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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我说中文。”
长谷川傻住了,他已经快被吓出心脏病了,没想到少爷醒过来之后的第一句话竟是这个!
“教你说中文?!”
“嗯。”“呃是因为孟可小姐?”
樱冢壑没回答。
“少爷,您如果什么话都不说的话,实在很难教耶。”
“我要学中文。中文很难吗?”
“有一点。”长谷川叹口气,伸手摸摸他的额头。“太好了!终于退烧了”
“谢谢该怎么说?”
“如果您只是想学谢谢,那还好办,不过我想您想学的应该不是那么简单的吧?”
“你不教我也没关系,我可以自己学。”
长谷川连忙摇手。“我当然愿意教,只是少爷,再过几天孟可他们就要回台湾了。”
“我知道。”
“那您现在学中文有什么用呢?将来大家一样见不到面了啊。”
“一定会有用的。”他突然微笑,雪白的脸色终于透出一丝殷红。
“唉果然是少男少女,一个想学日文、一个想学中文长距离的爱情啊啊啊啊!算了算了,当我没说过吧,哈哈!”
就在这时候有人敲了敲房门,长谷川的笑容僵住了,他干笑两声。“该来的总是要来。唉,跑不掉了。”
躺在床上的樱冢壑的眼神果然黯了黯。
长谷川上前开门,站在门口的是两名穿着和服的美丽妇人,其中一个年纪已经很大了,她的皮肤光滑得如同少女一样,只是满头的银发泄露了她的年龄。而另一位虽然满头乌丝,模样美丽过人,可是她那严厉的眼神却教人畏惧。
长谷川恭敬地行礼。“老太太、太太,一路辛苦了。”
樱冢老太太微微一笑。“你也辛苦了。”
而樱冢太太的反应则是冷冷地哼了一声。她走进房间看见躺在床上、脸色有些苍白的樱冢壑,马上严厉地质问:“这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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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可在樱冢壑他们所住的楼层探头探脑地张望着。刚刚她去柜台问过了,他们住在十四号房间,虽然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但这一整天她总记挂着不知道樱冢壑现在怎么样了,再不来看看,她委实难以心安。
“7014号左边是01到30,右边是31到60,那应该是左边吧”整个楼层都安安静静的,连脚步声也听不见,厚厚的地毯把所有的声音都吸走了。望着那长长的走廊,她有点不安的感觉。
正迟疑着,突然有人在身后拍了拍她的背。
“哇!”孟可吓了一大跳,猛然回头。
“紧张什么?”任吉弟那似笑非笑的脸出现在她眼前。
孟可气得跳脚骂道:“你怎么偷偷摸摸跟在我后面!这样会吓死人的!”
“我看你到柜台问东问西的,自然会好奇了。”任吉弟淡淡地说着。“想来探望那个日本人?”
“人家有名字的,他叫樱冢壑。”
“那不重要。”吉弟厌恶地说道:“一个女孩子这么晚了到两个大男人的房间里,你不觉得不妥吗?”
“有什么不妥?我只是想看看他有没有好一点,昨天晚上他”
“不要再提昨天晚上的事情了。”
孟可愣了一下,任吉弟的表情好严肃,而且看起来很很讨厌的样子?“昨天晚上他受伤了啊,你也看到了,所以我”
“他只是一只病猫,死不了的。”
孟可更意外了。这不像是任吉弟向来待人处世的方式。他对她的同学都很好啊。“你为什么这么说?他不是病猫,他只是被偷袭了而已。”
“你又要说什么火红女,什么鬼怪,什么恶灵了是吗?”他忍耐地深吸一口气。“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孟可小姐,请你听听自己所说的话,你认为这样的话真的有道理、有逻辑吗?”
“可是那是真的发生过的事情啊,我没必要骗你!”孟可焦急地嚷道:“我真的看到那个老婆婆,还有那个被附身的日本男人”
“够了!我下想再听你胡说八道了,你真的被他们两个影响得太严重了,现在就跟我回房去。”任吉弟不由分说地拉住她的手往反方向走。“你有本事的话就把这些事情跟艾伯母再说一次。”
“吉弟,你明知道我妈不会相信这种事情的!”孟可气得咬牙。
“对,不只你妈咪不会相信,任何人都不会相信!”
“你放手啦!我还没去探望他呢,不要一直拉我!”
“我不想让你去探望他。”
孟可愣愣地望着任吉弟的背影,他的口气好霸道!是的,任吉弟向来都是个霸道的男人,可是他从来没有用这种态度对待过她。
“你干嘛这样?你不能限制我交朋友的自由!”孟可使劲甩开他的手,坚决地转头往七〇一四号房的方向走。
“我的确没资格限制你交朋友的自由,但他是个日本人!”他马上追上来,毫不让步地挡在她面前。
“日本人又怎么样?我交朋友难道还要看对方的国籍吗?”
“你不认为你已经太过分了吗?跟一个才认识没几天的人三更半夜到处乱跑,甚至胡言乱语说些怪力乱神的话,你根本已经盲目了!”
“我没有盲目!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太奇怪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但我对樱冢壑是真心的,我要跟他作朋友!”
任吉弟错愕地望着她。“你说什么?什么真心的?你才认识他几天就说自己是真心的?!”
“难道不对吗?我是真心真意要跟他作朋友”看着吉弟那混杂着不可思议与受伤的眼神,她突然说不下去了,只能倔强地闭上嘴。她知道自己说得太过头了,可是却又停不下来。
“所以无论我怎么反对都没有用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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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不明白你为何非来不可。我已经说过许多次了,我们的责任已经尽了,建设公司的人也很感激你当天晚上所做的一切,那次的意外他们必须负完全的责任。”
樱冢壑什么话也没说。
长谷川不由得在心里叹口气。他真希望少爷可以在被两位太太念的时候偶尔表现出一点他这年纪的少年应有的叛逆,可惜每一次都落空了。樱冢壑那种完全空白的表情委实令人沮丧。
“他有他自己的想法,你身为他的母亲,所该做的就是支持他,而不是老是在他耳边唠叨吧!”樱冢老太太不耐烦地瞪着媳妇。
樱冢太太深吸一口气,忍耐地转身面对婆婆。“母亲,小壑年纪还小,不懂得事情的轻重缓急,但您总不会老糊涂了吧?为了一件与我们樱冢家根本无关的事情跑到这么远的地方来,还被人袭击受伤,这可不是樱冢家继承人所该有的行为。”
少爷什么话都不说,但身为他的导游跟老师,长谷川觉得自己有义务为他做些辩解,于是他只得大着胆子低头说道:“那天晚上所发生的事情我虽然不是很明白,但是我知道当天晚上有一个人失踪了,到现在都还没找到不是吗?少爷就是为了那个人而来的。据我所知,那个人应该是被从坟墓里跑出来的鬼魂给附身了”
“长谷川先生!作为他的家庭教师,你该做的是指导他的功课,而不是带着他私自出来旅游。关于这件事,我还没问你呢。还有,一个对灵术完全不懂的外行人请不要插嘴我们的家务事,那不是什么鬼魂,那是恶灵!”
“够了!京子,你说得够多了吧?小壑还躺在床上呢。”樱冢老太太再度不耐烦地阻止她继续往下说。“我尊重小壑的选择,他是樱冢家下一代的继承人,他应该很明白自己的权利与义务。虽然你是他的母亲,但你也只是樱冢家的一份子,没有资格质疑下一任族长的作为。”
“这”樱冢京子有些恼怒,她高傲地微微仰起下颚。“难道我连教训自己儿子的资格都没有?”
樱冢老太太冷淡地响应了她的挑战。“在我面前,当然没有。”
房里的温度顿时降到冰点,就算这时候打开窗户让北京的雪花飘进来,大概也不会更冷了吧?
就在这时候,敲门声响起了,长谷川如蒙大赦地冲过去开门,却在看到来人的时候愣住了!
孟可笑嘻嘻地朝他挥挥手。“嗨,晚安!”这句,她说的是轻快的日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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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进门,出乎意料之外的,房间里并不是只有樱冢壑,而是多了两个女人。
长谷川干笑两声。“我来为您们介绍一下。这位是台湾来的孟可小姐,她是少爷在这里交到的好朋友,昨天晚上少爷遇到危险的时候就是这位小姐救了他。”
两位身穿和服的太太起身朝她鞠躬行礼,孟可登时吓得头皮发麻,连忙也鞠躬回礼。
“孟小姐,这位是少爷的祖母,也是樱冢家的族长。”长谷川为她介绍,同时低声告诉她日语该如何说。
孟可朝那位气质尊贵的老太太鞠躬,笨拙且结巴地用长谷川教她的日语打招呼。老太太微微一笑,眼神看起来很温和。
另外一个年轻的女人可就不是了。她的年纪跟孟可的母亲艾百合相差无几,但却拥有一双锐利的美眸,那无时无刻都在算计着什么的眼神让人不由自主地感觉紧张。
原来这就是樱冢家的两个女人啊。不知怎地,孟可觉得有点同情樱冢壑;在这么严格的两个女人的调教之下,他的日子想必不是很好过。
樱冢壑老太太打量了孟可半晌才开口:“小壑从来对人都不假辞色,可是这女孩子好像对他有什么特别的意义。长谷川,你帮我问她,愿不愿意嫁到日本?”
“母亲!”樱冢太太马上抗议地嚷道:“这太随便了!”
“啊?!”长谷川傻住了,这这种问题怎么问啊!人家还是个十七岁、情窦初开的少女耶。“这”“你不会说这句话的中文吗?”樱冢老太太冷冷地瞅着他。
“不是”长谷川哭丧着脸回头,为难地望着孟可。“呃那个老太太要我问你问你”“问我什么?我几岁?我什么时候生日?我住在哪里?还是我的兴趣嗜好?”可惜看长谷川的脸色,怎么想都不会是这种“客套”的问题。
“她呃”长谷川结结巴巴地、忍耐地翻翻白眼,终于开口:“她想问你,你愿不愿意嫁到日本?”
“”孟可傻住了,愣愣地望着长谷川的脸,然后悄悄地望着樱冢壑跟樱冢老太太还有樱冢太太。这家人真的有点怪怪的耶!怎么会有人第一次见面就问这种问题?这要怎么回答啊?
“怎么样?这么简单的问题她都回答不出来吗?难道是个白痴?”
长谷川忍不住回头对樱冢老太太说道:“老太太,您问一个十七岁的少女这种问题,还要人家马上回答,这不大合乎礼仪吧?她答不出来也是理所当然的。如果她答得出来,您就要怀疑她是不是一个花痴了。”
樱冢壑马上笑了出来。他笑得太用力了,只得抱住肚子不断的笑。
孟可听不懂长谷川在说什么,可是她看到樱冢壑那么开心的笑容,居然也跟着笑了。
“”樱冢老太太的脸色只能用阴晴不定来形容。樱冢壑的笑容似乎让她心情很好,但长谷川大逆不道的教训又教她有点下不了台。
“她听得懂日文吗?”樱冢太太问。
“听不懂。”
“那她在笑什么?”
长谷川答不出来,他的脸已经苦到不能再苦了。“您要我问她这个问题吗?”
“你们都出去。”樱冢壑笑着挥挥手。“我想跟孟可单独说话。”
“你是在命令我们吗?”樱冢老太太挑挑眉,有趣地问。
没想到樱冢壑仍是一脸笑容,但他却回答了
“是。”
两位樱冢太太的脸色都变了,这孩子只不过到中国几天,竟然会有这么大的转变!他好像变得有情绪了?
“我们出去吧。”樱冢老太太率先站了起来,出人意料之外地,她竟然朝孟可微微颔首。“小儿受您照顾了,请多多指教。”
孟可听不懂她说什么,但她的行为态度已经很明显表达了她的“敬意”她吓得连忙回礼。
“不用我留下来翻译吗?”长谷川有点为难。“我走了,你们要怎么说话?”
樱冢壑只是坚定地望着孟可,然后拍拍自己身边的床铺,示意她坐下。
这大概表示他们真的不需要他吧。长谷川终于耸耸肩。“那我先出去了,有事请招呼我一声。”
他们全都出去了,屋子里只剩下孟可跟樱冢壑。刚开始她有点不自然,有些不安的感觉,毕竟她很少跟男人单独相处樱冢壑在她心里似乎是没性别的,也许是因为他特别瘦弱的体态,也或许是因为他脸上总有着一种特别温和的笑容。
孟可跳上他的床,微笑着看他。“你好一点了没有?”
他居然点头。
“我真怀疑你是不是听得懂中文,好像我跟你说的话你都懂耶!”
就是这种奇怪的亲切感,好像他们已经认识了许多许多年的亲切感吧,这似曾相识的感觉让她三更半夜跟着他在陌生的北京城里“抓鬼”甚至不惜为了他跟任吉弟反目。
一想到任吉弟,她的笑容又有点黯淡了,不过她很快振作起精神。“我今天早上打赢了,不过赢得满奇怪的,我的对手不知道为什么在比赛之前就肩膀脱臼了,虽然不是很严重的伤,不过却无法好好的跟我打上一架,所以赢得并不光采。下午则是打输了,输得满彻底的。”她说着,挤出一抹怪笑。
樱冢壑只是听着,好像打从他们相遇以来就是这样了,她说他听。
“我变成败部选手了,不过后天还有最后的决战你放心好了,我不会认输的,虽然知道自己的实力还不到家,不过我不会那么轻易放弃的!”孟可说着,举起手臂做个有力的动作。“我一定会变强!这样才能保护”
她本来想说“保护你”的,可是那个“你”字还没出口便被她硬生生将那个字给吞回去。
樱冢壑的眼神闪过一丝有趣,他似乎明白她的意思,也明白为什么她会只说一半他连中文都听不懂,怎么会知道她只说了一半?
孟可微微瞇起眼睛瞪他。“我真的觉得你一定听得懂中文老实说,你到底是不是扮猪吃老虎?”
樱冢壑又笑了。
看到他笑,她心里竟然觉得有点感动。这种情绪真的很蠢!怎么会有人因为看到别人笑而感动呢?这是毫无理由的啊。
可是她阻止不了自己的感觉;她真的非常非常高兴自己能让他笑,好像他是个已经千百年不懂得笑的人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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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
“为什么带我来这里?”
孟可停在门口不肯进去,她几乎是怀着恐惧瞪着眼前的恭王府。她以为任吉弟已经原谅了她昨晚的冲动,以为任吉弟会像过去一样不把她的胡闹放在心上,可是谁知道任吉弟竟然会再一次带她来这里。
可是,为什么她会把来这里当成惩罚?如果任吉弟带她去咖啡厅或者早餐店,她绝不会有这种想法的啊。
“你不敢进去?”他有些挑衅似地问。
“什么不敢!当然敢啊,只是”她微微扬起下颚,倔强得不肯服输,却又有点心虚地结巴道:“只是我们前几天不是来过了,为什么还要来一次?”
“上次我们还没有逛完不是吗?”任吉弟淡淡地说着。“里面还有些地方更漂亮,你还没看到。”
“这种风景区不是都一样吗?没什么好看的了。”她转身就走。
“我不这么认为。”任吉弟拦住了她,目光炯炯地逼问:“为何不敢进去?你也感觉到了吧?那天你为什么哭?你很少哭的,为什么一见到这个地方就哭?”
“事情都过去那么多天了,你现在才问太晚了吧!”她急着想离开,但任吉弟却执意挡在她面前。
她几乎有种想用力推开他、马上逃离的冲动。
扁是站在这里,她就已经有一种莫名其妙“近乡情怯”的感觉。有什么好近乡情怯的?她叫孟可,生在台湾、长在台湾,这里与她没有任何关联。
“不晚。我只是不想逼你”他的态度稍微缓和了,深深地凝视着她,那是种带着点悲哀似的眼神。“你我心里都知道的吧?你也不小了,不再是小孩子了,难道你没有想一探究竟的好奇?”
“知道什么啊?!”孟可近乎恼怒地嚷道。“我是对这里有奇怪的感觉,那又怎么样嘛!代表我以前来过吗?代表我上辈子曾经在这里住饼吗?就算是!那又如何?有谁能证明吗?你昨天晚上不是说过什么怪力乱神的,你看看你现在所说的话,这才真的是怪力乱神!我说看到鬼,起码也是在这个空间,不是什么上辈子、上上辈子的无稽之谈!”
任吉弟不说话了,他静静地望着她,眼里的悲哀一直没有散去。
真相是什么?是她真的在这里住饼?那些影像、那些过去真的存在过?如果是呢?如果不,不能再想,再想下去太可怕了!
“我要回去了”孟可难受地摇摇头想走。
“算我拜托你进去,就算我求你。”
他太认真了,那种哀求的眼神教人受不了。他是任吉弟啊,是她一直以来偷偷喜欢、偷偷崇拜的任吉弟,她怎么忍心拒绝他?
孟可叹口气,委屈地抬眼望着他。“我跟你进去,可是如果如果我觉得不舒服,或是我觉得很难过的话,你要马上让我走。”
“嗯。”他终于露出微笑。“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孟可终于深深地吸了几口气,她无法忽略自己愈来愈激动的心跳,也无法忽略自己的手心正微微地冒着冷汗,然而她依然鼓起勇气将自己的手交给了任吉弟这一直以来就如同她家人般的男人。
任吉弟握住她的手,率先踏入了“恭王府”这个打从他第一次走进来便已经再也离不开的地方。这里曾经是他的家,他如此如此的肯定着。
这里,曾是他与她住饼、深深相爱过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