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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亲密已极,她仍不习惯在他面前毫无遮掩地裸露身体,便在床第之间,只要劫兆不是欲火难禁、饿虎扑羊,她都要钻进被窝里,褪着只剩一件贴身小衣,或以锦兜掩胸,或以纱衣蔽体,欲迎还拒,羞怯怯地任君采撷。
与她曼妙无比、反应热烈的胴体相比,这样温文娇弱的矜持,远比放荡淫冶更加诱人,这也是劫兆日夜求欢、乐此不疲的原因之一。见姐姐羞中带媚,劫兆忍不住咽了口馋涎,又无法将目光移开,只得弯腰苦忍。
随手拔开引水的竹管,却见出水仅只一线,断续若绝。忽听文琼妤一声惊呼,掩胸扭过身去,劫兆赶紧将她抱出浴槽,急问道:“怎么啦?”
“那水那水好烫!”文琼妤惊魂未定,白酥雪腻的胸脯肉不住起伏。劫兆伸手往水底一探,果然竹管滴水处特别滚热,手掌停得片刻,已觉灼刺,连忙抽出手来。文琼妤匆匆拭干身子、着好衣衫,劫兆急唤李二娘来瞧。
“奇怪!”二娘试了一下水温,赶紧抽回烫红的手掌,沉吟道:“这温泉是我们当家的从后山引来,莫非是泉眼堵塞,还是引水的管子坏了?”
“从前有过这样的事么?”劫兆问。“竹管结实归结实,也有野兽践踏、雨水冲坏的时候。但水温突然变得滚烫,倒是这么多年来头一遭。”
劫兆沉吟不语,忽道:“二娘,这左近还有人家么?他们用不用温泉?”李二娘摇头:“山的那头有几户,不过没甚往来,我也不清楚。这竹管引水是我们当家想的主意,我可不知道旁人会不会。”说着一笑,圆圆的面颊飞上两朵红云,隐有得色。
劫兆点了点头,笑道:“老铁叔不在,我去后山瞧瞧好了。烦请二娘照看我媳妇儿。”
文琼妤俏脸微红,见他扶剑整襟、心敛神藏,并不是毛躁飞扬的模样,凝眸轻道:“你自己小心,别惹事端。我我在这儿等你回来。”劫兆笑道:“姐姐放心,我理会得。”
出了柴门,一路往后山行去。直到他去远了,文琼妤才移回目光,掠了掠鬓边湿濡的发丝,轻声叹息。李二娘笑道:“既然不放心,干脆别让他去得了?”
文琼妤回过神来,含羞摇首。片刻才微微一笑,目光投向远方。“我听说狮子会将小狮推下崖底,让它们自己爬上山来。
与其把男人绑在身边,不如让他放开脚步,走自己想走的路。虽然跌跤了会很心疼,不过我已经准备好了,随时能替他揉瘀呵疼的。”“让他走自己想走的路么?”李二娘闻言一默,笑容就这么凝在脸上,眼神突然变得悠远起来。
劫兆沿着竹管漫步林间,老铁的引水渠道架设得十分巧妙,离行道不远,但站在山道上往往要用心观察片刻,才能看出竹管的走向。
走着走着,慢慢被引到了后山深处,草木逐渐稀疏,裸露出灰白色的岩脊,山势也陡峭起来,需要攀扶岩壁才能继续前进,风里带着一丝硫磺的臭味,扑面温热熏人。
劫兆爬了大半时辰,累得气喘吁吁,几次想掉头,一想到姐姐沐浴温泉的美态,以及不自觉流露的幸福陶醉,把心一横,咬牙继续与崎岖的岩道搏斗。
事实上,石马温泉的泉质温养柔和,不仅大利于女子肌肤,使之润泽细腻,对文琼妤的先天寒质也十分有益。
竹管到了此间,已由原先的暗绿变成了焦褐色泽,管上覆着一层凝乳般的黄白膏状物,用手一摸,却是硬质之物,原来是磺气的结晶。
劫兆爬上一处小崖,只见崖上一片平坦,宛若石台,沿路接起的竹管也至尽头,恰恰伸入一幢简陋的破旧草寮之中,草寮外有几条冒着烟气的浅水蔓延出来,只是茎流涓细,不成溪河,只怕不到半山腰就没入地底了。
老铁的竹管能从草寮引出温泉,看来寮中便是泉眼所在。劫兆拆开一截竹管,果然管中只余些许残渍,并无水流,心中冷笑:“好啊!这是遇上拦路打劫的贼偷啦。”
劫家在中京郊外有几座宅园,依景地不同,充作避暑避寒之用,其中有座“掩扇园”建于紫云山名泉附近,筑有青砖隐道引来甜水,在京里颇有盛名。
劫兆幼时随父亲入园避暑,就曾经发生甜水井枯竭的怪事,后来一查,才发现是有人掘开了掩扇园的青砖水道,想来是要偷分一些名泉好水。
不料偷掘者不懂水文工事,挖开泉道后筑不回去,甜水从掘口溃流殆尽,山下的掩扇园自然滴水也无。劫兆一见竹管无水,就猜想是被人偷接了去,带剑上山不只是防身,还想断它个六根清静。
他将竹管装回去,起身四下眺望,却始终没发现哪儿有偷接的分支,草寮里只有老铁的这条竹管接出,别无分号。
“难道是泉眼干涸了?”劫兆满腹狐疑,正想推门进入,忽听“铮”的一声锐响,胸腹间彷佛被人倒过来一阵猛摇、被摇得骨碌碌直冒泡似的,全身血液一阵沸滚后突然凝住,眼不能见,耳不能听。他眼前一黑,张嘴却发不出声音,偏偏神识极为清楚。
这种感觉与其说是痛苦,倒不如说是诡异至极。劫兆就这么张着嘴、举着手呆在草寮前,也不知过了多久,才慢吞吞往后退了一步。
这一步彷如打开了某个淤塞的开关,骤然间他全身的血液彷佛又开始流动,所有的刺痛、恶心、反胃、闷钝倏地苏醒过来,劫兆猛地向后弹开,整个人趴在地上干呕起来,吐得大汗淋漓、天旋地转,两眼直冒金星,随即那一片虚无又包围了他。
(撞撞邪了!)劫兆呕得涕泪齐出,手足发软。意识朦胧之际“云梦之身”的凝神存识心诀自然发动,他的心识彷佛被关进一个全然漆黑的密室,虽然暂时断了五感知觉,神智却反而清楚起来。这绝不是内力所致。
六绝等级的高人或可以内力发出无形之劲,附在琴音或流动的空气中杀人,就像那夜破庙里冯难敌无可匹敌的“天君刀”
一样,但无论形质如何改变,内力就是内力,入体或许能伤筋断脉、碎骨凝血,或死或伤,却不是这种灵魂被抽离般的诡异感觉。这就像就像有东西“占领”了他的身体!
思绪至此,身体的反应似乎随着恢复些许,他感觉自己动了动手指,眼前彷佛有影像晃动,但有东西阻挡在“意识”与“知觉”
之间,不让他的所见与所知所想产生关连一股骇人的悚栗爬上劫兆的背脊但这也只是出于想像而已,事实上大部分的身体仍不在他的控制范围内。
劫兆努力去感应自己的指尖,用力想要驱动它,拼命想唤起各种知觉,包括疼痛、恶心、反胃、闷钝劫兆猛然睁眼。额角的刺痛使他忍不住呻吟出声,山边阳光耀眼,几乎令他睁不开眼睛。
劫兆想像自己举起手背遮住眼眉,肩颈处的酸疼显得格外真实。“我我抢回来了!我把我的身体抢回来了”但这念头是如此的荒谬。
就在恢复知觉的前一刹,依稀听见一个低沉的男声道:“死生有命,下辈子投胎若还做人,别再这样糊涂了。”
颈后一松,衣领被人提起放落,啪啦啦一阵劲风刮面,劫兆睁眼一瞧,骤见崖底的尖簇乱石越来越大、越来越大,一颗心悬到半空,脚底、头皮直发麻(有人把我扔下山崖!)“妈啊!”他惨叫一声,忽听脑后“唰!”一声锐风逼近,陡地一团青影越过自己,飞掠至前。劫兆还搞不清楚发生什么事,猛被翻了过来,突然间失去重心、天旋地转,全然不知身在何处,睁眼只见悬崖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哎呀”一声,居然又被扔回了崖顶。
劫兆挣扎爬起,忽然一道青风掠过身旁,带着他转了小半个圆,转成背向草寮、面向悬崖的姿势。劫兆一屁股坐下,才发现全身动弹不得,真气滞于背后“风府”、“大杼”、“附分”、“委中”等几处大穴,至于对方何时出手、又如何出手,那是半点知觉也无。“你还活着?”来人阴阴说道。
低沉的声音里透着一股隐隐欲动的尖亢之感,穿颅微震,听得胸腔腹内都颤抖起来。劫兆惊愕之余,不禁好笑,脱口道:“难道我该死么?”
那人冷哼一声,声音竟已在劫兆身后。劫兆骇然变色,本能地回臂扫去,扭腰间双踵一撑,原本盘坐的身体一旋而起,手到身直“呼!”一声并指扫落!这一下用上了“坠霜之剑”
任意改变身体重心的妙法,当日绥平府大堂上,劫兆藉常在风之力飞旋于梁柱间,绝不落地,正是仗了这路心诀的好处。自从悟出“狮子搏兔”的道理,劫兆收拾起花俏的招式,才发现这路剑法中更精微奥妙的部分,此际危机加身,顺手便使了出来。
他出手不快,旨在争取起身应变的空间,早有一挥落空的准备。果然劲风落处,背后空空如也,眼角瞥见青影闪没,那人又无声无息飘到他身后。
劫兆反足连环踹出,这两记仍不为伤人,顺势向前一跃,猛然转身。谁知耳畔忽听阴恻恻的一声冷笑,那人却还在他身后。劫兆惊出一身冷汗:“莫非我大白日见了鬼?”
手肘倒撞,忽又被一只冰冷柔软的手掌按回,掌上无甚力道,却推得他半肩歪斜,一跤向前扑倒。
劫兆连变几招,堪称是近期的会心之作,谁知连影子都没见着,听得那人嗤笑,不由得恼羞成怒:“他妈的!本少爷拼着性命不要,也要瞧瞧你是扁是圆!”灵光乍现,一翻身躺成了个“大”
字形,背靠地面,心想:“嘿嘿,有种你钻到地下去!”仰头却见一抹颀长背影越走越远,负手迳往草寮行去。
劫兆一把跳起,忽想:“不对!这厮的动作快如鬼魅,没准一晃眼又钻到我背后去。”赶紧贴着崖边岩壁。来人在柴门前停步,头也不回,冷冷道:“你耍什么猴戏?”
劫兆叫道:“你本事比我高,我没话说,可藏头露尾的不算好汉,本事再高也没用。”那人冷笑:“谁藏头露尾了?”
转过身来,只见他肤色苍白、头发漆黑,一张尖颔鹰准的细长瘦脸,面颊微陷,双眉斜飞入鬓,一双细长的凤目里微露精光,却看不出年纪。
怪客一袭青袍,白棉袜、黑布鞋,头戴一顶纱笼制成的玄色峨冠,冠后两条乌黑冕带,长长拖到腰间。明明是读书人的打扮,却透着一股难言的野性与霸气。
他唇带冷笑,凤目一睨,刹那间劫兆有种被利剑贯穿的感觉,背脊窜起一股寒意。青袍怪客冷笑:“你是天生的六阴绝脉,能活到这个岁数,也不容易了。下次再到这里来,小心丢了性命。滚!”拂袖转身,便要推门。劫兆急道:“且慢!”
三两步追上前去。那人一动也不动,接近了才发现他不甚高大,只是比常人细瘦些。眼看伸手便能触及背门,劫兆忽起疑心:“以他的武功,岂容我造次?莫非是故意引我”
心念电转,腰畔的佩剑突然“铮”的一声弹出鞘来!(怎怎么回事!)劫兆毫无伤人的念头,完全是长剑自己出鞘,如鬼使神差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