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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家骥让邱少言发完电报之后,极为焦燥为安的在指挥部里来回走来走去。
他虽已身为一旅之长,好歹也算是一个统兵数千的将领了,可骨子却毕竟只是一个二十一世纪的生活在太平年景的青年。当此千均一发之际那里能象那些四五十岁的行伍数十年老军头那样沉得住气,稳得住神。
见程家骥急得方寸都有些乱了,一直埋头对地图使劲的钱绅很有把握的安慰他道:“旅座不用太多焦虑了,想来这援兵已经在路上,最迟再过二个小时也该到了,我料定这次至少会有一个师上来。”
程家骥闻听此言顺口接茬道:“这点时间江丰要是能收罗到个把营的人我就谢天谢地了,一个师?”
话说到这,程家骥心里突然觉得事情有些很不对头,钱绅凭什么说两个小时内人至少一个师的兵力会上来增援。他又是凭什么那么肯定自己的判断?他这个人可是向来不会无的放矢。
可这整整一个师的兵力从那里来,附近只有濉溪口一带有这么多的中**队。
可是那些师旅不是早就乱成一团了吧,就算是还有些部队可堪一战,也不过能出派出个把团来,那来的一个整师。想到此处程家骥的脑子猛然一醒,一个疑点从脑海里浮现出来“濉溪口!濉溪口的那几万部队就真得是全乱得一塌糊涂了束手待毙了吗?”
他并不是一个蠢人,只是以前在二十一世纪时身处的社会阅历不深,又没多少象现在这种与比较高层次的斗智甩心计的机会,这才在他现在要与之经常打交道这些饱经宦海沉浮的官场军队中的老油条老狐狸堆中,显得在思想要单纯一些。
现在程家骥心下既然动了疑心,就不免把这几天来钱绅的言行和此时滞留在濉溪口中**队的各个部队的情况在心里一一过滤。这一细想下来,真是越想越惊,越想越是寒心。
“你们都先出去吧,我和钱副参谋长有要事要谈。”在赶走了一些闲杂人等后,程家骥把自己的椅子搬到斜坐在地图旁已经许久的钱绅的对面。
在打量了此时还一脸的古井不波的钱绅一小会之后,程家骥苦笑着对钱绅说道:“维礼兄,看来兄弟我还真是一个自以为是的笨蛋,还请维礼兄给我解解这心中的疑惑。”
程家骥刚才在注视钱绅时,从钱绅的眼神中他看到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这让程家骥更加肯定了他先前在心里想的钱绅有很多事瞒着他的猜测。但让他欣慰的是在钱绅眼神中除了有那些让人不高兴的东西之外,也有那种类长辈对年青晚辈的关怀。
“旅座你问吧?钱某人定会知不言言无不尽。”
钱绅看见程家骥这么快把心里负面情绪暂时压下了去下去,心里也是小松一口气,说心里话他对于这个小自己七八岁的小长官的性格还是很喜欢的。在很多时候程家骥就象是自己年轻时的一面镜子,看到了程家骥,钱绅就仿佛看见了多年前的那个热血澎湃的自己。
钱绅本就是劫后余生之人,又在政治的漩窝里打拼过几年,早就没有了程家骥身上的那种单纯的舍我其谁为国家为民族随时可以洒血抛头的热血情怀了。
与所有的心境有些老迈的人一样,钱绅对于勇锐的年轻人往往会更加欣赏和更容易产生好感。
在钱绅的预想中,这次他瞒着程家骥要实施的这个计划对于程家骥和独立一百旅的今后的发展,都是要有很大的好外的,最低限度是利大于弊。他之所以对程家骥来个瞒天过海,不过是怕程家骥年青冲动坏了事而已。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就是程家骥不起疑心,钱绅也是迟早要说破这其中的玄虚的。
“你在制定此次作战计划的时候,根本就没有想过靠独立一百旅自己的力量能打胜这一仗。或者说你的主要意图就是做出放日本人过河却又进行的强烈抵抗的姿态,对吗!我的钱副参谋长。”
程家骥的第一个问题就提得很尖锐了,颇有几分单刀直入的架势。
“是了。不过现在这个战果比我的预计要好得多了,至少日军并还没有有效的控制滩头阵地,说实话此战中独立一百旅表现出来的战斗力在**中确实已经能算得是很不错了。”
也许是出于对程家骥的欠疚,钱绅一反惜字如金的常态,详细的回答着程家骥的质问。
“维礼兄,你还是把话说明白的好,万一过会子有一发炮弹落在我的头上,那兄弟可就成了糊涂鬼了!”程家骥又接逼问道。
程家骥心里清楚,今天这个倒能打成这个样子,除了钱绅出得那些计谋和各部的配合还算默契之外。自己下了打光拉倒拼光完事的决心,并采取了相应手段也是独立一百旅上上下下能够如此卖命的一个重要因素。为了在残酷的战斗中稳住军心,程家骥甚至用那些从部队里抽出来前宪兵组成了巡回执法队在各个作战方向穿梭,一旦有临阵退缩的不用请示执法队就可以就地枪决。到现在这至光是已经报上来的被战场枪决的官兵就已经不下三十人了,还没有来得急上报的还知道有多少,这里面要是没有冤死的才怪。
自从带兵以来,程家骥一向对士兵不错,这还是第一次对自己的部队下这种宁枉匆纵的手狠手。
想到这二个小时不到独立一百旅就丢了一千多人。虽然在心里也相信钱绅还不至于有意陷害自己和独立一百旅这支部队,可那从心底里窜出来的无名火烧得程家骥心里难受极了,心里一有火,在言语上自然就尖刻了起来。
程家骥的话说到这个份上,钱绅知道今天要不把话说明白是交代不过去,他站起来面对着墙壁上的地图,对程家骥细细的解说起来此事的原委和自己的计划。(这个计划或者说是一个阴谋更加恰当一些。)
“旅座,这一切要从濉溪口说起。那里昨天还滞留着十一个不同建制的师旅,这其中有六个是中央师,另外三个师二个独立旅是各地方军系的部队。
刚刚从高参谋长那里传来的消息,到今天现在为至已经有一个半师的中央军和一些由各级军官带着的零星部队过了濉河,剩下的其它部队还在待渡,混乱的情况虽说有所好转,但离井然有序还差得远了。
要是旅座仔细分析就会看出,真正失去控制只有那几个中央师。旅座心里应当也明了,中央师的战斗力装备都优于一般的地方军系的师旅。但是中央师的部队长对部队的掌握能力是建立在正常的隶属关系上的,这就是说一个中央部队的部队长他的升降最终还是取决于上峰的意思,说不定今天在这个部队任职明天就会调到别的一个部队去任职,基本上还能算是将不专兵。
这对于部队的纯洁是有好处的,也不容易让部队长有机会变质成军阀。
可也不免让中央军各个部队的部队长在对部队的切实掌握这方面不那么用心,因为只要在部队里干得还不错,这些天子门生完全可以易地为官。再说在真正的危急关头,中央军的高级军官也并不是人人都能下定与部队共存亡之决心。各级军官尤其是高级对部队的控制能力不强,有这个毛病的部队在败退时极易兵败如山倒,若是再有个别高级军官离队那就能全军溃消了。这一点中央军的几个精锐师在南京惨败就是最大的教训。当然南京惨败也不全是因为这个原因,但若是几个师长能够一直切实的掌握住部队,那说什么也是不会败得那么惨的,最起码不会让几万精锐之师让人有拉到城墙上去刺刀一个一个的捅了。
而地方军系的部队虽说装备训练比之中央部队大大不如,战力也普遍有差距。可是在切实掌握手下的每一支部队上下的功夫就不是那样黄埔出来的中央将领们能比得的。
这是因为在这样地方军系的各级部队长看来手下的兵力就是自己的一切,有这个觉悟对于手下的部队自是看得极紧。
在关键时刻,就算是另有打算,甚至是有万不得已时投敌的念想,他们也是不愿意放弃对部队的控制的。
这次大军拥滞于淮北,濉溪口的中央军大约有四个师这回是真得乱了,各个师旅长眼下手中真正能掌握的应该也就一些身边的直属部队了。
可象二十七师,二十一师这样的老西北军底子的部队,败仗苦仗打得多了,上上下下都坚韧的很,那里里那么就散了摊子。其它的地方军系的部队也因多是后到的濉溪口,部队也不会真的乱到那里。
我估计他们到濉溪口一带时中央军的几个师已经乱得不可收拾了。他们不敢之所搅到乱流之中去帮中央军整理队伍。只怕是怕部队让中央军冲乱之后集结不起来,到那时就只能一个营一个连的零零星星的过河,这就很可能让对岸已是损失惨重的中央军的各个部队一口一口的借口整编给吞了,这种事情中央军在淞沪战役后期可没少做。
可要是整军从其它渡口过,他们又不敢承担把几个整师的中央军丢给日本人的责任,又都不愿意返身与日军死战替中央军断后。就只能”
钱绅的话没说完,早就按捺不住的程家骥抢不过话头接着钱绅的话题说道:“就只能把自己的部队伪装成也陷入混乱的样子。然后我和张军长这个两个“傻瓜”就自动上来顶缸来了。”
钱绅听到这里点了点头,他就知道程家骥这个时候应该已经想通了事情的第一环。
程家骥说完那句顶缸的话,就苦涩的笑着又闭上了嘴,示意钱绅继续说下去,他现在不得不承认自己还是太幼稚啊!
钱绅接着说道:“不管因这什么原因,大家此时都困在这濉河北岸。要是五十九军和我们独立一百旅真得垮了下来,把日军放入濉溪口,大家就只有一起完完。这个道理,那几师旅长还是不会不明白的。此时相信他们应该已经从潜在我们旅和五十九军的那些昨天才“收容”的人员那里得到了前方的真实战况,就是为了自己部队的生存,他们中的大多数人也不会坐视前面帮他们顶风挡雨的部队真得垮掉的。”
“为了让这些家伙早些把部队掉上来,你就制定了这个在前罗里与日军决战的方案?!”程家骥的这句话与其说是在质问钱绅,还不如说是在肯定自己的猜想。
“旅座,高参谋长来电,说第二十一师和第二十七师已经在向五十九军的防区开拨了。而第一一二独立旅和第五十六师也回电说正在我部骑兵营的指引下,正在向我部防区急进,预计在两个小时可以到达萧濉河东岸。”
闯进门来的邱少言欣喜若狂的大叫喊道,让他感到不可思意的是,两位长官对这个突来的好消息,都是一副早在意料之中的样子。
“维礼兄,你说吧下面我们独立一百旅应该怎么办。对这个问题,我相信你早就成竹在胸了。”
到这时,程家骥也冷静了下来,他意识到现在最重要的并不与钱绅争论孰是熟非的时候,还是先解决独立一百旅的行动方向再说吧。
“旅座,我部现在可以把包围在平地上那股的日军放到洼地上去,让平地和尘地上两股日会合。然后,再集中后兵力把他们往正在赶来的一一二独立旅和五十六师的那边赶。
新上来的有一个师加一个独立旅兵力,现在至少还有六千战斗兵,又有数量不少的骑兵。对付那不过千人上下的已经被打残了的日军,能不能全歼不好说,最低限度也是能包围打败并吃掉一大半吧。
这个选择的好处就是我旅可以把主力在短时间内解放出来,回过头来全力筑固河防,坚持到天亮还是有把握的。到那时,一夜的时间,也足够让一一二独立旅和五十六师把日军那股千人上下的部队解决一半左右的了。到时让他们腾出个把团来,从咱们手中接过一段河防去料他们也没有话说。”
此时程家骥在心里对钱绅的为种先斩后奏还是很有些介啻的,可面对钱绅提出的这个计划,程家骥不禁拍案叫绝起来。
若是这个计划真能顺利实施,那不但可以把独立一百旅从现在这种全面被动中完全解脱出来,还能让一一二独立旅和五十六师最大程度的贡献出他们的力量与日军作战。
最让程家骥叹为观止的是,钱绅的用心是如此之深,这个计划是存心要让一一二独立旅和五十六师有苦说不出,帮独立一百旅顶了雷,还得感谢独立一百旅把这么大的肥肉送到他们的嘴边。
程家骥虽然觉着这个计划很有点祸水东引的意思,算不上光明正大,阴谋味很浓。可这无疑是目前对独立一百旅紧的利的方案。真要从大局来说对淮北的战局也是大有好处的。
何况事到如今程家骥心时很清楚,自己现在也就只有按钱绅的计划去做了,否则独立一百旅也许就真的要拼光在这萧濉河东岸了。
在知道了一切真相之后,那种让人出卖利用的感觉,让程家骥是说什么也不愿意把自己的部队这样拼个一干二净。
“维礼兄,咱们把话说开了以后好共事。这次的事就算了,要是下次你再这样把我蒙在鼓里,那可就对不起了兄弟也就只好请你另谋高就了。这次就按维礼兄说的办。你去安排一下吧。”程家骥板着脸拉着嗓子对钱绅说道。程家骥并没有跟钱绅交代什么具体实施细节,他相信钱绅在作战计划策划方面的能力,既然这个祸水东引的计划是钱绅想出来的,那就让钱绅去办吧。
自从两人相识以来,程家骥还从来没这么声色俱厉的对待过钱绅。
可钱绅并不动容,只是默然领命而去。他心里明白程家骥现在的心情,就和自己当年一样,正在经历每一个热血青年在被人利用背叛之事都要经历的心路历程,他是很希望程家骥能够赶快成熟起来的,只有那样程家骥才能成为一个真正的中国将军。(在钱绅看来一个真正的中国将军不但要是一个军事家,同时还要是半个政治家,半个阴谋家,否则不管如何英勇善战,也不过是别人手中一颗棋子。
钱绅走后,程家骥就陷入一场深刻的反思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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