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执笔人:
驰约百丈,死者已有十余人,李秀心中颇感沉重,不知青青是否因与自己呕气,以致突然变性,下手过嫌狠毒?
剑飞则视若泰然,他认为这没有什么过分,蜂尾针筒既是有名三大凶器之一,我不杀人,人便杀我,在江湖锋镝之间,生与死,往往只隔一线,强胜弱败,先存后亡,属于自然法则!
但驰上百丈之遥,形势有变,道旁的蔽天紫竹,突然敞开,在这山顶半腰,形成了一片相当空旷的平地。
平地正中央的靠山背处,建有一座十分高大的形状古雅牌坊,坊上横书“南宫”两个巨大篆字。
牌坊之后,是整治得极为平坦,修剪得极为整齐的一条斜斜向上的紫竹甬道,甬道的两侧,则房舍檐牙,隐约可见,仿佛还不在少数。
李秀、剑飞双双勒马,知道已到达紫竹山中枢的南宫世家门前,但奇怪的是一路上来,青青暴怒如狂,杀人不少,南宫世家中,决不会尚未得讯,主人应该早就在此相待,大兴问罪之师,为何竟这等平静,空荡荡地,一人未见?
即令南宫世家的掌门人,大度雍容,不愿追究,但青青呢?邓飞龙呢?剑东、剑南、剑北等三对夫妇呢?从另一方面赶来的回天渔隐公孙敬和逍遥仙子所率的一批武林呢?甚至于还有最先赶来,企图从小华陀梁叔子手中,取得他新近因有了成形何首乌而练成的长春再造丹的白银夫人呢
这么多人,哪一个也是绝顶高手,难道竟会被这紫竹山上的漫山紫竹,一齐吞噬,泯泯然地,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李秀想不通了,也在马上坐不住了,他飘身下马,与剑飞一同拴好坐骑,慢慢走到那座镌有“南宫”两个斗大篆字、巍峨古雅的牌坊之前
蓦然,他心头微动,剑眉双挑,口中朗声吟道:“昔年启衅兮,在辽东,今日问罪兮,削南宫”
吟声落处,向剑飞喝道:“剑飞,不论这牌坊上的南宫二字,是不是代表当代武林三大世家之一的南宫世家,你都替我一剑横飞,把它削掉!”
剑飞是鬼灵精,一听李秀如此吩咐,遂会意点头,长剑呛啷出鞘。
就在剑飞刚刚伸手拨剑之际,一声极为苍凉高亢的“且慢”宛如鹤唳九霄,从巍峨古雅牌坊之后的紫竹林中响起。
李秀以目示意,剑飞按剑不动,两人均凝神注视那片有人发话的紫竹林中。
密叶浮天的竹林,一阵晃动,从竹林中抬出一乘小轿。
那是一乘用紫竹所制的无顶小轿,由两名垂发紫衣小婢,以肩舁出,轿上坐的则是个约莫五十左右一目已眇的紫衣妇人。
这紫衣妇人年龄已不算小,但貌相轮廓,却仍相当冷绝,她手中持着一根紫巍巍迹近黑色的四尺左右竹杖,直等两名婢女,把小轿抬到牌坊之前,方把手中竹杖,轻轻一顿!
两名婢女放下小轿,侍立左右,紫衣妇人仍大迈迈地坐在轿中,眇目内电闪神光,向李秀、剑飞略一打量,冷然发话问道:“你们这两个吃了熊心豹胆的年轻娃娃,是从哪里来的?擅闯南宫禁地,已属罪不容诛,还敢企图削损我世家牌坊,简直便有九条命,也不够一次死的!既在江湖带剑,有没有听说过‘关外皇甫,西南慕容,三家百派,独尊南宫’”
话方至此,不等李秀作甚表示,剑飞已报以一阵颇含轻视,并流露揶揄意味的“哼哼”冷笑。
紫衣妇人见了剑飞的高傲神情,突有所悟地,高声叫道:“我明白了,你们定是来自‘神剑西庄’,莫非那目高于顶的夏侯长空老匹夫,有甚信函,或是口讯”
剑飞直到此时,方开口冷然接道:“你猜错了一个字儿,我们不是来自神剑西庄,而是来自神剑山庄!”
神剑山庄四字,使那眇目紫衣妇人听得为之一怔,似乎有点出神地,喃喃说道:“不不可能啊?李慕云早化异物,神剑山庄也早告瓦解冰消”
剑飞指着李秀,恭身正色说道:“在下李剑飞,乃神剑山庄末传弟子,这位是我家少主!”
紫衣妇人把眇目中的如电目光,盯在李秀脸上,轻咦一声说道:“李慕云的儿子,居然也成人出道?他他年岁太轻,火候定嫩,大概及不上他父亲的三成功力?”
剑飞笑着说道:“自古佳儿能跨灶,冰寒于水蓝透青!
你怎不问问大败夏侯长空手下,火焚神剑东庄,是什么人的杰作?”
语音略略一顿,目注紫衣妇人,沉声又道:“李剑飞借问一事,二十年前,老主人作客远东,义助皇甫世家,以无形剑-,曾伤率众暗袭,妄造杀孽的南宫芙蓉一支左眼,老婆婆”
“老婆婆”三字才出,那紫衣妇人便牙关一挫,冷笑接道“不错,我就是当代门主南宫不乐的堂妹南宫芙蓉,但李慕云在我身上,却绝没占到便宜!他不过倚仗无形剑-,使我眇了一目,我却以绝妙心机,不仅使他家败人亡,并名誉扫地,至死都在心灵上蒙受一种莫大惭愧,换句话说,就是身入九泉,亦难瞑目!”
李秀听得失声道:“这样说来,你就是杀死我父之人?”
南宫芙蓉阴笑一声,摇手答道:“不是,辽东眇目一役以后,我以极度虔心毅力,苦练三招杀人杖式,摒绝前缘,根本不曾见过李慕云,我可以告诉你,你爹爹是死在你姨母邓飞龙夫人,也就是如今夏侯长空老匹夫倚为左右臂的白银夫人之手!”
李秀剑眉深蹙,觉得这南宫芙蓉的言语之中,先后显有矛盾?
他的疑念方动,南官芙蓉竟似已知究竟地,狞笑一声,得意地说道:“李慕云虽是死在他姨妹之手,却也等于死在我的绝妙策略之中,其间并无矛盾。不过他虽含恨黄泉,我也含恨人世,因为我的夺魂三杖练成后,再想亲手报复辽东眇目的一剑之仇,却是已苦无机会”
李秀静听至此,接口道:“你有机会”
南宫芙蓉向他深深看了一眼,问道:“你准备代父还愿?你够资格么?”
李秀道:“你不必考虑我够不够资格?我还想在这一战上,与你赌点东道?”
南宫芙蓉道:“怎样赌法?”
李秀向她手中那根紫黑色的竹杖,略一注视,扬眉说道:“你苦练杖法,既为寻先父报仇,则这夺魂三杖,定必威力无比,有泣鬼惊神之妙,我若能接你一杖,便打算向你提出一项问题,你要据实答复!”
南宫芙蓉一阵慑人心魂的阴笑起处,慢吞吞地说道:“你也不必考虑我会不说实话,我只怕你有心无力,根本逃不出我夺魂三杖中任何一杖,岂不是空有雄心”
李秀不等对方再说下去,便自轻轻掣出长剑
剑飞双眉一蹙,低声说道:“秀哥儿,我记得昔日有四句歌谚,叫‘东海一草,西疆一瓜,北岳一果,南宫一花’,全是江湖中最为阴损狠毒之物!这南宫芙蓉,即所谓‘南宫一花’,功力极高,手下极黑,这这种人物,似似乎是我的对手?”
李秀想起他途中所告黄金夫人对本门各人的造诣分析、专长探讨之语,点头笑道:“剑飞哥,你说得对,假如如今是与对方生死相拚,由你出手,或许会比我快捷了当!但我志在一来代父了结辽东旧怨,二来追究先父之死的幕后阴私,则冤有头,债有主,这副担子,不能让别人来挑!”
话虽轻松,理却重大,剑飞竟为李秀所屈,不由得地耸肩摊手,退后一步。
李秀怀中抱剑,岸立在那巍峨古雅的南宫世家牌坊之下,满面神光,向南宫芙蓉朗声说道:“南宫老婆婆,先父已归道山,但他的独子李秀,业已成长,并正站在你的面前,昔日辽东旧债,由我代还,武林中只有技术高下之分,没有年龄长幼之别,老婆婆请以全力施为,让李氏后人,见识夺魂三杖,不必有辈份悬殊的半丝顾虑!”
英姿、豪气、分寸、神情,李秀表现得无不醉人的恰到好处!
南宫芙蓉仍然坐在她那紫竹小轿之上,咦了一声,讶然地说道:“李慕云生为‘神剑’,死有佳儿,你你这娃娃,又倔强,又大方,倒真”
李秀正色接口说道:“南宫婆婆,你千万不可对晚辈动了丝毫怜爱之意,否则,必会减弱你夺魂三杖的杀人威力!”
南宫芙蓉冷笑道:“你不要妄想,我生平只要出手,必以全力施为,手下决不留人,如今只不过忽动怜才之念,想送给你一点便宜而已。”
李秀摇头道:“不必,既成赌约,必须公平,李氏后人,不会接受任何有弱家风的无谓便宜!”
南宫芙蓉失笑道:“与你的家风无关,我只怕你连我夺魂第一杖都接不住,含恨九泉!反正杖分三招,有关你父之死的机密问题,我也打算分作三个层次答复,只要你真有本领,接我三杖,获得三次答复,包你真相大白!如今我想先奉送一个,你在我出手之前,先问一次话吧!”
李秀仍在摇头,剑飞却一旁笑道:“江湖叙礼,年长为尊!南宫老婆婆既有此美意,则长者赐,不可辞,秀哥儿也不必太执拗了!”
李秀向剑飞看了一眼,对面对南宫芙蓉抱拳道:“有关赌约,不能食言,多谢老婆婆云情厚意,我便提个题外之问,我们先前,还有人来,那些人如今何在?怎的一个不见?”
剑飞听得好生佩服,暗赞李秀果然在灾难和磨练下,逐渐成熟,这问题提得多好,既未有失身份,占人赌约上的便宜,而又可以明了邓飞龙、剑东兄弟夫妇以及青青等人为何都不见踪迹之故?
李秀话才出口,南宫芙蓉便大吃一惊,目注李秀,失声问道:“小娃娃,你们竟与回天渔隐公孙敬,以及逍遥仙子那妖妇等,是一路么?”
李秀立即摇手截断了南宫英蓉的话说:“我不是问的那群妖孽,我是问我一位父执长辈五湖龙王邓飞龙,一位红妆知己邓青青,以及神剑山庄属下的六位叔婶。”
南宫芙蓉闻言,面色略霁,答道:“邓飞龙等下落,我并不十不分清楚,但紫竹山中的落魂涧底,如今正有番石破天惊恶斗,公孙敬、逍遥女魔,以及我两位堂兄南宫不乐、南宫不二、小华陀、梁叔子等,均在该处,你们神剑山庄来人,多半也是去参加那场热闹的了!”
李秀与剑飞闻言之下,暗把落魂涧三字,记在心中,剑飞因知晓李秀矜持神剑后人的身份,不肯轻易多问,遂随口笑道:“这就怪了,当代武林的出奇高手,既在落魂涧中,正作龙争虎斗,老婆婆怎独自清闲,不去参与,令那公孙怪医暨逍遥女魔等,尝尝你的夺魂三杖呢?”
南官芙蓉把嘴角一披,冷笑答道:“公孙敬那老怪物,能有多高修为?他配赏试我的夺魂杖么?我老婆子是在此另等别人”
剑飞不旨放松地,顺口问道:“这更怪了,老婆婆能掐会算?怎知神剑山庄的传人会到?”
南宫芙蓉摇头道:“我等的不是神剑山庄传人,而是神剑西庄主人”
剑飞骇然道:“夏侯长空?”
南宫芙蓉点头道:“对,就是夏侯长空,我两位堂兄,认为夏侯长空极可能也会前来紫竹山趁火打劫,故意特地留我等他”
这句话儿,答得不甚经意,但却把李秀、剑飞,全都听得心中一紧!
因为神剑西庄庄主夏侯长空,名头太大,实际上他也就是剑尊谷的主宰西天剑尊,南宫世家的正主南宫不乐,和南宫不二,均不亲自迎敌,却留下南宫芙蓉来对付夏侯长空,可见南宫芙蓉从昔日辽东一败后,忍辱负气的用功之勤,以及那夺魂三杖的成就之高,威力之厉!
李秀目前立即要应付的,竟是这等武林绝艺?他哪得不战战兢兢,摒息万念呢,只见他神似孤松,抱剑卓立!
南宫芙蓉闪动眇目,看他一眼,点头笑道:“李秀,你留神了,但你便是死了,不冤枉,因为李慕云既逝,我以为只有夏侯长空才配接受我这三招苦心孤诣的精研杖法,想不到居然是你”“你”字才出口,一条矢矫紫色身影,突然从所坐紫竹林小轿之上,凌空拨起!
这一拔,委实世所罕见的,拔起了六丈五六高下!
李秀足下不丁不八,右手持剑,斜举胸前,左手微捏剑诀,目注空中,一动不动!
他以为如此,一旁观战的剑飞,也以为如此,他们均以为南宫芙蓉拔到最高点后,定必掉头一扑,人影如龙,杖影如虹,幻化出不辨虚实来路的万道精芒,把李秀身形,以及所立处的数丈周围,一齐密密罩住!
谁知他们都错了,南宫芙蓉是怎么拔身,便怎么落下,甚至于双腿盘屈,仍是跌坐轿中姿态!
只在落到李秀头顶上空时,手中紫黑色的竹杖微扬,向李秀轻轻一指。
李秀右手挺处,长剑飞点而出。
南宫芙蓉的竹杖来势,既无半点变化,也无半丝纠缠,只与李秀剑尖,互作轻轻一触!
李秀全身一震,南宫芙蓉借这杖尖剑尖的一触之力,凌空翻回,原式末变地坐在紫竹小轿上,目注李秀,点头说道:“我无相夺魂的第一击,居然未能杀你,委实足见后生可畏,你把握机会,快问第一问吧!”
李秀未曾立即发问,先行微阖双目,似乎凝了凝神,方对南宫芙蓉,缓缓问道:“请教老婆婆,先父之死的关键何在?”
问得好,问得聪明,因他业已知晓手刃李慕云的,是白银夫人,则只要再知关键所在,岂不等于是全盘了解?
但南宫芙蓉何等老练,既称分三段作答,怎会容他在第一问上,便轻易了解全情,遂应声答道:“关键在于那茅山妖女逍遥仙子!”
这是意想不到的答复,李秀与剑飞均以为李慕云之死,虽含神秘,最多与黄金夫人或白银夫人的情感纠纷上有关,怎会想到又牵扯了个茅山妖女逍遥仙子在内,并还属于最重要的关键?
故而,李秀身躯又是一震,好似连站立都有点站立不稳的,要想以剑拄地!
刚才剑杖相交,一触即开,毫未看出什么紧张气氛,直到如今,才使剑飞心房狂烈收缩着,感觉大事不妙!
因为,这一拄,李秀的那柄好剑,居然寸寸碎折,断了一地,根本无法支持他身体的重量。
剑飞大急,脱手掷剑,口中叫道:“秀哥儿,用我的剑!”
李秀一伸手,接住了剑飞的飞掷长剑,右手横剑当胸,左手在胸前一立,沉声道:“李剑飞!”
乖乖,不叫“剑飞”或更亲切一点的“剑飞哥”竟连名带姓的叫出了“李剑飞”三字,这显然是摆出了神剑山庄少主人的身份!
何况,他那横剑当胸的姿态,更活脱脱像煞了当年威震八荒四海的老主人神剑李慕云,剑飞那敢丝毫怠慢,赶紧抢前几步,抱拳躬身:“少主人有何吩咐,李剑飞恭遵所命!”
李秀脸色平和,话儿也说得极为缓慢地道:“这里用你不着,快去落魂涧,把昔年之事,关键在逍遥仙子之语,报给邓老爷子父女暨剑东等夫妇六人知晓!”
剑飞面对李秀,四目互投,不单听得了他的语声,并领会了他的心声:
李秀的心声是“我有自知之明,无法接得下南宫芙蓉其余的夺魂两杖,你不许拚命此处,同为玉碎,要赶紧走,才可把这极关重要的逍遥仙子之讯,传知其余神剑山庄人士!”
这只是“心声”不是“蚁语传声”因李秀在勉强接下南宫芙蓉“无相夺魂”的第一击后,业已真气将败,如今正拚命利用时间,以家传心法,回气归元,方可试图继续拚命,哪里还能耗费内力,对剑飞作甚传音密语!
人的能力,就是那么神秘,李秀虽没有说,但仅凭四目一注,他这“心声”便已使剑飞完全领会!
剑飞想哭,不敢落泪
剑飞想留,但对李秀以神剑山庄少主人身份,神威凛凛的所下命令,也不敢违拗!
他甚至想佯作躬身领命,却冷不防地,尽自己所能,对南宫芙蓉发出一记凌厉暗袭!
但这念头,只敢想,却不敢付诸实现。
原因不在于剑飞看出南宫芙蓉的修为太高,自己所研练的杀人手段,杀不了这等人物,不愿空自行险而徒劳无功!
原因在于剑飞明白即令自己一击奏效,杀了南宫芙蓉,李秀也决不会原谅自己,甚至可能会立即横剑自刎,不肯忍受自己的不够光明动作,坏了他李家神剑威誉!
于是,他坚强起来了,让自己的伤心痛泪,留在眼眶内,让对于李秀关切祝福,留在心头,半语不发地,躬身领命,向李秀一拜而别!
他知道,他的少主人是隽智的,也是神圣的,既已下了决断,便不容丝毫违背!
剑飞一走,李秀不禁面带微笑
这是真诚而安慰的笑,他安慰的是剑东夫妇等,经过血泪洗练,当然已可自立,剑飞也懂事也长大了,神剑门下,只要有他们之中的一人存在,李氏光辉,在江湖中便永远不会磨灭!
经过这一阵的以本门特殊心法,暗暗调气归元,李秀觉得勉强还可再接第二击,但修为火候,过分悬殊,接完夺魂第二杖后,也就是自己的夺魂之期,绝对没有可能再接第三击的侥幸!
失败既已确定,则对于“死”之一字,倒没有什么恐怖可言,李秀如今心中所打算的,只是若能接下第二击,自己应该提个什么问题?以及在丧命之后,怎样将这更进一步的机密答案,传告给其余有关人土
在他寻思之间,南宫芙蓉业已发话叫道:“李秀。”
李秀赶紧凝神抱剑,躬身道:“老婆婆不必招呼,随时请发夺魂第二杖吧!”
南官芙蓉笑道:“刚才一击,是我近二十年来的全力施为,你固难当,我也劳累,这不是寻常江湖高手,这是当代武林中最高技艺的高下观摩,胜负生死,反是小事,我们似乎应该全力把每一个动作,都作得尽其完美!”
这是讨论,也是武道之精华,李秀听得居然对南宫芙蓉有点内心恭敬起来,连连躬身称是。
南官芙蓉道:“落魂涧群雄会战,决非短时内可作结束,故而我们有的是时间,你再休息上一盏热茶时分,接我第二杖吧!”
李秀丝毫不敢高傲地,方一点头,南宫芙蓉又复喟然叹道:“刚才李剑飞之言,勾起我多少感慨?‘东海一草,西疆一瓜,北岳一果,南宫一花’,被称为世间四大毒物,我南宫芙蓉的心胸手段,真有那么毒吗?”
语音才落,紫影忽腾,这次不往高拔,是往前扑,但比刚才最少要快捷两三倍地,向李秀电掣扑去!
李秀万想不到,以南宫芙蓉那等身份的人物,竟对自己用了诈语?
分明她叫自己再休息上一盏热茶时分,怎会出尔反尔,立即飞身扑袭。
尚幸,大敌当前,李秀又敛尽骄矜之气,毫无躁妄之心,虽有点变生突然,还不致手足无措!
他拚了命,也聚了全力,以李家中平神剑,长剑平伸,缓缓点出!
第一次,他点了个准,这第二次,却点了个空!
不是李秀功力未复,第二次运剑之妙,大不如前,而是南宫芙蓉的来势有了变化
两人间的距离,本有一丈四五,南宫芙蓉的来势虽疾,但扑约八尺,便斜往上升
这一升,竟升上了南宫世家的牌坊顶上。
原来,那相当巍峨古雅的牌坊顶上,竟藏了一个黑衣人,南宫芙蓉并未对后辈戏言,这次飞扑目标,便是这黑衣人,根本不是李秀!
黑衣人本来以为自己藏身隐密,神鬼不知,经南宫芙蓉这一扑一升,才知行踪败露!
此时想退,已无可能,黑衣人被逼无奈,从异常宽大,连头面都一齐盖住的黑衣之中,伸出了一根黑色木棍!
他的黑色木棍与南宫芙蓉的紫色竹杖,居然又像先前李秀那样,互相点个正着!
接触以前的情况,与上次虽差不多,接触以后却完全异趣!
上次,李秀的一柄剑,和南宫芙蓉的紫黑竹杖,是一触即开。
这次,黑衣人的黑色木棍,和南宫芙蓉的紫色竹杖,却尖端互抵,成了胶着之势!
既然胶着,定是互耗内力,凶险程度,固然极大,却不会有什么看头。
不对,看头大了!
所谓的看头,是发抖!
不是人在发抖,是彼此的所着衣裳,从一接触后,便均簌簌发抖!
南宫芙蓉仍是原式未变,她盘膝坐在南宫世家的牌坊顶上,手持紫色竹杖与黑衣人的黑色木棍互抵,身上所着长衣,抖起了一阵阵的彩色波涛!
黑衣人则岸然卓立,一棍斜往下指,身上的黑衣,也抖起阵阵彩浪!
是写错了吧?黑衣怎会抖起彩浪?应该是乌浪才对!
没有错,那黑衣人的宽大黑衣之内,不知穿了什么奇异衣服,隐隐有金银异彩,透衣而出,与黑衣抖在一起,遂成了极炫目的彩浪!
第一种抖颤,仍在继续,第二种抖颤和第三种抖颤,又复开始!
第二种抖颤是黑衣人手中那根黑色木棍的棍身,有点发抖!
第三种抖颤是整座南宫世家牌坊,都在剧烈抖颤,似要倒塌!
李秀旁观者清,他也看得懂。至少,他已看懂了三件事儿。
第一件是南宫芙蓉似乎双腿已瘫,才始终大迈迈坐在紫色竹轿之上,不曾走动,便连两度腾身发招,也决无丝毫改变,保持了她的原来姿态!
这与南宫芙蓉如今显然已高出门主南宫不乐,暨紫竹翁南宫不二的一身绝世功力有关,因半身风瘫,何异廿年面壁,在她这等人物,心无旁骛的一意苦参之下,那夺魂三杖,及内力精妙充沛程度,自可想见!
第二件是李秀看出黑衣人手中那根黑色木棍发抖之故,是南宫芙蓉的功力表现所致,她似乎不断把真气内力,贯注紫色竹杖杖端,想把对方的兵刃震碎!
第三件则是南宫世家的牌坊发抖,则是黑衣人的功力表现,他似乎想把这座代表南宫家族威望、宗派的巍峨建筑,硬给震倒!
李秀骇然了,他扪心自问,答案是“惭愧”二字,他比不上南宫芙蓉,更比不上似乎比南宫芙蓉声势更强一点的黑衣人,他刚才仅接一杖,便几告力竭,哪里能继续有这等高明表现?
第四种抖颤发生,这是李秀见识高明,自惭不及的心灵上的抖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