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棠隶坐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终于在正午时分到达了温哥华,这日的温哥华晴空高照,阳光尽情地洒在大地,是个令人感到心旷神怡的好天气。
棠隶来过温哥华,所以跟艾薇约在机场停车场的出口处。他拎着简单的行李走过去,原本以为必会看见倩笑盈盈的艾薇,没想到却不见伊人身影。
怎么可能?他那两道好看的浓眉拧了起来,然而就在此时,他听见一阵敲敲打打的声音
是什么?有人在偷车?
倒顷着声音的来源走去,站在车道中四处张望,突然看到了艾薇——
她今天穿了件优雅的米白色连身短裙,充分衬托出她那双曲线完美的玉腿;丝缎般的长发,用与衣服同色的长丝巾简单地绾着,既大方又迷人,看得出来是经过精心打扮的,可惜这个优雅的女人,竟拿着一根小木棒,在一辆车的窗缝乱戳乱敲。
乍见艾薇,棠隶的心中顿时浮起一种奇妙的感觉,暖暖的、满足的,说不上来的开心,然而这样的开心却让他迷惑。他很快甩开这种念头,走上前去,一手撑在车顶上,一本正经地问:
“可不可以请问你在做什么?”
艾薇猛地转过头来,她的心一阵狂跳,眼里充满了惊喜,霎时整张脸庞都焕发起来,充满了耀眼的光彩,她笑得那么开心、动人。她好想立刻冲到棠隶怀里去拥住他,热情地吻住那两瓣性感的薄唇但,他得先承认她是他的女朋友才行。
艾薇努力地按捺住她蠢蠢欲动的心,只是睁大眼睛睨着他。
“我不晓得,你觉得我在干什么?烹饪吗?用只小木棒把这部车的所有零件全和在一起吗?”
棠隶哈哈大笑起来,他这辈子遇见过许多女人,却从没有任何一一个女人像艾薇这样令他舒适、愉悦,触动他内心深处最柔软的角落。
“我有一些搅拌的工具,需不需要帮忙?”
他想也知道,必定是艾薇微一时迷糊,把钥匙锁在车子里面了。
艾薇侧着头看他,很可爱的模样。“你在等我的允许吗?快动手吧!”
他微微一笑,打开皮箱开始在行李中翻找着,终于他翻出一套西装,取出了塑胶包铁的衣架,将衣架弄成一直线,从车窗的缝隙里试着往车门里塞。
艾薇根本不懂棠隶在做什么,那用途不明的衣架也让她十足心焦,她又不敢多问,只是喃喃念着:
“这部车是我外婆的,不是我的,而且它很贵,它也没有保险”
棠隶装作一副不解的样子,疑惑地问她:
“你想说什么?可不可以说明白一点?我不大会猜谜,老板。”
艾薇噘起了嘴,眼珠子骨碌碌地转着,正想讲些什么话来顶他,忽然间,车锁“卡”地一声,居然奇迹似地开了!
艾薇的表情瞬间一百八十度大转变地笑开来。“喂!看不出来你还真有两下子。怎么?除了画假画,业余时还兼当偷车贼吗?”
“请你有点知识好不好?”棠隶无余地摇摇头。“何况这根本算不上是知识,勉强只能算是常识。你以为当你违规停车时,人家是怎么把你的车给吊走的?”
“神气?希罕呢!立刻就教训起我来了。”
艾薇瞟他一眼,妩媚的红唇娇俏地噘了起来,那副挑衅的模样,真让他有股欲望想一把搂住她,吻得她喘不过气来。
不过他只是把手挡在车门前,作势要把门关上。
“这当然不是什么丰功伟业,不怎么神气,也不怎么希罕,所以我们把车门关回去好了。”
艾薇咯咯笑着,眼明手快地抢着把身子卡在门中间,下巴微微一仰,半是得意半是骄傲地对他笑道:
“你以为你不帮我,我就一定会可怜兮兮地坐在这里嚎啕大哭吗?我就不相信这里没有其他人会帮我。”
帮!一定会有人帮的,而且以艾薇美艳绝伦的魅力,想帮她的男人可能还需要排队!唇枪舌剑,棠隶是不会输她的,不过这下他是必输无疑,他怜起皮箱摔进后座,把自己也放进前座。
艾薇也坐进车内,系好安全带,转头对他嫣然一笑。“坐好了,从这里到我外婆家,还要八个小时!”
八个小时?棠隶怔了怔。“你开了八个小时的车来接我?”
“是啊!”艾薇操控着方向盘,熟练地把车转出停车场,不在意地随口说:“我半夜三点就出门了,怕迟到。”
说的人一点都不介意,听的人心里却激动得无以复加
她想必一夜没睡。她大可不必这样的,让他自己搭车去不就得了,也许会麻烦点,但总也到得了。
他知道艾薇对他好,可是没想到成这样他的表情不由自主地柔和了下来,那双蒙珑的黑眼温柔地望着她。
“别对我太好,你会后悔的。”
艾薇专心开着车,棠隶扫兴的话让她刚才的好兴致顿时垮了些,她噘着嘴“我不懂你说什么,麻烦你说我听得懂的语言好吗?”
棠隶的神情变了,变得有点阴郁而烦躁,他叹了一句。“你知不知道你这么做会让我为难?”
“我知道。”
艾薇的回答出乎他意料。
可是艾薇心中想的是,她就是要让棠隶为难,她也许是自私了点,但是爱没有不自私的,在棠隶接受她以前,她会继续自私下去。
棠隶紧闭着唇,话题也断掉了。这样的话题让他沉郁又心烦,日子似乎再也不能理智、平静地过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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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薇的外婆家实在是路途遥远,出发时还是中午,抵达时都已是繁星点点的夜晚了。
途中,遇上不太复杂的路,棠隶坚持要替换开车,好让艾薇休息一下。终于,在一座怡静优雅小镇的林中,出现了一幢大房子,是两层楼角以漂亮的砖盖成的乔治亚式屋子,说是农庄也许不太像,但要说是乡间——倒是名副其实了。
才刚停好车,就有一名华裔的妇人迎上前来,约莫六十来岁,身材还维持得很好,脸上也看得出当年秀丽的痕迹,一见两人,她便爽朗亲切地开着玩笑:
“开了那么久的车,累死了吧?还是也饿死了?你们该不会笨到没在路上找东西吃吧?”
闻言,棠隶终于明白艾薇的美丽与幽默是源自何处,她们家的女人,有着某种相似的特色和联系。
“来来来,我带你们去房间,厨房有东西吃,等会儿记得下来吃。”
外婆热情地招呼他们,棠隶随着她们上了楼。
安顿好两人,外婆正准备下楼,艾薇却偷偷溜出来,轻声叫住她,
“grandma!”艾薇扶着楼梯扶手,怕棠隶听见似的,小声地用着商量的语气说:“等等先不要问棠隶太多事好不好?留着以后再说,今天先让他好好休息,他一定累坏了。”
外婆微微一笑,颇富兴味地望着她。“应该是你比较累吧?半夜就开了车去接他。”
艾薇闻言一呆,愣在原地。说真的,她倒没想过自己辛不辛苦,心里唯一在乎的,是怕棠隶累垮了。
忽然之间,以往和莱思在一起的情景一幕幕地浮上艾薇的心头
对她来说,这似乎就是爱情的同义词,她以前对待莱思也是这样,几乎是忘了自己的存在,事事只为了他着想。
艾薇不是笨蛋,她一再告诫自己,即使棠隶不像莱思在先天条件上就违背了她家的传统,而注定要让她心碎,可是棠隶与和森静子,一样有能耐把她的心撕裂成碎片。
她的心好不容易才缝补了起来,她不会容许任何人那么轻易地进占,再把旧日的伤口撕开。
可是棠隶不仅仅是个“任何人”就像俐俐说的,她已经完全无法抗拒他惊人的吸引力,又一次情不自禁地往下栽了。
“放心,我不会多问什么。”外婆仿佛能看透艾薇内心般,温柔地拍了拍艾薇扶在楼梯上的手。“下来吃个东西,早点休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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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薇这一休息,直睡到隔天中午都日正当中了,才伸伸懒腰地从床上起来。
“grandma!”艾薇边打呵欠边走、厨房,刚起床的她神智有些不清,蒙胧中艾薇以为她还像以往那样天天住在这里,习惯地就朝她外婆喊着:“好饿啊!我要吃早餐。”
“还早餐呢!都快中午啦!”
外婆的厨房,果然有着异于早餐的香味,好像是八宝鸡——这特殊的味道一下子便让艾薇从迷蒙拘意识中清醒过来,她打开冰箱,给自己倒了杯果汁,感叹地坐在餐桌边。
“睡在以前睡过的床上特别舒服,迷迷糊糊的,以为自己还是在念高中的时候呢!”
外婆拿了一个刚做好的松饼给她。
“那就回来住吧!一个人在搞什么鬼?”
搞鬼?艾薇黝黑的眼珠子转了转,外婆的确不太清楚她在纽约做什么,要是让外婆知道她在约的“职业”那才真是叫作搞鬼呢!
说到纽约,艾薇立刻想起棠隶,她紧张又关心地问:“grandma,棠隶在哪?还在睡觉吗?”
“谁像你睡到大中午?”外婆笑道。“人家一早就起来啦!现在跟你外公钓鱼去了。”
“真的?”艾薇一双风眼睁得大大的“他这么有兴致?”她可忘了人家之所以会来,本来就是来找灵感画图的。
外婆把烤鸡放在一旁,过来坐在她的身边,笑盈盈地眯着眼睛瞅她。
“早上人家就坐在你现在坐的这个位子上,跟我们一起用早餐,我已经把他调查得一清二楚,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惊讶地一口果汁差点吞不下去。
“你问出什么来了?”
“唔这男人很不错啊,”外婆若有所思地说道。“我已经很久没见过长得这么英俊、有礼貌又有气质的男人了。”外婆忽然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地说:“他有没有十一只脚趾呀?”
听见外婆这么赞美棠隶,艾薇开心极了,她只是一个劲儿的笑,故弄玄虚地回道:“你说呢?”
外婆回复了正常的语调,笑道:“我总不能跟他说:喂!你把鞋子袜子脱下来让我看看。”
艾薇咯咯发笑,因为她想起那回在饭店房间里,她不由分说地就去脱下棠隶的袜子
“他是比别人多了一只脚趾。”艾薇愉悦地笑着说,不过这愉悦只是一下下。她的神色倏地又黯了下来。“但是他有女用友了。”
“别担心!”外婆十分有信心地跟艾薇眨眨眼睛,似乎完全不觉得这是个问题。
“如果是你的,他跑不掉的。我们家的女人,都会有个男人像是专为了我们订作的一样,除了我们,他们再也不会爱上别的女人。”
外婆的话像是给艾薇打了一针强心剂,她捧着玻璃杯笑了笑。“谢谢你!”
外婆微笑地拍了拍她的手,算是鼓励,又站起来把刚才准备好的烤鸡、三明治、水果、冰啤酒全放进一个大篮里,然后递给艾薇。
“来,乖孙女,帮我把这些东西带去河边给那两个宁愿钓鱼也不愿意回来吃饭的男人,”外婆笑得神神秘秘的。“别说外婆没帮你呀!你外公看到了八宝鸡,眼里除了这只鸡就再也没有别的,耳朵也听不见了,你们两个爱说什么情话,尽量说吧!”
艾薇澈噗哧一声笑了出来,她拎起藤篮,上楼随意换了件牛仔裤,往厨房里喊了一声:“我出门了。”然后便往屋后的小山坡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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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莫十来分钟的路程,艾薇再熟悉不过了,这是以前她常走的一段路,这条小山路通往一条溪流,外公最喜欢在这里钓鱼,而她则喜欢坐在树荫下,翻本自己最喜欢的书
往事一幕幕浮现在她心头,她的眼前亦出现了那条清澈的溪流。
这是一条未经污染过的溪流,万丈莹澈的水光,在阳光下形成各式各样的色泽与曲线,美丽绝伦,像一幅彩绘的昼。然而更吸引艾薇目光的,不仅仅是这片大自然的美景,还有那响彻溪谷的笑声。
两个男人,一老一少,老人睿智的神色与年轻人英挺的丰采形成对比,却又如此调和。长长的钓线抛向空中,一个熟练、一个生疏,然而教的人亲切、学的人用心,这是一多么温馨的画面。
艾薇站在不远处,一直舍不得开口喊他们,仿佛如此一来就会扰乱了这样的和谐。她只是静静看着,心里浮上一种由衷奇妙的感动。那笑声、景色,串连成令人难以忘怀的影像。
她忽然有个冲动,想把这一刻记录下来,一刹那,她忆起当初之所以为摄影疯狂的理由——
留住完美的一刻。
三年了,这样的感觉完全被她排除在心中,然而此时此刻,那渴望陡地划过她的心,触动她记忆中被深埋的那一部分。艾薇想起在她房间里还有一台她最早使用过的相机,也许还找得到几卷软片
这一切像是巧合,却又像是命中注定安排好的——,那随手可得的相机,完美无缺的景致
一个冲动,艾薇抛下了藤篮,转身就往家里奔去,她跑得气喘吁吁。但是因为有目的,就不觉得累,她知道她必须抓住这一刻,因为那种感动稍纵即逝。三年了,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想拍照的欲望!
她撞开门、冲上楼,在她房间衣柜的干燥箱里找到一台单眼相机,镜头是正常的、没发霉,拭镜纸擦一擦就行,旁边还有几卷软片,似乎依然完好可用。
她整理着照相机,手竟然微微抖着。
再度奔跑回溪边,那儿景致依旧,丝毫没有因为艾薇的来去而有所改变,安详的大自然,仿佛是隔绝的时空。
艾薇轻颤地拿起相机,一股似曾相识的感觉像潮水般缓缓注入她的心里,和她的眼睛配合着思维捕捉画面,她的手指配合着眼睛活动,快门不停地按下,留下每一个难得的刹那。
她看见棠隶站在溪边,伟岸昂扬地立于岩石之上,阳光像细网般流泻过他黑色头发,灿灿发亮,他是如此的豪放而优雅。钓线从他手中抛出,在空中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
艾薇整颗心都被牵动着,她屏住气息,毫不犹豫地按下了快门。
一卷底片很快在艾薇的手下用尽,艾薇迫不及待想见到今天的成果,又担心这藏存已久的相机底片效果不佳,她急于把这些照片冲洗出来,赶着回去。一转头,却看见她刚刚提来的藤篮。
啊!她忘了原来的目的了
“喂——”艾薇站在岩上,朝着溪流挥手“你们上来吃午饭啦!有好吃的东西。”
艾薇知会完,也不等他们上来,转身就往回跑,留下面面相觑的两人,不知艾薇赶着回去做什么。
艾薇急急忙忙地冲回家里,今天她的运动量可真是足够了!外婆这回在厨房里听见声音,纳闷地探出头来。
“你回来啦?怎么这么快?藤篮呢?”
“在河边啊!他们还在吃。”
艾薇草草交代完,头也不回地上楼回房间去了,留下一脸不解的外婆。
直到此时,艾薇这才忽然想起自己好像辜负了外婆替她安排的好机会唉,不管了,她现在有更吸引她的事要做。
她的房间里有个小小的喑房,这可要感谢外婆,这些年来还维持它的原状和可用性,也许外婆认为她在纽约做的是摄影的工作,回到家来总会需要这个暗房和设备,虽然外婆不知道她已经有三年没碰相机了。
倒下药水,艾薇熟练地处理底片,这些动作虽然已经很久没做了,但是就像深植她脑里的知识,是再也忘不掉的,就在仔细的处理之后,艾薇刚才的努力,已呈现在她面前。
相纸不太够,艾薇微只放大了几张,其余的,全部小格小格地聚集在一张相纸上,等回纽约再处理。
像以前无数次冲好的相片一样,艾薇在小房间内拉上一条绳子,用夹子夹着该晒的照片,让它们随风摇曳。
结构和质感仍然不够好,艾薇为自己的作品下了评语。她以专业的眼光,一张一张审视着。
是疏于练习吧!可是如果她的目的只是留住那令人感动的一刻,那么这些照片已经可以算是成功了。
艾薇自顾自的笑了起来,整个人往床上一倒,摊成了个大字型,心中的奇妙感觉难以言喻,一种兴奋、感叹与意外混合而成的情绪充满了她的心,她又开始拍照了,天!
像是完成了一件耗尽心力的事般,艾薇忽然觉得累了,她心满意足地躺在床上,眼睛看着那张她替棠隶拍的照片,那站在岩石上傲伟英挺的男人,俊美轮廓的侧面,专注地凝着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的钓绳大自然似乎因为有了他而更加完美。
她是多么高兴能认识他!她希望她的生命也因有了他而更完美。
艾薇满意地带着微笑,慢慢沉入梦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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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下午棠隶跟外公回到家,上楼经过艾薇房间的时候,看见那敞开的房门内,提供了一幅艺术家名作似的美丽画面。
他看见夕阳从厚重的窗帘间勉强透进一点光线,洒在朴实的木质地板上,空中悬着一条吊绳,夹着几张随着微风飘啊飘的照片,而美丽的女子宁静地沉睡着,唇角漾着笑容,和衣料躺在床上。
他不由自主地走进房里,终于明白刚才艾薇的匆忙是为了什么。照片中极具专业水准的功力与感情令他讶异,他不知道自己原来被留下了这么完美的一刻,他转头看着艾薇,心里不由得对她重新评估了起来。
才华洋溢的美丽女子,她的作品就像她的人,感性、浪漫,他看着睡得像个睡美人般的艾薇,柔顺的发丝披散在枕上,娇柔又诱人的睡姿,让他耗尽所有的力气克制自己的手伸出去拂开她面颊上的发丝。
如同任何一个艺术工作者都会有的冲动,他忽然奔进他位于隔壁的房间,抓了一些纸、几枝炭笔,跑回来坐在地板上,心无旁骛地画起艾薇来。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棠隶只是专注着他的工作。
不知过了多久,艾薇醒了。
然而她眼睛迷蒙地一张开,什么都还没看清楚时,就听见棠隶紧张地喊着:
“别动!”
艾薇呆了呆,等眨眨眼睛看清楚后,才发现棠隶坐在离她不远的地板上,手上的画板靠着椅子脚,而他的手正迅速地在画板上舞动着。
他在画她!艾薇懂了。
是因为棠隶发现了她刚才偷拍他的这些照片吗?不过艾薇想着,她刚才拍他的理由,是想留住心爱的人最完美的一刻,棠隶是否也用这样的心情,以他的方式,想留下她最完美的一刻?
她的心里莫名感动起来,不争气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她揉了揉眼睛,不准自己莫名其妙地激动。
“慢点!马上好”棠隶专注而快速地瞄她一眼,再把视线移回画纸上。“好了,你可以动了!”
艾薇好奇地滑下床,蹲在他身边去看他画里的自己,她立刻像被吓到似的张大嘴巴惊叹着。那抽象的线条也许并未画出她纤细的轮廓,但却直接画出她的内心——一个外表强硬自信,骨子里温柔如水的女子,她不知道自己睡着的时候是这样的。
“我说过的,你有潜力。”艾薇由衷地赞美着“俐俐要羡慕死我了,我发掘出一个明日之星。”
“我想画你!”他冲口而出。
“什么?”艾薇愣了愣,不明白他的话意。
“我想画你。”他热切而诚挚。“我想画任何一个模样的你,穿衣服的、不穿的、坐的、站的、发呆的、大笑的我大老远跑来温哥华只是为了找灵感,却没想到灵感早就在我身边,你那份独特的气质、你的生命力,是所有画家都梦寐以求的作画对象。”
艾薇听得目瞪口呆,怔怔地望着他,好半天,她才眨了眨眼睛,慢慢地笑了开来。
“你要画就画吧!”她坦然地接受了他的要求,玩笑道:“别把我画得太丑就好。”
艾薇走过去拉开窗帘,让屋外的夕阳洒遍整个房间。她优雅的手指,开始慢慢一颗一颗解开衬衫的钮扣,极为自然地在他面前卸下上衣。
那雪白玉嫩的肌肤,在阳光的照射下宛如琉璃般透明,性感而丰满的曲线,强烈地震撼他的身心,他屏息、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飞快地换上新的画纸,捕捉刹那间的灵感。
艾薇自由地随着心情变换姿势,时而远眺窗外的风光、时而就着吊绳研究起自己的摄影作品,或笑或凝神,让棠隶任意在画纸上展现他的才思。艾薇微敞的衬衫,从刚开始的半裸,到后来成了全裸,衣服散了一地。
棠隶的手指飞快地顺着他的感觉移动,画纸一张换过一张。此时他眼中的艾薇不只是艾薇,那动人的身体曲线也不只是曲线,那是件大自然最完美的艺术品,而且她是活生生、充满了生命力的,有思想、有个性的
他完全沉溺在艺术的领域里,眼中只有画,这是种天分,生平第一次他对自己充满信心,相信自己可以画出惊人的作品来。
画纸散了一地,炭笔因激昂的情绪而折断了好几根,终于,画纸用完了,而天也黑了。
他摔下炭笔,重重往墙上一靠,闭上眼睛,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似乎已经竭尽所有的心力。
艾薇打开房间里所有的灯,小心翼翼不去踩着地上珍贵的画作,一张张的画让她忍不住赞叹,她细心地一张张拾起收好。
棠隶睁开了眼睛,看见垂着长发、却仍然一丝不挂的艾薇。
丢开了画笔,棠隶似乎现在才终于感受到艾薇裸体的魔力,他的膝盖突地酥软,思绪荡漾,他只好再度闭上眼睛。
“你不先把衣服穿上?”他的声音既浓浊又沙哑。
“什么?”艾薇闻言转过头来,看见棠隶忍耐的表情,霎时有么一点明白了。
然而他紧闭的眼睛,个性而紧抿的唇,看来是何等的帅劲迷人!他修长的手指,沾染了炭笔蜡笔的色彩,是双充满了才华的手,令她心折
艾薇不由得停下了手上的工作,悄悄走过去蹲在他的身边,想也不想地就把唇瓣凑上去,轻轻拂过他的。
他一震,如遭电殛般的惊跳起来,本能地想把艾薇推开,可是艾薇双臂一勾,软玉温香的娇躯已经整个倚在他的怀里,既诱惑又煽动,他已经没有抗拒的力量,只剩下思绪的挣扎。
“艾薇”
他低哑地喊,全身紧绷得发疼,刚才作画时的亢奋情绪仍在他脑中挥之不去,加上艾薇那完美无瑕的胴体,让他怦然心动,全身血液狂奔沸腾,驱使着他行动,可是另一股道德理念,又把他的动作给拦了下来。
“艾薇”他再喊一声,听起来却像是无谓的白费力气。他火热饥馋的眼神简直就像要将她吞噬,他用尽所有的意志力才能教自己的手不去碰触她诱人的肌肤,他呻吟一声,头往墙上一靠,陷入天人交战的状况。
艾薇软软的靠在他身上,被他的气息包围着,甜蜜地沉醉在自己的梦里,朦胧中只渴望他能温柔地抚触她的全身,她真的只是想与自己心爱的男人共度这难忘的一刻
然而期待再期待,她的心渐渐凉了。
她抬起眼睫,看见他痛苦紧闭的眼睛,脸上复杂的表情,汗水自额上渗出
他也不过只是个男人,他心中的欲火不是正在焚烧吗?艾薇迷惑了。
她叹口气,温暖的身躯离开他,柔软的长发从他
肩上滑开。“我想你又要跟我说‘不’了,是吧?”
她语气轻缓,带着受伤的委屈。
棠隶一震,下意识抓住了她的手。“不是这样的。”
艾薇摇摇头,勉强挤出一个微笑来,天知道她的心里还真想哭。别人要她,她死都不肯给,她真心想给的对象,却又不要她。
“你别这样”
艾薇的神情狠狠牵痛了棠隶的心,他对艾薇的怜爱霎时强过了其他所有的情绪,女人的自制力是爱情,男人的自制力是道德,可是当他对艾薇的爱怜强过道德他发现强烈的情欲是足以杀人的,他再忍耐下去,就快要死了。
他强而有力的手豁出去似的把艾薇拉回来,狂野地吻住了她,他的唇舌像是缓缓燃烧的烈火,逐渐融入她全身上下的血脉,最后终于凝聚成一股惊人的热情,瞬间爆开,将她淹没在一片火海之中。
“你”他突如其来的改变反而让艾薇惊讶起来,然而他猛烈的吻让她根本说不出话来,只能昏眩地用手紧攀住他的双肩,不停地喘息。
艾薇的娇喘呢喃更激荡了他体内的狂涛,他完全沉溺在她芬芳的气息之中,他的双手尽情地爱抚过她的纤腰、浑圆的臀,手一用力,他把她的身体往上拉,让她跨坐在他身上。
艾薇赤裸的身体感觉到他牛仔裤下绷实的肌肉,她浑身战栗起来,腿本能地夹紧他,欲火一发不可收拾,她下意识地把手移到他腰间,把他的t恤往上推。
“噢”他轻吼一声,烦躁而急切地移回放在艾薇娇躯上的手,迅速将身上的束缚脱下,然后抱起艾薇,放她躺在邻近的床上。
艾薇不禁咯咯娇笑起来,笑他的急切,刚才还在说不不不可是他伟健匀称的裸体,却又让她霎时目瞪口呆,笑不出来。
他盛满欲念的眼眸,尽情地流览着她黑色长发下所衬托的成熟胴体——该纤细的地方纤细,该丰盈的地方丰盈。他摇着头,赞叹一声,然后用他坚实的身躯将她柔软的身体紧密裹住,再度复上了她的柔唇。
“我看你还笑不笑得出来?”他灼热似火的身体紧贴着她,嘴唇和舌饥渴地探索着她的全身,她丰软的酥胸引爆他的每一个细胞,他感受她每一寸玉脂般的肌肤,汹涌的欲火在他体内奔窜、悸动、索求
艾薇呻吟了一声,在他炙热而煽惑的抚触之下,充满了难以言喻的震颤,哪里还笑得出来?她的神经中枢有着两种极端的反应,她希望早点脱离这甜蜜的折磨,又为了这种奇妙的快感而沉迷。
她实在不敢相信那个发出狂野呻吟的人是自己,她的指甲狂陷入他的肩头,她听见他低哑的轻吼,闭眼忍疼,可是她又无助地完全控制不了自己。
那疯狂而亢奋的力量贯穿着她。他充实她、填满她,不只是她的身体,还有她的心,从小腹往脑门上冲的战栗悸动让她全身虚脱,她完全无法思考
如此让人销魂的极端快感。
“艾薇”
她的名字溜出他的口中,他的自制力迷失在她的需索中,占有的欲望形成一种狂野而忘我的力量,他听见艾薇嘶哑的呻吟声,融化在亢奋的情潮中,两人气息相混、销魂的欢愉,将他推向喜悦的极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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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久之后,艾薇仍陷于一种不敢置信的情绪之中,感觉自己体会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甜美神奇,她所获得的不只是快感,而是种远超过言语可能形容的愉悦。她觉得自己醉了,而让她醉于其中的甘露便是棠隶。
她甜蜜地往棠隶的怀里缩,小鸟依人的偎在他的臂弯之中,感觉他慵懒地抚弄着她背上的长发,抚摸着她平滑的肩背,她羞涩地抬起头来,给了他一个充满爱意的笑容,而他的回应是一个轻柔的吻,但他每一个细微的表情都逃不过艾薇敏感的注视,她在他的跟中,居然看见了一丝抑郁。
艾薇闭了闭眼睛,原本如梦般美好的心情顿时消失,她举起手指,从他高挺完美的鼻梁上画下一道,轻声问:“你后悔了?”
他淡淡地笑着,温柔的手掌仍在她的背上轻柔抚触,却不答话。
“你觉得对不起静子?”艾薇的言语中夹杂着一抹不易分辨的苦涩。
棠隶的眼睛并不闪躲,望着她的眼神温柔而认真。
“我也对不起你。”
有时候,诚实的男人反而让人伤心,艾薇微赌气地将身子偏了过去,离开他温热的怀抱。
“这下可好了,你既对不起静子也对不起我,你干脆去跳河算了。”
他没管艾薇抗议似的动作,只是臂膀一收,再度把她紧搂回怀里,密密地吻上她的唇,他深深看着她的表情,好像想把艾薇此刻的美丽、赌气时的动人神情,全镌刻在他心上。
“别对我真心,不值得的。”他平静地带了点无奈的回答。“我也没有条件对你真心。”
为什么他牺牲的总是她?而不是静子艾薇微忽然觉得心好痛,她从来不晓得心可以疼成这样。她倏地推开厂他的手,讥嘲地说:“你放心吧!现在是九0年代,我不会像以前的女人那样,要你负责任的。”
“如果可以”他缓缓说“我还真希望能负责。”
艾薇心中一动,不由自主地猜测他言语中若有似无的涵义,她幽幽地问:“你到底跟她在一起多久了?”
他侧头看着她,平静地说:“四年多吧。她是个好女孩,温柔、体贴,把她自己照顾得好好的,也照顾我。从来不会给我任何麻烦、任何压力,甚至不对我有任何要求”
天!天底下有这种女人吗?艾薇微真是甘拜下风。
“你爱她?”她从齿缝进出一句。
这么简单的问题,棠隶却像是愣住了,他仿佛从来没想过似的,半晌才开口道:“爱吧!”
艾薇没放过他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她更仔细地凝着他。“不,你并不爱她,如果你爱她,你不会犹豫的。”
棠隶略微烦躁地移开视线,不管她迫人的眼神。“我是不会离开她的,我得照顾她。”
“你对她只有责任而已,是吧?”艾薇的眼睛里燃着火焰,声音也提高了。“你不能离开她,只是为了负责?”
他怔了怔,责任?他从来没想过自己是因为这样而跟静子在一起的,他忽然恼怒起来,对自己的怒气更超过了对艾薇的,为什么要忍受不住诱惑?为什么要碰她?他明知道会有什么难以收拾的后果!
“不必再说了,我无法解释我刚才的行为,如果你要恨我,我也只好认了。”
他冷漠无情的口吻,让艾薇痛苦地呻吟一声,重重住耳朵,她再也不想听下去,他怎能这样?怎么能对她说这么伤人的话?
棠隶的冷酷根本维持不了几秒,一瞥见艾薇那双受伤的眸子,他的心立刻揪疼了起来。
“艾薇”他的嗓音又温柔、又心痛,他轻柔地移开艾薇捂住耳朵的手,似乎想跟她说什么,却又不知该如何说起,两人之中似乎有道墙将他们隔开了,艾薇只知道,只要和森静子存在他心中一天,他们之间的距离就不可能消失。
可是她有信心,时间会帮她的。
艾薇忽然振作了起来,勉强展开一个笑容,从他掌中把自己的手抽了回来,缓缓地坐了起来,拾起地上纷乱的衣服,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般地默默把衣服穿回身上。
吊在绳上的照片迎风微飘,像是在对着艾薇招手,她看着照片中阳光般灿烂的棠隶,着魔似的,她伸出手来轻触着那张照片,幽幽地呢喃自语:
“没想到三年没动相机,还能拍出这么美的东西来。”
虽然是自言自语,却也足以让身处同一室的棠隶听见,他伸手去捞衣服的动作停了下来。“你隔了三年不动相机?为什么?”
“总有令人不堪回首的原因。”艾薇逃避地笑了笑“你该问我为什么又有动力拾起相机拍照。”
“为什么?”
“你。”
其实棠隶刚问完立刻就后悔了,等听到艾薇的答案,他更是后悔不已,只因为他知道艾薇的回答肯定会令他震撼,他闭了闭酸涩的眼睛,那强人的疼痛又开始矛盾的在心中拉扯。
“快吃晚饭了,你打算就这样什么都不穿地下楼去吃饭吗?”
艾薇穿好了衣服,越过地上纷乱的画作和头顶上吊着的一张张照片,开门下楼去了。
他该拿艾薇怎么办?棠隶的心中沉甸甸而苦涩地自问,却再也横阻不住心里那波逐渐扩大的情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