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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轻寒这次去欧洲大约要一个星期, 蓝希音刚开始那几天着实有些想他, 时间长了倒是也慢慢地习惯了一个人的生活。在和段轻寒同居之前,她一直也过着一个人的生活,顾琳琳自杀离开之后, 她就再没有过室友,经常一个人吃饭逛街看电视。在别人看来这样的日子未免有些无聊和孤单, 她倒是过得挺有声有色。
婚纱设计师那里又来了几个电话过来,催她过去赶紧看看, 如果合适的话, 就要开始订制了。她一共订做了两件婚纱和四套礼服,结婚当天都要穿,算算日子也就一个多月了, 再不抓紧定稿制作的话, 到时候可能会赶不上婚宴。
蓝希音被催了半天,也觉得有些过意不去。明明是她结婚, 倒搞得别人更上心似的。于是周六的某天, 她正好轮到休息,便抽了下午几个小时,去了趟设计师那里,一起看定稿。
几个小时看下来,她都觉得有些头晕眼花, 离开设计室的时候,只觉得肚子有些饿了,便索性在外面吃了点东西再回家去。
天气渐渐地暖和了起来, 天色也暗得越来越晚。蓝希音回到家大约是六点左右,天还没有彻底暗下来,晚霞照在身上的时候只觉得暖融融的,心情也就变得格外轻松。
蓝希音现在住的这套房子离医院很近,走路就能到,主要是她那时候脚受伤段轻寒特意租的。地段算是很不错,就是不像段轻寒其他几套房子那么豪华,就是个普通的居民小区。蓝希音有时候会想,让段轻寒陪自己住在这种地方,时间长了他是不是会不习惯。没想到这么久住下来,他倒也没抱怨过什么,每天住得非常舒服,无论房间是大是小,沙发是软是硬,对他来说都没什么影响。
走进电梯的时候,蓝希音只觉得心突突跳了下,她手里还拎着袋外卖,准备一会儿当晚饭吃掉。突然的心悸让她有些头晕,本能地一松手,外卖掉在了地上,“啪”的一声盒子盖子打开,里面的东西跌了一些出来。
蓝希音不由愣了下,在按下了楼层键后,便蹲下来处理地上的脏东西。她用纸巾将洒出来的食物包裹起来,拿在手里准备回家去扔。再看看那跌散了的炒面,突然就觉得没什么胃口。
走出电梯后,她快步向家门口走去,一面走一面从包里掏钥匙。刚刚把钥匙从包里拿出来,还没来得及插进门锁里,那种心悸的感觉又一次袭上心头。
变故发生得非常快,她甚至还没来得及调整好呼吸,就觉得后脑勺刮过一阵凉凉的风。紧接着一股巨大的冲力向她撞了过来,一只手瞬间捂上了她的嘴巴,力气大得几乎要将她整个掀翻在地。
蓝希音手里的袋子几乎在同一时间被甩了出去,“啪嗒”一声掉在地上,有些甚至还摔到了墙上,一片乱糟糟的感觉。
她手里的包被人一把扯了过去,似乎直接被扔在了地上。在挣扎间,她只觉得对方似乎抓住了自己的手,强行将钥匙塞进了门锁里。
蓝希音想要挣扎,却完全挣脱不过。对方力气比她大很多,虽然看不清脸,却能感觉到是个男人。被强迫打开了门之后,她整个人不由自主地踉跄着跌进了屋里,然后被那人重重一推,直接摔在了地板上。
天气已经回暖,蓝希音穿得并不多,就一件t恤和一件薄外套而已。这一摔撞得她头晕眼花,好几秒种都回不过神来。眼睛也看不清东西,整个脑袋里“嗡”“嗡”直响,全身的零件都像是散了架似的。
这一切发生得非常快,几乎就在半分钟内。她甚至都没来得及害怕,就听得门砰地一声响,被重重地关了起来。然后她抬起头来,想要看清那个人的脸,却突然发现那人已经走到了自己身边,那张脸清晰地在面前放大。
一直到这会儿,蓝希音才真的觉得害怕。她本来以为对方是想抢的包,后来又以为是要入室抢劫。但这会儿她突然明白,对方根本不是为了钱财而来,他就是为了自己而来的。
“穆,穆萧声!”蓝希音的声音瞬间变得极为尖利,几乎都有点变音。她连滚带爬地从地上爬了起来,转身就要往大门外冲,却被穆萧声一把扯住了手臂,拉拉扯扯间她就被拖进了客厅里,直接被扔在了沙发上。
这一次比上一次好一些,蓝希音并不觉得太疼,只是心里的震惊太过巨大,让她几乎思考不过来。她本能地想要去摸手机报警,却发现手机在包里,而那个包早就让他扔在了门口。她慌乱地四处张望,一眼就看到了沙发边上的固定电话,刚扑过去想要抓起来拨110,穆萧声便直接冲到了她面前。
他二话不说推开了蓝希音的手,然后直接将电话线给拔了出来,放在地上踩了几脚,像是在泄愤似的。紧接着他整个人便扑了过来,直接将蓝希音扑倒在了沙发上。
蓝希音那一刻简直连死的心都有了,她用尽全身的力气拼命挣扎,用手抓用嘴咬,甚至用脚踢,但穆萧声就像是不怕疼一样,完全不在意她的攻击。他只是伸出手来紧紧握住蓝希音的双手,然后将脸凑了过来。
蓝希音以为他要吻自己,本能地就将脸转开,但穆萧声却只是盯着她看了半天,然后突然直起身子,将她从沙发上拽了起来,阴冷地笑道:“你别害怕,我不会伤着你。我要真伤了你,段轻寒回来还不把我大卸八块了。”
蓝希音缩在沙发里,只觉得浑身都在疼。她的身体微微颤抖着,咬了咬嘴唇:“那,那你来做什么?”
“我就是想找你聊聊罢了,希音,你真的不用紧张。我虽然是个人渣,不过对你我还是会手下留情的。你别这么紧张地看着我,放松一点,就当是跟个老朋友聊天好了。”
“我没什么话跟你说,你马上给我出去!”
“不要这么凶。”穆萧声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然后挨着她的身边坐下,一副看紧她不让她跑的模样。
蓝希音揉着手腕,眼里满是不满与愤恨,声音嘶哑得说道:“你出去,马上出去!你再不走,段轻寒回来你想走也走不掉了!”
“哈哈哈……”穆萧声放声大笑了起来,“希音你真是可爱,想用这个法子骗我出去。不过可惜了,段轻寒这几天人在欧洲,就算你现在打电话给他,他也得过了十几个小时才会回来。有这么点时间,我想干什么都可以了,是不是?”
蓝希音将头转向一边,抿嘴不语。他说得没错,段轻寒确实没办法立马就赶回来救她,更何况她现在也没办法联系到段轻寒。欧洲那边有时差,他通常都是白天的时候打电话过来,今天他已经打过电话了,不出意外的话,他至少明天才会打过来。到时候就算发现家里不对劲,一切也都迟了。
蓝希音猜不透穆萧声到底来找她做什么,只觉得这个人精神像是有点问题,好像随时都会爆发一样。别看他这会儿说话正常得很,或许一转眼的功夫,他就会从沙发上跳起来,直接冲进厨房拿把刀出来把她给砍了。和这样的一个危险分子待在一起,蓝希音心跳得简直快从喉咙里蹦出来了。
相比于蓝希音的紧张,穆萧声倒是非常淡定。他坐在那里慢悠悠地晃着身子,然后从口袋里掏出根烟来,往嘴巴上一夹,又拿了个打火机出来塞到蓝希音手里,晃了晃嘴里那根烟。那意思很明显,是要蓝希音替他点烟。
这个画面其实有些熟悉,很多年前他们还在热恋的时候,穆萧声就挺喜欢让蓝希音给他点烟,说那样可以享受到大男人的快/感。蓝希音当时也是个傻得冒泡儿的丫头,最多只是说一句“少抽点,对身体不好”之类的话,然后就会接过打火机帮他点烟,以此满足他大男人的虚荣心。
这在当时的她看来,只是一种生活情趣,是对爱人的一种包容。放在今天如果段轻寒也要她这么做的话,她大约也会同意。
恋爱的时候总是千好万好,对方无论做什么在自己眼里都是完美的。而一旦不爱了,哪怕是同样的事情,心理也会发生微妙的变化。
像现在穆萧声的这个样子,就让蓝希音打从心底里觉得厌恶。她真的很想抓过打火机来,然后狠狠砸在他的头上。但头脑里仅有的理智却在那里提醒她,这个时候冲动对她来说没有半分好处。
她忍了又忍,终于强忍着内心的不适接过了打火机,将穆萧声嘴里的那根烟点燃,顺手又将打火机扔在了沙发上,别过头去不愿意看他。
穆萧声满足地吸了一大口,那模样就像瘾君子突然吸上了大烟膏一样,浑身上下都觉得舒畅,脸上不由露出了满足的笑容。
他将烟夹在手上,又连吸了好几口,这才将身子重重地摔进沙发里,点着头道:“希音,还是你好啊。你知道吗,我跟段雯珊结婚这么久以来,她从来没有给我点过一根烟,哪怕只是一根。”
***
蓝希音真心觉得,现在的穆萧声已经疯了。他整个人的状态已经处在疯癫的边缘,只要稍微刺激他一下,就会立马发作起来。这和顾琳琳那种突然受到巨大刺激的发病不太一样。顾琳琳的是急性的,而穆萧声的是慢性的。
这几年来压抑的生活在他的体内日期积月累,才会促成他今天这样的局面。蓝希音仔细回忆了一下两人重逢后发生的点点滴滴,又对照着段雯珊的性格分析了一下,觉得穆萧声这几年应该过得不太舒服。是那种人前风光人后惨淡的最好例子。
他当年和段雯珊离开的时候,大概没有考虑过,有钱人家的女儿能给他带来荣华富贵,但这样的女人侍候起来也相当不容易吧。任何事情都是有利有弊的,只是人们在选择的时候,通常只看到了利益这一方面,而忽略了其他。
穆萧声的样子看起来非常憔悴,虽然刚才抓她的时候力气很大,一旦停了下来却给人一种萧索的感觉。明明是个年轻人,看起来就像是个垂垂老已的老者,一副命不久矣的模样。看着他的侧脸,蓝希音甚至产生了一种错觉,觉得他的脸上有种灰败的颜色,就像人临死之前人们常说的死相一样。
看着看着,她便忍不住脱口而出道:“你这样跑过来,不怕段雯珊知道吗?”
穆萧声扫了她一眼,却没直接回答,指了指客厅里的酒柜,说道:“能喝吗,给我倒一杯。”
那些酒大多是摆着好看的,段轻寒几乎不碰。蓝希音本不想给他喝,怕他借酒装疯对自己做点什么。可穆萧声难得地语气非常坚定,甚至带了几分怒火,重重地一拍茶几道:“快点,给我倒一杯!”
他心里那压抑以久的情绪在段雯珊面前不好发作,今天当着昔日女友的面,终于忍不住汹涌澎湃了。蓝希音见他一副吃人的样子,只能暂时先顺着他,打开酒柜随便拿了瓶酒出来,又进厨房拿了个杯子,给穆萧声倒了一杯。
说实话她当时手里拿着酒瓶,还真有股冲动往穆萧声的脑袋上砸去。但她不傻,知道在那样的情况下穆萧声被打到的机率太小,万一惹恼了他,自己分分钟都有可能会出事。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先顺着他的意思来,再找机会脱身。
所以她把酒放在穆萧声身边后,下意识地就将酒瓶子放在了离自己比较近的一方面。她甚至考虑过,如果一会儿穆萧声真的喝醉了想乱来的话,她无论如何都要试一试,若是能一瓶子打在他脑袋上,估计不死也会要他半条命。
穆萧声却没料到蓝希音有这样的想法,他看到酒来了之后便伸手拿了起来,几乎是一饮则尽。然后又忍不住咧着嘴笑道:“嗯,不错不错,不愧是段轻寒的酒。他这个人虽然难侍候,品味倒是不差。”
蓝希音心想段轻寒哪里难侍候,比起段雯珊来,他简直是太好侍候了。不过这话她只在心里感叹两声,并没有直接说出来。
穆萧声喝了酒之后似乎心情不错,话也变得多了起来。他端着酒杯在面前晃了晃,笑容里有几凄惨的味道:“希音,我到现在才知道,这个世上哪有什么馅饼可以掉。老天爷总是公平的,给了这个就不会给那个。我这几年的日子过的,还真是猪狗不如。”
“是吗?你那公司不是办得不错?”
“那是人前,我一回到家,就成了段家的佣人了。说起来我的丈人丈母娘倒是还可以,大哥也算不错,偏偏就是我老婆有问题。雯珊她很难相处,这个你应该知道吧。”
“是,我当然知道。你当年难道不知道吗?”
穆萧声被问得噎了一下,随即又喝了一杯,才继续道:“知道,我当然知道。她在学校里的事迹,那是全校闻名的。不过她家的背景更让人眼馋,我一想到娶了她就这辈子都不用奋斗了,我,我就昏头了。对不起希音……”
“不要说什么对不起,你没什么对不起我的,我们又没结婚。”
“是啊,我们当时还没结婚,我这也不算是始乱终弃。不过我还是想说声对不起,因为我的关系,我们的孩子就这么没了,实在是太可惜了。希音,你为什么要把孩子打掉呢?”
一谈到孩子,蓝希音又忍不住血压升高,她忍了半天才忍住了没有朝穆萧声脑袋上砸酒瓶子,只是冷冷道:“我没有打掉孩子,不过没了就是没了,你也不用再记挂着了。反正投胎做了你的孩子,大概也没什么福气可享。”
“是啊是啊,我的孩子怎么都这么短命,除了雯珊生的女儿外,其他的都没保住啊。”穆萧声像是突然来了很大的感慨,伸手就拿起酒瓶,咣咣咣倒了一整杯,然后像喝水似的把酒一口气全喝了。
蓝希音听他谈到这个话题,便忍不住问道:“顾琳琳的孩子到底怎么没的,你知道吗?”
穆萧声这会儿酒劲儿已经有些上头了,他靠在沙发背上,两只眼睛盯着头顶的吊灯,眨巴了几下后,才大着舌头道:“知,知道,我当然知道。雯,雯珊都跟我说了。”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情?”
“你想知道?”
看穆萧声笑得一脸邪气,蓝希音总觉得心里不安,便又将身子往旁边挪了挪,冷冷道:“不愿意说就算了。”
“哼,你不让我说,我偏要说!”穆萧声突然提高了音量,吼了这么一嗓子,随即又软了下去,“雯,雯珊说了,要把顾琳琳给弄死。把她带,带到北京去,关起来,对,关起来。不给吃不给喝,活活把她饿死,好好地折磨折磨她。”
蓝希音这才知道,原来段雯珊真的想要顾琳琳的命。只不过她要让她死得不痛快,要让她在临死前的最后几天里,一直活在恐惧和绝望之中。一个健康的人,活活被饿死,那会给人造成怎样的心理痛苦?蓝希音想到这里,不由哆嗦了一下。
穆萧声却还在那里不停地说着:“孩子,那个孩子啊。雯珊说,孩子是病死的,不是她杀死的。关起来的时候孩子就有点发烧,后来她,她也没去管。再后来孩子就死了,他们就把顾,顾琳琳送去精神病院了。因为她疯了……疯了……是啊,怎么能不疯的,要是我,大概也疯了吧。我早跟她说过了,不要把孩子生下来,不要来缠着我,她就是不听,还想拿孩子要挟我给她一个名分。她以为她是谁啊,我又是谁啊,我要是有这个本事,何至于还整天被自己老婆拿着枪抵在脑门上啊。”
蓝希音突然有种冲动,想一巴掌??在他脸上。她的双手紧紧握成拳,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指甲深深地陷进了肉里,却一点儿也觉得疼。这个男人就是当初自己爱得要死要活的那个吗?是他本来面目就是如此,还是这几年受了太多刺激,以至于变得如此冷漠自私?
如果说,段雯珊对顾琳琳有气,那还算情有可缘,至少她是在维护自己的婚姻,虽然手段极其恶劣。但他穆萧声凭什么说出这样的话来?他有什么资格这么说?和人上床的是他,让人怀了孩子的也是他,最后因为他,孩子没有了,他却将责任推得干干净净,好像他也是个受害者似的。这脸皮到底要厚到什么地步,才能说出这么不要脸的话来?
她气得几乎想吐血,实在没办法好好和他对话,只能没好气道:“既然你这么怕段雯珊,又为什么要跑出来,好好待在北京不好吗,跑来找我做什么!”
“希音……”穆萧声又摆出了那种情圣般的面孔,带着满身的酒气凑到蓝希音面前,“我,我就是想再见你一面。我这条命,看来迟早是要断送在段雯珊的手里了,我就想,想在死之前再见你一面。”
这话说得极为煽情,放在电视剧里绝对能感动一票女性观众。但蓝希音听了却只觉得恶心,胃里一阵阵反酸。她一把将穆萧声推开,冷冷道:“那全是你自找的。你这样从北京跑出来,以段雯珊的脾气,或许真的会杀人你。”
穆萧声笑着摆了摆手:“不至于,那应该还不至于。不过日子不会太好过了,反正她在家里拔枪也不是一回两回了,我都习惯了,要真的走火打到我,就算我倒霉吧。”
“那你说,她要是知道我和你在一起,会不会气得立马从北京飞过来,直接杀了你?”
穆萧声打了个酒嗝,突然伸手抓起桌上的酒瓶,也不倒出来,直接对着嘴就大口喝了起来。他喝得太快太急,很多酒都从瓶口漏了出来,滑过他的唇角,一路流到了脖子里和衣服上,弄得一片鲜血淋淋的样子。
喝完之后他便将酒瓶子一扔,瘫在沙发上直喘气,半晌才回答道:“会,当然会,我估计她会直接冲过来,然后一人一枪把我们两个全都干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