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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在黑水道道衡州发生的所有事情,无一遗漏地以文书的形式传到了身处京师的武帝手中。
是夜,大赵皇宫偏殿,武帝李元霸与太师薛道衡正在煮酒论事。
“以刺杀一个完颜断来达到整合靺鞨黑水部的目的,也算是个不错的主意!看来,今后边疆的大小事宜大可以交由心武去处理了!”李元霸微笑着对薛道衡说道。
边疆的稳定一直是李元霸心头的一件大事,对儿子以刺杀完颜断来分裂、制约黑水部的方式方法,李元霸很是满意,同时,对儿子提出的在黑水部施行“和亲政策”、以及大力扶持完颜尔玛等事宜他也基本上同意。但是,具体怎样去操作,李元霸却没有去制定太多的规则,他相信,让儿子在民部总管程克俭等人的帮助下自由发挥,当是使其迅速提高处理政务能力的最好方法。
薛道衡对李元霸所言亦是点头表示赞同,并感叹道:“嗯,心武此计甚妙,这孩子可是长大了!只是此计虽安抚了边塞,却太过狠毒了一些。”
李元霸闻言,摇头道:“老师所言差矣!为王者必须如此,心武不过是在为大赵国的辉煌昌盛尽心尽力罢了!试想,一将功成便已是万骨枯,何况一国!回首看看,唐、突厥、高丽、室韦、靺鞨这些国家的衰亡崩溃铸就了大赵的辉煌。这说明了什么?”
李元霸站起身,背负双手来到书房窗前,一眼望去,窗外繁星点点。
“一个国家的强盛总也少不了掠夺和奴役,而掠夺奴役又离不开卑鄙的阴谋和残酷的杀戮。远的且不说,我大赵国的整部强盛史,就是一部血淋淋的杀戮、掠夺史!这很残忍,但是,这个世界,不论古今,只有强者才能得到尊重。而一个国家要想成为强者,得到被他国尊重的地位,其国家君王就必须遵循国家利益高于一切的法则,就必须玩弄权术耍尽阴谋,甚至残酷杀戮!”
回过头,面对沉吟中的薛道衡,李元霸叹道:“是啊!正如老师所言,心武长大了!”李元霸紧绷的脸上露出了微微笑意“老师,眼看我俩到这世间已经快五十年了,其间征战杀戮、治国理政也去了三十几年唉!说实话,我真是厌烦了!心武如今成人,我倒是想将政务一并交卸与他,自己和晓蓉去过那清闲洒脱的日子!”
薛道衡闻言,暂时抛开了因李元霸直言为皇者的残酷而带来的不适,苦笑道:“过清闲日子?我也想啊!想想,自从灵魂附体在薛道衡身上,强占了他的躯体,转眼已经五十年了!要依照今世薛道衡的年龄,我应该是百岁的寿星了吧?可是我还不是一样的在终日奔忙确实,元霸,咱们也该享受了吧?”
李元霸深有感触,道:“当初来到这世间,只想在大唐盛世潇洒活上一回,可谁曾想终究没能免却戎马一生、征战天下!唉!是该歇息了!”李元霸顿上一顿,毅然道:“老师,待我为心武把基础牢固,咱们相约一起游历天下可好?”
薛道衡面上隐现向往的神色:“好啊!元霸,说实话,我一直盼着能寄情山水之间呢!”
李元霸缓缓道:“民部、政务部和军部我都已经为心武选定了主要大臣,如今就只有监察系统尚未定夺国安部总管苏定方对其职算得上胜任,可他毕竟年岁已高,当在两年之内为其考虑接班之人,而监察部总管屈不归统领特战队尚可,管理整个监察部实在是差了一点,这从前年监察部腐化严重当可见一斑。而且,说实话,我早就有意将屈不归卸职,奈何此人不同于徐世勣,他虽同老徐一样对朝廷并无贰心,但其人性格阴沉,又不愿放开手中的权力,再加上他在特战队中根深蒂固,我并不敢对其轻易下手若对之处置不当,极易因此起祸难啊!”薛道衡眉头微蹙,劝慰道:“元霸,人总有弱点,屈不归也是一样,一定会有办法的!慢慢来吧!”
冀州西城郊有一处垃圾焚毁场,冀州民众的日常废弃物就由官府专门遣人集中在此地焚毁。
在那一年江淮发大水之后,有上千流民一路乞讨来到冀州,便选择了在焚毁场附近掏窖搭棚居住,使得此地成了冀州的贫民窟。后来虽然朝廷在江淮灾区大力赈灾,并号召背井离乡的百姓回归故土,但也只有一部分流民返回了故地,余下仍有好几百好吃懒做的、或因家园被毁而心灰意冷的流民继续滞留此地,形成了游民乞丐。
天长日久,这些游民乞丐为了生活和生存,由几个强悍之人领头,将数百乞丐组织起来,为大伙儿划分地段行乞,而乞丐们则将每日乞讨所得上交给丐头,由丐头统一再分配。
但是,其间也有几位胆大有武艺的退伍士兵虽然混迹在这乞丐群中,却并不听从丐头的号令,而是每日里我行我素,自成一派。并且,这几个乞丐的乞讨方式也与别人不同。普通乞丐大不了就是伸手软语相求,以可怜的扮像换取同情和施舍,可这几个乞丐却是专找为富不仁者乞讨,而且不讨则已,一讨便要施舍之人必须给予其满意的钱物方会罢休。不过,这几个乞丐虽然每每强讨,但是他们也经常将乞讨所得赠予丐群中的年老寡幼之人,因此他们也深得乞丐们的拥戴,被乞丐们称之为“义丐”就是丐头很多时候也要看几人的脸色行事。
沈宏儒是大赵首富沈逸之的曾孙,今年正好十六岁,这日刚随四爷爷沈天放来到冀州沈家的丝绸商号进行每年一度的帐务盘查。在屋里呆了一会儿,沈宏儒就觉得无聊,于是便来到了前铺柜台上观望着往来人流。就在这时候,街上出现了一个衣衫褴褛中年男子。
此人面带微笑,不停与街道两旁店铺的掌柜、伙计打着招呼,不少掌柜的叫伙计向他肩头的红色布袋中放上些散碎银钱或是吃食,而那些没有向布袋里放钱物的店铺掌柜则笑着向此人作个揖,道一声:“三爷,这些日子生意不好,改日一定好好招待三爷!”
那被称做三爷的人每逢此时也只是点点头,微微一笑。
转眼,那三爷来到了沈家商铺面前,沈家掌柜的和伙计们因为店里一时活忙,没有留意到,而在店前观望的沈宏儒见了几家商铺给钱物与三爷,心中甚觉好玩,他一时兴起,掏出一枚铜钱抛向三爷。
“喂,给你!”
“当啷啷”出乎沈宏儒意料,三爷并没有伸手接住铜钱,而是任由铜钱跌落地上。
三爷姓秦,正是西城郊乞丐群里的大丐头,只因时近岁末,今日特地亲身前来城中向各商铺讨取钱物。城里的商人、店家们大都认识他,为了免却乞丐们找麻烦,因此在秦三乞讨时众人都很是恭敬。那沈宏儒从外地来,哪里知道这些事由?
自从乞丐们结帮以来,还不曾有谁这样无礼地将铜钱扔与秦三。只见秦三收起面上的微笑,冷冷看了沈宏儒一眼,随即自地上捡起一张不知谁家包了物件后扔弃的红纸,三两下就将红纸折作了一只小船。然后,秦三将红纸船捧在手里,在沈家商铺前席地坐下,口中兀自大声念叨:“船儿来,船儿来,恭喜老板发大财!大元宝不装,小元宝进来,船出码头,再也不来!”
沈家商铺里生意正兴隆,掌柜和伙计们无暇注意到铺门外发生的事情,而沈宏儒此时还不知厉害,犹自笑眯眯地向秦三问道:“喂!你这船要行到哪里去呀?”
秦三嘴角一扬,竟然笑答道:“好说好说,我这船走过三关六码头,找不得关,靠不得天,今日就在此处靠了。”言罢,再也不开口,只在店前静坐。
沈宏儒不知他要做什么,心中纳闷,于是便在一旁观看。不一会儿,有几名衣衫褴褛的男子从此经过,见得丐头秦三手捧红船静坐,便上前叩问。
秦三微微一笑,道:“伙计们,秦三今日在此靠码头,兄弟们搭个船罢!咱兄弟就此开头,一帆风顺,前程万里!”
几个男子面现喜色,连忙团团围坐下来。沈宏儒此时隐隐觉得不妙,连忙进得店里,叫出掌柜。
掌柜一见秦三手捧红纸船与几名乞丐坐在店前,知道大事不好,连忙叫伙计自柜台中取出几两散碎银钱给秦三送上前去。可秦三今日被不通俗务的沈宏儒伤了面子,哪能轻易罢休?此时虽然有沈家掌柜恭敬送上银子,秦三却看也不看,依然无言静坐。
转眼半个时辰过去,沈家铺子前的乞丐越聚越多,渐有近百之众。沈家掌柜急得直顿足这些乞丐如此围坐下去,绸缎铺子的生意可怎么做啊!
店铺外的响动终把在里间查帐的沈天放惊动,他来到店外,见到门前几十名乞丐席地而坐,不由得大惊。沈家掌柜连忙上前将事由讲与沈天放知晓。由于常年在各地走动,沈天放终究是见识不同,他沉吟半晌,便在掌柜耳边轻语几句。只见掌柜的面露喜色,连连点头,随即抽身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