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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几日方是清明，天气却已早早地铺垫好了愁惨的氛围，比起迟钝健忘的人情，不知要痴深上了多少。尚在屋中时，便能感受到云压下树梢浓厚的沉重，触摸到风穿过窗纱透彻的寒意，仿佛又回到了久远的冬，教人莫名地心生畏惧，连一切的遮掩也冷落成了徒劳，垂下的帘阴郁着沉重顿生，捧紧的茶咀嚼出寒意凛然，旧时的熟悉皆都恍惚着变得冷冷清清明暗不定起来。
这样的天气实是不适合出门的，可又实在找不出更适合的天气来映衬这样的心情，一起拼凑出一个这样的完整的清明。这样的天气，这样的心情便是为清明而生的吧，虽然明里和清明扯不上半分关系，却也只有这样才最贴切清明的字眼。民谚里有“早清明”的说法，天色赶早酝酿起应时的纷纷乱雨，纷乱的人却来不及筹集断魂的表情，只为了及早地放下这点例行的惦念，好抽身回到那端放不下的纷乱世事中去。于是扫墓直接得直教人索然无味，踏青简略得只剩下惊鸿一瞥。
虽然仔细了盘算，可甫一出门，还是单薄了衣衫，阻不住寒由肤浅直钻到了深邃里。视野溢出到了窗外，却发现仅有的开拓也荒凉成了陌生，风不再清，云不再明，春浑然没了往日的温婉模样，如悄然淡去般隐约成了远景。城市像我沉闷凌乱的屋子，拥挤得早已容纳不下这份流传了千年的情谊，只有触手可及的寒衍成了繁华里一道新的风景。宽阔的路面狭窄得只挤得进来去匆匆，一路间杨柳连绵苍郁如浓妆，偶尔桃花几枝俗红似艳抹，过分的浓艳却浅薄如过客，在眼角漂白得黯然失色。这般的拥挤，也只该蜷缩在城市里吧，了无生趣，攒不出一丝的暖意。
当城市到了尽头，天地一下子便撑开了眼界的广阔，把身后渺小成了视觉的盲点。城市之外也有柳叶桃花，自是比不上城里世俗渲染调教出的灯红酒绿，可我却更喜这份天然纯净的相宜，像我拥挤的思绪禁不起枝繁叶茂。柳枝嫩黄，稚柔得系人心疼，桃花素淡，恬雅得映人眼红，稀稀薄薄的红云绿雾缭绕，如挂上眉睫的疏疏的帘，怎么也挥之不去。再远些，是掩不住的大片麦田，一直流淌到拥不住的四面八方，间或着油菜粼粼般的金黄，是时节也抹不去的亮色。抹不去，远处更远，人却是近了。
我喜欢行走在乡间的田埂小路上，挤恰得只落得下自己的脚印，履边便是齐脚的青苗，随着视线一直蔓延到无限。原先看去小片的油菜，离得近了，细碎成烂漫，溅得人满眼都是，如擎着的阳光，照耀出一片生机勃勃，把荒芜也掩藏得深了。可人要寻的却正是埋藏其中的荒芜，紧挨着麦色欣欣油菜灿烂，更显出墓园的凄凉来，干裸的土地坟冢白亮如覆着一层厚厚的霜，震耳的鞭炮也惊不破，堆积的纸钱也烧不化。红屑，灰烬，这便是最后剩下的，人们只能看到的清明。
红屑，还不如挂上梢头，灰烬，还不如扬成肥料。来不及忆，便又匆匆离去，我只是想，光秃秃的心田若是开满了金色的油菜花，会是一幅怎样的温暖景象，纵是长满了离离的野草，也该比这样的枯萎空旷要清明上几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