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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原不知道滚哪去了,我一回到家里一片黑糊糊的,我跟个终于找到窝的流浪狗似的,倒床上就睡,早上醒来,看见客厅茶几上这孙子留的字条:初晓,这几天新戏就开拍了,我跟剧组在一起,等我拍完这部戏,我们就结婚。
我把他留的纸条绻了绻仍垃圾筐里了,哼,小子,给我玩这套是不是,过不了几天,我就让你知道马王爷究竟是不是三只眼!结婚?我是真想把我自己嫁给你呀。
我给自己倒了杯牛奶,忽然觉得心慌,慌得不行,端着杯子刚喝了一口,手一哆嗦,杯子掉地上摔了一个粉碎,热牛奶洒了我一身。
好容易收拾完了,我正躺沙发上闭着眼睛将我的计划设计的更加完美的时候,李穹又打来了电话,我听过了她的电话自己差点没乐出声儿来,完美了,这次完美了。我冲了个澡,一头扎进了我的书房,昏天黑地地写我的剧本,洋洋洒洒一气写了两万块钱的,再看看表,都下午五点多了,我爸打电话叫我去家里拿车,他原来的司机已经办好了所有的手续,我拿起来就能开。放下电话,我心里有乐开了花,从今以后,我算彻底实现了小康了。
我刚想出门,胡军又流窜到我们家来了,我一开门,他流氓的脸上写满了莫名其妙的疲倦和强颜的笑,在我头上拍了一下,我一躲,没躲过去。
“干嘛?欺负人是不是?”
“小样儿吧你,我欺负人还是你欺负人啊?你属狗的啊?”胡军这是替高原找我算帐来了。
“我哪配属狗啊,我属猪。”
“新鲜了啊,以前光听说母猪会上树,没听过”胡军一看我停下来横着瞅他,就不往下说了,嘿嘿地笑着“好,好,好,我怕你。”他从沙发上坐下来“怎么着,这回真怒了?”
“我告儿你胡军,我跟高原的事你少跟着掺和,那孙子都是让你们给带坏了。”
“你可别不识好人心啊,我是跟你一个战壕的,高原这孙子他就不该这么办,你说你初晓,也是有头有脸的人,他做出这么对不起的事,于情于理,你哥哥我都得给你出这口气,按说那,我今儿得揪着这孙子来给赔罪,可是可是高原这会他实在来不了,我今天真不是他叫我来的啊,我今儿代他跟你赔个不是,你这些日子也别瞎琢磨,临进手术室高原说了,等他好了,要是不残疾的话,他就回来跟你结婚,要是他残疾了,也不好意思再耽误你了”胡军的口气忽然变的跟死了人似的,眼睛里还闪着泪。
我心里纳闷儿“你丫说什么呐?又喝高了是不是?”这家伙真能扯,这么会把高原鼓捣进病房了。
胡军一下字急了“谁喝高了,我好心好意过来跟你说一声,你瞧你这脾气,怎么跟个狗似的,逮谁咬谁呀!”我的脾气跟狗似的这似乎已经被这帮爱造谣的人说成了事实,实际上,我脾气不知道多好,对谁不是和颜悦色的。“高原人现在躺在朝阳医院呢!今早上叫车给撞了。”胡军说得很轻。
我一下子跳了起来,:“操,你蒙谁呢!”我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慌张得够戗“丫根本不用想,你们设计的苦肉计,我告儿你们,给我使什么招儿我没用,这是苦肉计,跟我没关系!”我挥着胳膊一连说了好几遍“跟我没关系”到茶几上拿烟的时候,发现我的手在哆嗦。
“你别担心,没什么大事,那我先走了。”胡军边往外走边说:“我得回去看着他点,做完了手术一直睡着呢,估计这会该醒了。”
他刚要走,我的手机又想了,是我一个高中同学,现在在朝阳医院当大夫,我还没说话,她就连爆竹似的说了一大串“你在哪呢初晓,你老公出车祸了,送我们这了,我晚上一来上班,到病房一查,怎么他在这呢”我都没听完她在电话里说什么,挂了电话赶紧套上一件外衣,拖着胡军往楼下跑,跑到三楼的时候,胡军差点从楼梯上滚下去。
我心里很慌乱,说不清楚的感觉,自己都觉得呼吸急促,半路上我爸又给我打了一遍电话,问我什么时候回去开车,我说“不回去了,高原在医院呢,我得去看着他。”然后咣当就挂了电话,胡军一边开车,一边转过头来看了我一眼,似乎对着我笑了一下。我妈电话立刻又追了过来“初晓,别着急,慢慢跟妈说,高原怎么了,在那个医院?”我说朝阳医院,我也不知道怎么样了,听胡军说刚做完手术,说着说着我哭了,电话里问我妈:“妈怎么办呐?”我妈安慰了我一会,说别着急什么什么的,p话,我怎么能不着急呢!
我问胡军,是什么人撞的,胡军说肇事的车跑了,交警大队目前在分析事故现场,初步判断是轿车撞的,目前正在寻找事故目击者。
车开到了朝阳医院,胡军拉着我来到高原的病房,我一看高原躺床上的样子,腿都软了。
高原身上插着各种各样的管子,他的皮肤本来就偏黄,灯光底下那么看着,跟死人无异,我说不出来话,眼泪哗哗哗哗地往下掉,胡军拍着我的头,不停地说,没事,没事。操,这哪像没事的啊。我一直以为是高原使的苦肉计来着,现在看来,没人能对自己下这么狠的手。
我走近高原一点,他睡着了,呼吸很平稳,裸露的肩膀上还留着我咬过的痕迹,从肩膀上看去,我的两个门牙长得有点大,还有点歪。
我妈和我爸也赶来了,每人手里都提着一个大塑料袋,里面装着洗漱用品和给高原换洗的衣裳,我一看见我妈,楼着她一个劲儿地哭,哭得特委屈。我爸在门外跟胡军那高声怒斥肇事司机,仿佛是胡军撞的。
过了一会,胡军进来告诉我,高原他妈在对面楼的病房里躺着呢,他爸守着老太太在那边,说上午高原他妈一看见他儿子的模样,心脏病发了,立刻也送进了抢救室,我妈一听,离开拉着我爸让胡军带路跑去慰问她未来亲家了。真够乱的。
就这样,胡军陪着我一起守着高原,他始终睡着,我的在这里当大夫的高中同学跟我说,高原这种情况很糟糕,可能会失去记忆,最乐观的估计也会有轻微脑震荡,我听着她说,自己心里想着,只要他不死就好,本来我真没打算原谅他来着,可是看着他的样子,我又想,初晓你跟一个残疾人计较什么呢。那个时候我发现我一点也不恨高原了,就算他变成我脑子里想象的那种残疾人,我想,我还是会跟他结婚。人有时候很奇怪,你觉得你那么恨一个人,但你骨子里对他的那些爱,一旦被激发出来,你会发现,从前你给他的那些恨,也只是因为爱。
也许,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什么天公地道,特别是当女人爱上男人的时候,当一个有心的女人,爱上一个贪玩的男人。
第二天一大早,李穹和张小北来看高原,高原还没醒,胡军接了一个电话就出去了,我们三个人围着高原说话。张小北看着高原的惨状皱着眉头,不停地说“谁撞的,谁撞的,真够孙子的!”李穹帮我端着一洗脸盆的温水,我给高原擦脸,我这人有点没出息,我的手指触到高原的皮肤,那么光滑,那些细小的皱纹,在高原每次笑起来的时候都会皱成一朵花,我想到这突如其来的灾难很有可能让高原不会笑,不会哭,不会横着眼睛跟我吵,我觉得我今后的生活真没意思,我抽抽搭搭地哭起来。
李穹和张小北安慰了我一会,张小北看了看表对李穹说:“走吧,别迟到了。”李穹点点头,跟着张小北向外走去,走到门口的时候,我才想起来问他们一句,要去哪,李穹低下头苦笑了一下,抢先走出了病房,留下张小北沉着脸,说了一句:“今天我跟李穹办手续”说完了,他看了我一眼,我心里很难过,对着张小北笑了笑,说了一句:“你对得起李穹吗?”张小北看了我足足一分钟“我连你都对不起,别说李穹了。”说完,他特牛逼地转身走了,留下我一个人在那寻思,什么叫连我都对不起呢?最后我想明白了,张小北说的肯定是我当年削尖了脑袋给他想那些坏主意追李穹,给李穹铺天盖地的造舆论,我现在想想,对得起我的究竟有谁呢?而我,我又对得起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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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小北两口子刚走,胡军就回来了,我告诉他李穹刚来过,胡军愣了一会儿,噢了一声,问我:“你早饭吃包子小米粥还是吃豆浆油条?”真让我纳了闷了,他现在怎么听到李穹都没什么反应了。
“我一直没跟你说过吧,李穹就是张小北的老婆,之前你跟张小北这么好那么好的,还帮着引见张萌萌给高原现在知道自己傻了吧,算来算去,全算计自己头上了,该!”我说完了,看着胡军,胡军端着个饭盒也不动地方,在我面前站了一个时候,脸色由黄变红,由红变青,最后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来“孙子!”他咬牙切齿地说完就出去了,我也闹不明白他是说张小北呢,还是给自己的评价,反正我是觉得他们俩都够孙子的。
胡军说的好听,出去给我买早饭,直到中午了连个人影还没见着,就像当初高原不惜以牺牲安定团结而逃避劳动一样,我猜胡军亦是不惜饿着贫下中农来达到他反省自己罪恶的目的,我比较可以接受。
中午的太阳升起来了,暖洋洋的从窗户照射进来,照在高原的脸上,好象他始终是一个纯洁的男人,不曾与任何我以外的女人有过什么勾当。当时当刻,高原在我的眼中真是顶天立地英俊潇洒聪明绝顶的一塌糊涂,我情不自禁地在他脸上亲了一下,已经昏睡了两天了,他差不多该醒了。我一抬头,才知道我刚才的亲密举动被站在门口的高原父母逮个正着,我感觉脸颊发热,真是的,一个老头一个老太太,偷看我们年轻人表达感情,下流!我心里想着,嘴上却赶紧招呼他们:“叔叔,阿姨。”
想起来了,高原他妈今天出院,我昨天还拜托我那同学给老太太办出院手续来着。
高原他妈笑眯眯地看着我,:“初晓,好孩子,这两天你受累了。”又对高原他爸说“看看,小脸都瘦了。”高原他爸表示同意,跟我说:“别着急,回头你阿姨回家煲点鸡汤,给你也补一补。”
这么一说我还真不好意思了,给高原把被子拉上来盖住肩膀,老头老太太要是知道他儿子肩膀被我咬成这样,我那鸡汤估计就没得喝了。他们家就高原这一个儿子,据说三代单传,恨不得把他儿子当成大熊猫那么养活着。老头老太太都是国外留学回来的,老头搞物理,老太太搞建筑设计,按照高原自己的说法,他们一个是浪费国家财力物力一辈子没什么大作为,另一个祸害城市容貌,糟蹋建筑材料。我知道他们家老头老太太其实没有他说的那么性质严重,退休之后还继续为人民服务,前不久,老头还被北大物理系请回去做客讲学,继续误人子弟,毁人不倦。
我招呼着他们坐下来,老太太摸着高原的脸,眼圈就红了“我儿子这回可真是捡回了一条命啊,儿子,儿子,你可得快点好起来,别让你妈提心吊胆的,还有初晓,你瞧你把初晓给累的”眼泪吧嗒吧嗒掉高原脸上,看的我心里也是酸酸的。
“叔叔,阿姨,你们先回去休息吧,他肯定没事,有我看着呢,你们放心回去休息吧。”我安慰高原父母,他妈妈抓着我的手,一个劲地点头,掉眼泪,我心说你快别哭了,先回家休息好了,兴许还能回来照看他一会半会的叫我也好好睡一觉。
老头老太太刚要转身往外走,高原醒了,他们家老爷子跟小木偶似的,蹦到病床前“儿子,儿子,我是爸爸,你认得吗?”他的眼睛张得巨大,嘴巴也半张着,等待着高原的回答。
“知道。”高原简短地回答了他,目光又被他妈吸引过去“儿子,你吓死你妈我了,哪里不舒服?”
“疼。”这小子出了车祸之后说话真够简短的,没准真撞坏了。
他妈一听他说疼特高兴,连忙跟他爸说“没事,他还知道疼,看来没事。”之后又招呼我“初晓,来,快来呀,你还不快看看高原!”那神情跟刚发现了恐龙似的。
我就站在床尾的地方,含情地看着高原,不知道为什么我有点不好意思,我从来没有在高原面前像这样不好意思过,他也看着我,我们的目光在空气中交织着,我又找回了我们刚开始谈恋爱时候的感觉,那时候我们总是像现在这样用眼睛说话,只要看对方的眼睛,就知道对方要说什么,但是今天很奇怪,我看着高原的眼睛,却不知道他要说什么。
看了一会,我走向床头,刚要说点什么,高原开口说了一个字:“滚!”
他这人记仇,可能我真把他咬得太狠了,这么多年在一起我已经习惯了这种表达感情的方式,我一边拉他的手,一边跟他说话:“你把大家吓坏了”他躲开我的手,脸上有点厌恶的神情,跟他妈说:“让她滚,我不想看见她!”看那意思,不像是看玩笑。
我一着急,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说什么呐你?!”
高原龇牙咧嘴地皱着眉头,大声地嗷嗷叫疼,然后使劲对着我吼:“滚你丫的,别站我跟前!”
“高原!”他妈看不过去了,低声的呵斥他“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初晓守了你两天两夜,怎么不知道好歹呀!”
我在旁边站着,不知道该滚,还是该留下来,但总觉得事情很不对劲儿,我不记前嫌来医院看你,怎么你还大爷了?!我也就看他现在病着,不然按照我以前的脾气,早飞起一脚,让他上楼下大街上躺着去了,你大爷的!
病房里有短暂的几分钟沉默,我特坦然地看着高原,看他还能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来。
他妈抓着我的手“初晓,别跟他一般见识,走,跟阿姨回家,阿姨给你炖汤喝”
“初晓你他妈敢迈进我们家一步,我跟你拼了!”高原看他妈拉着我手往外走,赶紧补充一句,恐吓我。
“高原!”他妈又低声呵斥他“把耍混啊!”我看着直着急,你老这么训斥他哪成啊,不疼不痒的,你揍他不好吗,要是我这样,我妈早扑上来又拧又掐的,还管有病没病!我看出来,高原那些臭毛病肯定都是他妈惯出来的,我一想到这些,立刻激动起来了,我两步走到床头,照着高原脑袋推了一把“你想干嘛啊?我还没找你算帐呢,你怎么还跟我没完没了哇?”我还要再说,高原嗷嗷叫唤了几声之后居然晕过去了。
赶紧找来了大夫,看了看说没事,可能病人太激动了,问了刚才的情况,我说我推了他脑袋一下,还强调说没使多大劲儿,大夫没鼻子没脸训了我一顿,问我是想让他活还是想让他死,说他本来脑袋就受了伤,你还推他脑袋,没准你这一推,能把他小命儿推歇菜了,我听了大夫的话,对自己刚才的冲动感到十分懊悔,特抱歉地看着他们家老头老太太。
“没事,初晓,别害怕,大夫不是说没事吗。”她拍着我肩膀,对我表示了原谅,又问我“你们俩是不是打架了?”
“没有”我支吾着“我们我们闹着玩来着。”
刚送走了大夫,高原这孙子又醒过来了,我都怀疑他刚才是装的,来吓唬我的。
“你怎么还在这啊?滚!不想看见你!”这是他又醒过来第一句话。
我低着头,不说话,我让着你,谁叫你躺病床上呢。
高原他爸拉着他妈出去了,大概是想我们俩一点时间,单独说会话。
“大夫说你现在不能太激动,有什么话都等你好了再说吧。”我看着他的脸,他一付要吃了我的架势“你要不愿意在这看见我,我这就回去,在家等着你回来,你想吃什么,需要用什么,叫胡军给我打电话,还有”我刚想再说叫他别老想着工作的事,被他打断了我的话,好象想明白了,语气很平和“初晓,什么都别说了,咱俩两清,你不欠我的,我把命差点扔了,我也就不欠你的,走你的吧。”
虽然我听高原的话,听的不是很明白,但是我还是遵照他的意思,拿起皮包向外走去,我想,这孙子脑子进了点水,等他好了也就没事了。
走廊的椅子上,老头老太太看着我要走,把我拦住了,我说我得回家去睡一觉了,估计一会得有很多圈儿里的朋友里看高原,胡军现在又不在,我说一会我跟同学说一声,叫她帮忙请个护理,让他们也回去休息了。
我回到家,什么也没想,真的就睡觉了,还做了个梦,我梦见我结婚了,跟张小北,李穹和高原给我们当伴娘和伴郎,奔奔和贾六当司仪,俩人一唱一和的把婚礼搞得特别热闹,醒了之后,我呆呆地坐了一会,这个家好象变的空荡荡的,没有一点声响,让我觉得非常孤独,我把头埋在胸前,拼命地想,拼命地想,是什么原因让我走到了今天的地步,我想不到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