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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意很好,京城汇聚四方财货,餐饮业要是没有什么特色的话,想在京城出头很难。反过来说,就是有特色了,想红也简单。眼前的宾客满座显然说明了他的红火程度。
见我稍稍蹙眉,康有为便先行去找掌柜的亮出了身份说是招待几个私人朋友,刑部刘光第大人也在,掌柜的立时谄笑着忙碌了起来,亲自领着我们来到了一个较为隐秘的厢房,刘光第与康有为向我微一拱手,谢过罪各自坐下。
我示意彩子去点酒菜来,与几人聊起这个酒店的主人来,康梁还是拘束,这是他们第一次离我如此之进的说话,忐忑是自然的,不过康要比梁好得多。而刘光第虽然是老相识,不过他年纪也不大,又是一年之内从五品主事超擢到了刑部尚书位子上的,要说圣眷,他要属光绪朝第一号,不过依旧还是有些拘谨,他性格就是这样。载洸亲兄弟,没什么好说的,对我敬畏是有的,不过几人之中还要算是孔令贻最是放得开,大大方方的坐了,听我问起这酒家的主人,拱手笑了笑道:“今天来见二爷时,就跟刘大人说起过,乃是一个叫岩崎良耖的日本商人,听部里人说,似乎是礼部志锐大人在顺天府那打了招呼,礼部怀塔布获罪后,志锐大人权柄日重,又是”像是想起了什么,尴尬的笑了笑,收了口道:“是以顺天府还颇给面子。这店子开了起来,从来都没人闹过事。”
我知道他是想起了志锐他姐姐珍妃获罪的事情,点了点头道:“什么时候的事?”
“听部里人说,去年入冬就开了起来了。”孔令贻看了看刘光第,回话道。
我笑着看了看刘光第道:“老刘怎么不早说啊?不过商家开店做生意也是天经地义,我倒是想多了。”看了看刘光第道:“回头查查这个岩崎良耖。日本大商家没几个,敢来我中华做生意的,想必也是个中翘楚了。”
彩子此时刚好进房,作了个揖,附耳在我耳边说道:“皇上,奴婢用日本话跟店里管事的说了几句,他们说东主正好在店里,问奴婢要不要去见见同胞。”
我抿嘴笑了笑,人之常情,估计店里见我们这群人声势非凡,又是刑部尚书刘光第和新科探花郎同行,自然是非富即贵,有心巴结那是正常的。彩子能去打探打探也是好的,于是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
彩子站起身子,又作揖向众人道:“听店里说,这里有正宗的从日本来的艺妓,各位大人要不要边喝酒边”
众人哪敢应声?纷纷看着我,我摆了摆手道:“本钱还下得蛮重的,不用了,你去吧,叫人传菜吧。”
彩子笑了笑,退了出去。
我看着她倒退而出,转过头来时,脸色已经沉了下来,心里想着这志锐糊涂,还热心的很嘛。这家店子弄来这么多日本人,他到顺天府打什么招呼,天知道这些日本人是不是正经生意人?
刘光第见我脸色不好看,向我告了罪,说是马上就让人查去,见我没吱声,便去安排人手去了。
一顿饭吃的自然是没什么胃口,我突然想起了源福记,又想起要让教化部管起说书艺人的事情,当下勉力挤出点笑容来,本来是出来散心的,就不要让自己的情绪让几个臣子胆战心惊的了。当下招呼几人出店,刚刚上了马车,突然就听到外面有人招呼“哟,状元公!”“立山大人!”探出头去一看,果然是张謇和户部侍郎立山,两人寒暄着向楼内走去,留给我的仅仅是两个背影。
我收回身子,招呼刘光第开车,脸色阴沉,再这样下去还得了吗?这家店要封!
看了看彩子,问道:“那老板是什么人?”
“回皇上话。”彩子见我心情不好,乖觉的捏住了我的手,柔声道:“是岩崎家的大公子,听他说是国内经济状况不好,于是来中国赚点钱。”
“哪个岩崎家?”我疑惑道。
“是三菱会社岩崎弥太郎的大儿子啊。”
三菱?靠,鬼才信他是因为经济不好来中国发点洋财呢,这后面没有日本政府才怪。我朝刘光第看了一眼,他会意的点了点头。
我接着问彩子道:“还说了什么?日本最近有什么新闻吗?汪凤藻那边都是旧闻了。”
“听说伊藤议长下野了。”彩子道:“因为对日本政府政策的不满,伊藤议长在大发了一通脾气后宣布辞职了,声称除非日本政府改变对平民的欺压政策,否则他永不出仕。皇上奴婢听说他们他们现在越来越狠了,真怕哥哥”说着,依偎到我怀里。
伊藤博文辞职?是在玩以退为近吧?这届日本政府迟早玩完,这种政府不死才怪,伊藤辞职是他的狡猾,还大义凛然的说什么为平民,笑话。知道历史上这家火很快就要上台作首相了,暗叹这种政客真是一流的演员。
我抚着她的肩膀,看了看刘光第道:“这件事要彻查,志锐这个王八蛋该死!”我狠狠地骂了一句道:“三菱是个什么公司朕比你清楚,在中国赚钱回去捐给军队这还算是小事,这么大个店那么多人,朕肯定他们就没安好心,还交通大臣,蛊惑人心!传旨顺天府,即刻封店拿人!”
“皇上三思。”刘光第跪了下来道:“此事待臣详查后呈报天听再请皇上作定夺,此时封店拿人,恐怕会打草惊蛇,有牵连的大臣们也会缩回手去。臣敢断言翁同龢家中日本侍婢,必是这个岩崎所赠,所为何由?还请皇上待臣查实上奏。”
我点了点头道:“就依你,这事情要快。你这便去办吧,动静不要太大,翁”犹豫了一下道:“翁师傅那头,朕再见他一次吧,他是两代帝师,辅佐朕也是有功劳的。朕也不忍”摇了摇手道:“去吧。”
刘光第下车后,我和载洸及教化部三人很快就来到了那个源福记茶楼,这次我特别留意了那个“别有洞天”照壁上的落款,居然是国子监祭酒盛昱的手笔,这家店真是来头不小啊。这次我不去后进雅间,而是与几人去了左进的大众茶座,一个说书先生正在口若悬河的说着什么,我们找了位子落了座,茶博士前来上茶,叫了点心吃物,安心听起说书来。
“却说那海兰泡,本是我大清之地,奈何几十年前我中华国运蒙暗,罗刹人趁虚而入,杀我同胞,占我土地”我转头瞧了瞧,四旁众人都是面含愤怒,津津有味的听着说书。
“咱花开两头,各表一支,先不说那聂军门统领龙旗军向东而去,回头咱说说这黑龙江大营!却说这黑龙江大营里头,出了一个不世的天才。我说是天才,诸位可能要问了,没听说军部叙功表里有什么天才啊。”说书先生卖了个关子,众人议论纷纷,就连我也奇怪起来,那战报里没见过什么天才啊。说书先生却喝了口水,呷吧着饮下,一拍警木道:“诸位问的都没错,那军部叙功表上确实没这么个天才,诸位想啊,军部叙功表那家伙叙的都是聂军门,依军门,凤军门,没有小将更没有小兵的。我要说的这个天才,他就是个小兵。却说此人姓赵,排行老三,大伙儿都叫他老三,其实他是有大名儿的,叫赵占元。为啥说他是天才呢,这人呢土生土长的东北银,四十老几了,平时也就使使猎枪打打兔子什么的,寻思着要打罗刹就进了黑龙江大营,没几天,就轮上开战了,那家伙新洋枪从来都没使过,上了战场就神了,梆梆梆梆梆!”又是一声警木啪的一敲,说书先生脸色一肃道:“大伙儿猜是怎么的?”
台下众人早就被带入到他那个情境中去了,纷纷发出讶异的声音,那说书先生却来了一句:“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这是说评书的通例,大伙儿也见怪不怪,哄闹了一番后就渐渐平息了下来。不过我知道这个人,应该就是那个五枪打死三个俄国骑兵的东北汉子。没想到说书艺人从这么个不起眼的脚色入手,将一场大战讲得如此丝丝入扣,而从效益来想,多说说小人物,又能多说几场,多赚两个钱。这个人是受了表彰的,好像依克堂阿叙功,因为他年纪偏大,赏了他一些银子和家乡的土地,让他高高兴兴的回家了。
不过我也是头一回见到如此紧贴时事的说书,让人赏了十两银子后朝孔令贻三人笑了笑道:“三位有没有什么想法了?”
回到宫中,给教化部派去了任务,知会顺天府给京城各说书艺人,戏班子等民间娱乐团体下发通知,都必须到顺天府衙门领发新执照方可营业,教化部的人将组织对这些人的分批分阶段培训,要树起一批新的英雄来激励民心,还有一条就是我早就计划在内的,要对袁崇焕的两个七世孙寿山和永山大捧特捧,当作满汉融合的典型来捧,袁佳氏就是一个典型的汉入满的例子,而老袁本身是抗击满清的典型,他的子孙当然我要拿来做满汉融合的典型。然后再配合将来修建纪念碑的动作和旗务改革的动作,基本上能够消弥一些民族矛盾。
而翁同龢那头,我在当晚召见了他,他比我上次见到他又要瘦了不少,似乎精神状态也大不如前,看来一个失去权力的曾经的高官,衰老的速度是难以想象的。这也让我对他的厌憎减轻了不少。
一阵沉默后,我开口问起了他那个书院的事情:“翁师傅,听说你开了书院?打算替朕教化学子吗?收的学生可多?”
“回皇上话。”翁同龢拱手道:“臣年迈力衰,不能再多为皇上分忧了,开间书院教化人心,也算是老臣对皇上的一番报答之心。”
我点了点头道:“嗯,翁师傅的心意,朕心里知道啊。不过翁师傅,你选那个日子,是在跟师范学堂,跟容大人较劲吗?姜桂之性,老而弥坚啊。”我叹了口气继续道:“翁师傅,你跟朕时日最久,朕的心意你不知道吗?你这样唉是在拆朕的台啊。”
翁同龢跪地辩罪道:“皇上恕罪,不过臣不敢拆皇上的台,也不敢与容大人争一日之长短。皇上,圣人教化,才是治国之本啊。臣是怕国家但重西学日久,人心不古,国家必乱啊皇上!”说到最后,已经是语带哭声。
我心里暗暗叹气,也不想发火,摇了摇头微笑了笑道:“所以你翁师傅就专开这么个忠恕堂,来为朕补这一堂课?”走下坐椅到他跟前,心中暗自想了想,还是伸手扶了他起来道:“翁师傅,朕开西学,也没废圣人之学啊。你怎么就不明白朕的心意呢?你是国家老臣,朕的老师,朕不想责罚你,你也不要认罪。你开这个书院,朕也不怪你了,不过有人弹劾你收受敌国贿赂,此事可是有的?翁师傅,你昏了头啊!”“回皇上话。”翁同龢抬头道:“是有的。不过,臣不以为是敌国。”
我一愣,原以为他是要认罪的,却没想到他似乎还是自觉有理的样子,愣了愣道:“日本袭我舰队,伤我战士,还不是敌国?尚德全是你引见给朕的,琉球的事情你翁同龢不知道?日本不是敌国?”
翁同龢道:“皇上恕老臣直言,日本所袭者,英人舰队也,臣以为日本固一害,英国更一害也。两害相权,臣宁取日本其轻皇上!英国人想亡我三千年中华啊皇上!”说到这里,翁同龢已经是一把眼泪一把鼻涕了,抽泣着道:“自道光爷以来,英人屡屡寇边,敲诈钱银,臣明白皇上与其联盟也是不得已,但全盘由英人操控,失我中华传统,臣不敢不谏,免成千古罪人啊皇上。如今与英人结成与国,举国大兴西学,臣固知皇上乃是以西学兴国以抗西夷,然臣亦深恐国人揣摩上意,举国弃中学而就西学如此不出数十年,国将不国了皇上”(与国,盟友,同盟的意思。)
我看着他啼哭着瘫软在地,心中一阵怜悯,从他的角度来说,他说的正确无比,国家这样下去,将再也不复以往那个孔孟之道下得农耕国家了。但是,他以为这样是国将不国,但是那却正是我想要的。这是观念的差异,根本没有办法能一时半会讲通的,对他这样的人,也许永远也无法说服他。
我摇了摇头道:“翁师傅,那日本人就是好人了?”
翁同龢怔了怔,摇了摇头道:“日本人有些人不是好人,有些还是心向中华的。比如伊藤博文,比如商界一些商贾,对我中华俱都是仰慕之心,中日是一衣带水的邻邦,又是我儒家一道,本当一体同心,以抗西风东渐,以应付此三千年未有之变局。皇上,日本就是一个好例子啊,西风盛吹,一些人便坏了心思,对我中华生出觊觎之心来,所以才会有种种误会。伊藤博文等人也是很无奈啊。所以皇上,伊藤博文和商家建议在北京建个日本会馆,多送一些日本人来沐浴我中华教化,再回国教化国人,所以老臣才收了几个侍婢。”说到这,好像觉得自己有点理亏,垂下头去道:“臣有罪,臣回家就退了去。”
伊藤博文不知道跟他都说了些什么天哪,洗脑尽然如此成功。笑话啊,天大的笑话,日本人来北京市沐浴中华教化然后回国去影响国内的天,荒谬之极!这翁同龢怎么想的?怎么想的?像他这种想法的人,到底还有多少?
当下面色沉了下来道:“所以你让志锐去跟顺天府打招呼?翁同龢你昏聩至极!”我怒火终于上来了:“你跪安吧,老老实实的开你的书院,不要让朕再听到你跟日本人有一星半点的关系!”一拂袍袖,转身离开了大殿,出门往上书房而去。
一路上我一直不停的想该如何改变这些愚昧的官员的脑袋。迎面的风一吹,我也冷静不少,当下拿定了主意,到了上书房便给几个正看折子看到我急忙行礼的官员摇了摇手。
转身看见李鸿藻,他也是老臣,但是比之翁同龢要开明多了。心头更加雪亮,当下开口道:“李鸿藻拟旨,自即日起,着吏部统计京中及各地方官员,凡三十岁以上四十五岁以下者,尽数报上,自明年春,赴英国同级官署学习两年。着总署衙门与英人交涉。”
同时又给教化部下旨,组织人力编出历史上打倭寇和近来一段时间内的日本的疯狂举动的段子,充分点出日本的目的不良,让各民间文艺团体演出。戏班演出此类段子,不受国丧影响。另外,军部也要立刻选出得力人才,组织一个四五十人的教导队,即刻由海军护送,到奥尻岛给松平志男传旨,让他在日本给我把事情闹起来。
日本人,既然你要在北京给我添麻烦,那我也要给你添点乱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