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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寒地冻,那件皮裘留下给姑娘暂时穿用。如果后会有期,姑娘可再还我。”
说罢,出了山神庙,扬长而去。
秦茹慧很赏识对方坦率和直爽,若非心中有个结头未解,她很可能告诉他,自己不在乎那些蜚短流长,深愿与他同行结伴。
可是,她心中还有个结那就是柳南江,因此,她又忍住了。
她一口气喝干了瓦罐中的薄粥,顿感精神大振。
背上的包袱已然解下来搁在她的身边,解开一看,铁剑还在,锦盒也原封不动。打开锦盒一看,里面却是空的,根本就没有那方玉佩。
秦茹慧不禁心头大惊,是秦羽烈早有防范,才给了她一个空盒?还是被肖云鹏窃走了呢?
她沉思一阵,后者可留性较少,如果肖云鹏窃走她的玉佩,不可能待她苏醒后留下姓名后而去,早就可以一掌置她于死地了。
那么,是秦羽烈有了防备,只给了她一个空盒了?不错,她当时并未真看玉佩是否放在锦盒之内。
她仔细察看锦盒,发现盒盖和盒底已为箭矢洞穿,如果玉佩是放在盒中的,坚玉绝不可能为流失射穿的。
为此,她肯定是秦羽烈预先用下了玉佩,只给了她一只空盒。
当然,肖云鹏也可能取走玉佩之后,故有疑阵。不过,这种成分是极其微弱的。
不管如何,她决心要问一问肖云鹏。以他那种坦率的言行,如果他真的拿走了玉佩,秦茹慧深信他不会狡词赖账。
大雪已停,雪地上留有肖云鹏清晰的足迹。
从足迹间的距离可以看出,肖云鹏是在缓步而行,并未施展轻功,相隔不到盏茶工夫,秦茹慧自信可以追得上,于是出了山神庙,循着足迹疾奔而去。
前行十里,秦茹慧勘察地势,才发觉肖云鹏是往长安城里去的。
秦茹慧正在考虑是否该不敛行藏地直往长安时,蓦然,一个人疾步来到身前,那个人竟然是和她有点小过节的欧阳玉纹。
欧阳玉纹疾声呼道:“秦姑娘!玉纹找你找得好苦啊!”秦茹慧不禁大感意外,茫然问道:“找我有什么事情?”
欧阳玉纹道:“柳相公极欲见你。”
秦茹慧蓦然听见柳南江的下落,不禁有些狂喜。不过,消息自欧阳玉纹嘴里说出来,却使她感到不大对劲,连忙问道:“他在哪里?”
欧阳玉纹招手向东北角一指,道:“离此不远,容玉纹带路。”
秦茹慧道:“因何要姑娘前来传言?”
欧阳玉纹喟叹一声,道:“姑娘有所不知,柳相公受了重伤。”
秦茹慧道:“他受了重伤。什么时候的事情,下手的是谁?”
欧阳玉纹道:“是三天前擦黑光景的事,对方是一个姓祝的老头儿。”
秦茹慧道:“那姓祝的老头儿那么厉害吗?”
欧阳玉纹道:“两败俱伤。不过柳相公伤势较重。”
秦茹慧道:“现在怎么样?”
欧阳玉纹道:“经玉纹三日来悉心凋护,柳相公的伤势已经大好了。”
秦茹慧一双美目中几乎冒出火来,欧阳玉纹的话似乎大大刺激了她,她心中蕴藏着一股强烈的妒意,任何女人和柳南江接触,都使她受不了。
可是,欧阳玉纹为柳南江疗伤并没有错,就像肖云鹏为自己疗伤一样,因此,秦菇慧还不过分地将妒火发出来,只是勉强地说道:“请姑娘告诉柳南江,就说我不想见他。”
欧阳玉纹大感意外,突然问道:“姑娘因何不愿见他呢?”
秦茹慧道:“不为什么,就是不愿见他,你这样告诉他就行了。”
欧阳玉纹道:“秦姑娘!你可知道柳相公多么渴望见你一面吗?”
秦茹慧不禁又动心了,振声问道:“他真的很想见我吗?”
欧阳玉纹点点头,道:“真的。据柳相公说,见你一面关系着一十三条性命的生死存亡,因此,他嘱咐我无论如何要找到你。”
秦茹慧一颗火热的心突然又冰冷下来,柳南江渴望见她不过是为了那方玉佩,现在她根本没有玉佩,见他又有何用?无非是自取其辱!
想到这里,心念一横,急声说道:“告诉柳南江,我不想见他,希望他也不要让我见到。”
说罢,夺路而走。
欧阳玉纹毕竟是一个心地纯洁的姑娘,不识男女之间的那个“情”字,如果识得那个“情”字,她最少也可解透秦茹慧掉头而去的原因了。
柳南江的确伤得很重。不过,经过欧阳玉纹运用其深厚的内力为他疗伤,伤势已大有起色。但是,欧阳玉纹却因内力损耗而花容消瘦,柳南江口中未说,内心却铭感不已。
他眼巴巴地盼望,总算听到了熟悉的步履之声,接着,欧阳玉纹走了进来。
柳南江疾声问道:“找到秦姑娘了吗?”
欧阳玉纹摇摇头,道:“没有,据说她已离开‘祥云堡’了!”
柳南江顿感失望,喃喃道:“完了!明天就满百日”
欧阳玉纹接口问道:“柳根公!你在说什么明天就满百日?”
柳南江道:“落在冷老魔手里的十三人都嗅进了冷老魔的毒物‘**烟’,百日断魂,明天就届满百日之期,这这”欧阳玉纹道:“难道秦姑娘能够解救吗?”
柳南江道:“可以,不过现在”
欧阳玉纹道:“除了她以外,其他人就不行了吗?”
柳南江喟叹一声,道:“欧阳姑娘,内中情由非三言两语可以道尽的。”
欧阳玉纹目光深深地望了他一眼,语气幽然地说道:“柳相公你好像有什么事瞒着我,是我不足信任?还是”
柳南江疾声道:“姑娘不要如此说了,疗伤之恩,在下没齿难忘,怎说在下不信任姑娘呢?”
欧阳玉纹道:“玉纹并不想以疗伤之情来套取相公的隐秘。”
柳南江不禁苦笑道:“那有什么隐秘呢?”
语气一顿,接道:“冷老魔以十三条性命相迫,要秦羽烈手中的一方玉佩为交换,秦姑娘答应窃取她父亲的那方玉佩,暂借给在下作解救一十三条性命之用,本来约好那夜子时相见的,不料一场意外的事情给耽误了。唉!现在一切都嫌晚了。”
欧阳玉纹目光中显露出无限的惊色,振声道:“是一方平常的玉佩吗?”
柳南江故意淡然地说道:“难道玉佩还有平常与特殊之分吗?”
欧阳玉纹说道:“若是寻常的玉佩,我这里倒有一方,可借与相公一用。”
柳南江惊道:“姑娘也有一方玉佩吗?让在下看看。”
欧阳玉纹立刻从怀中取出一只锦盒交与柳南江,那回锦盒和他在秦羽烈处所见到的那只锦盒完全一样。
打开锦盒,里面一块鲜艳夺目的玉佩。
形式、大小、色彩,和秦羽烈所出示的那一块完全相同。
柳南江记得秦羽烈说过,真的玉佩也是晶莹透明,却不透日光,此时虽无日光,却是白天,柳南江举起玉佩朝亮处照去,光线完全透射过来,如果秦羽烈所说不是信口开河的话,那么这块玉佩就是废品了。
欧阳玉纹见柳南江一再察看这块玉佩,禁不住问道:“秦堡主那方玉佩,相公可曾见过?”
柳南江点点头,道:“见过。”
欧阳玉纹道:“和这一块完全一样吗?”
柳南江道:“不管形式、大小、色彩,玉佩上所带花纹,完全一样。”
欧阳玉纹惊道:“真的吗?!那么,秦羽烈手中的那块玉佩绝非一般凡品,而是当今武林中万人所瞩目的那方玉佩了。”
柳南江道:“姑娘何以见得呢?”
欧阳玉纹道:“据家师说,普天之下,同此形式的玉佩只有二方,一正一副,也即一真一伪,这一块是副佩,秦羽烈手中那块毫无疑问的是正佩了。”
柳南江道:“根据许多传说,那方玉佩的确在秦羽烈手中,秦姑娘已然答应窃取后交与在下,可惜因在下身受重创错失良机。”
欧阳玉纹道:“相公原以将玉佩换赎冷老魔手中十三条性命,即使真是玉佩到手,也不过是过手之物,何足稀奇?”
柳南江道:“若是真的玉佩,在下虽持往冷老魔处换唤人质,事后即使杀身殒命,在下也会全力自冷老魔手中夺回的。”
欧阳玉纹道:“相公看得简单,说得也轻松,东西到了冷老魔手中,再想夺回似乎难如登天。其实,那方玉佩相公根本不可能拿到,因为秦姑娘想从她父亲手里窃取那方玉佩只是梦想。”
柳南江道:“如果她不惜决裂父女之情,动武去夺取呢?”
欧阳玉纹神情一愣,反问道:“秦姑娘如此说过吗?”
柳南江不想在此时谈及秦茹慧的身世,因而含糊其辞地说道:“在下只是如此设想而已。”
欧阳玉纹道:“即使秦姑娘为了成全相公救人义举,不惜绝断父女之情而动武,她也是徒劳无功的。”
柳南江道:“据在下所知,秦姑娘的武功已凌驾乃父之上。”
欧阳玉纹道:“胜固可胜,但是未必就能取得玉佩,据家师说,当今武林之中,论机智,工心计,无人能与秦羽烈比拟。他岂能轻易栽在自己女儿手上,秦姑娘虽有此心,却无能为力。”
柳南江多多少少也同意了欧阳玉纹的看法。
当初,秦茹慧提到窃到玉佩之事时,他也是抱着姑且一试的心理去期待的。
不过,此时一旦想起那十三个中了冷老魔“**烟”的危者,不免又忧心忡忡起来,尤其福儿也在其中,若有三长两短,实在难以向恩师复命。
欧阳玉纹见他眉心暗结,了解他心中所想,因而说道:“玉纹知道相公现在正为那十三个危在旦夕之人担忧,当今之计,只有用这方玉佩去瞒骗冷老魔,但愿他不辨真协那就好办了。”
柳南江道:“这方玉佩是令师交与姑娘的吗?”
欧阳玉纹答道:“是的。”
柳南江道:“虽是一方副佩,也必有其存留价值,想必令师曾交待姑娘,这方玉佩万不可失的?”
欧阳玉纹道:“不错,家师曾说过,性命可丢,这方玉佩不可丢。”
柳南江道:“那么,姑娘将这方玉佩与冷老魔交换人质,岂非违背了令师的嘱咐?”
欧阳玉纹摇摇头,道:“非也,家师曾嘱咐说,若他老人家腊八未归,教玉纹与柳相公结伴同行,凡事依随相公之动向,相公以救人为先,玉纹自然毫不犹豫地献出玉佩。玉纹并未违背家师嘱咐,不过是穷通达变而已,相公请作主吧!”
柳南江沉吟了一阵,道:“恐怕要辜负姑娘一番好意了。”
欧阳玉纹突然道:“这是何意?”
柳南江喟叹了一声,神情沉重地说道:“冷老魔曾经告诫在下,中了‘**烟’之人,百日之后必定断魂而亡,但是解毒却要在百日届满之三日前施行,故而冷老魔约定在前夜子时持玉佩铁剑前往以作交换,如今已是九十九日,解毒已来不及了。”
欧阳玉纹道:“在未见死者尸骨之前,你我总该尽心尽力而战啊!”柳南江道:“姑娘说得不错,姑不论这方玉佩能否瞒骗冷老魔,尚缺铁剑,冷老院也许就不肯答应。而且,在下目前伤势尚未痊愈,如何前往终南之松林酒店与其会晤呢?”
欧阳玉纹咬唇沉思了一阵说道:“让玉纹去试试如问?”
柳南江微感吃惊问道:“姑娘一人经去冷老魔?”
欧阳玉纹道:“相公倒不必为玉纹挂心,只是留下相公在此,玉纹倒有些不放心。”
柳南江不禁私心中感到一阵激动,轻笑道:“姑娘不必为在下挂心,天寒地冻,猛兽绝迹,而且姑娘去去就回”
欧阳玉纹接口道:“玉纹只怕有乘人之危的无耻之徒来到此处,相公毫无抗拒之力,那岂不”
说到此处,目光向下一瞟,接道:“玉纹打算将这座废寺的山门封闭,别人就不会进来了。又加干粮饮水还可食用数日,即使玉纹因故不能即回,相公在此也能安适无虞的。”
柳南江点点头,道:“此计甚好!姑娘快去,在下在此静候佳音。”
欧阳玉纹道:“玉纹尚有一不情之请”
语气一顿,接道:“玉纹因感此行关系一十三条之生死存亡,可说责任重大,亦想暂借相公之佩剑一用,不知可否?”
柳南江不禁迟疑地道:“这”欧阳玉纹道:“不必勉强,玉纹作此请求,实在太冒昧。”
柳南江沉吟了一阵,终于将长剑坚靠于墙壁之上,拱手拜了一拜,道:“师父,为救师弟,弟子只得将佩剑交与欧阳姑娘了。”
欧阳玉纹惊道:“福儿是相公的师弟吗?”
柳南江自知无法隐瞒,只得点头应道:“不错,他正是我的师弟,还望姑娘尽心尽力。
不过,寒星剑血气太重,姑娘不要轻易出鞘才是。”
欧阳玉纹接过长剑,又将那只锦盒纳入怀中,说道:“相公尽管放心养伤,玉纹此去,绝对不会辜负相公所托。”
言罢退出殿堂,抡掌劈向那原本倒榻的山门,将整个废寺都封闭了。
欧阳玉纹又仔细地察看一遍,才放心离去,临行之际,还小心翼翼地以那根黑竹竿扫除了每一个足印,直到远离废寺十里之外,方放开大步,将轻功施展到极限,如闪电般向终南山麓奔去。
不到一个时辰,已然过了杜曲,这个进香时期生意兴隆的集镇,目下萧条已极,长街之上连一个人影都没有见到。
欧阳玉纹也未打算停留,仍是疾行如故。
天际虽无飘零的迹象,但是,天色已逐渐向晚,因此,欧阳玉纹的脚步跨得更大更快了。
她出杜曲镇不久,蓦见一个小巧的人影疾奔而来,两者对面而行,倏忽就到面前,欧阳玉纹种情一振,因为那人就是梳着一根朝天小辫子的福儿。
欧阳玉纹连忙停步叫道:“嗳!你不是福儿吗?”
福儿闻声停步,冰冷的目光向欧阳玉纹扫了一眼沉声问道:“你是谁?”
福儿那种神态委实令欧阳玉纹吓了一跳,他过去那种天真活泼的神态,欧阳玉纹是见过的,但是此时看上去却面色发青,双眼冰冷深沉,在心悸之余,她也感到一阵心痛,一个十三四岁的孩童,竟然受到了冷老魔极为残忍的毒害。
想到这里,不禁喟叹道:“福儿!冷老魔将你怎么样了?”
福儿也不答话,呼地拍出一掌,劲道之猛,出手之快,实非欧阳玉纹始料所及。
欧阳玉纹疾闪避过,大叫道:“福儿!你怎么了?我是”
福儿两只如毒蛇般的眼睛,死盯在欧阳玉纹面上,沉叱道:“不管你是谁,竟敢称呼我福儿的主人一声老魔,还不快快掌下受死!”
欧阳玉纹人感迷惑,难道:“**烟”的药性尚未消失吗?
她连忙双手举起柳南江的剑,振声叫道:“福儿认识此剑吗?”
福儿冷笑道:“你即使手拿玉皇大帝的上方宝剑,我今天也要教你死无葬身之地。”
话声中,又是呼地拍出一掌。
欧阳玉纹连忙闪开,心中叫苦不迭。
福儿似乎心神业已丧失,冷老魔此着狡计不谓不毒,武林中频添十三个心神丧失,只听其中一人控制的狂人,岂不要天下大乱。
欧阳玉纹在思念中,福儿又一连攻出了三掌,以前,她并未见过福儿的功力,也不知他此时的功力超过以前还是不如以前,从他的出手和劲道看来,他似乎施展的是佛门武功“伏虎掌法”而且很有点火候。
欧阳玉纹连躲了十几掌,累得她娇喘不已,情知一味闪避并非善策。
于是,她想出手将福儿点昏,然后背负福儿去见柳南江,共商解救之策。
因此,她动用那根黑竹竿向福儿身上穴道点去。
可是,福儿精灵异常,使她无法得手,为了怕伤害福儿,她又不敢轻率动用煞招,结果是处处缚手缚脚,被迫居下风。
这就是冷老魔的歹毒之处,利用正派人士不愿伤害这些失性疯狂者的心理,而遂其兴风作浪的目的。
福儿进攻三十余掌均未得手,也不禁急怒攻心,立即撮唇一啸。
啸声方落,人影倏现,黑压压一片人头,将欧阳玉纹围住了。
一十三人一个不少,想不到冷老魔没有让他们断魂丧命,却使他们失魂受其骗使作乱。
这其中,欧阳玉纹识得司马夫人,也识得商美娟和唐如玉,但是却叫不出她们的名字。
忆及仲秋之夜,商美娟和唐如玉在公证席上,显得雍容华贵,曾几何时,她们却变得披头散发,面色铁青,宛如索魂厉鬼,思念及此,欧阳玉纹不禁暗中扼腕一叹。
福儿似乎是十三人之中的头儿,只听他发号施令道:“大家一齐围上,拿下这个女娃儿。
记住不要伤及她的皮肉。老主人丧偶多年,咱们十三个也该送他一房娇妻美妾才是。”
这话听在欧阳玉纹耳中,虽然有些使她气愤,却并没有责怪之意,眼前不过是十三具行尸走肉而已。
不过,那二十六道冰冷深沉的目光却使她不寒而栗,情知再要心含仁慈,今天可能要吃大亏。
因此“锵”地一声,将柳南江的佩剑寒星拔出了剑鞘。
商美娟首先解下了腰间紫色罗带“刷”地一声抖成一道匹练,向欧阳玉纹前胸卷去。
立于欧阳玉纹左侧的荆如楠也趁机打出一枚飞旋如轮的暗哭。
同时之间,欧阳玉纹身后的“八凤园”主人司马夫人也自腰间抽出软剑,如灵蛇般弯弯曲曲地向欧阳玉纹腰间缠去。
欧阳玉纹右剑左竿,身形一转。
首先是荆如楠打的暗器被拨飞,接着“锵”地一声,商美娟的紫色罗带被削去一段,司马夫人立即见机撤剑,不然她那把软剑也必然会被寒星即为两段。
周围十三人只有三人联手而上,欧阳玉纹已感拙于应付。
如果,十三人纷纷出手,那必然更难应付。
欧阳玉纹有鉴于此,立即先发制人。
沉叱一声,长剑向司马夫人胸前刺去。
软剑最厉害的一着,就是“缠”字。因此,司马夫人身形一矮,避过寒星剑的锋锐,振腕一抖,软剑就化成几道圆圈,向欧阳玉纹执剑的右腕缠去。
欧阳玉纹的目的是不想伤人,一见对方软剑向腕上缠来突地将长剑往回一抽。
司马夫人的软剑正好缠在寒星剑的剑锋之上,只听一阵“叭叭”脆响,司马夫人的软剑断成数截,手中只剩一把光秃秃的剑柄。
司马夫人软剑断裂,使欧阳玉纹消失了一大劲敌,心头不禁一宽。
福儿虽然心神丧失,机智却未见减退。
大吼道:“一齐上,千万不能被这婆娘各个击破。”
他一面喊叫,一面呼地拍出一掌。
其余诸人也纷纷刀剑并举,拳拳齐动、欧阳玉纹立刻陷于四面楚歌之境。
欧阳玉纹心中非常明白,只要自己心中用一犹疑,立刻就有殒命之危,于是宝剑一挥,一招“莲台见佛”变成千万剑花。
只闻一连串惨呼之声,除了福儿之外,其余十二人,没有一个人不带伤流血,福儿是她故意避开了的,否则,欧阳玉纹手执寒星宝剑,施展出佛门三大剑法之一的“莲台七式”可说无一人能当其锋锐。
欧阳玉纹知道多耽误下去,除了多制造杀孽之外,别无益处。
因此,趁对方多人受创后退之际,一纵身出了树林,向杜曲镇上奔去。
她刚奔出不到十丈,忽然百草丛中冒出一个人来挡住了她的去路。
欧阳玉纹一看,此人赫然就是“九指魔杖”冷如霜。
此刻,不禁气愤填膺,顿时有了泄愤的对象。
她挥动手中长剑,向冷如霜项间刺去。
冷如霜沉叱道:“且慢动手!”
同时飘身引退。
欧阳玉纹一剑走空,也只得撤招改势,厉声喝问道:“还有何话说?”
冷如霜招手向欧阳玉纹身后一指,道:“姑娘不妨回头看着。”
欧阳玉纹冷笑道:“冷老魔!你少耍诡计,姑娘不会上当。”
冷如霜道:“放心!老夫要你活着回去传信,还不打算置你死地。”
欧阳玉纹长剑平伸,预作防备,这才缓缓旋过身去。
一看之下,芳心大骇,原来方才和她交手的十三个人此时都躺下了。
冷如霜冷冷笑道:“姑娘看清楚了吗?他们现在成了行尸走肉,只是比死人多一口气,而这一口气,还要老夫每隔三个时辰给他们吃一粒药丸才能维持。姑娘的剑法也许可以置老夫于死地,可是,姑娘得想想他们十三人的死活。”
语声一顿,接道:“老夫自福儿口中,已得悉那姓柳的娃儿是为了玉佩和铁剑而来中原,他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师父无尘老秃驴还交付给他一个挽救武林浩劫的使命。既是如此一位了不起的豪客,那就要他先来救这十三个人。”
欧阳玉纹问道:“如何救法?”
冷如霜道:“那还用问吗?拿玉佩和铁剑来作为交换。”
欧阳玉纹道:“若只有玉佩而无铁剑,交换福儿一人如何?”
冷如霜哈哈大笑道:“姑娘的算盘打得真精明,不过老夫可也不是轻易就能受骗之人,福儿在十三人之中最具价值,因为他是无尘老秃驴的徒儿,一方玉佩换他一命未免太便宜了。”
欧阳玉纹原想以那方玉佩夫瞒骗冷加霜,希望能够解救福儿。
现在,冷如霜一口回绝,连这一线希望也破灭了。
这件事儿得先和柳南江商量以后再作计较,欧阳玉纹一念及此,乃还剑入鞘,螓首微点,道:“好!我将你的话转告柳相公。”
语声转为严厉地接道:“在柳南江未回复你以前,你不能驱使他们为你卖命,如此作法不但会遭受万人唾骂,也会遭万人群起而攻。”
冷如霜纵声狂笑道:“哈哈!老夫今年六十出头,凭你这两句话也想吓倒老夫吗?”
语声一沉,接道:“告诉你,老夫今晚就要驱使他们去找秦羽烈。”
欧阳玉纹惊道:“那怎么行?秦羽烈一定会杀死他们的!”
冷如霜冷笑道:“秦羽烈假冒伪善,乔装正人君子,如果他出手杀死心神丧失之人,那就无异揭发他的真面目,老夫谅他不敢。”
欧阳玉纹沉声道:“你不要太过自信。别人不管,若是福儿有个三长两短,你就休想逃过柳相公的寒星宝剑。”
冷如霜满面桀骜不驯的神情说道:“可是,柳南江的师弟却再也不能复活了。”
欧阳玉纹疾声道:“冷老魔!你最少也该等待柳相公的答复之后才能展开行动。”
冷如霜道:“老夫没有那种耐性,因为柳南江已经失约一次,如果怕福儿在‘祥云堡’遭到不测,你和柳南江大可前往保护,合你们二人之力,大概还可以对付得了姓秦的。”
欧阳玉纹不禁楞住了,冷如霜不但要驱使那十三个心神丧失的人去对付秦羽烈,现在以福儿相挟,连她和柳南江都要受其驱使了。
冷如霜手一摆,道:“姑娘可以走了,再多说几句话,他们可能要断气了。”
欧阳玉纹心头一凛,不敢再耽搁下去,飞快地离开现场,向回程奔去,天色已黑尽,欧阳玉纹感到饥肠辘辘。
好不容易在戌末时分回到了柳南江藏身的废寺,欧阳玉纹不禁心头一松。
可是,她一口长气尚未透出,松下的心情又绷紧起来。
原来封闭的山门已经洞开。
欧阳玉纹不禁大驻,左手横持着长剑,右手握着剑把,小心翼翼地进了废寺。
她一走进山门之后,就知道自己的戒备是多余的,因为凭她的感觉就知道庙内空无一人。
放眼一看,柳南江果然不见了。
这使她放心不少,最少她没有眼见到柳南江的尸骨,也许他只是极好心的人救走了。
可是,她又立刻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如果柳南江是被人救走,他绝不可能不告而别,他也许不关心福儿的安危,但是,他绝对不会忘记师传的佩剑。
那么柳南江又是被人掳为人质了吗?如果是的话,情势就非常严重了。因为柳南江的身价和福儿又大不相同了。
欧阳玉纹自废寺中退出来,坐在石阶上发愣,她不知该怎么办?自己的担子已够重了,现在又加上了柳南江身上的重担,剑在她手里,她就该为他作点事情。而目前唯一的就是解救福儿。
如何解救呢?她心中问了一百遍,但却没有一次得到答案。
她忽然想到秦羽烈,于是,决定将冷老魔的动向去告诉他,看看他的态度如何。
一念及此,欧阳玉纹就疾步向“祥云堡”奔去,不过盏茶工夫,就来到了堡门外。
外管事花云锦正在门口,一见是欧阳玉纹,忙迎上来笑道:“原来是欧阳姑娘,请问半夜到此,有何贵干?”
欧阳玉纹道:“玉纹有紧急事情极待与秦堡主一谈。”
花云锦又犹疑了一阵,道:“容花某试试,请姑娘稍待。”
约摸过了半盏热茶工夫,花云锦与秦羽烈相偕而出,欧阳玉纹看不出秦羽烈有何病容,不过,她知道秦羽烈是在为秦茹慧的出走而气恼。
秦羽烈站在石阶上,向欧阳玉纹拱了拱手,道:“欧阳姑娘深夜到此,令师又未曾随行,故而秦某不延请姑娘入内待茶了。”
欧阳玉纹裣衽回礼,道:“多谢堡上,站在此地说说也是一样。”
秦羽烈问道:“姑娘有何要事相告?”
欧阳玉纹道:“关于三大庄主及‘八凤园’司马夫人等一十三人中了冷老魔‘**烟’一事,坚主可曾听说过?”
秦羽烈点点头,道:“听说过,也许这只是讹传。”
欧阳玉纹道:“并非讹传,确有其事,而且情况相当严重。”即将所遇情形一一叙述。
接着又道:“稍后冷老魔也曾现身,扬言今晚将驱使司马夫人等一十三人前来贵堡寻事,届时堡主当如何对付?”
秦羽烈不暇思索地回道:“擒贼擒王,自然要先对付冷老魔。”
欧阳玉纹道:“堡主说得不错。可是,彼等之性命全仗冷老魔每隔三个时辰喂食一粒药丸所维持,杀了冷老魔,岂非置他们于死地?”
秦羽烈微微一愣,道:“这倒难了!”
欧阳玉纹道:“彼等现在已是不分亲疏,对冷老魔却唯命是从,而且出手绝不容情,找上门来时,堡主能容忍吗?”
秦羽烈语气迟疑地说道:“容忍也得有个限度,秦某总不能坐视他们杀人纵火呀!”
欧阳玉纹道:“堡主可知还有柳相公的书僮福儿在内?”
秦羽烈“噢”了一声,道:“怎么样?”
欧阳玉纹道:“其余诸人,堡主采取何种手段去对付,玉纹不管,只求堡主不要伤害福儿。”
秦羽烈面现难色地说道:“人无害虎心,虎有伤人意,福儿身手原本不凡,目下心神丧失,必然变本加厉,稍有一念之仁,秦某也许反被福儿所杀,这件事情在下不能答应姑娘。”
欧阳玉纹道:“堡主可知冷老魔的来意?”
秦羽烈一摇头,道:“秦某不知。”
欧阳玉纹道:“他说堡主假冒伪善,乔装正人君子,如果堡主放手杀害那些心神丧失之人,正好揭露堡主的真面目。”
秦羽烈冷笑道:“如果秦某一意姑息容忍,则冷老魔狡计得逞,目前秦某行事已不计毁誉,但求问心无愧。”
欧阳玉纹心头一怔,紧蹙蛾眉,道:“如果他们前来,堡主绝不轻饶了?”
秦羽烈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既来犯我,为求自安,秦某自然无法去思索犯我之人是否出于自愿,这点还要请姑娘见谅。”
欧阳玉纹道:“玉纹所请堡主不答应了?”
秦羽烈拱手一礼,道:“请恕有违尊命。”
欧阳玉纹道:“实不相瞒,柳相公因染病不起,将佩剑交与玉纹,嘱托务必保护福儿。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玉纹只要一息尚存,绝不容许福儿出差,若有冒犯之处,尚请堡主谅解玉纹苦心。”
秦羽烈凝声道:“姑娘可知如此做已然间接助了冷老魔一臂之力?”
欧阳玉纹道:“玉纹明知。”
秦羽烈道:“明知因何故犯?”
欧阳玉纹道:“我是不得已行事,否则,玉纹就有负柳相公之嘱托了。”
秦羽烈沉吟了一阵,问道:“姑娘方才说,柳相公染病在身,目下在何处将养?”
欧阳玉纹摇摇头,道:“玉纹不知。”
秦羽烈又问道:“令师呢?”
欧阳玉纹道:“有事他往。”
秦羽烈“噢”了一声,道:“方才姑娘说,你为了维护福儿,或将有损害本堡之处,秦某自然了解姑娘之苦心:不过万一秦某有冒犯姑娘之处,不知令师是否也能体察秦某的苦衷?”
欧阳玉纹道:“那不干堡主之事。”
秦羽烈哈哈大笑道:“姑娘好豪气!但愿冷老魔只是虚声恫吓,你我都省却麻烦了。”
欧阳玉纹道:“绝非虚声恫吓,以玉纹臆测,今晚必来。”
秦羽烈道:“听姑娘的口气,今晚要在这里等候了?”
欧阳玉纹螓首一点,道:“不错。”
秦羽烈向花管事一摆手,道:“请欧阳姑娘入内避避风寒。”
欧阳玉纹摇摇头,道:“不敢打扰。玉纹随家师流浪多年,餐风露宿习以为常。玉纹在对面大槐树下坐候即可。”
秦羽烈笑道:“那么,秦某失陪了。”
向花云锦一摆手,沉声吩咐道:“掩门,小心戒备。”
守护的武士退进堡内,角门关紧,那四支松脂火炬也一起熄灭,大地陷于一片黑暗之中。
不知不觉天已大亮,欧阳玉纹白白地受了一夜饥寒之苦,别说司马夫人一行心神丧失之人,连一只野狗也不曾打从堡门经过。
欧阳玉纹站起来活动了一下几乎冻僵的双腿,打算离去。
虽然她还不放心离去,但是,总得在附近找一点食物饱腹才行。
突然堡门打开,秦羽烈穿戴整齐走了出来,身后跟着花云锦以及十几名武士,看样子,他昨晚不曾解衣就寝。
欧阳玉纹正想道早,秦羽烈已然笑着问道:“姑娘昨晚发现了些什么?”
欧阳玉纹道:“毫无发现。”
秦羽烈冷笑了一声,道:“一无所获岂不是平白无故地受了一夜冻刑?”
欧阳玉纹听出对方话中有弦外之音,沉脸问道:“堡主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秦羽烈也沉脸寒声说道:“姑娘虽善花言巧语,却休想骗过秦某,你分明是胡乱编造,目的不过是想窥察本堡动静。”
欧阳玉纹一见对方血口喷人,分明是故意找岔,也就不甘示弱地回道:“贵堡有何隐秘惧人窥察?”
秦羽烈冷冷一笑,缓步走下了台阶,道:“自群芳赛会以来,秦某一直心仪姑娘的剑法,今天正好是机会,姑娘亮剑吧!”
欧阳玉纹冷哼道:“原来堡主是要找借口与玉纹动武,玉级也只好奉陪了。不过,但愿堡主也亮出一套剑法来让玉纹偷学一二。”
她当然不知秦羽烈也会“归真剑法”除了白玉梅曾经跟柳南江说过之外,连秦茹慧都不知道秦羽烈也会用剑。
当他听完欧阳玉纹的话后,嘿嘿一笑,向后朝花云锦一招手。
花云锦凌空一抛,一把鞘套与寒星剑形完全相同的古剑已然到了秦羽烈手中。
秦羽烈踌躇志满地笑道:“欧阳姑娘!出乎你的意料之外吧?”
欧阳玉纹瞪大了眼睛,这委实太出乎她的意料之外了。
不过,其原因不是为了秦羽烈会用剑,而是秦羽烈手中竟然有把名剑。
据丑老人向她说,当今武林中只有两把古剑,一为“寒星”一为“冷月”而秦羽烈手中所拿正是那把“冷月”宝剑。
欧阳玉纹定住惊震不已的心神,扬家问道:“堡主手中的古剑可是名唤‘冷月’?”
秦羽烈先是一愣,继而哈哈大笑道:“想不到姑娘竟是个识货的行家,今天秦某正要试试这把‘冷月’宝剑的锋利。”
欧阳玉纹不禁面临犹疑了。
据丑老人说“冷月”“寒星”虽同为名师所铸,然而前者却胜于后者。
万一手中“寒星”宝剑毁在对方手下,自己将来如何向柳南江交待?
想了一想,才说道:“玉纹不敢掠人之美,仍愿以竹代剑,领教一下堡主的剑法。
秦羽烈沉叱道:“不行!冷月对寒星,此乃顺理成章,姑娘怎可以竹代剑,秦某可不愿意落个胜之不武之名。”
欧阳玉纹道:“寒星剑为柳相公所有,玉纹怎可擅用?”
秦羽烈冷笑一声,道:“姑娘扪心自问,可曾动用过寒星宝剑?”
欧阳玉纹一沉吟,道:“用过。”
秦羽烈道:“那就对了,柳南江既放心交与姑娘,姑娘自然有全权使用。除非姑娘心存畏惧,故意以竹代剑,预留退步。”
欧阳玉纹沉声道:“堡主休得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玉纹只因二剑同冶一炉,不忍使其自相挞伐,所以才不愿动用。”
秦羽烈道:“两剑毁去其一,存者方能称雄武林,姑娘亮剑吧!”
说罢,缓缓抽出冷月宝剑。
长剑在晨曦之中闪出一片寒光,欧阳玉纹在神情凛然之下,也不自觉地拔出了寒星剑,出她意外,剑已出鞘了。
秦羽烈似乎唯恐欧阳玉纹反悔,低叱道:“秦某有违”
话音未落,长剑缓缓向欧阳玉纹眉宇之间刺来,用的正是“归真剑法”的一招起手式—
—“拨浪观鱼”看似轻淡,却暗藏无数变化。
欧阳玉纹与秦茹慧曾较量过,因而对秦羽烈所施展的剑法相当熟悉,立即心凝神壹,以一招“莲台见佛”向对方迎去。
一时之间,但见剑影如山,剑气飞旋,堪称气势磅礴。
大凡起手式都是一着问招,秦羽烈猛一压腕,前伸之剑立刻转为上翘。
同时,身形闪到欧阳玉纹右边,剑尖向欧阳玉纹挑去。
欧阳玉纹已然发觉“归真到法”由秦羽烈施展起来,较之秦茹意更具威力。
但是,她尚自信绝不致败在对方剑下。
唯一使她担心的就是那招“反璞归真”如果秦羽烈使的话,她今天可能就难逃大限了。
想到这里,欧阳玉纹决心快攻求胜,于是振腕一抖,一连攻出三剑。
秦羽烈大喊一声,道:“姑娘好剑法”
同时,手中长剑一横,将欧阳玉纹的来势封住。
“锵”地一响,秦羽烈身形咚咚咚连退三步,而欧阳玉纹却纹风不动。
再看秦羽烈手中长剑,就只有半截了。
欧阳玉纹惊异不已,秦羽烈更是心头惊骇不已,人已退到台阶之上,口里一连声嚷道:
“假的,假的!这根本就不是冷月宝剑。”
欧阳玉纹也发现对方那把长剑的断裂处色泽晶亮,与表面的色泽不同,显然是一把供摆饰之用的膺品。
到此,欧阳玉纹也明白了秦羽烈的用意,主要是想试试他手里的那把冷月宝剑可是真货。
秦羽烈飘退台阶之上,欧阳玉纹本不想再行追击。
可是,寒星剑要沾血方能回鞘。
因此,飞地纵身跟了上去。武士们纷纷而动,最前面两人并矛向欧阳玉纹喉间刺来。
欧阳玉纹长剑一挥,面前响起两声修呼,两条鲜血淋漓的断臂落在石阶之上。
“锵”地一声,寒星剑回入了鞘中。
欧阳玉纹讪笑道:“幸亏玉纹运气不错。”
语声一顿,接道:“鹄候终宵,总算有此收获,玉纹告辞了。”
秦羽烈目光凝望远处,冷声道:“只怕姑娘又走不掉了。”
欧阳玉纹沉叱道:“堡主还有什么花样?不妨快些使出来。”
秦羽烈也不答话,抬手向远处一指。
欧阳玉纹回头望去,不禁一怔,原来司马夫人一行鱼贯向堡门外行来。
待行至近前时,欧阳玉纹不禁感到一阵心酸。
原来那一行心神丧失者遍体湿淋,神色败坏,想必昨夜露宿在荒郊的。
一行人在堡门口一字排开,福儿一跃来到中间,小手往秦羽烈一指,道:“秦羽烈!我等奉主人之命前来向你讨回玉佩铁剑。”
秦羽烈即使有一副铁石心肠,此时不禁大大摇头。
和声问道:“福儿,你的主人可是柳南江?”
福儿低叱道:“什么狗屁柳南江?连鼎鼎大名的‘九指魔杖’冷如霜,你都不知道吗?”
秦羽烈并未激怒,依旧和颜悦色地说道:“福儿,秦某给你们换一套干净衣服如何?”
福儿凶残已极地吼道:“少废话!快些拿出玉佩铁剑来。”
秦羽烈摇摇头,道:“什么玉佩铁剑,秦某可没有听说过。”
福儿咻咻然道:“案羽烈!你少装蒜!否则要你好看。”
秦羽烈道:“福儿,请你们主人来与秦某一谈如何?”
福儿“呸”了一声,道:“就凭你也配见我家主人吗?”
秦羽烈冷笑道:“其实,冷老魔就尾随其后,何不出来一见?”
福儿景叱道:“好大的狗胆,竟敢称我家主人一家老魔”
转身向行列中的荆锦峰一指,道:“你去!摘下秦羽烈的脑袋。”
荆锦峰一跃上了台阶,伸手向秦羽烈头上抓去,虽然不成招式,却辛辣无比,劲道十足。
秦羽烈一探手就扣住了荆锦峰的右腕,顺势一送,荆锦峰就滚下了台阶。
可是,他爬起来又往上冲。
终于又被秦羽烈摔了下来。
福儿扬臂一挥,道:“齐上!务必要摘下秦羽烈的头颅。”
秦羽烈想必不愿在自己堡门口制造血腥,孤身退进堡内,掩上了角门。
十几人拼命扑向堡门,拍、打、捶、乱闹一通。
福儿却在下扬臂疾呼,看样子存心要喊破他的喉咙才甘心。
欧阳玉纹已蹑手蹑脚地潜至福儿身后,伸手向福儿的昏穴点去。
福儿却像背后生着眼睛,霍地旋过身来厉声叱道:“又是你!”
呼地拍出一掌。
欧阳玉纹连忙闪开,福儿却又劈出一掌。
欧阳玉纹连连闪进,她等待机会想点封福儿的昏穴,虽然她不知有什么方法可以解救福儿,但她却不愿眼见福儿遭受这种折磨。
可是福儿的身手矫健已极,根本就没有欧阳玉纹下手的机会。
而福儿却一连串攻出三十余掌,将欧阳玉纹逼退了五十余步。
两人已然退到堡门的右侧,福儿突然问道:“姑娘那把剑是从何处来的?”
欧阳玉纹不禁大喜过望,连忙问道:“福儿!你清醒了吗?”
福儿沉声问道:“我问你那把剑是从何处得来的?”
欧阳玉纹道:“是柳相公交给我的,他要我设法救你脱险。”
福儿低声道:“不必!他们中毒是真,我中毒是假,转告柳相公放心好了。”
欧阳玉纹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凝声问道:“真的吗?”
福儿点点头,道:“姑娘难道在我的语气中还听不出来吗?”
欧阳玉纹茫然不解地问道:“福儿!你为何要受这种折磨呢?”
福儿疾声道:“请转告相公,我已探得一桩隐秘,俟真相大白时,我就会离开冷老魔之手,请他尽管大放宽心。”
欧阳玉纹道:“福儿!你真的没有中毒吗?你的面色真是难看透了。”
福儿摇摇头,道:“不要紧的。请姑娘如此转告柳相公就可以了。”
欧阳玉纹道:“福儿!你多珍重,万一被冷老魔发现就糟了。”
福儿道:“我会当心的。”
语声一顿,接道:“姑娘快些离开此地,冷老魔随后就到,今日有一场恶斗的。”
欧阳玉纹关切地说道:“小心秦羽烈啊!可别真的为冷老魔卖命。”
福儿再也没有答话,掉头向堡门口走去。
欧阳玉纹虽然心中大喜,但是,想想福儿小小年纪竟能如此忍受折磨,芳心中也不禁生出一股敬佩之情。
堡门仍然响着杀伐之责,欧阳玉纹没有必要再留下去。
稍一犹疑,即疾速地离开了“祥云堡”
一口气奔了十余里,欧阳玉效才停下来。
何处去呢?当然,最重要的是要先找到柳南江。
但是,在何入到何处去找呢?
想了一想,决定再回到那座废寺去看看,也许可以发现一点蛛丝马迹。
当武林中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终南三老峰头之际,谁也不会注意到这小小的“啸吟山庄”来。
这个山庄位于华山东麓的华蓄峰下,一处茂密松林之中。
在这隆冬季节,庄门是经常紧闭的。
可是,庄门两边的对联,仍是闪闪发出金光。
那副对联写道:“啸遨江湖,刀剑拳拳开义路,吟哦松林,诗书琴棋度余年。”
从这副联语中,不但可以看出这里的主人是江湖豪客,也是一个以琴棋书画消磨终日的隐士了。日薄黄昏,暮露四合。在“啸吟山庄”内院的东厢上房中一盘棋局也告终了。
持黑子的是一个年约十四五岁面貌俏丽的青发使女,两粒黑白分明的眸于凝住棋枰良久,一扬手中一大把棋子儿扔进了瓦罐,轻笑道:“小姐棋高一着,兰儿认输了。”
被称为小姐的是个约有十六、七岁的少女,赢了一盘棋并未使她欣喜若狂,只是淡淡地一笑,然后将目光向窗外望去。
看了一阵,才轻声问道:“兰儿!什么时候了?”
其实,她这句话是多问的,屋内上了灯,外面尚未黑尽,在这隆冬季节,必然是酉初光景。
兰儿是个识趣的丫头,知道小姐查问的时刻不过是另一件事情的开端。
于是轻笑道:“酉初光景,该给柳相公煎药啦!”
说着往外走去。
走了一半,又回转身来低声说道:“小姐,柳相公要是不姓柳就好了!”
被称为小姐的啐道:“啐!胡说八道,被夫人听见不骂你才怪?柳相公要是不姓柳,夫人也不会将他带进庄里来了。”
听这少女的口气,敢情她也是姓柳?
一点也没错,她就是柳仙仙,她嘴里的“夫人”自然就是她的母亲柳夫人了。
原来柳南江到这里来了。
今天是第三天了,柳南江的伤势已大有好转,他暗中运动一试,内力已可聚集到三四成之谱,这是一个令人振奋的好现象。
可是,他心里却并未因此而开朗。
师弟福儿如何?这是他最关心的事。
而且,为救福儿,连佩剑都交给了欧阳玉纹。
师弟,佩剑,都是师父亲手交给他的,如今都远离了他,教他如何不心烦意躁呢?
突然,门外传来轻咳之声。
柳南江知道是柳夫人来了,她每次到来都是用这种方法向他预先打个招呼。柳南江早就可以下床走动,连忙走到门边,恭声道:“有请夫入!”
不等那青发使女回身传话,柳夫人就已笑吟吟地走进了屋中。
青发使女侍候夫人入坐,然后肃立在柳夫人的身后。
柳夫人照例先察看了柳南江的脸色,然后问道:“相公的伤势大好了?”
柳南江道:“可以说是全好了,这完全是蒙夫人之赐。”
柳夫人笑道:“快别这么说了,你我虽不沾亲,总算同宗”
语气一顿,接道:“只是仙仙那丫头,那日有冒犯之处,尚祈相公原谅。”
柳南江皱了皱眉头,然后笑道:“其实,仙仙姑娘也是为在下好,当时听在下不愿来此疗伤,就立即点了在下的昏穴,其实”
柳夫人笑道:“相公切莫以为妾身留根公是别有用心。”
柳南江连忙接口道:“在下绝无此意。”
柳夫人道:“妾身也知相公不是那种人,但是妾身却将坚留相公的原因解释一下!”
语气一顿,接道:“相公所服之药谓之‘补元汤’,药性非常霸道,体质不合或武功底子不够深厚之人服之有害无益。相公的穴脉,足可承受‘补元汤’霸道之药性,这也算是有缘,因此妾身也就冒昧地将一贴药剂煎熬妥帖,于相公昏睡中灌服而下。”
柳南江道:“这是夫人恩典,何言冒昧二字?夫人太言重了。”
柳夫人笑了一笑,道:“相公不怪罪妾身就安心了。”
语气一顿,接道:“‘补元汤’共分七帖,每日一帖,相公已服三帖尚余四帖未服。如果中途停辍,妾身不但没有救相公,反倒是害了相公,这就是妾身坚留相公小住数日之原因。”
柳南江道:“既然如此,在下就再打扰数日,不过太费神了。”
柳夫人摆摆手,道:“妾身方才就说过了,相公不必客气。”
说到此处,似乎两人已无话可谈了。
沉默一阵,柳南江见柳夫人并无离去之意,因而问道:“因何未见柳庄主?”
柳夫人面上突现忧戚之色,喟叹一声,道:“此事说来话长!”
语气一顿,接道:“相公可曾听说过柳啸吟这个名字?”
柳啸吟?柳南江默默诵念数遍,可是,他对这个名字完完全全是陌生的。
因而摇摇头,道:“在下没有听说过,那就是庄主的大号?”
柳夫人点点头,道:“正是,不过,已有十年不闻他的音讯了。”
柳南江突然道:“柳庄主离家出走了吗?”
柳夫人道:“是的”
说到此处,柳夫人的目光在柳南江面上扫了一圈,接道:“妾身在终南松林酒店与相公初见时,曾探询过相公的家世,不意被相公一口回绝,妾身不揣冒昧,还想问一问,令尊”
柳南江神色黯然地回道:“并非在下不愿谈家世,实在不知生父是谁,因而羞于出口,所以才不得已回绝了夫人。”
柳夫人又问道:“那么令堂是?”
母亲是谁,柳南江是知道的。
不过,师父曾经一再叮嘱过他,母亲临终之时,曾留下遗言,不许柳南江再提起她的姓名。
上次初见白玉梅时,因一字之差,他曾情不自禁地说出了母亲的名字。
事后想想,不仅是违背了师命,也违背了母亲的遗言。
因此,现在他再也不敢提到他母亲的名字了。
于是,摇摇头,道:“家母是谁,在下也不知道,我是由恩师抚养成*人的。”
柳夫人“噢”了一声,问道:“那么令师是那一位高人呢?”
无尘大师是他的师父,目下武林中人知道的已不少。
自然没有隐瞒这位柳夫人的必要。
因而他直答道:“家师是无尘大师。”
柳夫人颇为惊异地说道:“原来是那位方外奇人,难怪相公的‘雷音八剑’火候如许之深了。”
柳南江道:“夫人谬赞。在下如能学得家师一半精髓,毕生就受用不尽了。
柳夫人道:“相公客气!”
语气一顿,接道:“相公如不嫌妾身唠叨,妾身倒愿意将庄主离家出走的原因与相公一谈。”
柳南江道:“在下洗耳恭听。”
柳夫人道:“妾身并非原配,只是继室,前妻生下一子,与相公年纪相若,但是却不知下落,庄主思子心切,所以才留书出走,去寻访爱子,声言寻子不获,永不归家。”
柳南江诧异地问道:“这就怪了!亲生儿子因何会不知下落呢?”
柳夫人叹了口气,道:“说起来这也是造化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