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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锅稀饭,两副碗筷,三碟配菜,放在小小的餐桌上,怎么摆都显得局促;四张椅子,两个人,一只猫,聚在三坪不到的厨房里,怎么落坐也填不满心和心之间的空隙。
今天这顿早餐的气氛很诡异。两人都和平常一样安静少言,但温定娴脸上少了以往朝起时的慵懒和迷糊,取而代之的是刻意拉开距离的紧绷感。她努力维持着陌生与熟悉之间的平衡,但温定娴心里比谁都清楚“一切都没变”只是假象,他们两人之间,像绑着一条弹性疲乏的橡皮筋,束不紧,却又禁不起拉扯。
孙弈端着碗,偷眼颅望坐在对面的温定娴。
这女孩子今早很别扭,一直回避他的眼光。他可以了解她的心情,却无力承受这种暧昧的氛围,想打破现状,偏偏又无能为力。
他还能怎么办?他不是暗恋别人的那个人,也不必承受心仪对象另有所属的痛,不管他怎么说、怎么做,对温定娴都是种煎熬。撇开这些不谈,他和明日香之间的关系对温定娴来说就是种伤害,看看他,连要不要延续现在这段恋情都不确定了,哪里还有立场评论温定娴对他的倾心?他现在是举步维艰,与其走一步错一步,不如按兵不动,固守原地吧!维持现状,起码没有人会因此伤得更深,这是他唯一能对温定娴和明日香付出的
孙弈伸长了手,想拿纸巾擦拭嘴上的油腻,不意间碰到也伸手想拿纸巾的温定娴,他略显黝黑的手覆在温定娴白皙的柔荑上。谁也没料到会有这样突然的碰触,温定娴动作轻柔地将自己的手抽回来,单薄粗糙的面纸旋即取代她右手在他掌里的位置。
“喏。”孙弈将面纸递给她。
“谢谢。”温定娴抬头,脸上故作自然的微笑看起来很不自然。
有那么一瞬间,孙弈因为突然空虚的掌心而惆怅,而温定娴硬装出来的笑容,更让他心虚得不知如何应对。
“吃饱了?”他指着桌上的餐具问她,心里觉得这问句有点多余。看到温定娴点头称是,他便起身准备收拾碗盘。
“你做什么?”温定娴有点不好意思。“我来收就好啦!”这是她搬进来以前就约定好的事情,吃他的、住他的,不做点事,她会觉得自己是条米虫!
“两个人一起收拾,会快一点。”孙弈不顾反对,径自端起杯盘走向厨房清洗,深觉自己“工作不力”的温定娴只好也抱着一堆碗碟,跟在他身边。
先将手里待洗的餐具依大小排好,孙弈伸手想扭开水笼头,温定娴的手也在同一时间朝同一方向挪去,一大一小、一黑一白的两只手同时在水龙头上方五公分停下,两人同时侧过脸看了对方一眼。
温定娴的手先退了下去,站在一旁等候孙弈将餐盘上的残渣大略冲洗干净,然后,两只手又同时伸向菜瓜布,两人再度对望一眼。
够了她受不了这样扭扭捏捏的感觉了就算她暗恋他好了,有必要这样别扭吗?他们明明很熟的!
“孙弈”深吸一口气,温定娴发现自己真的没什么耐性。“你确定两个人一起洗碗,会比较快吗?”她怎么觉得效率变得好差?
“啊?不会吗?”他是这样觉得啊!
“不会。”她摇头,否定得很直接。
他耸耸肩,将空的洗洁精瓶子放在一边。“那我来洗就可以了,新的洗碗精呢?”
“放在你后面的柜子,第二格。”她关掉还哗啦哗啦流着水的水龙头。“我来洗就好,之前就说好用这些家务事来抵房租的。”
“没关系,算房东特价,房租打八折。”他半转过身子,很努力的寻找洗洁剂。
“到底放哪里?”
“那里啊,白色瓶子旁边那罐。”她指给他看。
“没有啊,什么颜色的?”孙弈还在那儿对着满柜子的瓶瓶罐罐探头采脑。
这家伙不会认字吗?瓶身上明明就写得很清楚啊!温定娴翻了个白眼。“橘色。”
“哪里?到底在哪里?”他依然对正前方的长方型橘色瓶子视而不见。
温定娴长叹一口气,伸出藕臂在他眼前拿起洗碗精晃了晃。“这里。”整个柜子只有他眼前那瓶是橘色的,为什么他认不出来?是不是黑白子看太久,连颜色都不会分了?
“喔!”孙弈开心的转过头来。“原来在在”他盯着眼前粉嫩的唇瓣,说不出话来。
他们俩什么时候靠得这么近的?为了找洗碗精,孙弈一手抵在柜子上,另外一只手则放在洗手台边缘,而温定娴就站在他敞开的胸膛前,他可以感受到温定娴温热的鼻息扑在他脸上,甚至能闻到她身上隐隐传来的栀子花香味,他只要两手一环,就能把她拥在怀里不对!他在想什么?他怎么会有这种念头?
他的表情,温定娴都看在眼里。微叹一口气,温定娴向后退一步,主动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你慢慢洗,我要去上课了。”
她慢慢踱到玄关坐下,漫不经心地把脚往惯穿的亮黄色健走鞋里塞。
现在的状况真教人心烦。她正在进行一场不干不脆的暗恋,而暗恋的对象正在和另一个女人谈一场要断不断的感情,这么说来,她应该祈祷孙弈失恋喽?
可是,就算孙弈失恋了,那又如何呢?难道她要乖乖坐在家里,继续祈祷孙弈追求她?这样会不会太投机了?
温定娴盯着脚上的运动鞋,突然想起某家健身房的广告词:运动的女人最美丽。因为充满自信,所以看起来格外有魅力。
那主动的女人呢?
孙弈突然冒出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定娴,-在发什么呆?”不过是穿双运动鞋,她也能穿五分钟?
“孙羿,”她朝他勾勾手指。“过来一下。”
“什么事?”孙弈走到她身旁坐下,拿起放在鞋柜上的黑皮鞋,也准备出门了。
“运动的女人美不美丽?”温定娴很无厘头地发问。
孙弈不假思索地回答:“美啊,怎么会不美?”他喜欢看人运动,有运动习惯的人通常对自己有些期许,才肯耗费时间和精力锻炼体能、雕塑身材。
“那主动的女人呢?”
“主动?哪方面主动?”孙弈很疑惑,这问题和前一个问题应该没什么关联吧?
温定娴没有回答,托着香腮,若有所思地盯着他的脸。
“怎么?我脸上有东西吗?”没反应?他伸出手指在她面前晃呀晃。“回神!”才刚从被窝爬起来不久,她又想回去找周公下棋了吗?
“孙弈。”温定娴拉住他的手,开口唤他,语气懒洋洋的。
“嗯?”
她双臂环绕着膝盖,眼神缥缈地望着前方的门板。“你知道了,对不对?”
面对这种接二连三-出来的外星人问题,孙弈真不知道该作何反应。“知道什么?”
“知道”她声音突然小得像蚊子一样。
孙弈将耳朵贴近她,想听清楚一点。“-说什么?”
“知道”
他只听到她口中似乎喃喃念着什么,可就是听不清楚关键词眼。“再大声点好吗?”
“知道”温定娴突然捧起他的俊脸。“这个!”好不容易鼓足勇气的温定娴闭上眼睛,飞快地将自己的唇朝他的脸上一碰。
然后,她头也不回的,冲、出、家、门!
“这个?”孙弈按着自己的唇,不敢相信刚才发生的一切。
生平第一次被强吻的他坐在玄关,楞楞看着刚犯下妨害性自主罪名的某女踏着那双抢眼的亮黄色运动鞋,飞快的冲下楼梯,然后再看着她咚咚咚地爬上楼梯,抄起放在他身旁的大背包,这位脸红程度可比西红柿的现行犯低着头,连看都不敢看他这个受害者,-下一句“再见”后,再次踩踏着慌乱的步伐遁逃。
原来“-说的是这个啊”这下可好,温定娴刚刚这么一撞,让他连装傻的理由都没有了耐不住性子的她先出招了,他呢?有胆量接招吗?
孙弈在嘴上尝到一股咸咸的味道,伸手一摸--果然,流血了。
她示爱时居然这么粗鲁站起身来,他走回房间处理唇上的伤口,留下地上一双被踢散的黑皮鞋,见证方才孙弈的错愕和温定娴的仓皇。
这天早晨,灿亮的秋阳在玄关里绕着圈子欢欣奔腾,撞翻一缸子秋意,也将同住在一个屋檐下的这男女,撞得七荤八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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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秋季依着自然的指示到大都会落脚时,它那美丽的容颜总是褪色不少。雪颊会因都市里没有满山遍野的枫树为它添胭脂而过份苍白;而双唇则因缺乏寒霜的滋润而显得干燥。当路上的行人纷纷褪下色彩明亮的夏服,换上色泽相对暗沉的秋装时,城市的容颜便越发显得灰蒙了。
刚结束对局的孙弈和明日香也成为这灰色调街景的一部份,他们并肩在人行道上缓步行走,两人间的距离近得让人一看就明了他俩是一对情侣,又远得让谁都没有欲望先拉起另一方的手。
他们大概有将近一个月的时间没有联络,直到今天对完局,两人才在选手休息室中见面。
一如以往,孙弈还是一身笔挺的西装,手上挂了刚脱下来的外套,秋季的低温对他的健康没有威胁性,而患有气喘的明日香则是如临大敌。气管不好的她在秋天总是特别注意自己的身体健康,她身着一件浅灰色高领薄毛衣,配上以黑白为主色的苏格兰条纹长裙,外搭一件黑色亮皮短外套,脚上则是一双黑色短靴,胸前一克拉的白金单钻项练为明日香十足时尚的打扮增添恰到好处的优雅尊贵。
她胸前那条项练是他去年送她的情人节礼物,孙弈心想。他还记得当时明日香打开礼盒时惊喜的表情。和温定娴一样,明日香并没有太多的饰品,她们都不喜欢身上披挂一大堆零碎饰物的感觉。
什么样的人穿什么样的衣服,此话当真不假。孙弈在心中暗自比较温定娴和明日香的穿衣风格。
根据他的观察,明日香和温定娴在衣着方面都有独到的品味,甚至是有些相似的。
她们都不太赶流行,偏好简单的花色与线条,挑选服饰的重点都摆在布料和剪裁上,最大的不同在于色彩的选择,明日香喜欢灰色、粉色系这类较柔和的色彩,看起来娴雅柔美,而温定娴的服饰颜色彩度、明度皆高,营造出俐落明快的形象,就像她们的个性一样。
明日香内敛含蓄,常把烦恼藏在心底:温定娴则是一根肠子通到底的率直个性,偶尔还有点急躁。性格回异的两名女子,在衣着品味上却意外地相近,就连择偶的标准也相去不远,她们甚至连面对爱情的态度,都是一般的积极主动。
主动的女人美不美丽?今早温定娴提出的问题突然钻进他的脑子里。他不知道主动的女人是否真的比较好看,但说来也巧,从小到大,他所经历过的恋情都是因女方提出交往要求而开始,也因女方协议分手而结束。
有人说谈恋爱就像争地,男女双方总在比较谁爱谁多一点,谁在对方心中多占一些地盘,谁就赢了这场爱情战争。这点和围棋倒是有点类似,谁在棋盘上围的地多,谁就是胜方。
可是对弈时,先攻的黑子并不一定占有优势,而在情场上,被追求的那一方也不见得就是胜者。
想到这里,孙弈嘴角牵起一丝苦涩的微笑。在棋坛中,他以棋风锐利、敢于攻击著称,然而恋爱时的他始终是被动的一方,让人追求,任由对方主动提出分手。而眼前这段恋情,怕是已经走到尽头了吧?剩下的,就是看看谁有勇气先提出分手的要求了,但这并不是他擅长的事情。
“弈。”明日香轻唤他,打断他的沉思。“我们交往多久了?”
多久?孙弈楞了一下。“一年多吧”
又是这种不确定的口气。明日香轻叹口气。“下礼拜五,就满两年了。”两人之间,她总是比较肯花心思维持感情的那人。这样的情况持续了很久,她已经开始感到疲惫。
“喔”这个虚应词拖得很长,孙弈慢半拍地补问道:“-想庆祝吗?”
“不必了。”明日香淡淡应上一句,指着他唇上的伤口。“还好吧?”
“这个?”他摸摸早上被撞出来的伤口。“没事。”
“弈,你知道我为什么想和你交往吗?”明日香背着双手,看着地上的行人砖缓缓行走。
“为什么?”他也很好奇。
“因为你很温柔。”明日香看着他,明媚的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淡淡的惆怅。“大人、小孩、男人女人、动物植物不管对谁,你都很温柔。”
孙弈低笑。“是吗?”温柔?如果定娴听到这番话,她一定跳出来大喊不认同,毕竟他在家一天到晚和猫打架。
“是的,不管对谁都很温柔。”一种很平等、也很残酷的温柔。
明日香低喃着,将话里的伤感留给自己。“那你呢?你为什么想和我交往?”她睁着晶亮的双眼,定定望着孙弈。
一个多月前,她也曾经问过同样的问题,那时候,孙弈没有答案;现在的他,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不知道什么样的回答才不伤人,孙弈选择沉默。
比起谎言,情人间无言以对的沉默更令人伤心。
“弈,你知道吗?我累了。”明日香抚着额头,声音仍是一贯的温柔。她不想再隐瞒自己的感受,也无力时时刻刻猜测孙弈总是掩藏妥当的心思。“所以,请你给我一个爱我的理由。”
明日香停下脚步,双手捧起他的脸,杏眸望进孙弈深潭似的双眼。一如往常,他的双眼习惯性地把守着他的灵魂,没泄漏一丝一毫的情绪。
“你刚刚问我,要不要庆祝恋爱满两周年?我什么都不要。”她脸上忽地绽出一朵脆弱的笑。“我只要一个答案,孙弈。告诉我,你为什么和我交往,给我一个爱我的理由,一个能够让我继续为这份爱情努力的理由。”然后,她和他或许可以找回最初心动的感觉,重拾两年前他们刚开始时那份无瑕的爱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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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问教室昏昏暗暗的,唯一的光源来自教室前方的投影机,教授正就着一张张的广告海报讲解特色。一向认真听讲的温定娴支着下巴,两眼无神地盯着前方投影布幕,放任一大串日文自耳边流过,直到灯光大亮,她才猛地回过神来,低头看着桌上一片空白的笔记本。是的,她刚刚在发呆。
今天的她没有心情上课,因为脑袋瓜里装了太多不知该怎么处理的回忆和情绪。
随着人潮鱼贯走出教室,迎面而来的阳光让温定娴不得不-紧双眼。
一扫方才的阴霾,现在的天空呈现一种率性的、像被刷白的牛仔裤般的淡蓝色。
凉风扑上她的脸颊,她不禁回想起不久前,徘徊在小樽街道陪她一起失眠的夜风。在东京,风寒不减,然而和北国比较起来,这里的风并没有夹带隐隐的草香味,大自然的吹息一但入了城市,总是不可避免的减色许多。
今天,她的心情像是慢板的r&b,懒洋洋的,带点可有可无的忧郁。
她尽量命令自己不要去想今早发生的事情,可是,乱转的心绪总是有意无意的将她的意识带回她和孙弈相碰的唇瓣上。
好吧,她和他接吻了不对,精确的说,是她强吻了他!她生平的第一个吻,在她一时的鬼迷心窍下,被她强迫推销出去。
她很主动吗?不是的,她只是不知道该用什么言语告白。面对孙弈,她说不出“我喜欢你”或是“我要你”这种句子,只好冲动地以行动代替言语。
吻他,说是告白,不如解释成寻求解脱的一种途径。
在今天早上之前,她并不知道自己对孙弈的感觉确切为何。朝夕相处这几个月来,孙弈对她而言,像是朋友、亲人。在她面前,孙弈像是个拒绝长大的大男孩,有时候,他又可以是成熟稳重的男人,尽管时空环境已大不相同,他常常让她想起记忆中的阿弈哥哥。这么多的感觉搅和在一起,成了一块大石头,沉甸甸地压在她的胸口。
是的,她对孙弈的确有好感,但问题是,哪一种好感?她不知道,所以将自己的矜持连同问题-出去作实验,以为今早临时起意的那枚吻可以让她弄清楚自己的心。
原以为,一切会在一吻过后豁然开朗,她可以藉由这行动解开心中的谜团,可没想到,她的心在这一吻后,越发纷乱了。
吻他之前,问题是她喜不喜欢孙弈;吻了他以后,问题变成孙弈喜不喜欢她。
以现阶段的情况来说,后面那个问题的答案很显然地,比第一个问题的答案重要多了。
她喜欢孙弈,女人对男人的那种喜欢。可是孙弈对她呢?他和明日香呢?
早知道,就不吻他了。解开了第一个疑惑,没想到随之而来的问题这么多,而且个个都比之前的更难解,唉人长大了,就是有这么多困扰。
多想回到小时候,童稚的她还不识得情滋味,每天只要等着上学放学。那个时候,她的世界很小,大家将她保护得好好的,她只要在她小小的生活圈里,接受成人们筛选饼后递给她的挑战。日子永远这么安稳,不管是什么改变,都微小得让她无法察觉。
抬眼再看一次天空,头顶上的苍穹转瞬间已多了几抹白云妆点。
这天空总是无时无刻在改变,多变的不变,不变的多变;宇宙用每一毫秒都不相同的面貌构筑成巨大的永恒看看她,居然也开始多愁善感了起来!
今天是肯定没办法静下心来读书了,她不想回家,去哪儿逛逛好呢?
“嗨。”孙弈的声音突地从她背后冒出来。
毫无防备的温定娴吓了一大跳。“喝!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而且还是无声无息的“蛇”出来!
没料到他们经过今早的事情以后,竟然是如此相遇,受了惊吓的温定娴没有多余的精神尴尬,而孙弈无视她吃惊的反应,肩膀一耸--
“结束对局,四处走走看看-没课了?”
“呃算是。”她自动放教授一次假,算是没课吧?
“陪我走一走。”
“好啊。你应该常来这里吧?”
“我只来操场慢跑。”
“喔。”真是言简意赅的回答。
短暂的交谈过后,两人肩并肩沿着校舍旁的小径缓步行走,沉默取代了惊吓,不久之后,尴尬爬上温定娴的肩头取代所有的情绪。
“看!”没事找事做的温定娴指着操场,假装很兴奋。“有人在打棒球!”
孙弈抬眼瞥了远方的人影一秒钟,淡淡应了一声。“喔。”又低下头继续数砖头。
“嘿!你看!”温定娴再接再厉,企图炒热气氛。“好可爱的小朋友!”
“嗯。”孙弈显然不想合作。
好吧,看来他孙大爷心情真的很糟,就让他静一静。
“啊!快看!”原本一直低着头的孙弈突然抬起头来,高举着手指向天空。
“什么?”是热气球吗?好奇宝宝温定娴连忙朝他指的方向看去--蓝天一片,白云数朵,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
“-还真的看啊?”孙弈凉凉的声音传进她耳里。
她瞪他一眼。“耍我?!”
“找警察抓我啊!”他的脸爱笑不笑的。
“欠扁!”
孙弈朝她张开双臂。“等-来讨。”
可恶!
斗嘴斗不过他,温定娴气呼呼地转过头去,不想理他。
“生气了?”孙弈的声音隐约带着笑意。
“对啦!”她嘟起嘴唇,双颊气鼓鼓的。
“-知道吗?-生气的样子看起来很好吃。”
温定娴闻言踉舱了一下,赶紧扶住一旁的枫香树免得跌倒。“什么?”
孙弈戳戳温定娴红通通的脸颊。“像河豚一样,很好吃。”
居然说她像河豚?可恶!“闪一边啦!”温定娴挥开他的手,径自走到一旁的大树,靠着树干盘腿坐下,孙弈也跟着在她身旁的草地躺下。他顺手拔起一根野草含在嘴里,双腿伸直,双手枕在脑后,以大地为床,盯着天幕上悠悠移动的白云。
“喂!”他轻唤一旁正闭目养神的温定娴。“-今天早上为什么吻我?”
她睁开一只眼睛睨着他。“你真的想知道吗?”
“当然。”因着明日香问他的问题,他开始好奇她今早的脱轨举动。
说出来有点丢脸,但既然他想知道的话好吧!温定娴轻叹一声。“我想知道我到底喜不喜欢你。”
孙弈有点错愕。“就这样?”好特别的答案!她居然把他当成实验品?
“就这样。”温定娴点点头,闭上眼睛,继续打盹。
“那结果呢?”孙弈半撑起身子,很感兴趣地望着她紧闭的双眸。
一秒钟、两秒钟一分钟过去了,温定娴始终没有回话,然而绯红的双颊却泄漏了正确答案。
孙弈躺回原来的位子。她承认了。他应该高兴吗?他应该满意吗?不知道。但此刻,他两种感觉都有。
孙弈望着天空,几片顽强的树叶兀自挂在枝头力抗秋风招降,强撑着不肯褪下一身青绿,和淡蓝色的穹顶、亮白色的云朵构成一幅色调明亮的风景画。
“我有明日香了。”沉默了好半晌,他开口的第一句话就让温定娴的心抽痛一下。
“我知道。”温定娴平静的声音带着藏不住的喑哑,今早赌博式的告白已经摊牌了,这是她自愿下的注,愿赌就得服输。幸好她没有陷得太深。在这种情况下,这反而成了唯一值得庆幸的事情了,有点讽刺,不是吗?
孙弈翻坐起身,盯着温定娴的脸仔细端详,她依然闭着双眼,花容却褪成一片惨白。拂去飘落在她肩上的红叶,孙弈伸指抚平她眉心间的皱折,缓慢而轻柔地以唇轻碰她的唇瓣,鼻端净是温定娴身上独有的栀子花香。
“为什么?”温定娴睁开眼,不敢置信地问他。他方才明明说了,他已经有了明日香了啊和她额抵额、鼻尖对着鼻尖,孙弈向来平静如深潭的双眼漾着心动的波涛。“我想知道,我比较喜欢-还是明日香。”
他们靠得太近了,温定娴心底没来由地害怕。她合上双眼,不敢看自己在他眼底的映影。栖坐在他眼里的温定娴太脆弱,再多看两眼,她怕自己忍不住落泪,这样一来,两个温定娴都会因此而崩溃。
“结果呢?”
他没空回话,她也没有多余的精神听取答案。孙弈轻轻吻上她的唇,回味她的甜美。
枫香树下,两株冬眠许久的爱苗终于鼓足勇气挣出土层,这一刻,他和她的眼里,只有彼此的身影。
秋风吹过,或红或绿或黄的枫叶翩然落下,彷佛一层帘幕将初萌的爱恋圈围在两人的小天地里,什么秋风寒霜、冷雨浓雾,皆与他们毫无关系。在这令人心醉的片刻,谁也不愿意去多想另一段该断未断的爱情,和眼前这段等不及结束,便提前起跑的恋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