瓜!”好不容易从咽喉深处挤出来的,只有如此不修饰的一句话。“我还以为你会说‘别哭了,吻我吧’。”一旁的林青沼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了踪影。不在乎任何强力的拥抱和热吻,执袂轻轻闭上眼睛感受那份来自心灵的震撼。
鼎沸的人声和杯盘碰撞的声音虽然吵杂,但还不到令人不愉快的地步,再加上酒精特有的味道和微暗的照明,反而形成小酒吧特有的风情。
旁边坐着的孙宇康正和吧台里面身材窈窕的女调酒师谈笑调情,宁致百无聊赖地饮尽了酒杯中的兑了苏打水的威士忌,然后抬起睡眠不足的视线在酒吧暧昧的光线之中逡巡。
之前就有听林青沼说过,他的这位表弟睡过的女人足足可以开一场奥运会。升入大学之后,没想到孙宇康也被调到这个古都的分医院担任院长。
于是很快宁致就跟着他混迹于酒吧,已经有连续几个晚上到酒吧来,物色两个结伴而来的合适女孩,和她们喝酒谈笑然后到旅馆开房间上床。
不知道为什么酒吧里成双成对的女孩会这样的铺天盖地。也不明白女孩们为什么都这么喜欢男人的长相。
首先孙宇康就长得很讨女孩们的欢心,事实上他根本不是一个很幽默的人,然而女孩子们一听他说话就好像立马被他的幽默才华所折服,一副入神痴迷的样子,然后在不知不觉之间就昏头昏脑地和他睡在了一起。
至于宁致,倒是不想开口讲太多的话,于是孙宇康就让他干脆装深沉装酷,没想到这样也有效果,很快就有大把大把的女孩倒贴了上来。
宁致其实并不太喜欢和萍水相逢的女孩同床共枕。作为疏导情欲的一种方式固然惬意,而且同女孩拥抱着相互亲吻和爱抚身体也颇为开心。
他所不快的是早上起床的时候。醒转过来的时候女孩有可能还没有走,酣然大睡不说,也可能还在打着呼,若是熟悉的任雪穗或者郑柑橘倒也罢了,可是都是些陌生的女孩。
而且整个房间飘荡着的酒味也让人心里闷得慌。床罩和枕套都是情人旅馆的那种没营养的颜色,窗帘也脏兮兮的,感觉从那里射进来的晨光也变得特别不干净,总之让心里毛毛的感觉挺不舒服。
把身边的女孩推醒,她往往是一边穿着内衣和长筒袜一边转过头说:“昨晚上你没有把那玩意射进去吧?我现在可是危险期啊!”或者就是一边对着镜子涂口红贴眼睫毛一边嚷嚷道:“你为什么喜欢在做ài的时候叫同样一个名字?那个名字很特别嘛。是执袂?‘惨若执我袂’的那个执袂?”
有时候还会很凑巧地和任雪穗的朋友睡了。她本来是装作不认识他的样子的,于是宁致也就装作不知道她是任雪穗的朋友。在爱抚之后,宁致没有考虑太多就冲了进去的时候,她轻轻地问:“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宁致不耐烦地做着抽chā运动。“你明知道我是任雪穗的朋友还和我做。”她双手抓住宁致的肩膀,一边放浪地呻吟一边叫起来。
“你也明知道我是任雪穗的恋人还和我做。”身体底下的女孩放声笑了起来:“因为我是一个坏女人。”于是宁致也笑:“因为我是一个坏男人。”一边笑一边突然掉下了眼泪。
“你怎么哭了?鳄鱼的眼泪!”女孩笑着拍打他的腰部。这个女孩是任雪穗大学里最好的朋友,在得知他和她最好的朋友上了床之后,任雪穗提出了分手。
那是初夏飘着霏霏细雨的一天。天空仿佛冻结了全世界的忧郁一般地阴沉着,任雪穗在必修课的课堂外面堵住了打着哈欠的宁致“怎么啦?”宁致随手把手上的书本抛给任雪穗让她帮他拿着。
“我想和你共进晚餐。”任雪穗犹豫了一下,还是像往常那样把宁致的书本抱在怀里。
特意和他考入了同一所大学的任雪穗在入学之前就买了车,是一辆很高级的红色保时捷跑车。车子往郊外开去。任雪穗带宁致来到一家法国餐厅。两人被带到靠窗的位子,旁边没有其它的客人。
一坐下来任雪穗就开始向宁致劝酒,她自己却因为要开车所以不能喝。虽然所有的餐点都很美味,但是任雪穗却比显得非常沉默。
在看到服务生把甜点的盘子收下之后,她叫了他的名字。
“我有话想跟你说。”把头发剪短了的任雪穗手指交握地凝视着宁致。那严肃的声音让宁致放下了手上的咖啡杯“我不准备再在这所大学耗下去了。”
这是很自然的事情。依照任雪穗家族的财力,她上哈佛或者麻省理工完全没有问题。当然宁致也可以去牛津或者其他的什么世界知名大学,只不过宁致就是要自甘堕落。
现在任雪穗大概是不能陪着自己自甘堕落了。其实也没错,堕落的时候为什么还要扯上无辜的任雪穗呢?“是父亲的要求。父亲不希望我再在这个没有前途的大学浪费青春。”
宁致很清楚任雪穗父亲的心情。那位父亲得知了宁致堕落的生活,已经不想再让他的女儿陪在堕落者的身边浪费青春了。“是吗?那很好啊。”
宁致端起咖啡杯抿了一口。“父亲已经帮我联系好了东京的早稻田大学。我上次专程去看了。那是一个安静、充满绿意、非常适合学习的地方。”任雪穗说到这里又沉默下来。
“我知道那里,很漂亮的一所大学,春天的樱花也开得很灿烂”“不是樱花的问题,”任雪穗打断了他的话“是你愿不愿意跟我一起去东京的问题。”
没有回答的宁致听到任雪穗在久久的沉默之后,冷不防地说:“我明知道没有希望,却不想放弃一点的可能性才会提出要求。”她苦笑着低语“你是个温柔的人,我知道你是勉强自己在跟我交往。
我明知道你对我只是出于友情的爱,无关爱情,却仍旧佯装不知。很抱歉让你宝贵的大学时光浪费在我这种女人身上。”
好像是为了阻止嘴唇的剧烈颤抖,任雪穗紧紧地咬着了下唇。宁致却不觉得那是浪费时间,但是如果任雪穗一定要这样说,他也没办法反驳,因为他知道他对他的青梅竹马,从来都是喜欢而已,虽然喜欢,但仍然欠缺了一些什么,那不是所谓深沉苦痛的爱情。
“我喜欢你,即使知道这对你来说是一种困扰,但是跟你在一起的时候真的非常快乐。这半年以来有你陪在我身边就跟梦境一样。”
听任雪穗表情凄楚地这样说,宁致只是把视线转向窗外,细雨好像没有尽头般不停地飘洒着,对面的人行道上亮起了红灯。
“我以为自己应该是更聪明的人。一开始,当你接受我的时候我真是高兴得难以形容。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我渐渐察觉,贪欲的只有我一个而已,你并不爱我。”她的声音哽在喉咙里。
“要不是我即将离开这个地方,可能到现在还下不了决心。谢谢你曾给我希望,我一辈子都不会忘怀。”
任雪穗的眼眶红了,原本要溢出的泪水却随着空气蒸发。她对着宁致微笑。“我不要你的同情,只想要你的爱。而我发现我是不可能打败执袂小姐的。”任雪穗说完就把视线转移到无边无际的雨帘上面去了。
任雪穗是在大学二年级的上半学期和宁致分手去早稻田的。现在已经是大三的宁致仍然和孙宇康混迹于古都的夜市和酒吧,时不时和在酒吧搭讪认识的女孩去旅馆开房睡觉。
这天晚上情况也是如此。很快孙宇康就和那个女调酒师商量着去哪家情人旅馆的事情了,这时才注意到宁致这边的调酒师问孙宇康:“这是和你一起来的?”
在孙宇康回答“对了,能帮忙给他介绍一个女孩子吗”之后,女调酒师笑着点点头:“他这么漂亮的少年,有大堆大堆的女孩排队等着呢。”
已经喝得有些昏昏沉沉的宁致发现身边很快就出现了一个化着浓妆的女孩。“她是我们店新来的大学生兼职侍应生。”女调酒师这样介绍道。
接下来的程序就水到渠成。孙宇康把房间钥匙塞到宁致手上之后就搂着女调酒师的纤纤细腰挥手走到另外一个房间去了。先让女孩去浴室洗澡,然而宁致也去冲了一个澡,走出来的时候女孩已经睡着了。
又不好意思把她吵醒再加上自己也酗酒过度睡眠不足因而现在实在很累很困,所以宁致干脆就裹着浴袍在女孩的旁边躺下,没过多久就睡着了。
这一觉就直睡到了大天亮,耀眼的晨光在眼皮上跳跃,醒转过来的宁致看到女孩正背对着自己裸露着背脊穿文胸。
突然感觉这个早上头不是那么晕沉,床罩和枕套的颜色也不是那么倒胃口,窗帘好像也没有以前见过的那么脏兮兮的,晨光更是相当的明朗清爽。
不知为何,宁致突然在这时候萌发了冲动的激情。然而就在他冲上去抱住女孩裸露的背脊的时候。女孩的身体微微地颤抖了一下。
“怎么啦?第一次?”宁致脱下浴袍。“宁致。”女孩突如其来呼喊出自己的名字,宁致吓得差点跌坐到地上。
“你、你说什么?”“我想起你的名字了,”女孩高兴地转过头来“你是宁致。”果然这个世界是无奇不有的。不过仔细想想也确实有这个可能,因为自己大三了,郑柑橘也就大一了。只不过宁致没想到她会考入这个古都的这个大学,也没想到会以这种方式与她重逢。
“在便利店里,你让我成为那家便利店的第一千位客人,还送了我一盒德芙巧克力,我现在都记起来了。那时候你就把你的名字告诉了我,可不知为何我到现在才想起来。”郑柑橘把浴袍穿上了。
“这个理由有点牵强吧?”惊讶消失之后,宁致无力地把身体躺倒在床上,双手枕在脑后,闭上了眼睛。“别这么说嘛。”郑柑橘像一只猫一样靠近了过来,躺倒在宁致的旁边。“那你要我怎么说?”
“你应该说‘我知道你很爱我’。”“没见过这么迂回曲折的表白方式。”宁致吐了吐舌头。
“我爱你。”郑柑橘说“这样够直白了吧?”“为什么你会出现?”宁致从床上爬了起来,一边当着郑柑橘的面脱掉浴袍换上白衬衫和牛仔裤,一边这样问她。
结果很快得到郑柑橘的回答:“因为我知道任雪穗学姐离开了你。”“我现在每天晚上都和不同的女孩睡觉,甚至可能和你最好的朋友睡觉。”宁致停下手中的动作,回过头严肃地看着郑柑橘。
“即使这样你也爱我?”郑柑橘点点头。“那么,我可能永远都不会爱你。即使这样你也爱我?”一时间郑柑橘有些犹豫的样子,于是宁致很快地掉转头:“我就知道。”“你知道什么?我刚刚明明点头了。”
“你哪里点头了?”“我真的点头了!”回过头一看,郑柑橘一副马上就要哭出来的样子。可是宁致仍然慢条斯理地扣着白衬衫的扣子,等穿戴齐备又梳理好头发之后,他才慢腾腾地走到郑柑橘的旁边。
“无法传达自己爱的心意是一件不幸的事吧?”宁致温柔地抚摸扑在自己怀中的郑柑橘的头发,轻声问她。“当然很不幸啦!”郑柑橘仰起头来。“为什么?”她回答得这样干脆,宁致都有些吃惊。
“因为永远无法得到幸福。”“我就是那种永远无法得到幸福的人,永远都只是孤独。”“那就让我守护你的孤独。”感觉到紧紧抱着自己的双臂的力量,宁致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被人单方面地深爱的确很烦,但相反也很安心。因为他知道,这个怀抱决不会背叛自己。在飞速流失的时光中,或许只有这个将会一直保持不变吧。
不过,真是这样的吗?说不定十年后,不五年后,郑柑橘或许会说出“我喜欢上别人了”也不一定。她或许会找到另一个释放着更强烈光芒的人,对自己提出分手也说不准。
不过就算变成那样,事态一定也不会恶化到难以忍受的地步。郑柑橘应该不会知道自己家族的癌症病史吧?
宁致想起在父亲的墓碑前和执袂分手时自己突然感觉的一阵眩晕,当时自己都已经头晕到无法直立的地步了。
那是自己也即将像祖父和父亲那样罹患癌症的征兆吧?如果不是因为自己就要不久于人世,自己又怎么舍得和执袂分手呢?(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