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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家伙,还壮得像头牦牛呀!”
这是我和老潘的最后一面,开的最后一句玩笑,几天后,他一点征兆也没有,就匆匆的去了
老潘教潘家华,是个材料员,也是个老贵州,说话方言很浓“潘”“破”不分“料”“尿”不辨,有人找老潘时,我们总是开玩笑的说:
“破家伙在尿裤(潘家华在料库)!”
在铁路工程施工队时,那些年龄大一点的老贵们都喜欢和我交往,也许是我心态老成的缘故吧,老潘就是我最好的一个忘年交。他的爱好特别广泛,什么都喜欢玩,特别喜欢游泳,在日照施工时,每当中午我们都去海边游泳,老潘每次都是甩掉衣服,一溜烟跑过海滩,然后哧嗵一声跳进浪峰里,激起一片水花,他在那浪尖上挥着手臂尖叫着,全然不象一个五十多岁的人。年轻人被他的情绪感染着,一个个相继跳进水里去追他,但谁也追不上,他在碧蓝的大海里像一条大白鲨,在大海里自由的倘佯游弋
他还喜欢钓鱼,每到一处工地,他就像一只老猎狗一样到处搜寻池塘、河湾,然后叫上我一同挖蚯蚓、打窝子、下钓钩,他总是深沉的说:
“钓鱼的心境不在鱼,而在过程”
可每当我的窝子里钓起鱼时,他又一阵风跑过来,把他的钩叶甩了进去,然后哈哈大笑,眨眨眼狡辩道:
“但往往鱼的诱惑更大!”
他就这样,有时像一个老顽童。一次我在午睡,猛然间觉得有些异样,同时问到了一股浓浓的烟草味,我眯开眼睛一看,只见老潘正猫在我的床头偷偷调我的闹钟,那是一只会说“懒虫起床”的电子钟!我就这样眯缝着眼看他的一举一动,他像个老特务,在蹑手蹑脚地忙碌,脸上挂着孩子般恶作剧的笑。调好后他又悄悄溜回到自己床上,点上一根烟,笑眯眯的看着我,等那兴奋的一刻!我一阵窃笑,假装一翻身,悄悄关掉了那闹钟开关,然后悠然睡去,害的老家伙等了一中午,原来他是报复我前一天调慢了他的表
白天上班他忙着跑材料,下了班却又撺动、张罗酒局,总是那么的精力充沛、童心未泯。他是一个大酒篓,能喝一斤多白酒,一喝酒,他就跟我讲他的家乡,讲大山,讲原始森林,讲野猪,兴致高时还来一段山歌
他的家乡在贵州的大山里,非常的贫瘠、落后,他曾讲过一个“嗦噜菜”的故事:
在他们家乡,家里来了客人,因拿不出什么下酒菜,于是便到河滩上拣一些不大不小的圆滑石蛋,回来洗净后用盐巴和辣椒炒,然后端上桌,喝着自酿的米酒,用筷子夹一个石蛋蛋放进嘴里嗦噜,嘬的吱吱作响,津津有味,所以叫“嗦噜菜”!
我曾怀疑过这个故事的真实性,但从老潘那凄然的表情里,能感受到那里山民们生活的困苦。
就这样,我和老潘在铁路工程施工队一起呆了四年,后来我调入了工会,他一直在施工一线奔波。有次他来机关办事,见到我还开玩笑的说:
“你小子,整天写东西、写别人,我牺牲了,别忘了给我写悼词呀!”
我搔搔他的胳肢窝大笑道:
“没问题,开头便是伟大的破家伙同志”
没想到一句戏言却成了预言,老潘在野外施工,不幸感染了鼠疫,就这样匆匆的走了,带着满腹的牵挂,悄无声息。家里两个正上大学的孩子和多病的老伴哭干了泪水,哭断了寸肠,哭痛了心!可我却食言了,我没赶上老潘的追悼会,也没有为他写一个字的悼词。
事后,我在街上碰到了老潘在长春上大二的儿子搀着母亲去医院,几目相对,泪如雨下,无言中是无限的思念,无尽的伤痛,我找不出适当的话语来安慰他们,只觉得语言是那么苍白,泪眼中,我只能一遍遍默默的悼念:
老潘,破家伙,你走好
淡泊如风
2005-4-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