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幕桫椤双树三

桃子夏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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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门开了,他欣喜地以为是真夜。  进来的人缄默不言,沉默地伫立在门口,身后是另外几个同样高大的男生。  "是你们?"岚失落地重新倒回枕头,"好久不见。谢谢你们救我。"  小七开门见山地说:"岚,你打算怎么解决那件事情?"  "哪件?"  "樱蓝。你知道的,我从来就没想过要放弃她。我也不允许你再带走她。"  他的表白坚定,没有丝毫转圜的余地。虚弱的岚别过脸去不回答,门外的千曜、尊尊和皇微交换下眼色走进来,并不宽敞的房间霎时布满危险的气息。  岚毫不理会这些:"我谢谢你们救了我,但是樱蓝我一定要带走。小七,有一件事情我想你不知道。被人鱼噬走记忆的人,是不会再恢复的。"  "你的意思是,她永远都想不起过去了?"  岚点头:"是的。对于她来说,所有的过去都是一片空白。她不是人类的失忆,而是被人鱼噬走所有的记忆。那块记忆所代表的时光再也不可能回来了。也就是说,即使你得到樱蓝,她也不再是从前的她。她早就是另外一个人。"  "可是樱蓝她"小七还没说完,他的话被身后不知何时闻声过来的真夜抢白。  "樱蓝?樱蓝她回来了?"  真夜手里提着小七他们交代要买的东西,细心的她刚走进房间就发现小七和岚的神情都不太对劲。  "你们在商量事情?"她把手里的购物袋放在沙发上,"怎么了?我刚刚听到你们在说樱蓝,樱蓝她回来了?"  真夜的突然出现让所有人都吃了一惊,皇微、千曜和尊尊面面相觑。他们刚刚只顾着听小七和岚说话,谁都没料到真夜会提前回来。  "真夜,你先出去一会。"强作镇定的岚迫不及待地想支开她,他话音未落,真夜的右手被小七一把拽住。  "不!别走。"小七拽疼了她的手,"我不准你走。"  不能再放她走,他等了这么久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机会跟真夜摊牌,既然现在她撞上了,干脆就把真相说个一清二楚!  小七把那扇蓝色大门的钥匙放在真夜的手心里:"是的,樱蓝早就回来了。你自己去开门,只要开门往右看,就能见到樱蓝。她一直在等你。"  "樱蓝,在等我?"  真夜定定地看着眼前的小七,她从未见过他眼神里有这么强烈的焦灼。  如此的焦灼,仿佛再不能延误半秒。  这份焦灼打动了真夜,她下意识地握紧了那把钥匙。  这扇蓝色大门她在第一次打开时遇到朔月,第二次快打开时正巧收到岚回来的消息,一而再,再而三地跟它相遇,又一再地错过!  可命运这双无形的大手从来就没有停止过把她往那扇门里推!  一次又一次地,似乎里面藏着一定要真夜亲自去发现的秘密。她对这扇门里的世界很好奇。他们不是说这是樱蓝的房间吗?既然樱蓝回来了,那她为什么一直待在房间里不出来?  难道一定要从外面才能打开这扇门?樱蓝是被关在这房间里的,还是她自己不喜欢见到陌生人?!    太多太多的疑问盘踞在真夜的心里,她捏紧了手里的钥匙点点头,下定决心打开门看看,就在她刚把钥匙插进门锁的时候  "由!真!夜!"岚冲过来一把拽出门钥匙,甩手扔出老远,"我叫你走没听到吗?!现在就回你的房间去!现在就去!"  被扔出的钥匙砰地撞在墙壁上,击出一串清脆悠远的长音。  掉在墙角的钥匙开始流泪,蔷薇色的泪水忧伤地流淌,渐渐浸湿了地面。这忧伤的泪水像魔咒迅速地传播着悲伤和无望,也感染了马上就要崩溃的岚。他明白自己苦苦隐瞒这么久的秘密可能就要被揭穿了!一旦真夜知道了他隐瞒的真相,她还会再认他这个哥哥吗?!  不!她不会!她一定不会再原谅他!  一想到这里,岚只觉得全身冰冷,仿佛掉进了冰窟。  "岚你怎么了?"真夜愕然地看着岚脸上的绝望,"你到底怎么了?你不是喜欢樱蓝吗?我只是去看望一下门里的樱蓝有什么不可以?你不想见她?"  她疑惑了。  "反正你就是不要去!我不准你去!"岚这副暴怒的样子让真夜想起她和他在学校第一次遇到千曜时,当时的岚也是一改平时的温和形象,大发雷霆地拖着她离开了学校,连班级合照都不许她去拍,生怕她会从原千曜那里知道什么似的。  这时,由真夜突然想起了那天在校门口和萘落的谈话——  "嗯,我知道我哥有喜欢的人。她叫徐樱蓝,英文名是eleven"  "你也知道这个女生?那你见过她吗?她脖子后面是不是有个tattoo?"  "tattoo?"  "是啊!岚在拒绝我的时候曾经说过,他说他喜欢的那个女生脖子后面有一个tattoo,是一朵彼岸花!当时我没在意,可是真夜你还记得吗?后来在高一体检时,我才发现——原来你的脖子后面也有一个tattoo,恰巧也是一朵彼岸花。"  想到这里她心里一惊,竭力地让自己的思绪冷静。这几个月来发生的事情放电影一般重新在她脑海中一件一件地掠过,曾经被她忽略的细节此时也一一浮现:  岚从来就不允许她叫他"哥哥";  家里的相册中只有真夜这两年的照片,她从来没见过自己小时候或是两年以前的照片;  她只知道岚喜欢樱蓝,可他居然没有收藏樱蓝半张清楚的照片;  萘落说岚喜欢的女生脖子背后有一个彼岸花的tattoo,而真夜的脖子后就有一个tattoo!  事到如今,聪明的真夜已经意识到了什么,一个大胆得近乎荒谬的猜想浮现在她的脑海里!但她不敢想、更不敢下结论。如果她的猜想的真的,那么岚不就是  "走!真夜你走!咳咳咳"岚的身体还没复原,根本不能这么激动。真夜赶紧扶着他回到床上休息,细心地帮他盖好被子。但岚完全无法平静下来,他的手一直在颤抖。推说自己和小七有重要的事情要谈,他不断地催促真夜赶紧走,回她自己的房间里去休息。  与紧张到快崩溃的岚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一旁冷漠得令人窒息的小七。  他像雪山上千万年永不融化的寒冰,冷漠地伫立在一旁。他太了解真夜,这个时候岚越是催促她,她越不会走,所以他索性也不再拉住她。就让这个叫由真夜的女孩子自己做这最后的决定吧!  是知道真相还是继续被蒙在鼓里——都看她此时的决定了!  眼见着情形混乱,千曜、皇微和尊尊彼此交换眼色。这原本就是端木镜夜、由真夜和慕音岚之间的纠葛,他们旁人还是不要插手的好。  千曜、皇微和尊尊悄无声息地退出门去,三个人的背影消失在走廊的尽头。  真夜问岚:"为什么?这里面不是樱蓝的房间吗?为什么我不能认识她?"  "不!你这辈子都不需要认识她!"  "岚,我不是小孩子了,我有权知道真相。你是不是对我隐瞒了什么?"  此话一出,岚的眼神刷地暗了下去,小七不动声色地跟真夜一起等待他的回答。  "有些事情天,你要我怎么跟你说?!"岚绝望地看着眼前的真夜,无论他怎么鼓足勇气还是不敢告诉她。  一旦他说出真相,她一定不会原谅他!  "既然你不愿意说,那我还是自己去找答案吧。"说着真夜捡回钥匙,开始转动门上的钥匙孔  "不——"  她旋转钥匙推开那扇大门。里面是女生的卧室,布置得精致华美,粉色窗帘缀满蕾丝,衣橱里整齐地挂着礼服。床头的水晶灯坠饰一尘不染。  在开这扇门之前小七跟她说过:"樱蓝早就回来了。你自己去开门,只要开门往右看,就能见到樱蓝。她一直在等你。"  打开大门往右看,那面墙是一面镜子。  在通透的落地大镜子里,她看到了满脸愕然的自己!  只要开门往右看,就能见到樱蓝。  只要开门往右看,就能见到樱蓝。  只要开门往右看,就能见到樱蓝。    小七是这么跟她说的,可为什么真夜打开门往右看时,看到的却是她自己?!  "你是什么意思?"真夜回身大声质问小七,"端木镜夜,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血液里有刻骨铭心的东西在叫嚣着,她已经意识到了答案,但那个答案她又怎么能接受?!太荒谬了!小七定定地看着眼前的真夜,他冰绿的瞳漾开一层又一层华丽的伤感。  他们彼此久久凝视,终于,小七说:"我的意思就是"  "走!真夜,我们离开这里!"  岚不知何时从床上挣扎着起来,拉起真夜的手直奔红人馆的大门。大门一开,门外是原千曜、皇微和尊尊,三人仿佛门神一般伫立在门口。幻化成雪豹的千曜威胁地低吼,露出雪亮的獠牙。  他们这三个人就是为保护红人馆和首领端木镜夜而存在的。如果有人敢动红人馆或是找端木镜夜的麻烦,他们一定会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更何况,现在是曾经就与他们为敌的慕音岚?  岚意识到千曜这声低吼中的杀意,他一惊,赶紧挡在真夜面前。  "别怕,真夜,我们回家去。"岚安慰真夜,他始终紧握着她的手,不顾一切地往忘川的方向奔跑。千曜他们正要追上去,被紧跟着出来的小七拦住。  "不用追。"  眼见那两个正在远去的背影,小七心里早就有定数:慕音岚和真夜他们走不了,他们身上的tattoo就是彼岸花的诅咒,这忘川的两岸开满彼岸花。  彼岸花花开彼岸,除非他们死,否则一个都逃不出这忘川。  岚牵着真夜的手拼命地往前跑着,虚弱的他在拼尽身体里最后的力气。  "快!趁他们没追上来!快走!"  "岚,你的身体不能跑,我们回去吧"  "不!我不会回去的,我们走!"  渐渐地,岚的声音被忘川的水流声淹没。随着印刻在岚和真夜身上的tattoo迸发出的刺骨疼痛,黑色的河水开始神奇地上涨,不一会儿已经淹没了他们的脚踝,紧接着是小腿,接着是膝盖、腰、脖子  一个水浪袭来,毫不留情地将岚和真夜卷入了河底。  在被波浪推到河底的那一刹那,她甩开岚的手,借助着最后一点波浪的助力拼命将岚推出水面!  岚不能死!他不能死!她答应过妈妈一定会把岚带回去!  他一定要活下去!    这是出现在真夜脑海里最后的念头,来不及多想,她已经被波浪卷回了河底。只见到无数的水泡在她眼前一晃,然后她就什么也看不见了。无法、无法呼吸,在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她的脑海里突然轰隆隆地闪出一个经年的画面:  天空下着凄美的大雪,一片一片的雪花眼看就要淹没蜷缩在路边的她。那时她只是一只被御猫族人抛弃的小猫,严重的伤势让她无法动弹,只能在这冰天雪地里等死。一个冰绿眼瞳的小男孩原本已经路过奄奄一息的她身边,犹豫半晌后又折回来——  "生病了吗?跟我回红人馆吧。跟我回家。"  那个大雪纷飞的下午,他一直急着赶路回红人馆给她治病。那应该是她一辈子见过最大的一场雪吧?也是最温暖的一场雪。  在他温暖的怀抱里,她一直一直乖乖地睡着,甚至还做了个甜蜜的梦。她想即使她不能活下去,至少在死之前还遇见过这么一个好人,至少还有人这么温柔地将她抱在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