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给家冠下了套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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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办公室,王东在那里回电话:“兰哥,别笑话我了,我哪有钱?大宽?别闹了,他比我还穷呢。你说就这么个小买卖能赚多少钱?不比从前啦,现在穷得尿血了都别唠叨了,听我一句,那玩意儿不能沾,能戒赶紧戒了宽哥回来了,有话你跟他说吧。”说着把电话递给了我“兰斜眼,又借钱,你跟他说。”兰斜眼玩上白粉了,上次来借钱,说是要投资开一家服装店,我知道钱给了他等于打了水漂,一分没给。不是我小气,我实在是瞧不起吸毒的人,我以前的一个兄弟吸毒,本来在我这里干活儿,我一发现,立马赶他走了。如果我借钱给兰斜眼,无疑是在害他。那天我对他说,眼儿哥,如果你真的在吸那玩意儿,我给你钱,但是你必须拿着这钱去戒毒所,如果你把这钱吸了,我让你加倍偿还。兰斜眼说声“你不如你哥实在”红着脸走了。后来王东过意不去,偷偷给了他五百块钱,我知道了还把王东好一顿批评。这才几天?他又来了。

    我接过电话,沉声道:“眼儿哥,你现在有时间吗?有时间就过来一趟。”

    兰斜眼一听就明白,在那头嗫嚅道:“宽弟,钱我不借了,我知道你们都困难,我去跟金龙借好了。”

    我叹了一口气:“你怎么这么让人失望?听好了,挂了电话,赶紧滚蛋!”

    丢下话筒,我忿忿地冲王东嚷:“他照顾过我家又怎么样?没用!再来电话不接。”

    王东笑道:“也别那样啊二哥,眼子大叔还是不错的,你忘了那天”

    我想起来了,那天晚上,烂木头领着一个打扮得像爆发户的人来了。一进门就让我猜这个人是谁,我瞅了他好几分钟也没认出眼前这个胖得像马桶的人是谁来。那个人忍不住了,扑过来就跟我握手:“大宽,我是你大郎哥啊。”我倒退两步,仔细一瞧,差点儿笑了,这家伙果然是我在模具厂上班时曾经请我喝酒的那位大哥,想了好长时间我才想起来,他叫魏大郎。89年闹学潮的时候,他被抓起来了,出来就发了,据说是贩海沙子起的家。我歪头往外面瞅了瞅,好家伙,敢情人家是开着大奔来的。烂木头见我往外看,打趣道:“看什么看?这辆车还是不怎么样的,大郎还有一辆挂武警牌照的宝马呢。”

    晚上在饭店,魏大郎掏出一万块钱拍在桌子上:“今天这桌算我的,后面的项目算大宽兄弟的。”

    见过有钱的,没见过这么“慌慌”的,我把钱丢给了他:“我再穷也不能让你花钱呀,没有这么干的嘛。”

    魏大郎把那沓钱丢给了烂木头:“你拿着,喝完了酒,让大宽安排‘摆’。”

    我明白他说的是什么,只是这个称呼让我感觉很新奇:“大郎,什么是‘摆’?”

    魏大郎哈哈大笑:“可以意会不可以言传啊。木头知道,你问他。”

    我不问了,无非就是下三路那点儿营生。

    喝着酒,我问魏大郎现在做什么生意?烂木头替他说,被工厂除名以后,魏大郎就把户口拉回了老家,现在是他们村的村主任,专干卖地的生意,韩国人在他们村买地皮建厂房,村里的地跟魏大郎自己家的一样。我想起可智有一个干钢结构厂房的工程队来,灵机一动:“郎哥,那你可得支援支援我,钢结构我能干。”魏大郎想都没想,捞起电话就打,说了几句,对我眨巴两下眼,递给我一张名片:“行了,给你留了一个厂子。这几天你就派人去跟他们联系,提我就行,没有人敢跟你抢生意。去了以后找这个人,中方代表,我的人。他说了就算,提成什么的你跟他谈,他也不会要多了,我打过招呼了。”

    抽空给可智打了一个电话,可智吃惊不小:“老天!这可太爽了啊大宽,我去联系过好几次都没成功,没想到你还有这么一层关系,这真是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啊。老二,这帮土财主我知道,没什么素质,就是喜欢女人,千万把他伺候好了,只要签了合同,一次弄他个百八十万没有问题。你不需要出面,光等着分红就是了,我姓赵的骗别人行,跟你绝对不会玩儿邪的。这次如果成功了,以后就算跟他挂上钩了,咱们就等着发财吧。暂时我先赞助你几个银子?”

    我说:“不用了,我在这里伺候着他,完事儿以后他们用自己的钱进行‘后面’的。”

    可智急了:“你怎么这么糊涂?哪能这么办?一分钱也不能让人家掏,全算咱们的,你先垫着,最后咱俩算帐。”

    我笑道:“你懂什么呀赵哥,我们以前在一个工厂做过同事,不算外人,无所谓的事儿。”

    可智陡然提高了声音:“两码事儿!你是不是疼花钱?做没做过生意啊你?听我的。”

    我说声“赵哥,相信我”挂了电话。稍一思考,我给兰斜眼打了一个电话,让他准备几个长相漂亮,又肯出台的小姐,钱无所谓,只要“活儿”好就行。兰斜眼说,本地的没有了,全是外地的。因为魏大郎说过,他今天要吃本地“鸡”我命令他道:“想尽一切办法给我找几个本地的,今天伺候的是财神。”兰斜眼想了一阵,问我:“要不你找一下吴胖子?他手里全是本地的。”我不想在吴胖子面前掉这个架,我还准备抽空去收拾他一把呢,我说:“能找吴胖子我还找你干什么?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我要的是人。”兰斜眼无精打采地说:“大宽你既然这么说,我还能怎么着?办就是了。半小时以后你们就来,先唱歌,后‘嗑药’,有什么吩咐来了再说。”我问,在你们那里“干活儿”方便吗?兰斜眼说,我带你们去香江洗浴中心,也是蒯斌罩着的,那里方便。我说,我去唱唱歌,陪他们一会儿就走,你带他们去就可以了,我把钱给你,一切费用你交。

    回单间坐下,魏大郎已经喝得差不多了,舌头打着嘟,直念叨“摆”

    我冲烂木头笑了笑:“这就去‘摆’?”

    烂木头拉了魏大郎一把:“别‘摆摆’的啦。走,宽哥都给咱们安排好了。”

    魏大郎的脸皮可真够厚的,啪啪地拍了两下裤裆:“兄弟,该你出马啦。”

    一行人去了蒯斌开的歌厅,那边果然都安排好了。在一个包间里等小姐的时候,烂木头瞪着魏大郎的裤裆直乐,嘿,大郎哥的现场直播那叫一个猛烈,野猪似的,还嗷嗷叫。魏大郎笑得很是无耻,那是那是,那样才够味道,我还不是跟你们吹,当初我还玩过3p呢。烂木头好奇地问,郎哥,什么是3p,一个人玩儿三个?魏大郎一撇嘴:“老外!比那个可刺激多啦,有兴趣的话,今晚咱们就玩3p,”一瞥我“要不大宽跟我一起,咱们玩它个4p?”我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估计不是什么正经事儿,打个哈哈道:“那好啊,今晚我得开开眼,反正一会儿‘菜’上来都是你的”正说着,兰斜眼进来了:“大宽,全来了,你选。”灯光蓦然亮了,门开处,十几个穿黑色旗袍的小姐,或抬头挺胸或低眉顺目,形态各异地站在门口。

    我让兰斜眼出去,刚要说话,魏大郎矜持地咳嗽一声,忽地站了起来:“全体立正!听口令向后转!”

    姑娘们羞羞答答地转过身去,魏大郎挨个地摸屁股,都不错都不错这个软和,好,老子先玩儿你了。

    那个姑娘慢慢转过身来,粗粗的辫子甩在胸脯上:“谢谢老板。”

    林妹妹?!我差点儿喊出声来。

    林妹妹好象也看见了我,身子往后一闪,慢慢退到洗手间门口那边,一晃不见。

    有心过去拉她出来跟她聊聊,可是我竟然没有了站起来的力气,眼前飘忽着的全是几年前她忙碌在我租来的房子里时的情景魏大郎的身边簇拥着无数袒胸露背的女人,他在唱歌:“我的心在等待啊,永远在等待啊,我的心在等待啊,在等待啊!”屋子里爆发出一阵海啸般的喝彩声。我出去了,脚步踉跄如醉汉。林妹妹的脸在门口一闪,我的脑子一下子空了。

    第二天,可智来拿了魏大郎留给我的名片,带着一个叫张工的包工头去了魏大郎的村子。

    下午回来,可智的眼睛亮成了灯泡,挥舞着一沓合同直嚷嚷:“妥啦妥啦!真够劲,一签就是两万平米。”

    没过几天,可智就拿了三万块钱给我:“这是人家给的定金,你先拿着,大头在后面。”

    又过了几天,兰斜眼给我打来了电话:“老二,你那个当村长的朋友可真能‘造’,前前后后找了八个小姐小姐全是吴胖子的,你伙计很满意。”我问:“你是通过吴胖子找的小姐?”兰斜眼叹了一口气:“瞒着他找的,胖子跟我翻脸了,说我挖他的墙角,要找我算帐呢。”我无聊地笑了笑:“没事儿,他不会去找你了,我这就给他打电话。”放下电话,我对王东说了这事儿,王东直接拨了吴胖子的电话,没说几句话,吴胖子就“逼裂”了,一个劲地赔不是。王东说:“告诉你死胖子,你找的是蒯斌和张宽的麻烦,再这么‘慌慌’,你的**就没了。”吴胖子这才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儿,一声不响地挂了电话。

    想到这里,我从抽屉里拿了一千块钱,丢给王东:“你把这钱给斜眼子送过去,跟他说,没有下次了。”

    王东说:“让大光去给他送吧,你不是说驴四儿要来吗?我想看看你是怎么掂对这小子的。”

    这有什么可掂对的?耍猴儿罢了,我笑了笑:“别把话说得那么难听,江湖中友情为重啊。”

    话音刚落,驴四儿驴鸣般的嗓音就在外面响了起来:“宽哥,驴四儿来也!”

    王东拿了钱,做个呕吐姿态,出门,拽进驴四儿,摇着头走了。驴四儿打扮得可真有派头,一身闪着紫光的西服,跟穿了一身茄子皮似的,头发齐刷刷地背向脑后,还染了几缕黄色,就跟在锅底上抹了一把屎一样,一只耳朵上挂着几个银光闪闪的耳环,一甩脑袋簌簌颤动。他站在门口气宇轩昂地仰了一下头,碎步颠过来,冲我伸出了手:“宽哥,我可见着你了。”

    我坐着没动,用手指了指沙发:“坐下吧,你娘了个逼的,想死我了。”

    驴四儿嘿嘿地笑:“宽哥没变,拿我不当外人呢,打招呼都跟自家兄弟一样。”

    点了一根烟,我眯起眼睛笑道:“四哥还记得当年我去投奔你,你收留我住了半晚上那事儿?”

    驴四儿一晃脑袋:“怎么不记得?应该的,应该的。”

    “唉,说起那晚上的事儿来我就伤心,”我拧着自己的嘴唇,生怕一不小心笑出声来“那天晚上多亏了四哥你,不然我当天就被警察抓了。唉,四哥好人哪”见他的脸色有些不自在,我的声音越发沉痛起来“唉,要不人家都说,上阵父子兵,打虎亲兄弟呢,咱们是亲兄弟啊,不,比亲兄弟还要亲!唉,这些年我想你啊,想得我整夜整夜地睡不着觉。唉”“宽哥你别‘唉唉’的啦,”驴四儿面相痛苦地抓住了我的手,整个脸就像被人踩了一脚的西红柿“你让我说什么好呢?我错了还不成嘛。宽哥,你别怨我,那天我真的害怕了,我以为你杀了人”“杀了人,庙的门,大姑娘的腚沟,杀猪的盆,”我开始胡言乱语“这都是血红血红的啊,太吓人啦唉,多亏四哥你见义勇为救了我,不然我真的就完蛋啦。”

    驴四儿好象一只正在放着气的气球,慢慢出溜到了地上:“宽哥,你饶了我吧,我知道今天我来了会是一种什么样的结果。你看着办吧,反正我已经对不起你了。”我故做吃惊的样子,大瞪着双眼看他:“四哥你怎么了,你怎么这样说话?快起来快起来。”驴四儿的嘴巴哆嗦了几下,索性四仰八叉地躺下了:“宽哥,我知道你最生气的不是那天我丢下你跑了,你是生气我跟了金龙这个杂碎!我就这样了,你看着收拾我吧。”见我没有反应,他一骨碌爬了起来“宽哥,你要是能耐住性子,就听我跟你解释解释。是这样,我在家呆了大半年,活不下去啊,就回来了。我回来一看,咱们的生意全没了,市场里除了金龙,我不认识一个人!正蹲在那里难受,金龙就过来了说了什么我记不起来了,反正就是想让我跟着他干,他说,他需要我这么一个人。当时我实在是找不着饭辙了,也没多想就跟了他。现在我才明白过来,他这是想要让你难堪呢。他跟了家冠,家冠这几年一直没忘了害你这我就不说了,反正我没跟着他们干害你的事儿。金龙觉得我没用了,就”

    我摇了摇手,用脚蹬蹬他,捏着下巴笑道:“好了,咱哥儿俩别演戏了。这次找你来,我真的有事儿想求你。”

    驴四儿的脸像打了一束光,熠熠发亮:“你饶我了?太谢谢你了宽哥,你说,你想让我帮你干什么?”

    我轻描淡写地说:“我这是任人唯贤啊,你有这个能力我才把这个任务交给你的,别人我还不想用呢。”

    驴四儿反应很快,把手在眼前猛地一挥:“我明白了,你是不是想让我当个探子,探探他们的底细?”

    “四儿厉害,果然是混社会的材料,”我哈哈大笑“是啊,你说得真对。这样,我跟家冠和金龙现在是什么关系你也很明白,我再瞒着你就不是我的性格了。目前最紧要的就是了解一下他们有哪些漏洞,也好乘虚而入,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吧?”驴四儿烫着似的跳到了我对面的椅子上:“我知道我应该怎么干了。我知道小王八是个什么东西,跟着他干的兄弟,除了钱风他们几个贴心的,其余的他全拿他们不当人待。有个叫匪兵甲的是他的跟班,有一次不知道因为什么,小王八把尿撒在啤酒瓶里,当着很多人的面让他喝下去,他还真喝了尽管匪兵甲一直没说什么,可是我分析他的心里肯定有自己的看法,谁能受得了这种污辱?匪兵甲跟他能说进话去,这阵子我跟他联络联络感情,他肯定知道不少内幕。”

    驴四儿的态度让我很满意,我正色道:“四儿,咱们相识十几年了,不容易,所以我才这么信任你。在潍北,咱哥儿俩不错,你跟着蒯哥的时候咱哥儿俩也不错,后来你跟了我,我对你怎么样,你很清楚。记住一点啊,给我办事儿要彻底。”

    驴四儿的脸一下子红到了脖子根:“宽哥,多少年的老黄历了你还去提它干什么?这次决不临阵脱逃。”

    我笑了笑:“四儿,你不用解释了,你很聪明,我相信你。”

    驴四儿一横脖子,信誓旦旦地说:“放心好了,我驴四儿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死人。”

    我说:“回去以后别让他们知道你来找过我,当着大家的面继续骂我,别让他们看出来。”

    驴四儿一挺胸脯:“哎”唱戏般嘹亮。

    差不多了,我站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先这么着吧,记住我的话,只要心里有我,你还是我的好兄弟。”

    驴四儿的嘴巴一扭,眼泪哗地流了个满脸:“宽哥,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我丢给他一张餐巾纸:“把眼泪擦擦,哥哥见不得这个。”

    驴四儿用餐巾纸在脸上一划拉,立马变成了京剧里的小花脸:“我苦啊满腔热血,一肚子苦水。”

    我整了整衣服站了起来:“走吧,喝酒去。”

    手摸着驴四儿油光水滑的后脑勺,我感觉就像摸着一条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