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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渔然睁开眼睛,看到坐在她身边的崔隐半天才反应过来,难道她这几个小时就一直靠在他肩膀上吗?她怎么睡着了呢?哦!她昨晚吃了安定。怪不得连什么时候睡着的都不知道。她轻轻地把崔隐的手从自己的肩膀上移开,捏捏自己的脸,让自己清醒,准备悄悄下床,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吧,怪丢人的。崔隐突然睁开眼睛,看到正准备逃走的孔渔然。她一脸尴尬,冲他呵呵一笑,但笑得实在太不自然了,连自己都觉得别扭。
“想笑的时候再笑!”崔隐捏了捏她的脸蛋。
“骆驼”打了个哈欠,跳下床,在地板上伸了个幅度超大的大懒腰。
“小熊醒了吗?”孔渔然瞪大眼睛问。
“啊!”崔隐上一秒还坐在床上,下一秒已经冲出了卧室。孔渔然紧随其后,竟然让小熊一个人睡,这个小家伙每天都第一个醒来,在睡袋里伸胳膊伸腿,自己折腾一会儿,再依依呀呀地练会儿嗓子,就会把身边的人吵醒,比闹钟好使多了。
果然,这个小子早就醒来了,脸憋得通红,看来已经跟睡袋搏斗了很久,等他学会自己拉拉链,那睡袋就困不住他了。
崔隐笑呵呵地张开双臂,朝小熊俯冲过去:“儿子!爸爸来了!”
小熊像看见救星般,两只眼睛闪着光,崔隐刚拉开拉链,他就练起了鲤鱼打挺。爸爸终于来救他了,屁屁上捂着东西难受死了。
崔隐揭开小熊的纸尿裤笑道:“啊!幸亏给你穿了纸尿裤!你这个小坏蛋!”
孔渔然没说话,迅速拿来了纸篓和柔湿巾,放在崔隐手边,然后就退出来钻进了厨房给小熊冲奶粉,先把他喂饱了再说。大人可以一顿不吃,这小家伙儿可是两奶三餐两点心,两个小时喂一次,一顿都不能少。
喂完了小熊,又忙了半个多小时,终于连他和崔隐的早点也一起做好了。小熊吃饱了就犯困,玩了一会儿自己的毛绒玩具便歪在宽大的沙发上打起了瞌睡。孔渔然和崔隐把走路改成了小跑,跑着去收拾书包,跑着去拿狗粮,跑着去拿碗筷,跑着去给小熊拿毯子。两个人忙碌着,没时间想心事,几乎没说话。
七点半,终于忙完了各自的事,两个人安静地坐在饭桌前喝番茄蛋汤。
崔隐夹了一块昨晚烤好的杏仁饼干给孔渔然。
孔渔然安静地吃下。她歪头看到了墙上的三幅画,小熊画的爸爸实在太抽象了,她忍不住笑。
“我对你负责怎么样?”崔隐突然说。
“咳!咳!咳咳”孔渔然呛到了。
崔隐递上一杯水,一边帮她拍背一边说:“要么我对你负责!要么你对我负责!”
“负咳咳负什么责啊?”孔渔然咳嗽着问“这两者有咳咳什么不一样吗?咳咳”崔隐鼓起勇气说:“貌似我们今天早上是在同一张床上爬起来的。”
“咳咳是又怎么样?”孔渔然问。
崔隐分析道:“你是女的,我是男的,如果我们只是合租的关系,这像话吗?”
孔渔然撇着嘴说:“你是男的又怎么样?我还和‘骆驼’一起睡过,还有小熊!”
崔隐无奈地笑道:“小熊和‘骆驼’也算男人吗?”
孔渔然点点头说:“对我来说都是一样的。你不需要对这个事负责,何况我们什么都没有发生。好了,我要走了。小熊就拜托你了!”
崔隐撅着嘴点点头,低头继续喝自己的汤。在孔渔然看来,他和“骆驼”没有分别?和一周岁的孩子没有分别?孔渔然不把他当男人看吗?难道是总在厨房里转的缘故?今天晚上就罢工!
孔渔然是怎么了?真搞不懂她到底是怎么想的。崔隐不知道如何走到孔渔然心里去。亲也亲过了,抱也抱过了,为什么有时候能感觉到她是喜欢他的,有时候她又拒他于千里之外?孔渔然真的不在乎这些吗?亲的时候好像并不是只有他一个人心跳加速。心跳也可以造假吗?赵旭瑞的话又跑来扰乱他的心绪。他猛地摇摇头,虽然早上她还十分大方地劝他说不要在乎和她一起睡过的事。但是他坚决不相信孔渔然是那样的人!
孔渔然一边走一边嘟囔:“负责?负什么责啊?真是老头子一个!负责?你负得了责吗?真是疯了,世界上还有这种人!”
快走到学校时,她看到前边走着两男一女,中间那女生竟然左右各挽了一个高大的男生,看背影好像很亲密的样子,其中哪一个也不像女孩的哥哥。两个男朋友?一定是!不仅是崔隐疯了,整个世界都疯了。她加快了脚步,想超过他们,走在他们身后太郁闷了。
“呃陈旧?”孔渔然僵在了原地。
那两男一女同时回头,异口同声地说:“孔渔然?”
孔渔然走过去,用看怪物的眼神打量三个人。
陈旧前不久才拉直的头发如今又变成了卷发,鸡窝般张扬着。
陈旧左手挽着的郑而末,头发全部朝天,昨晚裹着锡纸,像索尼克,今天像一碗泡面。
那如崔隐般高大英俊的李感,今天顶着一头中长的银白色卷假发。这个向来一本正经的人会戴假发?他这个发型好眼熟啊!像谁?像谁呢?到嘴边就是想不起来。
“爱因斯坦。”李感看到孔渔然迷惑的表情忍不住好心地提醒她。
“啊!对!”孔渔然忍不住笑出声来。
孔渔然不好意思再研究三个人的发型,可是目光却忍不住停留在三个人的胳膊上。陈旧依旧挽着两个人,确切一点说应该是两个男生的胳膊肘紧紧地夹住了陈旧的胳膊,不让她抽手。什么叫三人行呢?这就叫吗?陈旧疯了?明目张胆地脚踩两只船!还是她被两个大男人劫持了?以陈旧的性格,她会乖乖地被人劫持吗?恐怕她会骂祖宗吧?
“陈旧你没事吧?”孔渔然不知怎么问才合适。
陈旧皱着眉喊道:“还不放开我?!”
孔渔然在她脸上察觉到一丝甜蜜的表情。这疯丫头竟然还乐在其中。真让人搞不懂。
李感和郑而末不情愿地松开了胳膊,陈旧甩了甩手,迅速挽上孔渔然,拉她向学校走去。
“哎!陈旧”郑而末喊。
“就这么走了吗?”李感有些不甘心。
“拜拜!”陈旧头也没回,帅气地冲身后挥了挥手。
“几点下课啊?”郑而末大声问“中午我在这里等你吃午饭!”
“我们!”李感大声强调。
陈旧再次挥挥手,不打算再搭理他们两个。她拉拉孔渔然的手问:“哎!我的新发型怎么样?是不是比直发好看啊?我觉得直发还是不适合我。”
孔渔然突然甩开陈旧的手,十分严肃地跟她说:“搞什么啊?陈旧!你怎么能”
“怎么了?”陈旧一脸无辜。
“你们三个为什么挽着胳膊?他们占你便宜?你就让那两个色狼”
“色狼?”陈旧哈哈大笑,孔渔然竟然传统到这种地步。
“笑什么?”孔渔然的气未消。
“我们约好一起过平安夜的,你和崔隐忙着哄孩子所以没找你们,”陈旧呼了一口气道“挺疯狂的是吧?我也这么觉得”
孔渔然瞪着眼睛说:“真是疯了!你们三个现在到底是什么关系啊?要是你脚踩两只船我可不认你这个朋友!”
“没错,是脚踩两只船!但只是暂时的。下周一,也就是零七年的一月一号,我会从他们中间选一个当男朋友。”
“零七年”还有一周就要到零七年了,时间过的真快。
“你以为我愿意脚踩两只船啊?是他们逼我这么干的!非让我从他们中间选一个,他们要公平竞争,说把选择的权利交给我。怕我将来会后悔,所以才三人行的。”
“你觉得好玩吗?”孔渔然有些生气了。
“不是玩,他们两个很认真,我也很认真。”
“你喜欢谁就挑谁,干嘛要这么折腾呢?”孔渔然不懂。
“我也不太清楚到底喜欢哪一个”陈旧有些头大。
“现在不清楚,一周之后你就清楚了吗?”
陈旧摇摇头说:“鬼才知道,但是我想试一试。给他们机会,也给我自己机会。我没想到两个人会因为我随口说的一句喜欢卷发而去烫头发。我觉得不答应他们似乎有点残忍。”
“郑而末是昨天半夜烫的头发,你的也是昨天晚上?”
“平安夜嘛,本来约好去看电影。没想到这两个家伙都在朋友的店里烫头发。我吓了一跳,又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姐姐啊,我真有这么大的魅力吗?心一横干脆和他们一起烫了。李感的头发太短了,烫出来的效果太逗了,这不借了顶假发盖上了。”
孔渔然无语了,那两个男人为了陈旧而烫了头发,他们应该是真心喜欢陈旧吧。也不知该不该替她高兴。
陈旧继续说:“听郑而末说昨天半夜崔隐去酒吧把你拉了回来。你们没事吧?”
孔渔然摇头:“没事!能有什么事”
陈旧撇嘴道:“没事怎么这么蔫?吵架了?他劝你辞职了吧?”
“嗯,他还说要对我负责。”孔渔然苦笑道。
“负责?”陈旧的眼睛瞪成了牛铃“你们?!”
“你想哪去了?什么都没发生!”孔渔然大声强调。
陈旧撇撇嘴说:“那你为什么不让他负责呢?多好的男人啊!送到嘴边了还不吃?”
孔渔然坚决地摇头:“不知道。总感觉我可能还是比较适合过单身生活。而且我没信心能赢得过他的前女友。陈旧,真的会有天长地久的爱情吗?就算有,又怎么会被我碰到?我哪有那么幸运。天底下的倒霉事不全降临到我身上我就谢天谢地了!还是不谈恋爱比较好!不谈恋爱就不是被骗!不会受伤!就不会被抛弃!”
“啊!被你气死了!不谈恋爱你就会孤孤单单一辈子,生病了没人送你上医院!高兴了没人跟你分享!生气的时候没人安慰你!等你老了,都没人跟你一起散步!死的时候都没有子女给你花丧葬费!你就”陈旧越说越起劲。
孔渔然打断她:“我可以生个孩子”
“鬼跟你生啊!”她敲敲孔渔然的脑袋说“没有男人你生出个蛋来给我瞧瞧!”
孔渔然突然问:“陈旧,你觉得幸福吗?”
“幸福?幸福是什么?”陈旧吓了一跳,这是什么鬼问题?
孔渔然微笑着说:“范伟说幸福就是我饿了,看别人手里拿个肉包子,那他就比我幸福!我冷了,看别人穿一件厚棉袄,他就比我幸福。我想上厕所,就一个坑,有人蹲那儿了,他就比我幸福。”
陈旧急着反驳:“no!no!no!幸福就是我饿了,看别人手里拿个肉包子,把它抢过来,吃了。我冷了,看别人穿一件厚棉袄,把它抢过来,穿了。我想上茅房,就一个坑,把你踹出来,我蹲了。那才叫幸福!”
“我把你踹出来!”孔渔然笑笑。也许陈旧说的是对,虽然有点土匪的味道,但幸福是自己争取来的,别人不会把包子、棉袄和厕所主动让给你,只能自己去争取。
陈旧搂住孔渔然的肩膀问:“亲爱的,你独身的原因到底是不相信爱情还是不相信婚姻啊?”
“我怎么知道”
陈旧搜肠刮肚想词,试图说服她:“哦,也是,你连恋爱都没谈过。可怜的孩子。不知道他到底是不是可以陪你一辈子的人,可以考验考验他啊!比如故意搞破坏,哦,你一直在搞破坏,你可以说自己喜欢卷发男生什么的”
考验?对!她为什么不考验考验崔隐呢?!
不对!她为什么要考验他呢?她疯了不成!
崔隐没有再劝她辞职,这让她松了一口气,她不想因为这件事和他吵架。她发现他每天都坐在舞酒吧的角落里,疯狂摇摆的人群之中,似乎只有他一个是安静的,他的眼睛始终追随着她,雕像一般。盯得她好几次忘记了音乐的节拍,再这样下去,不等她辞职,恐怕就会被炒鱿鱼。
崔隐每天都在台下看着她,泡面头郑而末每天晚上替崔隐的班儿,去他家帮他看孩子。崔隐可以放心地看着她跳舞,再安静地陪她回家。对孔渔然来说,每天这段时间都显得压抑而漫长,却又说不出的安心。崔隐的脸让孔渔然觉得很踏实,半夜走在路上不用担心被陌生人搭讪。
几个领舞姐妹突然间都对她热情起来,分给她零食,还说要介绍她去好几家迪吧工作,条件是带她们去家里玩。孔渔然明白她们的目的是接近崔隐,也知道她带她们回家的后果。
但她真想到别的地方去领舞。一来,她可以躲开赵旭瑞,虽然他已经好几天没来上班了,估计被崔隐打得不轻。但总有伤好的那一天,她不知该如何面对赵旭瑞。二来,如果多在几家迪吧兼职,她可以挣更多的钱。她和小熊就不会吃不上饭。她可以把崔隐的隐私卖掉吗?卖给那些领舞姐妹,她只要带她们回家,这很容易做到。
她已经独自去了两家迪吧面试,结果老板都嫌她身材不够凹凸,脸也不够妩媚,舞姿也不够性感火辣。是啊!她远不够领舞的标准。当初要不是林姐,舞酒吧这里也不会接受她。如果没有朋友引荐,她恐怕很难再找到一家肯接受她的迪吧了。真的要带领舞姐妹回家吗?
又过了一天,她在领舞台上显得有些心不在焉。脑袋里总是在想该不该带领舞姐妹们回家的事。到快下班的时候她终于决定了。她不该做对不起崔隐的事!他对她一直都很好,她不能那么做。就这样下去吧,如果钱不够,她可以向陈旧借,也可以向崔隐借,他不是说可以借给她钱吗?等林姐回来把小熊接走,她的压力会小很多。到时候再慢慢还钱。
眨眼的功夫,崔隐不在那里了,她在人群中搜寻他高大的身影,他走了?不准备等她一起回家?难道是小熊出了什么意外?孔渔然的膝盖撞到领舞台的围栏上,又麻又疼。她皱了皱眉,真该死!她又漏掉一拍。
一曲终了,她跑下台,口渴得要命,她必须马上给他打个电话。路过经理办公室时她仿佛听到了崔隐爽朗的笑声。崔隐?她转身原路返回,经过经理办公室,门半敞着,他看到经理一边往衣服口袋里塞东西一边说:“没问题!那就这么定了!”
孔渔然再往前走一步,她看到坐在经理对面的崔隐,他的手放在桌面上。脸上同样挂着笑容,不同以往的笑容。
孔渔然扭头猛跑,一口气跑到卫生间,她锁上门,把自己关在狭小的空间里,心突突地跳,仿佛随时都会蹦出来。崔隐在干什么?替他赎身吗?花一笔钱让经理炒掉她?一定是这样!
孔渔然突然觉得崔隐以前对她的笑脸都是假的!他为她做的那些事都是有目的的!真有他的!说服不了她辞职,干脆去贿赂她的老板?她都能想象出崔隐掏钱的样子,依旧那么帅气,买东西般自然地买下她,他付了多少便把她工作的权利连同她的自由一起买了去?
为什么要和这种人生活在一间屋子里?为什么要吃他做的饭?为什么让他照顾小熊?为什还感激他?并且感激得要命?她真是好骗!她恨自己没有早一点认清他虚伪的真面目。和这种人在一个屋檐下住了一个多月,仿佛吃下了水果里的半条虫子般,她觉得恶心极了。
此刻,她真希望身边能有一个值得信赖的人。哪怕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只要站在她旁边就好。她打电话给陈旧,想听听她的声音。孔渔然拨了很多遍都无人接听。估计这丫头睡得像头死猪一样。在这种时候,她还能相信谁呢?如果林姐在也好,可惜她远在韩国。
她尽力让自己的心情恢复平静,她还要上两次台,无论如何她得做完今天的工作。
崔隐又回到了疯狂跳舞的人群中,一动不动地望着她,仿佛望着刚刚买下的商品。孔渔然昂起头,不想再看他一眼。
结束了当晚的工作,经理竟然没有找她谈话,也许是想明天再谈吧。领了她应得的报酬,她只想赶快回家抱抱小熊。现在似乎也只有小熊不会欺骗她吧?
回家的路上,孔渔然走得飞快,崔隐快步追上她,又被她落下很远。
他突然拉住她开口问:“怎么了?”
“放开我!”孔渔然像甩开脏东西般甩开他的手。
“你怎么了?”崔隐再次拉住她“有人欺负你?”
他满脸焦急,他还在装。孔渔然冷笑道:“放开我!”她猛地推开他。
崔隐料定是有人在后台欺负她,他咬牙切齿地问:“是谁?是赵旭瑞那个混蛋?”
“走开!”孔渔然厌恶地冲他喊“赵旭瑞比你强多了!”至少赵旭瑞是个表里如一的人。
“什么?”崔隐仿佛被电到,僵在原地。她说赵旭瑞比他强?他比他强在哪里?
孔渔然快步往家跑去,没跑出几步又被崔隐拉住。
“渔然!你把话说清楚!”他仿佛受了天大委屈,又悲伤又愤怒。
孔渔然没说话,瞪着他那张伪善的脸,越看越觉得陌生。他已经不是他了,他原本就是这样的人?他的表情越来越不自然,他在心虚吧。孔渔然狠狠地甩开崔隐的手,大步向家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