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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样是有月亮的夜晚,同样是有个醉酒的美女在怀。
但月亮圆了,人的想法变了,整个情境看起来是有点浪漫,其中的无奈只有当事人明白。
裴玦感触良多地搂着念盈踏上门前的阶梯,看见屋内只点着基本的照明,不像上次那样夸张的灯火通明,他的心轻松不少。
今晚他太累,可受不了唐家骑士们的炮轰。所幸他们外出还没回来,暂时不会发现小鲍主又不省人事地落在危险分子手中,否则他的厄运还不算过去。
正当他要挥别悲惨的一天时,大门居然无声无息地在他面前拉开,露出屋里昏黄的灯光,以及一个背光的高大男人。
一看清对方的脸,裴玦原本轻扬的心马上被拉回阴暗的大海沟里。
“晚安。”裴玦扯开微笑。
虽然心情不好,但遇上了还是得从容面对。
开门的慕河面无表情,轻轻瞄向挂在他身上的念盈。
“这次是真的醉了。”他模糊地念了一句,随即抬起眼笑着对裴玦说:“谢谢你接念盈回来。”说完顺手将念盈接过去。
裴玦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你怎么不以为又是我不怀好意地把念盈灌醉呢?”
慕河帮念盈理理睡乱的头发,意味深长地说:“你曾经不怀好意地把念盈灌醉吗?你舍得让她喝醉吗?”
裴玦的绿眸微微瞇起,他这是在暗示什么吗?
“以前没有,并不表示以后一定不会有。”裴玦学他拐着弯说话。
慕河闻言,先是顿了半晌;不久,轻轻提高眉睫。
看来念盈这只初次发威的小狐狸是逮到这条深沉的青蛇了。
可是现在狼狈的怎么会是设下圈套的猎人呢?
慕河沉吟一会,神秘的笑容慢慢浮现。
“在那之前,你应该还有很多事要解决吧?”慕河看他的眼光依稀带着一丝同情。
被说到痛处,裴玦的嘴角微乎其微地扯了一下。
“这是什么意思?”他张起十成的防备,提防狡猾的慕河可能有的诡计。
慕河不以为意地勾着唇,眼中的那股同情更深了。
“我没有其它的意思,毕竟这是你们的事,得靠你自己摆平。”
裴玦半睁的绿眼透着怀疑。
“这么说你不反对吗?”
慕河应该已经知道他对念盈的企图,他真的没有其它的意思吗?
慕河拉开笑容,眼睛随之弯起,看起来更深不可测。
“我说过,我不会有意见,不反对也不插手,纯粹是一个旁观者。”一个知道所有真相、却在一边抱胸看戏的旁观者啊!
闻言,裴玦的目光变得凌锐,不加掩饰地估量慕河的笑脸。
最后只看出一个心得。
“我终于能理解惟天如此厌恶你的原因了。”他咬字格外用力地说。
唐慕河一定掌握了他所不知道的讯息,而那个讯息就是他急于摆脱这堆麻烦的关键。
所以他才会说不插手,摆明就是等着看好戏嘛。
真不愧是唐家邪诈基因的嫡传人啊!
“彼此彼此,惟天对你的观感应该也是一样的吧?”慕河仍是温文地笑着,眼中的锋芒不少于裴玦。
该死!他真的什么都知道。
裴玦忿忿地在心里咒了一句,脸上的武装不敢卸下半分。
“最后,提醒你一点,有问题就快点解决。你在台湾的时间不多,而且有人的耐性也被磨尽了。”慕河抱着念盈在踏上阶梯前,回头给他一个忠告,再收回视线看向怀里的人,眼底铺满了疼惜。
他这不算是插手吧?他不过是以一个旁观者的立场对当事人说出客观的建议。至于另一个主角,他当然也会适时地提醒一下。
不然只是女主角委屈,男主角们仅有一点小小的挫折,不是太不公平了吗?
楼下的裴玦虽无法看到慕河逐渐扭曲的笑容,但身体本能地感觉到一股冷意袭来。
望着阶梯上那对相依偎的兄妹,他的眸色转成危险的墨绿。
即使是亲哥哥,那只环在念盈腰上的手就是很碍眼,更别说那只手的主人还是那个阴险的唐慕河了。
他抿直了嘴,下定决心。
他想要的,一定会得手,就算困难重重,念盈最后倚靠的一定是他的怀抱。
初冬清晨的阳光并不刺眼,照在宿醉的人眼里却是一种折磨。
“噢”念盈翻身避开从右侧窗户射进来的光线,牵动出爆裂般的头痛,让她忍不住呻吟一声。
“抱歉,吵醒你了。”
房内突然传来不属于自己的声音,念盈顾不得头痛,马上睁开眼。
站在窗前的高大身影体贴地帮她拉上窗帘,缓缓走向床边。
浑沌的脑袋逐渐清醒,不用等人走近,念盈已经认出对方。
“哥,你怎么会一大早就在我房里呢?”她抬起手掩在额头上,还是藏不住宿醉的疲惫。
慕河在床头停下,居高临下地瞅着她。
“真难得,你居然喝醉了。”他的语调清淡,听不出情绪。
念盈从指头的隙缝中打量他的表情,惺忪的眼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她无力地说:“我是喝太多了,又一直逞强不让自己睡着,累积到最后才会这么不可收拾。”
“就像你对裴玦那样吗?”他敏锐地问。
念盈疑惑地放下手,怔怔望着慕河难得板起的俊脸。
慕河这么明显地表示出自己的不悦,念盈当了他二十多年的妹妹还是第一次见到。
她太震惊了,以致于张了口却忘了回答。
慕河幽幽叹口气,严刻的线条也软化下来。
“你就这么喜欢他吗?你真正跟他相处还不到半个月,就值得你为他如此失魂落魄吗?”慕河不是很甘心地说。
想他当初回家时,她还为了看裴玦的相片而忘了迎接他,现在甚至还为他醉倒,这种差别待遇令他有些不平衡。
不只是慕河不甘心,念盈也是很哀怨。
她坐直身子,吁出一口很长的闷气。
“我也不晓得是怎么一回事,但这是我生平第一次没来由地在乎一个人。跟他相处后,那份在乎变得更深、更难以解释;然后贪心地想要更多。照片、背后的观察,再也满足不了我,我想更进一步认识他。但发现的愈多,他就离我愈远。我焦急地想捉住,但他早已属于另一个人,一个我同样舍不得的人”真心话的最后也是一声长叹作结。
念盈落寞地垂下头去,哀悼她可怜的初恋。
慕河反而扯高嘴唇的弧线。
“果然让女主角一个人伤心是不道德的。”他带笑地说。
“什么?”念盈疑惑地迎上他嘴边那抹奇诡的笑意。
慕河揉揉她的头顶,慈爱地说:“你不是纳闷我怎么会一早就出现在你房里吗?其实我是去通知另一个主角上戏,顺道过来看看你的情况。”
“主角?上戏?”念盈无法理解。
慕河还是笑得很神秘,很不怀好意。
“是啊,故事的高潮应该要全员集合,来个完美的结局才对呀。”他拍拍她的肩膀,给她一个安心的微笑。
念盈酒醉造反的大脑完全搞不清楚状况,剩下的直觉隐约嗅到风暴即将来袭的况味。
一瞬间,全身细胞像是被干冰砸到,冷得马上清醒。
“你”她正想说什么,不料楼下的风暴提早到达,乒乒乓乓的噪动打断她的声音。
“真是个性急的演员,这么早就开工了啊。”慕河嘴上这么说,眼睛却是满意地看着表上的时间。
十分钟,跟他预估的一模一样。真不愧是三十年的兄弟,配合得真好。
念盈不安地拧紧眉。“你到底做了什么?”
“我什么都没做,只是以观众的角度跟主角们都聊了一下。”慕河迷人的笑容看起来真的是牲畜无害。
念盈见了,却在第一时间内起床、更衣、冲下楼去。
望着早已不见人影的楼梯,慕河笑得更邪魅了。
“主角都集合了,我这个观众也该选蚌好位置了。”
“亚尔特?马尔斯?米利匹斯那达!你这个该死的大混种!”
宁静的清晨六点钟,忽然响起一阵巨雷,加上强力的门板碰撞声,吵得人不得安眠。
裴玦丝毫不想理会,翻过身继续补眠。
“姓裴的!你还不给我醒来?!”惟天闯进裴玦的房间直杀到床边来,一把揪起床上那个没张开眼、或是根本就没有眼睛的家伙。
困极的裴玦任凭他抓着,眼皮就是提不上来。
“你这么慎重地喊我全名,想必是大事吧?”他闭着眼睛说。
看到他这副死样子,惟天快气炸了。
“你做过什么事,还要我提醒吗?!”他字字重音地咬出。
“你不叫醒我,我是无法思考的。”裴玦昨晚被慕河一搅和,为了想对策,苦思到凌晨五点才合眼,现在只想睡。
惟天心一横,用力把他甩回床上,再把他顶靠在床头,扳住他的肩膀。
“这样你醒了吗?!”他恶声恶气地问。
裴玦张开绿眸,冷冷瞥了他一眼。
“谢谢你的帮忙。”他声音冰透地说。
被人用这么粗暴的手段吵醒,再有教养的人也会发飙。
“少跟我打哈哈,我是来算帐的!”惟天愤恨地低吼。惟天昨天很忙,一直忙到天亮才进门。本想回房倒头就睡的,谁知一打开门就见到慕河四平八稳地坐在他的工作台边翻阅他的手稿。
工作一整天已经够他火了,想休息时却见到房里多了一只讨厌的恶狼,立刻引燃了他的火药库。
谁知听过慕河几句话后,他整个人都被炸翻了,足足花了十分钟才拼回完整的神经。
然后第一件事就是攻进裴玦的巢穴,要一个公道。
“说!为什么念盈又喝醉酒地被你扛了进来?”他吼得很痛心。
他最亲爱的宝贝居然连续两次都被这条青蛇灌醉,天晓得他会不会趁着她不省人事时做出不可告人的坏事来!
“这你该去问本人吧?我只是收到通知去接她回来。”裴玦懒懒地说。
“真的只有接送这么简单吗?”他很怀疑。
如果事情真有这么单纯,那奸狐狸慕河为什么要特地到他房里等他?说话的口气还那么暧昧,铁定在暗示他什么。
裴玦斜斜睨他一眼。
“是慕河告诉你昨晚念盈的事吗?”他语调很淡地问。
“你管谁告诉我的!我只想知道念盈为什么要喝酒?!”惟天关心的只有一个人。
裴玦又瞅了他几秒,若有所思地沉默了。
这就是慕河逼他尽快解决的手段吗?
他这么做到底有什么用意?
既然人家都出招了,他不好好响应一下,似乎也说不过去。
他恶意地弯起了眼与唇,睥睨着惟天。
“如果真要说还有什么,就是在回来的路上,念盈吻了我。”他说得很轻松。
惟天的样子像是吞了一颗原子弹,整个人被轰烂了。
“你、刚、说、了、什、么?”他楞了一阵子,很笨拙地慢慢念出一个个字。
稍微排解了闷气的裴玦好笑地瞧住他。
“你在难过什么?难过有人抢走了你妹妹?还是难过我的心被抢走了?”他问得很不怀好意。
闻言,惟天的眼睛红了,立刻跳上床铺,掐住他的脖子。
“这个游戏你还要玩到什么时候?!捉弄我很有趣吗?现在连念盈都要拖下水,你到底在想什么啊?!”惟天狠怒地磨着牙。
呼吸困难的裴玦还没发言,有只手动作更快地插进两人之间。
“你们在做什么?”念盈一面拨开惟天的手,一面冷声地说。
她的出现让原本紧绷的空气变得更诡谲。
解除裴玦窒息的危机后,念盈眼神复杂地盯着他们两人。
她花了一些时间换衣服,不清楚之前的情形。等她冲下楼时,就只见到惟天两脚跨坐在裴玦的腰侧,裴玦衣衫不整。
一大清早,一张床,床上两个男人,这教人会有什么联想呢?
她幽幽叹了一声,神情有点受伤。
“我不是告诉过你们,要关门的吗?”
虽然不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场面,可是现在看来格外碍眼。
生平首次爱上一个人,可是那个人不可能响应她的感情;她的希望幻灭了,而幻灭的原因竟是自己的堂哥。
她正试着放弃,可是在她的心情还没平复前,可以请他们不要再刺激她,好吗?
“我尊重你们的选择。”念盈深吸了口气“你们两个都是我喜欢的人,我会祝你们幸福的。”
“不过,下次一定要关门,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同性恋。”她不忘提醒,说完,很识相地退场。
被她祝福的两人像是被雷劈到,麻木了所有感官。
神经比较大条的惟天先接了回来,马上跳下床捉住打算离开的妹妹。
“你在说什么啊?”他难以置信地问。
念盈冷静地复述重点:“我劝你们要关门。”不要再刺激她了。
“谁管这个了!”惟天头疼地挥了挥手。
终于回神的裴玦却笑出来,而且愈笑愈难以收拾。
老板说对了,他果然是自作孽。
这就是报应呀!
惟天不耐烦地瞪向他。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笑!你真的觉得扮同性恋很有趣吗?”
“扮同性恋?”念盈听到了一点蹊跷。
“没错!你千万不要被他误导了,我跟那条卑鄙的青蛇才不是同性恋,更不可能凑成一对!”惟天焦急地对念盈解释。
“你怎么就是不肯相信我喜欢你呢?”裴玦不是故意要闹场,而是强调事实。
惟天回了他一记怨毒的眼神。
“我只相信一件事,就是你十分喜欢作弄讨厌女人、又不喜欢男人的我。”惟天的话里藏有许多辛酸。
“打从我认识你,被你发现我排斥女人开始,我的生活就开始陷入一片混乱。首先是莫名招来大批同志的爱慕,接下来就是一连串不同年龄层的女性来向我示好,等我费尽吧辛万苦扫除骚扰后,才发现原来你这个幕后的黑手就在我身边欣赏我狼狈的样子!”
“你怎么这么说呢?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你好呀。”被辜负的裴玦一脸失望。
惟天冷冷地扯动脸皮。
“是啊,为了我好呢!为了帮我找出生命中的另一半,替我安排了各种人选,一一淘汰后,发现无人能爱的我可怜极了,所以由你来接收,到处散布我们关系匪浅的假象。真的是谢谢你喔!”惟天咬牙切齿。
“你好像很不领情。”真相一一说破,裴玦懒得再装。
“有谁会开心地被人欺负这么多年?!”惟天恨恨地说。
“可是我是真的喜欢你。”裴玦必须强调。
“因为我暴躁没耐性,玩起来很有趣吧?”惟天十分清楚裴玦喜欢的定义。
裴玦只喜欢有趣的事物,而惟天碰巧是好玩的玩具。
“原来你知道呀。”裴玦故作讶异。
惟天没好气地赏了他一眼。
“没耐性不等于没脑子,要不是因为你是我朋友,我才不会忍耐这么久。”他忽然眼神一变,话锋转回正题:“不过,要是你把主意打到念盈身上,我是绝对不会饶过你的。”
“我对念盈的喜欢是不一样的。”裴玦异常认真地说。
“你”惟天很不习惯这样的裴玦,到嘴的话竟出不了口。
在一旁默默听着的念盈,听到真相,也听到出乎意料的消息。
“你说你喜欢我?”她问向裴玦。
裴玦点头。“你也说过你喜欢我。”他挑衅地朝惟天一笑,心里早爆满了浓浓的喜悦。
原来念盈不是恋兄情结,不是监视他,而是真的在观察他,观察他这个令她感兴趣的男人。
本以为难搞的恋情突然冒出一线曙光,裴玦难掩高张的心情,绿眸弯出炫目的彩光。
“你”惟天是又气又痛心,很不愿意承认自己也听到念盈的间接告白。
剧情急转直下,一时之间念盈不晓得该如何反应,偏头过去,刚好看见倚在楼梯间的慕河。
看着兄长脸上闲适的笑容,念盈的大脑逐渐清明。
原来这就是他所谓的高潮戏。
她懂了,眼色复杂地迎视那个自称是观众的幕后编导。
裴玦久候不到念盈的回应,疑惑地瞥向她,自然也看到了背后的那个人。
仅仅一眼,他就了解整件事的始末,湖水般的眸子掀起危险的巨浪。
慕河感应到他的情绪,从容地动了动嘴。
裴玦见了,半瞇趄眼,按捺下心中的波涛。
“我才不会感谢你,这笔帐我会想办法还清的。”他一手占有性地勾上念盈的肩,低咒一句。
“什么?”听到声音才回神的念盈没听清他的话。
裴玦的手收紧一些,将她搂得更近,压低嗓子轻柔地说:“现在误会都澄清了,我们可以用新的关系从头交往吗?”
他深情望着念盈,眼角凌厉的目光下着痕迹地射向一旁的路人。
慕河了然地笑了下,很懂戏完人散的道理,默默步下阶梯。
他怀中的念盈没有反对,没有害羞,冷静地偏头想了一下。
“你真的不是同性恋,也不爱二哥,可以跟我正常交往?”事实来得太突然,她必须再确认一次。
“念盈,你千万不要被这条蛇骗了!”惟天在旁边捶胸顿足,试着阻止悲剧发生。
裴玦不客气地将他一手推开,以行动证明。
“这样你明白了吗?”他笑瞇了绿眼。
“谢谢。”念盈点点头,也笑弯眼,直勾勾采进他的眸底。
没有人注意到这么有礼貌的示爱方式有多奇特,他们只看到念盈脸上那朵前所未有的笑容。
真的是无与伦比的可爱呀!看得两个大男人心都醉了。
但心醉之后,一个是上天堂的满足,另一个则是下地狱的打击。
裴玦现在想不了太多,忘了输给慕河的闷愤,也忘了欣赏惟天惨绝人寰的苦瓜脸。
湖水般的眼里只映着一张绝美的笑靥。
他是败了,彻底败给这只奇特又美丽的小狐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