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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跟踪他好一阵子了。
他在暗巷撞到了她弟弟,却连下车来观看伤势的动作都无,就开车潜逃了。
当时的她因为在家久候弟弟未至,担心他出了意外,故撑着伞,冒着大雨出外寻人。当她走过暗巷前,一台疾驶而过的跑车将她吓了一跳。
她会认得那台车,是因为那是她弟弟梦想已久的车子。
红色porsche,一台在台湾无用武之地,只能拿来炫耀的高级跑车。她弟弟只要一看到它的报导,就兴奋的拉着她看;他的房间墙上贴满了海报,自杂志、报纸剪下来的相关报导与收集来的相片,更是塞满了一整个书柜。他是如此的狂热,让对车子一向兴趣缺缺的她,也不得不将那张狂的车型给记了下来。
目送车子在黑幕中行远,她头一转过来,就看见了暗巷里头似乎倒着一个人。她提着心、大着胆子走人她平常很少走的巷子,走到躺在地上的人身旁。
那人已经昏厥,怵目惊心的血与雨水和在一起,而那被血水染成一片猩红的t恤,却是她所熟悉的。
“安樵!?”段安榕甩掉雨伞,蹲在血水里,急急忙忙将那人翻过身来。
双眼紧闭的痛苦面容的确是安樵。惊惶失措的段安榕抱着段安樵,狂喊着救命,温热的血液已经将她的衣服给浸透,她内心的恐惧跟着无限制的扩大
一定是那台红色porsche撞到安樵的!事后,冷静下来的段安榕回想起那一段,立刻告诉了办案的警察。
台湾的p06che没有几台,况且当时的她还瞄了车牌一眼。虽然车行速度快,她看得不完全,但还记得后面两个数字。
可令她万万想不到的是,过了两天,警察告诉她,那台porsche的主人有不在场证明,而且还不只一个人可以帮他作证。
怎么可能!?如果是别的车子也就算了,但那台new911carrera4cabriolet正是段安樵心中的梦幻敞篷,她怎么可能会看错?!
然而,警察却不愿再理会她的证辞,只说他们一定会想办法把肇事者抓出来。
她可怜的弟弟,对porsche如此狂热,最后却是因它害他失去了一条腿,这叫他情何以堪?
既然警察无能为力,她只好靠自己将犯人揪出来,还他弟弟一个公道!
那个老是在他身后,行踪鬼祟的女人今天突然不见了。
说真格的,那个女人的跟踪技术实在有够烂,不只他发现了她的存在,连和他一起吃饭的朋友,都察觉到有一个阴魂不散的影子。
“你认识她吗?”当时朋友如此问他。
他一转头过去,那个女人立刻将脸别开。
那个女人脸上虽戴着墨镜,但他很清楚的知道,他不认识她。
他很故意的将头转回去,又转过来,反应不过来的女人愣了一下,立刻假装没事样的看着地上的磁砖。
其实他早就注意到了,故意不动声色,是想知道她到底想要干嘛。不过既然她跟踪的功夫差到极点,也就没什么好在意的了。
“不认识。”他唇角一弯,与朋友进入咖啡厅。
“她好像跟我们很久了。”朋友不放心的扯住泰然的他“万一她对你图谋不轨怎么办?”杜泊怀虽然没有什么显赫的家世背景,钞票却是多的可以砸死人。
“那我会躺在床上喊:你来吧!”
闻言,朋友忍俊不住哈哈大笑“是你不放在心上,不是我没关心你。”
本来就没什么好放在心上的。
可别说那女人跟踪了他一个礼拜,每次都是如老侦探电影里一样的风衣装扮,技巧差劲的跟在他后面,以又严肃又愤怒的面容望着他。
会知道她的表情,是因为有次他用后视镜暗地注视她,当时的她将已经没有人会戴的老式墨镜拿下来,他才知道原来装扮老土的她,竟然有一双漂亮的眼睛,将原本只能算清秀的面容衬托得十分甜美。
可是那一双漂亮的眼睛是看着不,是瞪着他那一辆招摇过市的保时捷。
那眼神,仿佛恨不得将它吞入腹里一样。 看起来,她真正有兴趣的不是他的人,而是他的车。
杜泊怀手轻轻敲着方向盘,目光再一次落向后视镜。
她真的不见了。
那个只要他一上车,不管是在地下停车场、马路边,或者在等红绿灯时,都一定会出现在后视镜里的身影突然不见了,而且还不见了一整天,让他心里觉得有点怪怪的,好像突然之间失落了什么一样、
难道是因为她当场被他抓到的原因吗?
昨天.他跟朋友聚餐,洒足饭饱后,他一人下停车场拿车时,远远的,他就看到一个可疑的身影在他车旁徘徊。
他登时酒醒,冲到车旁,将来不及逃走的她抓个正着。
她当时手拿着好几块的脏布,而在车轮上还遗留着一块来不及带走的布。
她不会是在帮他清理车子吧!?
她的行为实在是令人匪夷所思到了极点
“你在干嘛?”
那个女人一定是吓呆了,所以才只会望着他,双唇微张,蠕动了老半天,却说不出半句话来
她有一张漂亮的唇,粉粉嫩嫩的,看上去似乎是天生的粉红,而不是人工妆点的。他不由自主的想着,手指擦过菱唇,想确定自己的猜测。
他这一突兀的举动让对方惊醒过来,奋力甩开他的手,慌张的往前头冲去。
他不惋惜她的逃离,反正他天天都可以被她“跟踪”
抬起手指细瞧.果然没有色彩,他不自觉的笑了。
一定是正面交锋,使她不敢再偷偷的跟踪他了。
他再次不耐的敲打方向盘。那唇上的柔嫩触感似乎还停留在指上,他情不自禁的凑到嘴前轻触——如果这是本人的唇更好。
他扬睫,轻笑。
既然她不再跟踪他,那这一次就换他来找她吧!
怎么办?她被发现了!
段安榕心不在焉的削着手上的苹果,一个不小心,水果刀划过指问,血珠立刻冒了出来。
“姊,你又割到手了。”段安樵忙取来卫生纸按在伤口上.“你平均削一个苹果就要受伤两次,你还是上市场买现成的吧!”
“不,在医院本来就应该要用刀子削苹果,哪有人买弄好的!”段安榕仍不放弃的拿起刀子,笨拙的试图将苹果削出一个圆形来。
“你中电视毒太深了!”段安樵不予置评的转头看他的汽车杂志。
对于长久接受“电视教育”的段安榕而言,在病人床边的家属一定要削苹果,而且还要用刀子削出一条细细长长的果皮,这样才有在医院里的实际感。
连住个院,她都一定要过得像演电视剧,也真让段安樵佩服到五体投地了。
若说他狂爱保时捷.那他姊就是狂爱电视剧,不管日剧、韩剧照单全收。
段安榕望着仍对保时捷狂热不减的段安樵,心里泛着犹豫。
她还没跟段安樵说他的腿得锯断一事,怕他受不了刺激,萌生自杀念头。
可是总有一天,他会知道这件事,知道他就算赚够钱买一台保时捷,他也不可能驾驭它时,他是否会质疑他的人生还有意义吗?
虽然他们穷其一生都买不起那样的跑车,可是梦想硬生生被扼杀,才是最痛苦的啊!
段安榕眨眨眼眶浮动的泪,将总算削好的苹果递给段安樵。
“快吃。”
段安樵只瞄了一眼“肉都被你削掉了,要吃什么?”
每次削出来的苹果几乎都只剩苹果核,真搞不懂为什么隔壁床阿嬷的女儿,就有办法削出一颗又圆又大的苹果,而对他姊来说却是天方夜谭?
“还有啊!”段安榕将仅剩的一点果肉削一点下来“你看。”
“你吃就好。”都看到深色的果核了。想到那果肉八成带着酸味,段安樵立刻全身起了鸡皮疙瘩。
“姊姊辛辛苦苦削给你吃的,你竟然一点都不领情?”段安榕不悦的瘪起嘴。
“这种事你不擅长啦。”段安樵抓起塑胶袋里完整的苹果张口便咬“我哪一次吃苹果要削的,就只有你会做这种无聊事。”
“帮你削皮还嫌!”段安榕不爽的丢掉刀子“我要去上班了。”
“姊。”段安樵叫住她。
“干嘛?”知道自己错了喔!段安榕撇了撇嘴。她是不会原谅他糟蹋了她一片心意的!
“我什么时候可以出院啊?每天这样躺着,骨头都快散了。”段安樵转转脖子,果然传来喀吱声。
段安榕心一凛“医生说你的伤没那么快好,要多住几天。”
“不会吧“?”天生好动的段安樵丧气的垂下头。过了一会,他闷闷的问:“我们支付得起医药费吗?”
“当然可以啦“有健保给付。”段安榕笑了笑。
“喔!”段安樵想了想“抓到撞我的人了吗?”
“还没。”段安榕低下头去。她就怕段安樵会问这个问题,更怕他会提到保时捷
“如果抓到,我们是不是就可以敲他一笔?”段安樵的脸突地亮起来“说不定可以叫他将保时捷赔给我!”
段安榕一愣,想不到她弟弟脑袋里装的竟是这种想法。
段安榕没好气的回:“你想太多了!”说罢,转身走出去。
他夺走了他的脚,他要一台911作赔偿,有什么不对?段安樵愤恨的晃回到杂志里抢眼的911上。
总有一天,他会让它变成他的!
坐在公园的椅子上,段安榕一边啃着面包、一边翻报纸找工作。
她不过才高中毕业,而且还是没有一技之长的普通科,能找的工作也只有不需特殊才能的服务业了。
本来在便利商店工作的她,为了追查证据,而与店长沟通,但店长坚持不肯给她长假,故她愤而离职。
前两天她趁警卫不注意,溜进饭店地下停车场,拿出她准备的白布,细心的擦拭轮胎上每一个凹槽。
她看过侦探小说,很多警察都是拿某种仪器来照射轮胎,就可以看出轮胎上是否曾涨沾染过血液。她没有这种高科技仪器,她只能用最原始的方法,在白布上的脏污寻找可能是血液的颜色。
她太专心了,所以没有发现那个男人的出现。当他猛地扯住她的手厉声质问时,吓呆的她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是好,直到他的手擦过她的唇
她不想去猜测那是个意外还是故意的。事实上,在她第一次以这么近距离看他时,她惊愕于他有着令人心慌的特质。
他不是那种帅到翻的偶像类型,可在他靠近她时,她真的感觉到脸上的燥热。
一定是因为她太害怕了,段安榕想。在那种情形下的急促心跳,很容易被解释成另一个意思。
咬住面包,她拿起红笔将某餐厅征服务员的广告栏打了个大勾。
接下来她该怎么办呢?
那个人已清楚的看到她的长相了,以后要跟踪一定是难上加难,她要用什么方法才能找出他犯罪的证据呢?
段安榕深深叹了一口气,她当真一点头绪也没有。
将报纸翻到另一页,几个斗大的字吸引她的注意——
蒲公英西餐厅征求以下员工
蒲公英西餐厅!?
她记得那个人时常到那间餐厅吃饭,一个礼拜就有三天在那里解决他的中餐
但炽烈的心一忽儿又熄灭。
她不能再让他发现她的存在!跑到他习惯用餐的餐厅,万一被他认出来,他质问她那天出现在他车子旁边的用意,那她该如何应对?
已经打勾的框立刻被打了一个大叉叉。
翻完了全部的报纸之后,段安榕忍不住又翻回那一版,瞪着被涂得面目全非的人事广告,像下了重大决心般的霍地站起。
还是去试试看吧!说不定他根本不记得她,只不过是她祀人忧天。船到桥头自然直,反正现在的她也无计可施。
唉!她忍不住叹了口气,仰头望向苍穹天际。怎么她母亲就是没帮她生个有如侦探般灵活的脑袋呢?
虽说要寻找那女孩,可是因为太过忙碌,杜泊怀压根就把这事给忘了。所以当他发现段安榕出现在蒲公英餐厅的时候,他差点当着拿着menu帮他们点餐的段安榕的面笑出来。
她的跟踪技术虽笨拙,倒还是有点成绩,知道他常在蒲公英吃饭。
不过她的胆子也真大。他们可是打过照面的,她就这样大刺刺的出现在他眼前,不怕他揪出她来吗?
段安榕拿着order的手微微颤抖。
那个男人放在她身上的目光太久了,她猜他已经将她认出来了。
天啊!怎么办?怎么办
啊——一个头两个大啊算了,就算他认出她又怎样,她死不承认就好了
“小姐!”杜泊怀突然开口叫她。
“啊?”无心理准备的段安榕差点将手上的order弄掉。
“什什么事?”
“什么事?”杜泊怀带着不怀好意的轻桃口吻笑道:“当然是要点餐**蝗荒阋晕?鞘裁词拢俊?br />
段安榕脸一红“对不起,请问你们要点什么?”
“我要a餐。”杜泊怀问坐在他对面的美丽女子“又夜,你呢?”
“我跟你一样就行了。”美丽的女子有一副温柔的嗓音,举手投足皆是优雅。
“好,a餐两份。”快速在order写上,段安榕连忙收拾menu回到吧台。
中午用餐时间,餐厅很忙碌,段安榕没有什么时间去注意杜泊怀。好不容易两点休息时间将近,客人逐渐散去,段安榕这才发现,他与那个名唤又夜的女子仍坐在那喝咖啡,谈笑风生。
他们在聊什么,聊得这么开心?段安榕心上不禁泛起好奇。
“杜先生是我们这里的常客。”负责吧台的淳织边洗着摇杯边说:“你可不要让他迷走了,他可是会让女孩子哭泣的男人。”
“我才没有!”明明没这回事,可她却不知怎地有一种被说中的羞窘。
“没有!?”淳织的眼暖昧的瞟向杜泊怀的方向“那你干嘛眼神老追着人家跑?”
“你看错了啦!”段安榕应付不了淳织的穷追猛问,只好借口清洁桌面赶忙离开吧台。
不久,段安榕已经清理到杜泊怀座位附近,她不觉竖起耳朵偷听他与那女子的对话
“之圣告诉我的时候,我还真替你担心,怕你太大意了。”
连又夜的口气泛着担忧。
是什么事让人担心?他发生了什么事吗?段安榕耳朵拉长,就怕漏听了任何一项讯息。
她的动作真慢。杜泊怀笑看着站在他们桌旁,漫不经心擦拭桌面的段安榕。她手上拿的托盘里的餐具摇摇晃晃的,稍稍轻触就会掉下,可她本人似乎浑然未觉。
“没什么好担心的。”杜泊怀懒懒的靠在椅背上,眼角余光注意着段安榕的反应“那个女人自从被我在停车场抓到之后,已经很久没出现了”
“匡啷”一声,全餐厅的目光全集中到段安榕的方向。精美的瓷具在地上摔成碎片,呆立在一旁的段安榕不只脸色惨白,更有着明显的惊慌。
“怎么了?”领班匆匆跑来,看着一地狼藉,脸色也跟着大变“你怎么”注意到周遭的好奇目光,领班抑下所有怨言,命令一旁的服务生来帮忙收拾。
段安榕不住的道歉,噙着泪,矮身捡拾满地的碎片。
她一定会被“辞头路”的。
“专心点,小心割伤!”大手接走差点让她受伤的碎片,段安榕抬头想对好心人道谢,却在看到对方长相时,谢谢两字梗在喉咙,说不出话来。
杜泊怀微笑的盯着她,那双眼有着戏谑,好似好似他早已认识她一般。
服务生拿来扫把,段安榕连忙接过,低头将碎片扫进畚箕里。
她的心跳快如击鼓,沉重的压力几乎快挤破胸腔。
他认得她!段安榕百分之百的确定。要不然,他不会用那样充满涵义的眼神看她
“你要扫到什么时候?”领班压抑着怒气的嗓音低低在她耳边响起。
段安榕一愣,慌忙加快手上的动作。
整理完授,回到吧台,淳织以担忧的目光望着她。“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要不然怎么会犯下这么严重的错误?”
“没有啦!”她怎么好意思说她是因为太专心听杜泊怀说话,而心不在焉?怎么好说她是被杜泊怀仍记得有人跟踪他一事,而吓得打翻了餐具?
下班时,领班拿个薪水袋递到她眼前“你明天不用来了!”
打开薪水袋,里头空空的,翻到正面,上头写着上工三天的薪水两千四百块,可是打破餐具被扣三千块。换句话说,她还欠了餐厅钱呢!
叹了口气,段安榕将薪水袋一揉,丢人了垃圾桶。
被开除固然让她心情不好,可是这都比不上不能为弟弟伸张正义来得失落。
走出餐厅,红色911耀眼刺目的停在大马路边。
如果她无法为弟弟讨回一点公道,那么,她来一点小小的报复应该不为过吧!
掏出口袋里的钥匙,段安榕假装若无其事的靠近车子。
车窗里头黑压压的,看不出是否有人在里头。可是既没发动车子,连警示灯都没闪,主人应该不在才是。
左右张望了一下,确定附近没人,段安榕捏好指间的钥匙,往车旁一靠
“喂!”
段安榕一惊,呼吸顿时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