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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磷火是什么啊?”有姑娘小声地问身边的恩客。醉月楼里虽然会教姑娘们识字念诗,但并不涉及更多的知识,这些姑娘们被调教的整日只知装点自己伺候男人,许多东西懂得还不如乡野村夫要多。
“磷火就是鬼火。”有人悄悄对姑娘解释。
姑娘睁大了嘴巴,“啊,难道汀兰就是园子里的——鬼?”
这说法很快就传开,汀兰只顾嘤嘤地解释,也不太注意到这些。慕容铮很快就派人去查了汀兰的房间,虽然没翻到那金刀,却将一包磷粉扔在了汀兰眼前。
“这是何物,汀兰姑娘可能解释一二,难不成是什么特殊的妆品,本公子稀奇得很。”十三公子走过来,看着那敞开的包袱,包袱上还是湿淋淋的,若不是泡在水里,那些磷粉遇了热是要着火的。
“这,这不是我的东西!小女子从未见过这种东西,从来没有!”汀兰眼神恍惚地道,一边说一边拼命地摇头。
若单说那金刀的事情,她或许还能从容地作答,可这些磷粉,本就是她自己的,是她在吴郎中死后,从他那里拿来的。
很快便有人发现了包袱上来自吴郎中医馆的标记,大家又纷纷议论起来,吴郎中之死至今还是悬案,没有弄清楚究竟是谁杀的,难道杀吴郎中的会是汀兰。推论一旦展开,便有了各种各样的证据,有人说吴郎中死那晚看见汀兰往那边去了,有人说吴郎中总是对汀兰动手动脚汀兰很讨厌他,还有人说看见过汀兰在吴郎中死后,偷偷地在后院烧纸钱。
汀兰听着这些,只觉得头晕目眩。慕容铮稍稍听副将说了,才搞清楚她们嘴里说的那吴郎中,正是传闻中被十三公子杀了的那一个,不由得便向他十三弟看了一眼,十三公子仍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幽幽地叹气,“牵扯到另一桩命案,恐怕是要请金阳府尹过来一趟才行了。”
可金阳府尹这会儿仍带着人在城外抓鬼呢,一时半刻是也赶不过来。
因那金刀实在是找不到,派去搜寻的人,便恨不得将汀兰整间屋子都搬了过来,所有物品全部陈列眼前,一样一样拆开来看。
“此物你作何解释?”十三公子拿着一件蜀绣交丝绸的舞衣问汀兰,汀兰自是答不上来的。
“回殿下,这衣裳是十三公子赏赐给小女子的,小女子已将它借给绣儿姑娘,做今日表演的舞衣。”云间转头向慕容铮,恭恭敬敬地陈述。绣儿也急忙跪下,“云间是将这舞衣借用给小女子来着,只是小女子今日上台前,便找不见了,不知为何会在汀兰姐姐房中……”
慕容铮皱着眉头听来,转而问十三公子,“十三,这舞衣与金刀失窃可有关联?”
十三公子洒然一笑,“倒是没什么关联,十三只是以为自己赏赐出去的东西被人拿去借花献佛,有些不高兴而已。”说着,特意地看向云间,像是还记着方才她顶撞自己的仇一般,重重地冷哼,云间急忙解释:“公子恕罪,小女子看管舞衣不利,但绝不会将它转赠他人的!”
十三公子不信一般地哼气,人群里有姑娘的声音传来,“我猜那舞衣定是汀兰偷的,生怕绣儿出了今日的风头,在使绊子呢。”
顺着这思路想下去,汀兰为了确保让云间输那赌局,铤而走险去盗走金刀,也不是一点可能也没有。
这话正说中了汀兰的作为,汀兰脑子里很乱,只知道自己今日是中了云间的奸计,心里想着就算在劫难逃,也要拉着云间一起下地狱,便口无遮拦地指着云间道:“冤枉,小女子冤枉,是她,是她算计小女子,园子里的鬼火也是她,她……”说着,急切地寻找沈玉眉的所在,瞪着惶恐的目光道:“她……她就是迎棠,她回来了,她是来报仇的!”
沈玉眉身体一震,脸色瞬间白了许多,拿着手绢的手指着汀兰,“你闭嘴!”
“是她,一定是她!迎棠……迎棠……”汀兰神志不清地念着那个名字,忽然才想起来,还有个人是可能帮她的,今日接待使臣这样的日子,那个人不可能不来,只是隐在人群里,并不想被认出来罢了。汀兰四处张望寻找着什么,口中喃喃道,“殿下,庆王殿下,我要见庆王殿下!”
此言一出,便又引得慕容铮皱眉,十三公子“吭吭”地咳了两声,摇着小扇,对霍北王子建议,“眼下看来,这两名女子最是嫌疑重大,不如就带回去,严加拷问,总能问出金刀的下落。”
那霍北王子是不关心他们打算如何断案的,只要将金刀给他找回来,完璧归赵即可。嘲讽地道:“贵国之风雅,实在让本使大开眼界啊。”
两人虚情假意地笑起来,十三公子对慕容铮的副将吩咐:“愣着干什么,还不速速将人带去府衙,剩下的这几个……”
话还没说完,云间跪着扑过来,扯住十三公子的袍角,“万万不可啊公子。”
十三公子冷眼看她,试着一脚将她踢开,云间索性将他的腿也抱住,转脸对着慕容铮道:“小女子自知无法洗脱嫌疑,但要使人招认是小,追回大使大人的金刀是大。醉月楼虽大,但仍有边界,那金刀遭窃不过片刻便已察觉,相信金刀现在仍在醉月楼中,殿下若是贸然抓人放行,倘若这金刀并不在被抓的这些人手中,放行之后,便更难知晓金刀的去向。”云间说着,将厅堂内里里外外的人都看过一圈,“今日到此的不乏达官贵人,也不可能全部抓去审问,所以小女子建议,先将醉月楼严密包围,不得任何人进出,找到金刀之后,再做审问。”
……
一间幽闭的小房里,只能看到从天窗上斜斜透进来的一点点月光,整间屋子里并不明朗,黑暗中,云间缩在角落里蜷腿坐着,安静地等待着什么。
宸王殿下考虑之后,听取了云间的建议,其余的人安置去了各个房间休息,云间和汀兰因嫌疑重大,被特别关押起来。
吱呀的开门声,十三公子穿着淡蓝色的衣袍,脚步缓缓地走进来,遮住了天窗上透入的细弱月光,使云间陷入了更深的阴影之中。
低头看着她脸上的泪水,好奇地问,“一个人都没有,你哭什么?”
云间抬起因泪水浸泡而更显清澈的眼睛,仰着头回答,“小女子怕黑。”
她是有一点怕黑的,因曾得过雪盲症,做过一段时间瞎子,对那种无尽的黑暗心存敬畏。而更多的,是因为那柄金刀使她想起了一些温馨的过往,她很想家,可又知道无论如何也回不去。
十三公子深吸了一口气,命令一般的口吻:“起来。”
云间扶着墙慢悠悠地起来,仍需要微微抬头,才能看清他的脸,他的轮廓陷在阴影中,有如山一般的线条,眼底的光泽明明暗暗。
转身便走去了门边,对守门的官兵道:“宸王殿下令本公子将这女子带去审问,你们几个继续看着。”
“是。”
说完抬脚便走,云间挪着小步,当真像个犯人一般,低眉顺眼地跟着。
上弦月在浅云中影影绰绰,深蓝的天幕上,撒了几粒白糖一般的星子,地下人一双。走到湖边的时候,十三公子看着湖水面上枝叶和残月的倒影,忽的停下脚步,道:“今日是乞巧节。”
“是。”云间轻轻地回答,轻轻地说:“传闻乞巧节是牛郎和织女在天上重逢的日子,若是在葡萄架下支一盆水,便能在水中看到他们相聚的样子。”
“又是你家乡的传闻?”十三公子转过身来问。
云间微微地,勉强地笑笑,十三公子从怀里摸出一枚腰佩一样的东西丢在云间手里,问:“这是什么?”
云间拿到那腰佩,心里咯噔一下,那腰佩中间悬了一个小小的布袋,布袋里塞着一张平安符,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但是她一直珍藏在身边的,是她六岁那年,差点出嫁之前,阿娘去向王宫里的天师求来的。
云间觉得自己和“平安”两个字已经没什么关系了,所以想把这东西送给赵知身,算是个纪念或者祝福。
这些天她有空时便在做这腰佩,也没什么太繁琐的工序,她虽然手艺不算很好,但也差不多要做完了。
云间把那腰佩拿着,不说什么,十三公子问,“给他的?”
“嗯……”
十三公子习惯地翻了个白眼,语气凉凉地道:“官兵从你房里搜出来的,本公子见着有些意思,便要来玩玩。”
“哦。”云间回答。
十三公子的眼睛里露出不悦的表情,语气也不耐烦了许多,“那里头的金符本公子已经看过,那金纸上的纹样出自韩国王宫天师苑,你是不是忘了,这东西让有心人看到,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云间是真的忘了,将那平安符握得更紧一些,“多谢公子提醒。”
十三公子见左右无人,忽然一把将云间抱进了怀里,一手在她背上松松地按着,两人的胸膛贴得很近很近,云间能够感到有什么东西硌在胸口,耳边,十三公子低声地道:“你想要的金刀,拿着它,跟赵知身远走高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