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束缚着全身的强大压力在一瞬间消失,麻痹感也同时随之而去,卡托丽终于夺回了对行动的控制权。女孩于是缓缓站起身,目不转睛地盯着罗兰,那苍白的嘴唇仿佛冻结般紧紧抿着,但翡翠色的瞳孔中却涌动着无数冰冷的暗流。
原来被背叛的人是我吗?当这个念头占据思维的刹那,少女只觉得心口处被狠狠地蛰中,不得不下意识地将手按在胸前。
可是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要费这么大工夫特意采取这种手段?为什么一开始不直接对我举起剑,却要在现在揭穿一切?
“为什么,卡奥斯?”卡托丽最后喃喃地将心中的疑问说出口,隔开双方的蓝河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两人之间的距离却依旧,而且还在以无法抑制的趋势扩大。
“‘卡奥斯’只是一个毫无意义的假名而已,我既不是猎魔人卡奥斯,也不是死亡骑士卡奥斯。”那双燃烧着火焰的眸子并没有避开少女的视线,死亡骑士顿了顿,随后以一种坚决而陌生的语调开始回答“前者是一个亡灵为了进入人群所戴的面具,而后者则是你心中一个完美无缺的幻影,那两者都不能代表现在站在此地的这个人。”
“无论是谁”
“无论是谁都无所谓吗?可是如果是那个死亡骑士的话呢?如果是黑暗之鹰的话”
卡托丽楞了一下,那双翡翠色瞳孔顿时收缩,而隔开一段距离的雷恩和修因则显得有些不知所措。接着,短暂的沉默在瞬间被女孩尖锐的喊声刺破:“骗人的!别开玩笑了!”
“仔细搜索自己的记忆,你应该还记得这双燃烧的瞳孔吧?”罗兰的声音很轻,但却象薄而锋利的刀片,一下切开两人间的空气“因为我也依然记得那个伏倒在迪莉西亚身上,用躯体保护她的小女孩。正是那一刹那的犹豫令你和我之间的命运完全改变了不,也许本来就是如此,无论彼时的动摇还是此时的纠葛,一切也都是无法抗拒的命运吧?”
少女以无法置信的目光凝视着罗兰那双水色的瞳孔,仿佛在确定站在自己眼前的究竟是谁。尘封已久的记忆再度苏醒,在沉淀着黑暗与噩梦的最深处,一双同样拥有水色冷火的眸子睁开了——也许有些许不同吧,八年前那个身影周身都环绕着死亡的气息与仇恨的执念,而现在却仿佛一眼看不透的深潭——但即使如此,两者却依然能完美无缺地重叠在一起。
“想起来了吗?那个狂热燃烧的灵魂,以及那柄沾满鲜血的霜恸。”察觉到对方翡翠色瞳孔中弥漫开的恐惧与动摇,冷漠的声音再度响起“不用怀疑,我就是罗兰-斯特莱夫——前任寒冰皇冠骑士团团长,伊修托利之欧林,杀死温达姆的死亡骑士,以及你所憎恨着的黑暗之鹰。”
“骗人的”卡托丽漂亮的脸庞失去血色,女孩一时间只觉得天旋地转,周围的世界连同心中供奉着的信念一起发出刻骨铭心的痛苦呼喊,颤抖着开始崩溃倒塌。
原来眼前的人竟然是我以生命和尊严为赌注,不惜一切也要否定和战胜的敌人?
“为什么要和我一起旅行?为什么要一次又一次地救我?为什么要采用这么繁琐的方式来背叛我?”女孩还未从恐惧与困惑中苏醒,就已下意识地一步步走向对方,但在中途却终于抑制不住地低下头弯腰哭泣起来“罗兰-斯特莱夫你为什么不干脆杀了我?”
“卡托丽!”当泪水顺着少女的脸庞淌下时,怒火中烧的雷恩终于拔出雪亮的长剑,但在圣骑士冲向黑暗之鹰的瞬间,罗兰的手上突然放出一道死亡缠绕,精确地击向他。经验丰富的雷恩曾以圣光御盾挡下数次同类攻击,但这回的冲击感要强横得多,圣骑士的躯体在这股力量的作用下被弹开数十米距离,双臂也几乎完全失去知觉。
“这是我和她之间的事,你滚开。”罗兰以冷酷的口吻警告,重又将目光投向女孩。冰屑伴随着的死亡骑士迟疑了一下,随后缓缓地走向那个哭泣的单薄身影,最后在相隔一步之遥处静静地停下等待着。
“罗兰”卡托丽呢喃着这个名字,品位其中的苦涩与绝望“你的仇恨难道至今无法平息吗?”
“什么?”
“即使杀死了父亲你还是觉得不够,所以才会找到我,对吗?”少女突然抬起头,哭得通红的双眼直直凝视对方“温达姆的自私令罗兰失去了一切,所以,黑暗之鹰也要以同样的方式令我失去一切,对不对?”
死亡骑士颤抖了一下,下意识地倒退一步。
“你已经完成最后的复仇了,因为我已被夺走所有一切,”卡托丽纤细的手指紧紧地抓在心口,她的表情痛苦而扭曲“现在满意了吗?还是说你打算用那柄杀死过无数人的剑做个最后的了结?”
怎么可能!没那回事,我根本没有那种意愿!罗兰的嘴唇微微张开,但到口边的话语却说不出来——即使再怎么解释结果都是无法改变的,卡托丽的心已经碎了,而且永远都无法再找回那些被命运的暗流所吞噬的残片。
温达姆的自私令罗兰失去了一切,所以,黑暗之鹰也要以同样的方式令我失去一切,对不对?少女的质问穿透死亡骑士精心构筑的防御,猛烈地撼动着他的灵魂。
原来在你的眼中,我和我所憎恨的人是一样的吗?
“没那回事。”罗兰深深地叹了口气“卡托丽,你的身上有我所没有的某种特质,所以我才会想和你一起旅行,所以我才会不顾一切地去救你。”
“现在你还”
“以我对伊修托利的忠诚,以及我对久远的爱情为证,刚才所说全是真实的。”往生者一字一句地起誓,完全没有避开女孩破碎的目光“而且我也很想知道你究竟会怎样看待罗兰-斯特莱夫——不是那个仅只在记忆中留下影子的黑暗之鹰,也不是那个人们所畏惧的死亡骑士,而是站在你面前这个说出残忍话语的实体。”
女孩涣散的眼神在一瞬间收拢,凝聚成一柄闪烁着寒冷光芒的刀锋。
“如果现在无法回答也没关系,勉强自己的话,说出的不一定是最好的答案,我可以等。”罗兰以温柔的语调重复着曾经为少女的唇所摩挲过的话语,接着他后退一步,举起右手“看那里。”
卡托丽下意识地抬起头,遥望着隐入云端的巨大树冠。
“世界树是不朽的存在,是现世中任何刀刃都无法伤到、就连神的力量也无法企及的绝对者,路维丝现在已别无选择,最终的黎明之战不可避免。那个时候,我会在树冠的中央守护伊修托利的灵魂之石,并等待你的到来。”伴随着突然而起的强风的呼啸,死亡骑士的话语远远飘进女孩的耳畔“要抵达伊修托利所在之地绝非易事,好好熟悉‘紫荆’吧,那是一柄好剑。相信在重逢之时,你一定能做出正确的选择。”
话语在空旷的寂野中回荡着,当最后一缕声音也被狂躁的气流吞噬后,黑暗之鹰的身影消失在了山岭之间,只有飞舞在半空的冰屑证明了往生者幻影般的存在。
罗兰特意绕过世界树所开辟出的平坦峡谷,反而挑崎岖的山路踏上返回之旅。死亡骑士长久抑制着的力量在此刻得到了充分体现,整整一天内他就象浮云的影子般掠过岩石和山峰,沉默而迅速地前进着,当黄昏的余辉洒向大地之时,雅赫维山脉的第一道山脊已近在眼前。
直到此刻,挟裹着寒冷的身影才第一次停下自己的脚步——并不是需要休息,而是为了进入视线的那个等待者。
“理查德?”罗兰轻声喊出对方的名字。
“太棒了,罗兰,你做得完美无缺。”这是巫妖的第一句话,他就象见到了老朋友般用力地拥抱对方,那冰蓝色的眼睛中跳跃着由衷的喜悦和钦佩“真是绚丽无比的极光,世界树终于苏醒了!我们期待已久的时刻即将来临!”
“当然不可能有任何闪失,伊修托利一定要成为神这是我存在至今的目的。”理查德的赞赏非常罕见,但即使面对如此热情的迎接,罗兰也依然高兴不起来,他只能苦笑着回答。
“那为什么皱着眉头?”察觉到同事语调中的异样,敏感的法师猜到了什么“因为那位卡托丽-奥兰德的关系?”
“也许吧”
“还记得上次见面时我和你说过的吗?去和伊修托利好好谈谈,会有收获的。”理查德眨了眨眼,然后盘腿坐在死亡骑士身旁“不过在那之前,先看看我在这几个月所得到的成果吧。”巫妖巧妙地转移开话题“法赫多德境内的军事重地以及后勤要道等一切设施的布置我都已了如指掌,关于该国的内政弱点也一清二楚了说实在的,根本无须引发内乱,亡灵军团也依然能在一天内攻下这个国家的任何一座城市。”
“我希望能以最小损失通过此地,时间并不是最重要的,毕竟联盟军队也不会贸然发动攻击吧。”借着最后一丝阳光,罗兰将目光聚焦在对方展开的大地图上。
“放心吧,因为我核实了一个非常有趣的情报——法赫多德骑士团团长在某个狙击任务中下落不明,现在骑士们乱成一团,只有一个可怜的死灵法师在支撑局面。对于谨慎而所向披靡的死亡骑士来说,一支没有领导者的军队是不足为惧的。”理查德微笑起来,然后明知故问地开玩笑“那究竟是谁干的,你有没有什么头绪?”
“无论是谁,总之帮了我们的大忙。”被放松的气氛感染,罗兰的语调也逐渐轻快起来。
“所以现在要攻下法赫多德易如反掌,我相信依靠你和阿尔萨斯的指挥,损失会被控制在两千食尸鬼以下,另外还有大批的骷髅兵可供阻挡联盟的追击。唯一需要操心的,只有黎明之战而已。”
“在将近八年的战争后,神之道终于要迎来女神的降临了。”死亡骑士一跃而起,跳上突出的悬崖,眺望着群山中那条笔直的巨大峡谷,而在看不见的地平线以外,越过整个法赫多德后,就是亡灵大军征战八年所开辟出的大片土地——为了能令伊修托利安全抵达世界树而加以重重护卫的,被称为“神道”的疆域。
“没错,”理查德小心翼翼地取出一颗拳头大的蓝色结晶体——其中蕴涵的魔力足够令他构筑通向世界任何一个角落的移送法阵“我们回寒冰皇冠吧,伊修托利正在等待着她的欧林,而这个时代也将会从那里开始变革。”
伴随着低沉悦耳的呢喃声,亮蓝色的魔力之光裹住了两人,最后缓缓融进清冷的月色之中。
为了能尽快回到联盟控制区,修因在一天之内连续两次使用长距离移送方阵,依靠旅途中绘制出的魔法地图,队伍成功脱离了雅赫维山脉。此刻,月光的照耀下,清澈的格兰戴尔河就像一条深蓝的缎带从看不见的黑暗中蜿蜒而来,那潺潺的水声依旧欢快地歌唱着,然而听者们的心境却早已被冰冷的寒风刮得支离破碎。
青年法师蜷缩在火堆旁随意地翻动着书卷,一言不发。连续两次使用传送法术令他觉得筋疲力尽,但比起任务失败的打击,魔力干涸所带来的疲惫感几乎可以忽略不记。如果能早一点察觉到罗兰的身份,或是能早一点提防对方的诡计,那绝对不会产生如此不利的结果!一想到联盟接下来必须为黎明之战所付出的代价,修因下意识地抿紧嘴唇。
圣骑士则在另一侧神经质地擦拭长剑,火光映照在锋利的刀刃上,反射出一抹鲜红的色泽,令雷恩的眼睛觉得刺痛——就像看到卡托丽哭泣时内心的刺痛一样。
黑暗之鹰攻击的威力令他明白了双方之间无法跨越的实力差距,如果罗兰在使用死亡缠绕后持续攻击,全身僵硬无法防御的自己必死无疑。但如果能选择的话,我宁可死也不会让那个受诅咒的家伙伤害卡托丽!如果能再有一次机会的话雷恩用力握住双手剑,几秒后放开,然后再握紧,再放开,就这样反复机械地持续着。
少女避开篝火和同伴,一个人坐在寂静无声的森林里,清冷的月光透过树叶筛落在她单薄的肩头,仿佛银白的纱衣。夜空的景色不再五彩缤纷,而恢复了往日的单纯,但这却令卡托丽想起了几个月前和卡奥斯一同从窗口眺望灵之祠的景象——那是两人之间第一次聊天,也是女孩渴望进一步接触的起点。
七岁时,体贴细心的母亲因意外撒手人寰,三年后宠爱自己的父亲也死在达兰拉之战中。之后的岁月里,艾拉泽亚王家最后的血脉被刻上了罪人之子的烙印,那双翡翠色的眼睛和纯黑的长发成了耻辱的象征,即使有养父母周到的保护,她依然需要面对无尽的猜忌和打压。卡托丽-奥兰德很快就明白了一件事——必须拼命让自己强大起来,这样才能在圣都各派势力的排挤间活下来,并成为出类拔萃的存在。
她需要一个目标,而“战胜黑暗之鹰”无疑是最合适的——在知道父亲罪行前,憎恨能支撑起卡托丽;而在知道真相后,理性依然令自己选择罗兰。那个有着漆黑羽毛的不祥者和自己实在是太过相似,因此如果能否定他所选择的道路,也就等于肯定自己所选择的道路。
然而,卡奥斯的出现却令一切都改变了。女孩原本只考虑一件事:如何飞上至高的天穹,然后击落黑暗之鹰。而那个有着温柔眼神的男子却令卡托丽心中纯粹的利剑逐渐迟滞——女孩开始渴望保护与被保护,而不仅仅专注于肯定与否定。
已经不甘心只充当女神的武器,而向往获得属于凡人的幸福。
但现在,卡奥斯却完完全全地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自己爱上的人仅仅是个玻璃般脆弱的梦,随着世界树的苏醒,一切都烟消云散——除了依然存在于噩梦中那双燃烧的瞳孔。从出生到成长,从努力到觉悟,从动摇到渴望,原来无论如何挣扎,自己都无法摆脱黑暗之鹰所投下的阴影。
“我该怎么办”卡托丽用双臂抱紧膝盖,把整个身体蜷成一团,然后就那样一声不吭地静坐着,仿佛石化一般。
“你究竟会怎样看待罗兰-斯特莱夫——不是那个仅只在记忆中留下影子的黑暗之鹰,也不是那个人们所畏惧的死亡骑士,而是站在你面前这个说出残忍话语的实体。”罗兰的话语又一次回响在空荡荡的脑海中。
怎样看待罗兰-斯特莱夫?对于一个重新变得一无所有的人来说,难道还会有任何其他选择吗?如果有再度相遇的时刻,黑暗之鹰难道不是在世界树的颠峰上等待着那个早已确定无疑的答案吗?想到这里,少女的嘴角浮起一丝冰冷的微笑。
“现在我只剩下你了,所以也只能以你作为标准,以你作为最后的答复。”卡托丽抽出沉眠于鞘中的紫荆,摩挲着光滑的剑身,流窜其上的电流抚过女孩纤细白净的手指,感觉就象烧灼灵魂的火焰般滚烫。
即使依靠先进的移送方阵,回程依然显得十分漫长——由于在来途中多次遭遇险情的关系,道标地图上有好几处误差;为了避免遭到恶魔们的袭击,队伍也必须依靠魔法一次性通过幽界与现世的交汇点;再加上修因无法长时间负担这种程度的魔力抽取。多种因素综合下来,从格兰戴尔河到贝利尔村的旅途耗费了三人整整两周时间,直到路维丝历二三五年七月四日,那个位于法赫多德与路维丝联盟交界地带的村庄才终于出现在卡托丽一行的眼前。
“终于回来了。”女孩轻声感慨着,微风则顽皮地扬起业已及肩的纯黑长发,提醒着人们时间的流逝。
关乎整个联盟命运的任务就是从这里展开的,和卡奥斯的相遇也是,和罗兰的宿命也是
大概是回忆起了相同的内容,雷恩下意识地握紧腰间的长剑,而修因一边擦拭着额头上的细汗,一边大口地往嘴里灌水——队伍无法在这个可能出现恶魔的地方停留太久,法师必须养足精神,以准备第二次使用移送方阵。
“总之,我们还是先进村休息一下。”看到高阶法师疲惫的模样和眼神中挥之不去的阴影,卡托丽做出这样的决定并踏步走向贝利尔,但下一刻,映入视线的两个熟悉无比的身影却令她的全身止不住颤动起来。
“爸爸?妈妈?”女孩用力揉了揉眼睛,在确认那绝非幻影的瞬间,她不顾一切地张开双臂跑了过去“爸!妈!”
卡托丽一下飞进迪莉西亚的怀抱,然后把头偎依在暖暖的肩膀上,后者同样温柔地抱紧思念已久的女儿,卡达尔则在一旁露出慈祥的眼神默默地看着相拥的两人。母亲的身体是温暖而柔软的,尽管一点也不严厉,但却能轻易瓦解女孩灵魂深处最后的防线,这些日子来噬咬着心头的痛苦与烦恼、恐惧与悲伤在一瞬间全都无法抑制地喷涌而出,卡托丽呜呜地哭了起来。
“好啦好啦,什么事都不会有的,亲爱的,别担心。”迪莉西亚拍拍女儿的后背,柔声说着。
“我、我把所有事都搞砸了任务失败了,”女孩依然泣不成声“亡灵会去抢夺世界树,接下来骑士团还有联盟该怎么办?而且还不只是这样,不只是任务失败”
“一边哭鼻子一边还在说着任务什么的,不太象话哦。”卡达尔贴近两人,和颜悦色地打断对方的话语“这种时候只要撒娇就好了,在这儿站着的是你的父母,可不是教皇陛下。”
“总之,恐怕迟早要和亡灵军团大战一场,即使现在担心也没用。”迪莉西亚放开女儿,凝视着那双哭得红肿的漂亮眸子,随后爱怜地为她拭去脸颊上的泪水“接下来圣都方面大概会有不少压力和责难,但无论别人怎么非议,我们一定会原谅你的,亲爱的。”
“所以喽,不要再哭了,都已经十八岁了吧?”贤者的语调中带着慈祥的父爱。
“爸爸,妈妈”听到这句话以后,卡托丽却禁不住哭得更厉害了。
“抱歉,打扰三位的团聚。”修因缓缓走上前来,对着魔法协会的最高领袖深鞠一躬“但我个人以为,贤者大人专程前来这里迎接,并不是为了卡托丽一人吧?距世界树的极光出现已经过了整整两周,圣都对于我们的处理应该已经决定了,对吗?”
“是的,”卡达尔转过身,仔细审视着队伍中剩下的成员们“对了约瑟芬人呢?”
“在与法赫多德骑士团的战斗中壮烈牺牲,我们把他的遗体埋在斯坦提尔丘陵中了。”法师的话语令另外四人的眼神在一瞬间黯淡下去。
“这样吗森林之子应该会很满意自己最后的归宿。”贤者深深地叹了口气,然后摇了摇头“还是赶快回圣都吧,教皇正在那里等待着。不过我们没法借助伯日丁城的旅之祠,因为那座被喻为“斯托加德最后防线”的要塞已经被攻破了,亡灵们打通整个联盟控制的疆域,现在就连圣骑士团也无法阻止神道的形成”
“怎么会这样!?”卡托丽、修因与雷恩几乎异口同声地喊了出来。
“没办法,不过似乎路维丝女神也昭示了聆听者大人新的预言,这件事我们回去后再说,此地不宜久留,死亡骑士们随时可能出现。”卡达尔的手掌中逐渐汇聚起魔力的光芒“先用移送方阵跳跃到米特兰边境,那里也有一座旅之祠可供使用。”
归来的战士们并没有休息的时间,三小时后,在抵达圣都的同时他们就接到了教皇亲自下达的命令——当面接受由朱利安-奥古斯特给予的仲裁,地点依然是在教皇的办公室,他们曾经被交托任务的起点。
和六个月前一样,当迪莉西亚推开檀香木门的时候,教皇本人就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前,聆听者洛伦-奥古斯特则在一旁的长椅上闭目养神。当五人全部进入房间并关上大门后,联盟的最高统治者开口了。
“修因-威拿,请陈述这次任务的全部经过,然后我会以此为依据作出对各位的裁决。”朱利安犀利的目光扫视着年轻的圣骑士们,然后仿佛发现什么般漂移了下“也包括给予未能到场的‘森林之子’约瑟芬的裁决作为他的老朋友,我相信那个人是绝对不会辜负自己的名誉和勇气的。”
教皇的话简洁明了,没有丝毫客套——如果任务顺利完成的话迎接众人的仪式自然另当别论,但在任务失败的严酷现实下,法王厅显然必须把重点放在接下来的战争上,而非个人问题的处理,这点房间里的每个人都非常清楚。
“是的。”被点到名的法师同样开门见山地回答,身处圣洁法阵的束缚中,任何人都无法以谎言应付询问,而事实上修因也完全没有那个意思,他唯一的打算只是机械而不带感情地把每一件事说出来,然后听凭处置。
贝利尔村惊心动魄的战斗,法赫多德骑士团的狙击,约瑟芬英勇的牺牲,猎魔人卡奥斯的加入,躲避恶魔狩猎的险恶,依诺克村惨剧,格兰戴尔河上的对决,星之都的神秘与美露基狄克的压倒性力量,世界树的形成以及黑暗之鹰的阴谋高阶法师平淡的语调令创造这一切的倾听者再度经历了他们曾经刻骨铭心的过去,直到那个叙述声终结的时刻。
“结束了?”朱利安确认道。
“是的。”法师再度低下头。
“那么我想问个问题,修因。如果没有罗兰-斯特莱夫的帮助,你们大概能走多远?”
“我们大概会死在贝利尔村的战斗中,”修因沉思了一会,然后补充道“如果陛下是指不让黑暗之鹰加入队伍的话,那我们会死在露比斯山,那个现世与幽界交汇的区域太大,很难逃脱恶魔的追击。即使真的侥幸逃脱,法赫多德骑士团接下来的搜捕也会让所有人落网。”
“换言之,没有那个人你们是无论如何都抵达不了星之都的,是这样吗?”教皇如此总结。
“是的。”
“果然是对错难辨的选择但即使如此,裁决依然会很严厉。”法王厅的主宰者从椅子上站起身,走向肃立着的三人,近距离的审视令雷恩也低下了头,但卡托丽却依然承受着那两道严厉的视线。女孩仿佛作出什么决定般抿了抿嘴,然后终于开口说话。
“陛下,身为队长,我愿意承担起任务失败的全部责任。”
“很好的回答,不过不用现在就觉悟,因为我的话才说一半而已。”听到对方话语时,教皇的嘴角禁不住微微扬起“由于目前处于紧急状况,接下来的战争将急需各位的能力,所以对于你们三人的处罚将等到黎明之战结束后才发布,给予约瑟芬的追悼也是一样。在世界树出现,亡灵大军蠢蠢欲动的现在,每个人都应该把注意力集中在决定联盟命运的那一瞬间上。”
这句话令神经紧绷着的三人顿时松了口气,但接着朱利安的话锋却又突然一转:“不过圣骑士团是属于女神的一柄纯粹的剑,绝不能容忍‘杂质’的存在。即使大敌当前,信仰动摇者依然需要受到处罚。所以,卡托丽-奥兰德,你的海蓝圣骑士身份将会被剥夺,你被赋予的头衔将会被收回,而且你也将永远失去成为圣骑士的资格,这是我的裁决,即刻生效。有什么异议吗?”
“这个审判对于我来说已太过仁慈了。”女孩静静地低下头,简短地回答。
“那么好吧,你们三人可以先行退下了,修因-威拿和雷恩-布伦特的军事调遣命令将会在今晚下达,至于卡托丽-奥兰德,”教皇略略思索了下“既然你是艾拉泽亚人,应该可以编入圣剑骑士团的普通部队中,受迪莉西亚的管理”
“教皇陛下,我知道自己身为罪人之身,能得到为联盟战斗的机会已是极限,”少女突然单膝跪下,然后抬起头直直地盯着朱利安,房间内其余六人的视线顿时齐刷刷地聚焦在她单薄的身影上“但是请恕我冒昧地提出一个请求!”
“什么?”
“我希望能成为联盟狮鹫骑士团的成员!”
“为什么?”教皇的语调中奇怪大于责备。
“在世界树下罗兰曾和我单独对话,那是修因所不了解的部分。”卡托丽的脸色十分苍白,她顿了顿,然后表情严肃地继续诉说“黑暗之鹰声称他将在黎明之战时在世界树之冠上等待我的挑战,所以身为一名骑士,我希望能以自己的方式了结和他之间的宿怨,而成为狮鹫骑士将会提高我与他接触的几率当然,一切都会以联盟的最高利益为优先,在这个基础上,我希望能达成自己的愿望!”
“据我所知,亡灵军团的对空防御体系非常完善,即使依靠狮鹫的速度,想要冲进敌阵也非常困难,你是打算自我毁灭吗?”朱利安皱起眉头。
“绝对没有那个意思,何况狮鹫这种生物本身也是军团的重要战力,我不会为了个人目的而令军队力量受损,”女孩清澈的眼神中蕴涵着一种令教皇无法忽略的执着,就好象燃起的火焰般灼热“但是,既然我的一生都与罗兰-斯特莱夫纠结在一起,那就没有理由在最后的战斗中逃避他!教皇陛下,我希望能与黑暗之鹰面对面,一对一的决斗!”
朱利安破天荒地将视线转向了一侧的两人,卡达尔与迪莉西亚。这对与卡托丽亲密无间的夫妇从进入房间后就一直保持着沉默——这是事先就约定好的,裁决将由教皇一个人作出,其他任何人都无权提出反驳和建议,除非教皇本人要求他们提出——而现在,朱利安的确在以眼神询问卡托丽养父母的建议。
三人以目光交流着,最后,教皇深深地叹了口气:“好吧,我批准你的请求,卡托丽-奥兰德。”
“感谢之至。”跪着的女孩深深低下头,直到额头碰到柔软的地毯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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