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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怎么也没料到,皇后竟然在这样的场合,提出这样的要求。
她真是仗着皇帝的恩宠,越发不把她这个太后放在眼里。
“些许小事,皇后也要让哀家费心吗?”太后脸色微沉,语气里透着不满,但凡是坐在这里的人,都能听得出来。
“是臣妾冒失了。”岑慕凝含着笑,朝太后赔不是:“臣妾只是觉得自己愚钝,连这么小的一件事情都处理不好。原本后宫就人来人往,还有戍卫把守。可是并不是夜里,欣美人那么大个活人,叫人打晕之后,堂而皇之的从御花园抬去僻静之处,还用绳子捆绑了手脚缀满石块沉湖,这么大的动静,居然没有一个人看到。如此利落的手段,叫臣妾打从心底敬畏,若这样的人一直藏匿在深宫之中,臣妾恐怕妃嫔们出行都会畏首畏尾。着实叫人难安呐。所以臣妾才不得已向母后求援。也只有母后才能为臣妾指点迷津了。”
“大喜的日子,偏是要说这些话。”太后不满道:“欣美人被人扔下湖,自己都没声张。倒是皇后坐不住,非要替她出声呢!”
不等岑慕凝开口,太后的目光落在庄凘宸依然凉漠的脸上:“皇上,你怎么看?”
庄凘宸这时候才回过神一般,睨了一眼皇后:“皇后头一回料理后宫的事情,难免顾此失彼。不过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息事宁人绝非佳选,必然是要一查到底。”
“皇上。”太后的语气透着一股不满:“莫非你的意思是,支持皇后喽?”
“皇后只是心急着要为朕料理好后宫的事情,又见母后如此精神奕奕,便提出这般想法。儿子以为,倒也不必母后费心。”庄凘宸蹙眉唤了一声殷离:“三日内,解决此事。”
“是,主子。”殷离恭敬应下,迅速的从人前消失。
“多谢皇上体恤。”岑慕凝回到他身边落座。
“既然欣美人受了惊吓,便好好回去歇着。”庄凘宸望了她一眼。
“臣妾谢皇上恩典。”欣美人有些不解这一眼的深意。但其实皇上能看她一眼,哪怕就这么一眼,她心里也是暖的。
太后气不顺,脸色自然没有方才好看。虽然自己的儿子没让自己面子过不去,可终究还是向着皇后的。而她提携的软珥,哪怕是有孕,在皇后面前也没有半点分量。凘宸也就只是进来的时候看了她一眼而已。若是她没怀上龙裔,会不会连这一眼都没有了?
可她的容貌,的确与姿瓈十分相似啊!
心里隐隐的不安,太后生怕他真的对皇后倾心。若果然如此,她往后的日子就只能仰人鼻息,看岑氏的威严度日。
“姿阳公主、骠骑大将军入宫请安——”
随着内侍监嘹亮的嗓音,一双新人缓缓的出现在众人眼前。
太后微微调整了脸色,唇角浮现了些许笑意:“皇上,你看,郎才女貌,这是多好是一双璧人啊。”
“是啊。”庄凘宸也很满意自己促成的这桩婚事。
岑慕凝却喜忧参半,她不知道表哥是不是能真心接受这样的安排。两个人,共度一生的两个人,若只是为了家族的利益,为了自己的荣华,那又有什么意思?
“姿阳给母后请安,给皇上皇后请安。”
“微臣褚培源拜见太后、见过皇上皇后。”
“免礼。”太后喜不自胜:“今儿可没有什么君上,微臣的。你呀,如今已经是哀家的女婿了。姿阳是皇上唯一一个还留在身边的皇妹,如今也找到个好归宿,哀家欣慰不已。来,就座吧。”
“多谢母后。”姿阳笑着点头。
褚培源也一并入席。
说真的,他不习惯这样的场面,本是该高兴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这样的高兴是为了做给别人瞧得。
“对了,姿阳你怎么没戴皇后赐的那支金步摇?”太后似是故意问了一句。
姿阳笑眯眯的说:“皇嫂所赐,姿阳很是喜欢。却因为金步摇太过名贵,就收了起来。”
“嗯。”太后笑了下,没再说什么。
姿阳却隐隐觉得不对劲。那支金步摇即便是皇后送的,也不过就是个金饰罢了。何以太后会突然提及这个?难道是有什么不妥之处?略微琢磨,她很快就把新婚之夜的事情联想在一起。难道就是那支步摇害的她受了莫大的委屈?
酒过三巡,场面的话也说了不少。想必在场的人都应该“尽兴”了,太后这才吩咐人撤了宴席,笑吟吟的说:“姿阳你难得回宫,不如陪哀家说说体己话吧。”
“是。”姿阳笑着点头,却不舍的看了褚培源一眼。
“朕有些事情要与妹婿详谈。”庄凘宸则起身看着他:“随朕来御书房。”
“是。”褚培源冲太后行礼:“微臣告退。”
“那臣妾就先陪皇后娘娘回宫吧。”软珥就着婢子环佩的手起身,朝皇后颔首:“不知道娘娘可愿意臣妾相伴?”
“相伴倒是无妨,只是你有孕在身,如何能劳顿。”岑慕凝婉拒道:“还是择日本宫去你宫里略坐坐便是。”
“无妨。”软珥笑眯眯的说:“御医说让臣妾多走动些,对龙胎有益。何况今日天气甚好,臣妾也有好久没去御花园走走了。”
岑慕凝朝太后行礼,便就着冰凌的手慢慢往外走。
软珥笑吟吟的跟在她身后。
一行人簇拥着她们,离开了凤鸾殿。
“缨妃有什么话就说吧,不必特意绕到御花园去。”岑慕凝可不想和她逛什么御花园,万一磕了碰了,摔了崴了脚的,她可不想让太后冠上谋害皇嗣的罪名。
“皇后娘娘就这般的不喜欢臣妾相伴吗?”软珥似是玩笑一句,可眼底却有几分真。
“并非如此,只是昨晚没睡好,没精神游园。”岑慕凝不在多言,只是看着她那双灵透的眼睛:“何况缨妃也不宜操劳,兜圈子这种事,太累。”
“皇后娘娘待欣美人这样好,不惜当着皇上的面说出那番话,着实让臣妾敬佩。”软珥饶是一笑,语气轻缓的说:“只可惜娘娘您的精力,都用在帮衬别人身上了。倒是忘了自己。”
“此言何意?”岑慕凝不解的看着她。
“环佩。把我给皇后娘娘做的香囊拿来。”软珥温婉可人的样子,任是谁看了都会喜欢。
岑慕凝心想,庄凘宸那么好静,又喜欢温柔如水的女子,她这个样子也实在是讨人喜欢的。“你有孕,少做针线活,仔细费精神又伤眼睛。”
看着那香囊的针脚很细致,岑慕凝不免一笑:“这个香囊本宫收下了,往后却不必再这般的费神。”
“是。”软珥温眸笑道:“香囊倒在其次,却是里面的东西臣妾精心的挑选搭配一番。还望皇后娘娘不要嫌弃臣妾一点心意。”
话音落,她屈膝朝皇后行礼:“臣妾告退了。”
岑慕凝从冰凌手里接过这个香囊,她有些奇怪。“这个味道怎么好似在哪里闻过?”
冰凌经手,手上还留着香囊的余味。听皇后这么一说,她也觉得有些奇怪。“的确是在哪里闻到过。奴婢好像今早晨还闻到了的。”
“今早?”岑慕凝略微一想:“是我的妆奁。”
“是。”皇后这么一提醒,冰凌马上想起来了:“是妆奁上那个放饰物的锦盒。奴婢记得,那是皇上送您那支三重飞凤金步摇用的锦盒。因为颜色是赭色,您说不搭配公主的新婚之喜,让奴婢换成烫金的金丝锦盒。原本的盒子装了别的东西,可香气还留着。”
冰凌狐疑的不行:“难道这味道有什么古怪?”
“不可能。”岑慕凝和她都跟着母亲学过些药理,虽然并不是特别擅长调制香料,但如若有毒,很快就会发现。断然不会经手还浑然不觉。“会有什么古怪呢?”
“小姐,咱们还是回宫去看看这香囊里的东西好了。“冰凌虽然不信皇上会下毒毒害皇后,但心里始终存了个疑影。
主仆两人回了厢房,便遣走了一旁侍奉的婢子,将软珥做的香囊里所有的东西倒在一个精致的玉碟里。两人仔细查看,始终没发现不妥之处。
“这倒是奇怪了。”冰凌纳闷的不行:“既然没有不妥之处,缨妃拿这个味道一样的香囊来做什么?小姐,她是不是故弄玄虚啊?”
“咱们都知道她是太后的人。”岑慕凝心里有些不安:“也就是说,她做什么事情,都很可能是太后的授意。你可还记得,方才家宴的时候,太后特意问起姿阳公主为何没戴本宫送的金步摇,这话本就奇怪。那金步摇即便再如何好看,也没有成日带着的道理,为何太后不问别的饰物,偏是问起那样?她似乎是在提醒姿阳公主,这东西有不妥。”
冰凌虽然没发觉有什么不妥,但却想通了一件事:“太后提醒姿阳公主,又让缨妃来提醒您。这金步摇是皇上所赐,原本是给您的,却阴错阳差的送到了公主手里。小姐,不是奴婢要疑心皇上,可是这两样事情叠加在一起,好似就是冲着皇上去的。太后是不是想让您知道,这东西暗藏了皇上的用心?”
岑慕凝很赞成她的话,只是还没顾得上点头,就看见明清站在门口。“什么事?”
“启禀皇后娘娘,姿阳公主来了。”明清恭敬的说:“公主说要来向娘娘谢恩,这时候就在宫门外候着。”
“你先把这些东西收拾起来。”岑慕凝吩咐冰凌:“本宫去偏殿见公主。”
“是。”冰凌点头,吩咐了小婢子过来陪皇后同往。自己则赶紧把这些东西藏好。她方才的话没敢说的那么露骨,总觉得皇上就是故意要借小姐的手,达成某种目的。而太后之所以揭穿,就是为了让小姐对皇上生嫌隙。
这才是诛心的妙计。她倒吸了一口凉气,紧着往偏殿去。
姿阳让岑慕凝屏退了伺候的人,如今偏殿上就只有她俩面对面而已。
“公主有什么话要单独跟说?”岑慕凝看着她有些憔悴的脸,好似歇下了欢喜的伪装,她整个人都显得那么疲倦。“现下是可以安心的说了呢。”
“皇后娘娘当真是手腕高明,叫人敬佩。”姿阳走到她面前,面对着面:“我知道你怨恨我母后,也怨恨我皇兄,毕竟你险些在他们手里送命。所以如今你这样报复我,我也该受着。否则你又岂能满意。可是你的手段也未免太卑劣了吧?你还不如直接要我的命!”
方才的香囊还没查出究竟,如今也不用再查了。岑慕凝饶是一笑,心里已经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公主息怒,无论我做过什么,只要你现在过得好,不是就比什么都好嘛?”
“可是你已经是皇后了,为什么还不满足。并且我也已经是褚家的媳妇了,即便没有你那些龌龊手段,我也终究是给你们褚家带去了荣耀。为何,非要这样急不可耐的出手?我倒是不知道皇后你,究竟想算计我,亦或者是你的亲表哥?”
“公主,我想提醒你一句。”岑慕凝并未生气,且语气相当平和:“这件事,烂在你我的肚子里即可。不要在我表哥你夫君面前提起。否则,你的日子也不会好过。”
“你这是威胁我吗?”姿阳恼火不已。
“并不是。”岑慕凝的语气略显得严肃:“只是善意的提醒罢了。自然,信或者不信,得你自己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