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仪式进行完,新娘去换了礼服出来,挨桌的点烟敬酒。最先去的应该是双方的父母和其他长辈的桌,然后顺序进行,婚礼上来的大多是慕氏的员工、往来的客户,这些人自然不会为难新郎和新娘,所以进行得很快也很顺利。随着客人一桌一桌的离开,何笑然也坐不住了,她这张桌上的其他人从开始吃饭的时候,就早各自离开了,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也应该抽空冲过去送上红包,然后也快点回家。
可是,要走也要和萧尚麒打个招呼吧,她张望了一下,发现新郎和新娘,连同萧尚麒他们,都被堵在一张桌旁,桌上坐的都是二十出头、三十不到的年轻人,各个衣冠楚楚,富贵不凡,看起来和新郎的关系不一般,正闹着要新郎新娘来个法式深吻。
眼看着陈菲儿的脸由红变紫,周围的人还不断的推着赵明轩,让他赶紧表演。尽管赵明轩极力的想保护她,可是两个人的身体还是被推得一下下撞在一处,而这样的阵势,陈菲儿从小到大还是第一次看到。她生性腼腆娇弱,从来没有当众表演这种事的勇气,如果今天不是她的婚礼,她大约就要气得哭了。可是今天偏偏是她的婚礼,把闹洞房提前了一点,她连反抗的权利都没有,眼中到底蓄了泪花,盈盈的看向她的丈夫和表妹。
“我姐姐是新娘子,你们可不待这样欺负她的。”李欣欣也是头一次遇上这样的场景,她还小,以前参加婚礼都是跟着爸爸妈妈一起,哪见过这样闹的场面,不过,人在混乱中总会有急智,比如现在,她硬挡在陈菲儿的身侧,笑着嗔怪所有人。
“这怎么是欺负?我们也就是想看看明轩和嫂夫人恩爱的镜头而已,这要求过分吗?”领头闹的一个年轻男子可不依,视线落在李欣欣脸上,也有瞬间的惊艳,他眼珠微微一转,忽而笑说“不过嫂子是新人,脸薄我们也不是不能理解,不过小妹妹,你要替你姐姐出头,也是可以的,不如这样吧,他们不亲可以,但是你看我们现在这些人,你得随便找一个,亲他一下,这酒我们才能喝,怎么样?”
“一言为定。”李欣欣笑颜如花“现场所有人我任选是吧?”
“当然,”年轻男子点头。
“那你看好了,”李欣欣的视线不再落在任何人身上,而是猛的一转身,抱住了怕她吃亏,已经挤到她身边的萧尚麒,踮起脚,飞快的吻到了他的唇上。
现场有一刻的寂静,年轻男子率先抬起手,拍了两下巴掌,继而是桌上其他人稀稀落落的掌声,端着酒跟在一边的陆均衡马上笑嘻嘻的过去给所有人倒了酒,赵明轩举杯,大家一仰头,纷纷把那一杯杯茅台灌进喉咙。
转身离开这桌的时候,萧尚麒忍不住抬手擦了擦嘴,李欣欣刚才的一招让人猝不及防,他不是不能推开她,可是她看他的眼神里全是祈求,她是为了给三哥解围,吻了他之后,也马上小声道歉,说她不想亲别人,他还能说什么呢?只是视线有些急的飘去了何笑然坐的位置,可是那里空荡荡的,人影全无。
“然然,你去哪里了?”剩下的几桌客人都容易应付了,他抽空掏出手机,打了何笑然的电话。
“”何笑然沉默,她只是下意识的接通了电话,却全然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刚刚她清清楚楚的看到了那个吻,萧尚麒居然让李欣欣这样当众的亲吻他,她觉得自己再也呆不下去了,她今天真的不应该来,她居然还觉得自己闹出的笑话不够多吗?这样的坐在这里,眼睁睁的自取其辱,她浑身抖得厉害,就只想离这里越远越好。
“你说话,何笑然!”萧尚麒也猜到,何笑然必然是看到了刚才的情形,可是她坐得远,也不认识那群人,肯定是不能体会到那一刻,其中的刀光剑影,可是他得怎么解释呢?“你告诉我,你在哪儿,我去找你。”
“不用了,我忙着吧。”何笑然跌跌撞撞的又往前走了几步,眼前正好是个公交车站点,一趟车刚刚打开门,她也不知道车是去什么地方的,只是下意识的挂断了电话跑上去,投了钱,找了个座位坐下。
萧尚麒再接再厉的打过来,空荡荡的车厢里,只听见她的手机在唱歌,其他几个乘客都奇怪的看向她,何笑然深深的吸了口气,再次接听。
“然然,刚刚不是你看到的那样,你总得给我个解释的机会是不是?”电话接通,萧尚麒的声音听着也有些急了“你这么跑掉算什么?”
“我给你解释的机会太多了,现在我不想听了。”何笑然只觉得累,人家的爱情都是那么甜蜜的,为什么她的爱情却这么累,每时每刻,都让她身心俱疲,总要咬牙才能坚持下去,可是她现在太累了,坐着都觉得浑身每个骨节都在疼痛,她坚持不下去了。
“你不能这么不讲道理,你在哪儿,我去找你。”萧尚麒已经跑出了酒店,取了车子,沿着何笑然回家的路走了一圈,却没见到她的人影。
“让我静静吧,我很累。”何笑然轻声说“萧尚麒,就这样吧,我们分手吧。”
不由分说的挂断电话,关机,何笑然闭上眼睛,感受着车子的走走停停。这趟车的终点站是城郊的一个风景区,夏天的时候,是度假避暑的胜地,不过这会到处还只是冰雪,又是大正月的,竟然没有什么游客。
买了票,在公园工作人员诧异的目光里,她徒步进园,两山夹一道,她晃晃荡荡的走着,在路的转弯处,被一阵簌簌的声音吸去了目光。
那是一只五彩斑斓的大野鸡,茫茫然的从枯草丛中一头冲到了公路上,小小的眼睛看了看何笑然,在她没有任何反应的时候,又飞快的横穿马路,一头扎进了另一边的枯草丛。
从一个城市辗转到另一个城市,何笑然还从来没有见过活的野鸡,一时止住脚步,可是野鸡动作飞快,这时早没了影子。偏偏身后有车声,她蹙着眉头让到一边,没想到那车,却几乎挨着她,停了下来。
“小姐,上车吧,这公园大,走着可得一天多,”那车是公园里最常见的电瓶车,敞篷的,何笑然进来的时候,见过这样的一排车都停在公园正门口,她迟疑了下,开车的是个年轻人,穿着羽绒服,笑意真诚,她想了想,坐了上去。
这个季节真没有什么比在空荡荡的森林公园坐敞篷车更让人觉得痛快的事情了,山路盘旋,年轻人应该是非常熟悉路况,把车子开得稳稳的,山风也不比市内的风柔和,这个时候了,还是刀锋一样的刺骨,一圈下来,何笑然觉得浑身都冻硬了,血脉都凝滞了一般。
“快回家吧,过节的时候公交车收车早,再不走,这边可没有公车了。”年轻人的笑容依旧灿烂,两颊也冻得通红,却还是说“我都舍命陪君子了,你要开心点!”
原来她的不开心,已经人尽皆知了吗?何笑然用僵冷的手摸了摸脸颊,勉强自己笑了笑,道声谢,转身出园。
这样的日子里,她再无处可去,还只能是回家,临到家门口的时候,她到底忍不住四下张望了一下,楼下空荡荡的,并没有她熟悉或是陌生的车子,萧尚麒并没有来找她
“怎么才回来,什么同学的婚礼,玩到现在?”推门进屋,何妈妈同何爸爸都在忙活着,她的行李已经整整齐齐的放在了客厅里,何笑然才想到,她原来买了今天夜里的车票,就要回c城去了。
“怎么魂不守舍的,快来吃晚饭,妈妈给你包了饺子。”何妈妈奇怪的看了眼何笑然,催促她,一边又叮嘱说“给你带了点吃的,还有几件新衣服,你自己在c城生活不容易,得照顾好自己,要是缺钱一定得说,别像这次回来,瘦那么多,弄得像非洲小难民似的。”
“知道了,”何笑然点点头,爸爸妈妈什么都不知道,她已经是大人了,不能让他们担心,可是她心里好难受,好像被硬生生挖去了一块,空荡荡,又涨又疼,她忍不住抱住何妈妈,将头埋在妈妈的肩头,轻声说“妈妈。”
“好好的,怎么又撒起娇来了?”何妈妈笑着拍拍女儿的背,想着离别在即,眼睛也忽然红了,只能轻轻推开她,催促她洗手准备吃饭,然后快速转身,用手背把眼泪一把抹去。
肉三鲜馅的饺子,是何笑然最爱吃的,虽然食不知味,她还是大口、大口的一只一只的吞下去。稍事休息后,又在爸爸妈妈的催促下,抓紧时间提着行李,打车直奔火车站。
列车移动起来的时候,夜已经渐渐深了,站台上送别的人都走光了,只有一盏一盏的孤灯,在她的眼前由慢转快的闪过,直到这一刻,她的眼泪才无声的滚落,一颗一颗的,渐渐打湿了她的衣袖。
初九早晨,何笑然下了火车,就带着一对红肿的眼睛来到报社上班,采访平台上,大多数人都在嘻嘻哈哈的说笑。毕竟刚过完年,人的心情都好,所以,这些天除了几起爆竹炸伤人的突发事件之外,几乎没什么线索能够采访。而大多数记者也没从春节的喜庆氛围中回过神来,一有时间,都是乐得偷闲说笑,或者去趁着换季逛逛街。
“哎呀,何笑然,你晚回来了两天,怎么状态还这么不好?”崔影在摄影部和一帮人联网打cs,消磨了差不多半个上午的时间才心满意足的晃悠回来,一到平台上,就对何笑然的红肿眼睛大惊小怪。
“肯定是舍不得家里,别问了。”李惠连忙推了崔影一把,何笑然的神情不对,她一早晨就发现了,不过人家不说,她也不能乱问,这会赶紧凑过来说“然然,没事,过两天就好了,中午我请你吃饭,咱们继续大吃大喝去怎么样?”
“过年我都吃胖四斤了,还吃?”崔影也觉得自己不该大惊小怪的,正想应和李惠,一听要大吃大喝,又忍不住叫苦连天。
“反正你也有主了,胖五斤和胖四斤有啥区别?”李惠想逗何笑然开心,故意说“隋明伟还敢退货?”
“他敢!”崔影双手掐腰,做泼妇状,周围的人乐成一团,何笑然看着,心里却酸涩成一团,她说了分手之后,萧尚麒就没有再打过一个电话给她,甚至连一条短信都没有,她真的不明白,一样是爱和被爱,为什么别人的爱情是那么幸福得理所当然,而爱情到了她这里,却完全变了个样子。
李惠和崔影后来的时间一直在商量中午吃什么,好容易达成共识,要隋明伟请他们吃烤鸭,酒店的位置也定好了,主任却忽然叫崔影说,有一个突发。
“我去吧,你们好好吃饭。”看着崔影的一脸为难,何笑然赶紧站起来,主动要求。
“可是本来是给你接风的,你怎么能不去?”崔影心里是乐意的,可是又觉得过意不去。
“给我打包好了,去了就能吃一顿饱饭,你多给我打包点东西,最好让我把今天的晚饭和明天的早饭一并解决,怎么样?”何笑然说着,抄了线索,去打电话联系,然后又匆匆跑去医院。
打电话反应线索的,是一位路人,说是有一个孕妇怀孕三十三周了,生产在即,男友却抛弃了她,让她随意处置他们的孩子,自己养或是送人他都不管。孕妇自然是接受不了这个事实,两个人从言语冲突发展到肢体冲突,最后孕妇说自己难受,被这个路人送到了医院。
何笑然和摄影老白赶到医院的时候,孕妇已经被推进了分娩室,她采访了那个送孕妇来医院的好心人,和当时好心免费搭载他们的出租车司机后,就守在分娩室外,等候结果。
那个孕妇是剖腹产,何笑然又等了半个多小时,才看分娩室的门开了,有护士推出一张床。
“她是刚刚送来的那个被打伤的孕妇吗?”何笑然见缝插针的趁着护士等电梯的时候冲上去问。
“是,”护士点点头,不想多说。
“大人和孩子情况怎么样?”何笑然只需要一两句话的结果,再接再厉的问。
“没看我忙着呢吗?去问医生吧。”护士不耐烦起来,进了电梯,快速关门。
“就一句话,说了不就完了吗?还支使我们一趟。”老白在一边抱怨,何笑然却是脚下停也不停,也按了旁边的电梯,追着上了楼。
一句话的事儿,何笑然在医院里又兜了十来分钟,才在妇产科的医生办公室里,找到一个埋头写病例的年轻男医生。
“同事,我是c城晚报社的记者,能问一下”她招呼那个医生,结果男医生一抬头,两个人都愣了一下,几乎同声说“是你?”
“你不是公园的管理员吗?”何笑然结结巴巴的指着男医生,有些不敢相信,这世界上有这么巧的事,二十四小时不到,她遇上一个陌生人两次,而两次的地点,距离何止千里。
“你是报社的记者呀,呵呵,真没看出来。”男医生也是一脸诧异,不过他恢复得快,乐呵呵的何笑然说“你今天的状态看起来可比昨天好,你不知道,昨天你进公园的时候,那神情我爸和他们同事都以为你想自杀呢,偏偏公园里会开车的人都轮休在家,我就自告奋勇去开车跟着看看你要干什么,准备情况不对马上报警呢。”
“不会吧。”何笑然恢复过劲,窘得够呛,心里沉甸甸的伤痛,也好像被这种窘意冲淡了不少,有些尴尬的说“我回家的时候还想,公园的电瓶车都是收费的,你怎么没朝我要钱,原来你根本不是公园的人。”
“嗯,我爸在公园上班,我休假回家,昨天是假期的最后一天,尽点孝道,我中午去给他送饭,结果顺便客串了一下,呵呵,我开电瓶车的技术不错吧?”男医生笑容越发灿烂,站起来伸手握了我何笑然的手说“两次偶遇,还没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邓斌,文武斌,你呢?”
“何笑然,”何笑然只能说,说完还不忘正事,忙问“你是妇产科医生,刚刚那个被打伤到医院就生了的孕妇,是你的病人吧,她情况怎么样?”
“孩子很健康,大人的生产过程也很顺利,不过怀疑头面部有骨折的情况,当时着急抢救孩子,所以这个还要等相关的医生来会诊一下才能确定。”邓斌说“你可以把电话留下,一会会诊的结果出来,我打电话通知你。”
“那太好了,会不会太麻烦你?”何笑然不愿意在这个科室里久呆,一听邓斌这么说自然高兴,可是转念一想,又觉得有些给人家添麻烦。
“不麻烦,举手之劳,咱们可是老乡,这点忙要帮的。”邓斌掏出手机,问了何笑然的号码后,输入进去。
这一天到了下午,邓斌还真的打来电话,告诉何笑然,那个孕妇确实有骨折的情况,何笑然道了谢,礼貌上也顺便说,麻烦了他两次,改天要请邓医生吃饭。
“别改天了,大过年的,趁着现在不忙,就今天晚上吧,下班之后电话联系?”没想到邓斌一口就应下了,何笑然立刻愁眉苦脸,她现在哪里有精神头去应付这种不相干的人?可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只能认了。
邓斌很健谈,晚饭他们就是在报社附近的一家小馆子解决的,整个吃饭的过程中,何笑然基本没说什么,她只需要笑着点点头,剩下的说话工作就都由邓斌完成了。他讲他旅行中的趣闻;讲在门诊的时候,患者一进门看到是男医生扭头就走的尴尬情形;也讲医院里道听途说的鬼故事。
“我是不是太聒噪了?”走出小饭店,邓斌笑呵呵的问她“我们大学同学都说我太聒噪,其实最适合当儿科医生。”
“那你为什么要选择妇产科?”何笑然心情松弛了不少,她不愿意说话,但是也有点害怕周围太安静,只有她一个人的感觉,而邓斌的自说自话,正好适合她现在的心情,这让她也有些兴致,随口问了一句。
“哦,也不为什么,我高考那年,我一个表姐剖腹产,医生接生的时候也不知道怎么弄的,手术刀划到了孩子脸上,留下好大一道疤痕,手忙脚乱中,还拉断了孩子的一条腿。当时所有的家人都特别愤怒,那么小的孩子,受伤也不好护理,要是落下点残疾我阿姨一夜之间,头发就白了一半。那时候我就想,迎接新生命是很神圣的工作,我不能让这样的清醒反复的重演,我得当个好的妇产科医生。”邓斌呵呵一笑,说“后来考进医学院,发现还行,班级里男生还有几个,我好歹没成为党代表。不过上班之后就有点麻烦了,患者和患者家属们,看到我都有点抗拒。”
“嗯,肯定会觉得不太得劲,”何笑然点头,她也没法想象,被一个男医生看光光的场景。
“你住哪里,我送你回去?”看了看时间,邓斌说。
“不用了,我还得回报社去整理点东西,”何笑然连忙摇头,好在邓斌也没有坚持,彼此道别之后,她重新回到办公室。
平台上灯火通明,不过只有一个值班的同事正百无聊赖的打着游戏,她回到办公桌前,看着行李发呆。萧尚麒那里,她是不能再去了,那剩下的,就只能是回去最初的那个租屋,幸好她有先见之明,始终没有退租,不然今天就只能流落街头了。
背着大包,何笑然花了比平时多一倍不止的时间,才走到了那栋老式居民楼的楼下,楼道门和平时一样敞开着,露出黑漆漆伸手不见五指的楼道。
“何笑然!”她恍惚着,好像听见有人叫她的名字,可是谁会跑到这里来叫她的名字呢?她摇摇头,从包里翻出手机,许久不回这里,她都有些适应不了眼前的这片黑暗了。
“何笑然!”又听见有人叫她,这一次声音已经近在耳畔,她猛然回头,看见一个黑乎乎的人影,就站在距离她一两步远的地方,看见她回头,那人才说“你还要闹到什么时候?”
“我没有闹。”再见到萧尚麒,何笑然以为自己会愤怒或者会心痛,总之会有一种情绪喷涌而出,可是这一刻,他真的站到她面前了,她却发现全无任何情绪,就只是觉得累,很累,很想睡一觉。
“那你一声不响的跑回c市算什么?”再见到何笑然,萧尚麒也以为自己会恼怒,昨天他放着三哥还没结束的婚礼不管了,就匆匆忙忙追出去,是想对她解释,那些围着赵明轩和陈菲儿闹的,是一直和他们有冲突的人,婚礼本没有邀请他们,但是他们却不请自来,难保不是准备闹事的。闹事他们不怕,兵来将挡罢了,可是这是赵明轩的婚礼,一生一次的事儿,总不想留下遗憾,总要有人挡,总要有人扛,他以为,她那么了解他,这样的道理,一说她就能明白。
可是她偏偏说分手,她怎么能不听他解释,就这么说呢?她怎么能在他已经觉得离不开她的时候,忽然不要他了呢?他又急又闹心,开着车满街的找她,等到酒劲上来,他的车速也越来越快。
前方路边好好说话的小情侣,为什么会突然冲出马路,萧尚麒也想不明白,一切都发生在一瞬间,那个女孩忽然推开男孩冲上马路,他连忙躲闪,可是距离又近,车速又快,他全力的打着方向盘,车子还是刮到了那个女孩,然后刚刚横在路中间,就砰的一声,被后面驶来同样躲闪不及的车子撞个正着。
巨大的撞击,让他只觉得天旋地转,人趴在安全气囊上,头昏又恶心,手机还在兜里,他吃力的伸手,一点一点的摸出来,还没撞坏,他拨何笑然的号码,结果只有机械的女声冷冰冰的提醒他,您所拨打的号码已关机。
救护车是什么时候来的,他都不大清楚了,只知道车门被人锯开了,很多人七手八脚的把他抬了出来,又送到医院。
那个女孩被他的车刮倒之后,又被后面的车撞了一下,昏迷不醒。而这样的事故,他本来没有多大责任,可是偏偏是酒后。
轻微脑震荡,肋骨断了两根,不过幸好没有扎到内脏上,他手术之后,晚上就清醒了,病房里,他的爸爸妈妈、慕少天和一众兄弟都来得整整齐齐,他看了又看,没有何笑然。
“你觉得怎么样?”妈妈看来是哭了很久了,红着眼睛坐在床边,关切的问他。
“没事。”他想笑着安慰一声,可是一看他笑,所有人却都红了眼睛。
“你也太胡闹,喝了酒还开什么车?”爸爸是一惯的严厉,看了看他,确定无碍之后,忍不住就呵斥他。
“伯父,您看,他没事,不如您和伯母先回去休息,这里有我们照顾呢。”陆均衡难得没有嘲笑他这一刻的落魄,和邹少波一起,劝走了他的爸妈。
“官司的事情你不用操心,都交给律师了。”慕少天拍拍他的肩,安慰了他一句。
赵明轩等所有人都陆续出了病房,才红着眼睛坐下,许久,呐呐的说“对不起”
“和你没关系,我想去c城。”萧尚麒知道三哥为什么说对不起,可是这次他真的不是为了陈菲儿,陈菲儿,刚才那一刻到现在,他好像都没有想到过这个名字。
“现在?”赵明轩一脸惊讶“你的伤是不算特别严重,可是也坐不了飞机,再等两天吧。”
“明天早晨。”萧尚麒退让了一步,他今天确实很难受,很想睡一觉,可是何笑然应该已经在回c城的路上了,她别的不擅长,最擅长的就是胡思乱想,再等两天,怕是真的没有挽回的余地了。
“我开车送你去。”赵明轩看着他坚持的目光,没说什么,点头同意了,于是今天早晨,他头一回躺在一台120急救车上,赵明轩开车跟在身后,跑了六个多小时的高速,到了c城。
他的身体底子好,到了c城,在医院检查了一遍,一切如常之后,他急急忙忙的奔回家,那个他同何笑然的家,家里空荡荡的,很多地方都落了灰,三哥替他找了钟点工来打扫,而他,执意搭车来到c城晚报社的楼下。
结果他看到了什么?何笑然和一个年轻男人说说笑笑的去吃饭,他真想冲上去揍那个男人一顿,他的女人,他的老婆,也是这样随便的一个人就可以窥伺的?可是他不能,他真有点恨何笑然了,她和他说分手,她对他不冷不热的,是不是都是因为她认识了别的男人?
不知道被一股什么力量驱动着,他还是一摇一晃的来到何笑然原来租住的老式居民楼下,他得等着,他得问问,到底为了什么?
“李欣欣是个好女孩子,又漂亮,又长得像陈菲儿,你们很合适。”何笑然想也不想的说“我知道你也喜欢她,不过不好意思和我开口,我了解的,你不用担心我,我没事也可以接受,现在你可以走了吗?”
“你就是这么想的?”萧尚麒愣了一会,慢慢的说“那你是不是也觉得,我最初和你在一起,也是为了逃避现实,陈菲儿爱上了我三哥,所以我就找你充数安慰自己,现在来了个和陈菲儿长得很像的人,我就该再找这个更像的替身来安慰我自己?”
“难道不是吗?”何笑然笑了“我们认识这么长时间了,你有多喜欢陈菲儿,我都看在眼里,你早不来找我,晚不来找我,偏偏赶在陈菲儿准备结婚的时候来找我,难道不是因为知道不可能和她在一起了,才这样?这几个月,我们本来好好的,你却忽然又不理我了,如果我没请假回家一次,我就还是个傻子。结果我请假回去了,看到你身边的新秘书,你知不知道我有多难受?我不断的问我自己,在你心里,我到底算什么东西,凭着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你不就是仗着你不爱我,但是我爱你,所以就可以这么折磨我?可是,就是一个人爱犯贱,爱被人折磨,也总有个限度,是不是?”
“还有呢?”萧尚麒摇晃了一下,半晌才说“还有什么?”
“还有还有就是,我清醒了,我看明白你了,我觉得我自己很可笑,”何笑然一口气说着“爱一个不爱自己的人,有多痛苦,多难受,我都体会到了,我一直都很错,一直在你身上白白浪费自己的时间,我早该明白,你的心就是块捂不热的石头,现在我放弃,也请你高抬贵手,看在这么多年相识的份上,看在眼前这个傻女人真心爱过你的份上,放她一条生路吧。”
“就这些?”萧尚麒扯动嘴角,艰难的笑了笑“你决定放弃了,不听听我的解释?”
“不听,”何笑然摇头,转身上楼,她没有力气回头,也不敢停下来,她不要再心软,不要再一次次重蹈覆辙。
“如你所愿吧。”远远的,萧尚麒似乎是长叹了一声,细听的时候,楼道内,却又安静一片,只听见她的脚步声,一步一步,缓慢的移到楼上。
生活似乎又回到了几个月之前,李萍萍对于何笑然的归来,多少有些不情愿,可是何笑然早交了房钱,她也不好说什么,不过是照旧和男友在深夜里上演限制级影片的情节。
何笑然的生活也重新平静下来,邓斌时常给她打电话,约她吃饭什么的,一次两次,她也品出了邓斌的意思。男人不会无缘无故的对一个女人好,可是她是这样累,心境沧桑得好像已经一下子年过花甲了,是真的没有一点力气,再去喜欢一个人了。
不过邓斌倒不气馁,隔三差五,总有新的节目,和邀请她,而她不得不去的理由。
“这个邓医生倒是很靠谱,我看比你原来那个长得帅得一塌糊涂的男朋友靠谱多了。”他总是给她打电话,手机不接,就打办公室的座机,一来二去,崔影和李惠他们也都知道了,一天中午吃饭,崔影就品评说“男人吧,长相无关紧要,多有钱其实也不重要,只要有前途,对你知冷知热就好。”
“你又知道。”何笑然戳着盘子里的肉丸子,笑了笑,邓斌看起来真是个好男人,这个她无可否认,论起家庭条件,也不想有些人那样,和她天差地别,他们算是朱门对朱门,木门对木门,可是,她真的没有爱一个人的力气了,这样对邓斌,并不公平。
“我当然知道了,而且女人嘛,与其找一个你爱的人,真的不如找一个爱你的人,你爱的人,你要为他付出得太多了,感情也是投资,不可能只付出不求回报的,时间久了,你自然就累了。爱你的人就不一样了,女人比较心软,一个人无怨无悔的付出,早晚能打动你,那时候就大团圆了。”崔影说得头头是道。
“那你和隋明伟呢,他是你爱的人,还是爱你的人?”李惠打趣她,故意问了这么一句。
“他他是我爱的人,不过没让我等很久,他就也爱我了。”崔影想了想说“毕竟他是个善良的好人,不会让女人等太久。”
“三句话不离你们的幸福生活,”李惠做出受不了的样子,给何笑然看她身上的鸡皮疙瘩。
“我们决定结婚了,房子都看好了,他拿首付,我装修,然后一起贷款,怎么样?”提到隋明伟,崔影就收不住话头,兴高采烈的说“房子就是离市区稍微远点,不过他有车,问题也不大,改天定下来,带你们去看。”
“见过家长了吗?”何笑然想到了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
“还没有呢,他爸妈忙,约了几次,总有茬头。”崔影的兴致低落了不少,叹了口气说“就这个我有点担心,不知道他爸妈好不好相处?”
“只要你们感情好,他爸妈好不好相处能怎么样?”李惠不以为然“大不了不好相处就少来往点。”
“再说吧,好远以后的事儿呢。”崔影摇头,打起精神说“怎么说到我这里来了,我们不是在讨论,何笑然的那个邓医生吗?”
“他可不是我的。”何笑然窘,赶紧否认。
“只要你点头,他就是你的。”崔影斩钉截铁的说“女人总要有个伴儿,然然,咱们岁数可以一天一天大了,不抓紧点,好男人就都变成别人的老公了。”
崔影的话,听起来多少有些危言耸听,可是晚上回到住处,何妈妈偏偏在长途电话又絮絮的问她,春节相亲的对象,都还有没有联系,有没有发展的空间云云。回想春节期间她见过的那些男人,何笑然发现,她几乎全忘记了那些人的长相,而那些人对她似乎也没有多少热情,都是见面相谈甚欢,过后江湖两相忘。何妈妈自然对这个结果并不满意,只是无奈鞭长莫及,因而也只能反复叮嘱,有好的机会别错过,才挂断电话。
这一晚,何笑然第一次认真的思考了一下,她和邓斌的关系。
她不讨厌邓斌,但也不喜欢他,更谈不上爱。如果非要用什么词汇来形容她对邓斌的感觉,那大约就是,朋友之上,哥们未满。不过邓斌应该对她是有好感的,而且他这个人对人细心也关照,不同于萧尚麒在很多方面的霸道和独断,他更多的会去关心她的感受,然后跟上她的脚步。像是每次和他一起出去吃饭,真的只要顾好自己就行了,不用去考虑,他会不会喜欢吃这样的东西,会不会讨厌去那个地方吃东西。
如果日子可以这样过一辈子,虽然没有激情,没有心动,但是,也不会伤心,甚至不用牵肠挂肚,那似乎也不是不能忍受。
可是,她真的要过这样的生活吗?何笑然烦躁起来,索性坐在床上唰唰翻起今天从报社拿回来的一叠子报纸。
在她从来不细看的二版时政新闻上,有一张很多人在一起的照片,应该是个奠基仪式,她随意扫了一眼,视线就定格在了这个版面上。
这是那天正式的和萧尚麒分手之后,这将近两个月里,第一次看到他,不,是他的照片,虽然周围有那么多人,虽然他甚至不是直视镜头,虽然图片放在版面上,是并不大的一块,但她还是知道,那就是他,也只能是他。
细看新闻,原来他年底忙碌的,就是这个项目,c市南部新城的地标建筑物,已经在昨天破土动工了。这个项目投资很大,是c市今年十大重点项目之一,照片上,他意气风发依旧,何笑然忍不住涩涩的微笑,看来萧尚麒过得真是很好,她于他,真的不过是漫漫人生路上的一次偶然,一个错误。
偶然总敌和过必然,错误总会被纠正,人生的旅途无法停留,也没法回头,就像他们,像两条射线一样的人生,于某一点交汇之后,又各自前行,奔向再没有彼此的未来。
第二天下午,写完稿子之后,邓斌的电话就到了,说是买到了一部新片的电影票。真是很久没有看过电影了,虽然是一部外国小成本电影,何笑然想了想,也答应了,只是不愿意占邓斌的便宜,提出由她请吃晚饭。
晚上吃的是咖喱饭,电影院附近一个小巷子里有家不错的店,专门做各式咖喱饭,二十多块钱一份,非常香浓,还有一点点蔬菜沙拉和一小杯奶茶来搭配,何笑然转正之后工资高了些,可是一个人在外地生活,每天出不出门都要花钱,自己平时是不会花这么多钱跑来吃,这次只当是来改善伙食了
他们选了临窗的位置,小巷子里没有路灯,可是几步之遥的大路上,确是商场林立,这会儿正是灯火辉煌,映得半边天都透出橙色的光亮来。
“我们认识有一段日子了吧?”何笑然吃着蔬菜沙拉,眼睛只看着窗外,冷不防,邓斌问她。
“嗯,有两个月了”何笑然不用多想,时间最近对于她来说,总是记得格外清楚张口就答
“那你觉得我这个人怎么样?”邓斌又问。
“挺好的,”这样问题让何笑然忽然觉得紧张起来,她在继续看窗外,还是看看邓斌表情之间矛盾了会,决定把视线全部落在自己这盘咖喱牛肉饭上,抄起勺子,大吃了一口。
“我知道,可能我这么说,你还是会觉得突然,但是,何笑然,我挺喜欢你的,你看,我也毕业几年了,算老大小了,如果你也没有喜欢的人,那我们能试试吗?”邓斌没吃什么东西,他是个喜欢直来直去的人,这次表白,他酝酿很久了,其实从在公园里第一次见到何笑然,他就对她印象深刻,只是怎么也没想到,时隔不到一天,他们还能在千里之外的地方再遇上。再见面的一刻,他曾经清楚的听见自己的心跳声,虽然何笑然对他的态度并不积极,也不热烈,但是,她也不讨厌他,这个他感觉得出来。爱情,其实只有很少一部分人的那种是一见钟情、轰轰烈烈的,大多数人的爱情,都是在彼此相处中萌生、细水长流的,他觉得,他同何笑然的,就可以是后者。
“你觉得我们合适吗?”何笑然在心底叹了口气,邓斌到底还是说了,那要怎么办呢?昨天还没没想出结果,是拒绝他,继续等待自己把萧尚麒忘得一干二净,还是接受他?“你看,我们其实才认识两个月,你并了解我是什么样的人,过去是怎么生活的,当然,我也不了解你的。”
“过去是怎么生活的,其实也不是很重要了,毕竟过去我们都是学生,现在工作了,肯定不能再像上学的时候那么生活,我们看未来就好了。”邓斌笑得温温和和的,慢条斯理的说“咱们家都不在c市,我比你早到外面生活了几年,知道其实一个人在这种举目无亲地方工作和生活是非常苦的,两个人在一起就不一样了,彼此之间是个伴儿,也能互相照顾,这样不好吗?”
“那你只是想找个做伴的人吗?”何笑然盯着盘子里的牛肉块,微微皱起了眉头,婚姻在她看来,是应该建在彼此相爱的基础上的,而谈恋爱,也要找个爱的人来谈不是吗?
“做伴只是一部分,我当然不止是想让你和和做伴。”邓斌被这么一问,倒是愣了一下,想了想才有些结巴地说“我就是举个例子,好像不太恰当,嗯,毕竟,我们都不讨厌对方,老家又在一个地方,又这么有缘分我怎么好像有点越说越辞不达意了太紧张了。”他挠挠脑袋,非常苦恼的说“我真是有点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意思了,我的意思其实就是,我喜欢你,如果你不讨厌我喜欢你,那就让我喜欢你,好不好?”
这么一番绕口的话说下来,何笑然倒被他逗乐了,把线从盘子里,她才发现,她吃了这么半天,邓斌居然一口都还没动,而且额头上,还涌出了很多细细密密的汗珠子,他看来是真的紧张,直盯着她,眼神中只有期盼,而拿着勺子的手,甚至还微微颤抖。
喜欢个人,就会把自己放在很低很低的位置上,她忽然想到了自己,也曾经这样,期盼着一个人能接受自己、喜欢自己,仿佛他的一句话,哪怕一个动作,就能决定她的生死。
她很想答应他,喜欢一个人是没有错的,任何的喜欢都应该被尊重,可是她不喜欢他呀,她对他并没有超越友情的情感,也不确定,将来能不能真喜欢上他,所以张了张嘴,却怎么也没发出任声音。
“你不用马上回答我的,快吃饭吧,”邓斌又等了等,也看出了何笑然的挣扎,每个人都是有故事的,他一直猜到,何笑然也有自己的故事,她现在不答应他,大约是有她的理由,他还是可以等待的,于是转开话题,也看了看窗外,然后说“真巧,看见外面停着的那台车子了吗?”
“哪台车子?”何笑然也往外看了又看,因为临进的商业街上禁止停车,所以这家店外的小路上停了好些台车子,她看了又看,黑漆漆的一片,并没有什么特别。
“那台!就是从眼前往左数第二台车,”邓斌说“看见了吗?
“有什么特别?”何笑然不解,一台黑色的宝马而已,这个城市里,走在街上,一天总能遇到类似的几百台车子,有什么稀奇。
“你没看车号吗?365,”邓斌倒没注意车型,他一直只觉得这个车号很容易记忆,365,一年正好365天,而最近,他已经在路上偶遇这台车好多次了,特别是常在c城晚报社的楼下看见。“我在你们报社楼下,看见好几次这台车了,巧不巧?”
“哦,那可能是我们报社谁开的车吧。”何笑然看车从来不记车号,对邓斌的发现没什么兴趣,两个人三口两口吃完饭,就散着步去看电影了。
坦白说,这部电影毫无意思,将近两个小时里,就是你追我逐,飞车的镜头不断,几个黑人和白人拳打脚踢还混杂枪战场面,英文原音中文字幕,何笑然就当听力来听,可惜最后还忍不住打盹。
不过这个时间段算是晚上的黄金时段,电影院里人还是很多的,散场的时候人与人挨挨挤挤的,邓斌走在后面,和她说了句什么话,何笑然听不真切,回过头去,昏暗的灯光下,只看见一个熟悉的人影在眼前一闪而过。
“怎么了?电影这么不好看吗?出了影院,何笑然一直心不在焉的,邓斌用肩膀撞了撞她的,开玩笑的说“诶,你说过你学过跆拳道,你说,欧美电影里那些打斗动作,有多少是真功夫,多少是花架子?”
“哪有那么多真功夫,要是让你演,大多数动作,你也能打出来,反复拍几条,你说不准能比他们打得漂亮。”何笑然回过神来,她刚刚竟然觉得那个人好像萧尚麒,可是萧尚麒很少来看电影的,他讨厌这种人多拥挤的场合,听说他家老宅里,还有一个小型的影院,什么新片,只要想看,随时放映。再说,他这边的工程已经开工,剩下的工作也用不到他亲自来盯,说不准他早就回家去了,怎么还可能留在c城?她苦笑着摇头,觉得都昨天的那份报纸看的。
邓斌还是照旧步行送着她回到那栋老楼的楼下,这个时间,明明周围都是很繁华的地方,但是这里整条街却都是空荡荡的,连个人影也没有。想起前两天曾在附近看到有两三个头发染成金黄色的小混混,邓斌忍不住蹙眉,对何笑然说“你住的这个地方看着还是有点乱,这楼道连个防盗门也没有,你可别大意了。”
“嗯,我习惯了,你回家也注意点安全。”何笑然点头,最近她也已经好几次远远看见附近有几个小混混晚上不睡觉的在路边溜达了,年纪好像都不大,不过倒没听说这附近出什么治安案件。这些半大的孩子心里都有个江湖,总梦想自己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侠客、杀**手什么的,动不动就敢喊打喊杀,总要真出了事儿,才悔不当初。何笑然摇摇头,同邓斌挥手道别,转身就想同平时一样跑步上楼。
“哥哥,借点钱花呗!”没想到她连一级台阶还没踩实,身后忽然有人流里流气的来了一句“对了,这个姐姐也别走呀,小弟手有点紧,行点方便呗。”
“你们别乱来。”何笑然猝然回头,就看见邓斌已经挡在了楼道门的正中位置上,而五六个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小混混则堵在邓斌面前,其中两个人,手里还摇晃着明晃晃的弹簧刀。
“我们就是想借点钱,怎么会乱来。”一个没拿刀的小混混笑得猖狂,听口音,倒不像c城人,不过何笑然自己也是外地人,也不知道听得准不准。
“我这里还有五百块钱,你们要就拿去吧。”邓斌没有多想,飞快的从身上掏出钱包,钱包里还有银行卡和身份证,他一时也顾不了了,打开给那几个小混混看了一眼之后,就奋力的把钱包往马路方向一扔。
“这个姐姐呢?”没想到这几个小混混竟然非常训练有素,只有一个人转身去捡钱包,其他人仍旧站在原地,眼皮都没有动一下。
何笑然身上更没有什么钱,为了今天请邓斌吃饭取的二百块钱还剩下一百多点,她一股脑的掏出来,扔出去,没想到那几个小混混却仍不知足,翻了翻邓斌的钱包说“卡里还有不少钱吧,附近就有提款机,跟我们取一趟。”
“我跟你们去,让她回家。”邓斌生平第一次遇上这样的情况,他飞快的权衡着,这附近没有行人,而大声呼救的话,楼内的居民可能会听到,但是会不会帮忙报警也不好说,可是他和这两个拿刀的小混混距离不到一步,冲出楼道几乎不可能的,可如果快速后退,情况只会更糟糕。何况他身后还有何笑然,她是个女生,就是说她练过跆拳道,他也不相信她真能和人打架,一会如果是他一个人的话,还有机会逃跑的,他这样想着,提出要求。
“一起去才能有个照应,我看你们都斯文人,我们也喜欢斯文,快走。”站在最前面的小混混嘿嘿冷笑,猛然一把抓住邓斌的胳膊,不由分说的拖他走出楼道,又停下来对何笑然说“姐姐,不想你男朋友出事,最好还和我们走一趟,我们可只想求财。”
何笑然没出声,邓斌被他们揪住了,她不知道他们到底有几把刀,没有万全的把握,她不敢贸然动手,手机在包里,要拿出来动作也会很大,她只能点点头,跟在邓斌身后。
几个人刚刚走到街上,一道亮眼灯光就唰的射了过来,在所有人微微闭眼转头避光的瞬间,一台车呼啸着,直向他们的方向冲了过来。
接下来的事情,很像若干年前风靡一时的古惑仔电影,何笑然瞅准机会撞开眼前的小混混,拖着邓斌后退,而发现不对,几个小混混都抽出了弹簧刀,追了上来。这样壮观的场面,何笑然还得第一次遇到。别的女人该怎么做,她不知道,她只知道,她是真的有点紧张,后退的时候,只记得盘算踢掉弹簧刀的几率有多大。
“救命,抢劫!”邓斌回过神来,就看见何笑然正推开他,迎上了路灯底下闪烁着冷森森光芒的弹簧刀,他很慌张,大喊了一嗓子了之后,才想到一把拖住何笑然的胳膊,把她用力拉向身后。
何笑然要抬腿,被忽然这一下子拖得重心一偏,踉跄了两步,绊到了台阶一跤跌倒,回头的时候,距离她最近的一个矮个子的小混混已经被人扯住领口,被迫着转身过去,然后又被一拳命中面部,鼻口窜血,摔到了几步之外。
“萧尚麒!”眼前站的人,是她绝想不到的,她错愕的看着他,而他蹙着眉,也看向她,甚至不管不顾的俯身来拉她。
“后面!”何笑然的错愕很快变成了惊恐,带头威胁他们的那个小混混不声不响,一柄刀已经刺到了萧尚麒的身后,她再来不及多想,手上猛的用力,将拉住她的萧尚麒硬生生推开,然后单手一撑地,飞腿踹上了那个小混混的小腿。
她好像从来没有这么用力的跟人动过手,那一腿伴着骨头脆裂的声音,长久的停留在她的脑海中,再醒过神的时候。那个小混混抱着一条腿在地上痛苦的打滚,而她原来已经本能在地上翻了个身,站了起来。
110在几分钟之后赶到现场,几个小混混都受伤不轻,谁也没跑掉。只是邓斌在刚才的混乱中被人划了一刀,单薄的夹克衫上,一片暗红,何笑然吓坏了,在一个**的帮助下,扶着他匆匆忙忙上了随后赶来的一台120。
直等到急救车开起来的时候,她才想到萧尚麒,却只来得及趴在窗上,看他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路边,身影距离她越来越远,而他始终微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江华鑫接到萧尚麒的电话,匆匆赶到**大队的时候,已经是半个钟头之后。他前天才到c市,处理慕氏在这边开发项目中的一些法律细节问题,其实这些工作原本没有一样是急的活,可是萧尚麒最近对工作是格外用心,连带着所有人都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忙得陀螺一样。好容易,至少一周的工作,在两天时间里就完成了,他本来打定主意今天好好放松一回,结果,刚在酒吧泡到一个身材火辣的美女,还没来得及带到酒店,这边萧尚麒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我们的同事已经在医院取过笔录了,基本证实,萧先生属于见义勇为,在这里签个字,就可以回去休息了,稍后可能还需要来指认一下犯罪嫌疑人。”同办案人聊了一下案情,江华鑫办妥了手续,叫萧尚麒一起走。
“医院那边的人会有麻烦吗?”萧尚麒并不急着走,反而沉声问江华鑫。
“有一个犯罪嫌疑人伤势有点严重,不过他们持械抢劫,人家被迫反抗,问题不大。”江华鑫说着,搭着萧尚麒的肩膀并肩出了**大队“我说,你手上的伤,是不是也得到医院处理一下?”
他的伤吗?萧尚麒自嘲般的翻过手来看了看,一道伤口横在手背上,血已经把他牢牢系着的手帕浸了大半,这要是在从前,她绝对不会看不到他受的伤,可是今天她却没有看到,她的眼睛里,就只有那个妇产科的医生,就只有那个没用的男人受的伤。“不用了,已经不流血了。”他有些自暴自弃的说。
“别的,还是去看看吧。”上了车,江华鑫可没管萧尚麒怎么说,上次车祸之后,萧尚麒的身体状态可不怎么好,伤筋动骨一百天呢,这才两个月,肋骨那地方,说容易好也容易好,说不容易好也不容易好。这又和人打了一架,他来之前,可是被千叮咛万嘱咐过的,不能放任他这么作践自己的身体。
他刚刚也问了,120把伤者都送到了市中心医院,离这里不远,他是真想看看,让萧尚麒冲冠一怒当街打人的,到头来还把受伤的他丢在路不管的,到底是什么样的红颜,估计这个消息,家里那想知道的人,还会不少呢,回去一准能敲到大价钱。
“医生,他伤的怎么样?”办案的**在一边给何笑然做完笔录,邓斌也缝完针走了出来,她赶紧迎过去,问急诊室的外科医生。
“皮肉伤,没伤到神经,缝合了,注意这几天别碰水,按时换药。”医生唰唰的写病例,头也没抬的说“他也是医生,注意事项都该明白的,过几天记得拆线,去交钱吧。”
“哦,我去。”何笑然连连点头,对邓斌的手伤,她只觉得内疚,如果不是为了配合她下班的时间,他们就不会去看这么晚场的电影;如果不是为了送她,他也就不会遇上那几个小混混;如果不是为了保护她,他的手臂更不会受伤,还严重到要缝针,医生的手多重要,如果伤到了筋,她都不知道能拿什么来陪给他。
“你也检查一下吧,我记得你摔了好几下,看看受伤没有吧。”邓斌却一把抓过了医生开的单子“我去交费就好。”
“你受伤了,坐一会,我去,我没事,”何笑然拦着他,两个人拉扯了一会,忽然都停住了,还是何笑然问“你还有钱吗?”
“我有——”邓斌一愣,猛然想到了什么,手往兜里摸了又摸,别说钱,就连钱包都不见了,这才想起来,刚才实际从权,都给了抢劫他们的人,而现在那些人虽然被当场捉住了,可是这些东西,又作为物证,暂时被**保管起来了。“你呢?”他问何笑然。
“口袋比脸还干净。”何笑然也翻了翻包包,她自来没什么积蓄,今晚为了请客吃饭把钱都取出来了,卡里空空如也,现在剩下的现金也成了物,实在一是不名文了。就这么两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尴尬过后,都忍不住笑出声来,一晚上的紧张,好像也被这一笑,给笑走了。
“笑什么,没交钱不能出院,是同行也不能通融啊。”外科医生正准备去看那几个手上被送来的小混混,听见了他们的话,也有些好笑,不过还是提醒他们,找人来帮忙垫付点钱比较好。
“我找个同事来吧。”两个人家都在外地,举目无亲的,还是邓斌想到了关系挺好的同事,可是现在是半夜,即便是值夜班的,没事也打盹去了,他有些不意思打扰人家。
“多少钱?”萧尚麒跟着江华鑫一进到急诊大厅,看见的就是何笑然和那个男人相对着笑得前仰后合,看了病却付不出药费,连找个人求助都没有,这是多么窘的事情?亏他们还能笑出来,如果不是江华鑫一把揪住了他,他真想转身就走了,眼不见为净,可是江华鑫的手抓得太牢了,硬去挣脱也不好看,他哼了一声走过去,一把从何笑然手里抽出了单据。
“你——怎么来了?”何笑然怔住了,从听见他的声音的那一刻,她就觉得自己的身体仿佛都僵住了,只能站在原地,看着他一步一步的走近。两个月没见了,这两个月里,每个无人的深夜,她忍不住想到过,他们再次重逢会是个什么情形?她是不是已经可以放下他了,是不是可以带着男朋友一脸幸福的站在他面前了?而他那个时候,是不是也和李欣欣或是别的什么人在一起了,是不是已经结婚了?可是她再怎么也没想到,他们会在那么混乱清醒下再见,然后,他还会出现在她最狼狈的时间和地点。
“医院是你家开的,你们能来,我不能来?”萧尚麒没好气的扫了邓斌一眼,把单据往江华鑫身上一丢,转身就想走,江华鑫怎么能放过他,一把拖住他,连声高叫“医生。”
“喊什么,怎么了?”刚刚那个外科医生正看那个短腿的小混混,被诶有声叫得心烦,这会没好气的说“一边等着,排队。”
“你受伤了?”何笑然也是这才注意到,萧尚麒的右手上,缠着血迹斑斑的手帕。记忆中,萧尚麒很能打,还从来没见过他跟人打架的时候受过伤,而他打的过架虽然不多,可是每一场都比这一场的对手厉害多了,他怎么会这么不小心?
“和你有什么关系?”萧尚麒挣脱开江华鑫的手,他本来真的要走了,可是她和他说话呢,他忽然又有点舍不得了。这两个月,没人知道他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卧床养伤的时候,他看清了他的心,那里面早就住了一个人,只是直以来,那个人太安静了,太无所求了,所以他居然任凭她住着,却从来没有真的察觉。如今这个人不要住在这里了,她走开了,他才觉得那里很空,空得让他发慌。所以,只要有空他就悄悄开车跟着她,看着她,看着她每天怎么去采访,看着她一日三餐吃什么,看着她和另外的男人约会,好像只要看着好,心里空的地方就好受点了可是他们已经分手了,她求他放过她,所以他只能看着,什么都不能做,甚至连和她说一句话也不能。可是现在她主动和他说话了,他的心无论怎么叫嚣着,要有气势走开,最好头也不回,大步大步的,让何笑然去后悔吧,让她去替他担心吧,让她去内疚吧可是脚还是仿佛在这地上生根了,动也不愿意动一下。
“是呀,和我有什么关系呢?”听到他这句话的一瞬间,何笑然脑子中仅有的一种感觉就是沮丧,他们之间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从说清楚分手而他没有半句反驳那一刻开始,他们之中,无论是谁,生病也好、受伤也好,哪怕再难受、承受再多痛苦都好,都已经不关对方的事了,都只能自己默默的找个没人的角落,独自去舔舐伤口。这样想着,默默的垂下头,牛仔裤的一侧有好几块污迹,大概是刚刚踢出那一腿之后,在地上蹭的,她今天果然,落魄到了极点。
“话也不能这么说,”江华鑫是什么样的人,刚刚他一眼就认出,那个看起来有点狼狈的女孩,是去年夏天,他在**队见过一次萧尚麒的同学,他用力想了想,笔录上的名字是何笑然,对,就是这个名字。当时他其实就留意过,毕竟,能在深更半夜把娱乐中的萧六少叫出来给鞍前马后帮忙的女同学,实在是太稀少了。不过这个女孩后来就没了音讯,害得他一度以为自己直觉出了大问题,如今看来,他的直觉是没错了,不过萧六少的情商就很有问题,追人家女孩都追到离家千里之外的地方了,受伤了,说句软话,装装可怜竟然都不会,死硬到底,结果就是输得更惨,他眼珠一转,笑呵呵的开口了“何小姐,又见面了,真巧呀。”
何笑然愣了一下,萧尚麒的朋友她也见过几个,不过都没说过话,通常也不过是萧尚麒带着他们一帮人去玩,在马场或是餐厅遇上了,她也从来不多看,可是眼前这个人,看起来真是有几分面熟,她想了会才说“你是上次那个律师?”
“可不就是,每次遇上,好像都是刑事案,真是缘分呀。”江华鑫微微笑笑,伸手过去,等何笑然慢吞吞的伸出手来,刚握了一下,还不等说别的,一边站着的萧尚麒已经一脸不耐烦地推了他一下,力道刚好迫得他放手。
“是挺巧的。”何笑然有些笑不出来,可是小刁的事情,曾经多亏人家帮忙,礼貌上她也得说“上次的案子,还没说谢谢。”
“不用客气,你的事就是六少的事,六少的事,自然就是我的事。”江华鑫说“何小姐,你用不用去检查一下,我看你的状态也不太好。”
“我没事,不用了。”何笑然摇头,邓斌的诊金票子都在江华鑫手里,她想了下说“你住在哪里,明天我去还你钱?”
“这个不着急,不过我倒有点急事需要你帮忙。”江华鑫依旧是不疾不徐的说“你看,六少受伤了,这可都是因为帮你的忙。不过他先前旧伤还没好利索,我得去找他以前的医生,问问需不需要重新检查什么的,你能替我陪他在这里等医生先给他做应急处理吗?”
他先前受伤了?何笑然诧异的看着萧尚麒,几个月没见,他确实清减了很多,原来是因为他还有伤没好吗?头不由自主的点了一下,江华鑫不给她反悔或是多想的机会,一阵风一样的过来,拉着邓斌说“你这个朋友是不是还要取药,咱们顺路,他伤得不轻,别在这里熬着了,还是得早点回去休息,我再帮他叫台出租车吧,”话音落下的同时,他强拉着邓斌,已经出了急诊大厅。
“你什么时候受伤了?”江华鑫和邓斌走了之后,断腿的小混混也被送去了手术室,医生护士呼啦啦跟走了好几个,急诊大厅里就只剩下那其他几个受伤的小混混,瞄一眼**,低头间或发出两声呻吟。何笑然同萧尚麒相对站在医生的办公桌前,半天没有出声,最后还是何笑然忍不住,轻声问了一句。
“早没事了,别听江华鑫吓唬你。”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周围一下子安静了,再开口时,萧尚麒的声音也低了下来,他不错眼的看着何笑然,视线从她的脸上滑落到胳膊,然后眉头蹙了起来。
“干什么?”胳膊猝然被萧尚麒捉住,何笑然本能的后退了一步,想要挣脱,仓促间,另一只手的手掌正按在了他的肋骨处。
冷汗很快在萧尚麒的额头上浮现,他握着何笑然胳膊的手猝然收紧,却抵挡不了那一阵骨骼上传来的,直抵到心头的锐痛。这一处骨伤不容易痊愈,医生当时就曾经叮嘱过,因为位置的原因,很多常规治疗的方法无法采用,只能靠慢慢养,他也觉得这几个月养得差不多了,可没想到,稍稍受一点外力,居然就这么疼。
只是他没法说话,他是一个男人,他没法拿这样的理由,来央求何笑然不要走,如果她的心已经不在他的身上了,他也不会要她的可怜。所以他只能静静的大口吸气,等那阵疼痛过去了,才慢慢松开她的胳膊。“衣袖破了,你胳膊上擦伤了一块,”在她戒备的目光里,他只觉得酸涩,在她的伤处指了指,轻声说。
“回去洗一下,就破了点皮。”退开两步,站到安全的地方,何笑然匆匆看了一眼,整个晚上太混乱,她真没发现,自己的胳膊擦伤了,不过这种皮外伤,她小时候就常常受,自己并不在意,倒是萧尚麒的忽然靠近,让她的心跳得几乎要从胸口蹦出来了,她讨厌自己的失控,一心只想躲得远些,再远些。
急诊大厅的外科医生到底回来了,在萧尚麒的坚持下,看了两个人的伤口,都是不太严重的皮外伤,医生忙了一个多小时了,没什么好气的叫护士拿了碘酒一通消毒,就匆匆打发掉了他们。
“那个律师好像还没回来,要等他吗?”c城的夜风清冷,走出医院的大楼,何笑然瑟缩了一下,看看眼前空荡荡的停车场,转头问萧尚麒。
“不用了,找个车,我送你回家吧。”自己的车显然已经被江华鑫开走了,萧尚麒苦笑,这家伙睚眦必报,自己今天晚上想是打扰了他的好事,他只把车开走,还算客气了。
“我自己能回去。”何笑然赶紧拒绝。
“然后再遇上几个小混混?”萧尚麒哼了一声,医院大门口有几台等着载客的出租车,他朝那里走过去。
“对了,你怎么会这么巧遇上这件事?”被他这么一说,何笑然忽然想起来了,刚刚的时候,突然从马路上冲过来的那台车的车号,365,不就是邓斌说的,最近见过好多次的那台车子?有如醍醐灌顶,一瞬间只觉得异常恼怒“你跟踪我?”
“没有的事儿!”萧尚麒没想到这么随便的一句话,就引起了何笑然的注意,强辩道“就是碰巧从你住的地方经过。”
“可是之前在我们报社楼下,还有在我吃饭的小店门口,我明明都见过你那台车!”何笑然退开两步,仰头看住萧尚麒的脸“怎么可能这么巧,萧尚麒,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是我什么人,你凭什么跟踪我?”
“我没有!”被戳穿了,萧尚麒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只能硬邦邦的有些结巴的说“你要是——看见了,也都不过是碰巧。”
“你说谎之前,都不认真想想怎么把谎说圆了吗?”何笑然摇头,苦笑了出来“还是对我,你根本连认真说句谎话都觉得麻烦?这个地球是圆的不假,但我们根本就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两种人,有自己生活的圈子,碰巧,怎么就可能这么碰巧,走到哪里都能遇到?”
“那你就当我是故意的吧。”萧尚麒想拉住何笑然,他真有一种冲动,想大声告诉她,这都不是偶然,他想她,想见她,可是他答应过她,不再打扰她的生活,所以这是他惟一想到的,能见到她、又不会打扰到她的方式,他就是想多看她两眼,这样,有一天,爱上了别人,嫁给了别人,他也能安静地走开了不行,他怎么可能安静的走开?他忍不住上前一步,他不可能放开她的,不可能把她交给别的男人,可是何笑然却比他更快的,接连退开了两三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