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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晋元看看林威,又看看赵灵儿,见林威满脸狞笑,心下实是有些害怕,不晓得应该如何是好。林夫人披衣坐起,怯怯地道:“林威,你我既已答应同你同你为什么又不准他们走?”
林威见赵灵儿生得美貌,原想寻机占些便宜,怎肯就此放她走脱?喝道:“想走?哪有那么容易?”嗖地跃下床来,张手抓向赵灵儿肩头。赵灵儿肩头微沉,避开这一抓,右掌竖起,横切他小臂。林威“咦”的一声,奇道:“原来你这小妞也会些功夫。”伸臂格开,抢上两步,双手直取赵灵儿高耸的乳峰,叫道:“看我的猴子夺桃。”
这一下变招迅速,甚是巧妙。赵灵儿脸上一红,叱道:“你这人好下流!”含胸避过,飞足踢他下阴。林威出掌拍开,身形不停,仍向前冲,笑道:“我下流?你这小丫头攻我下面,还不是啊哟!”
冷不防赵灵儿中途变招,脖子上给她重重砍了一掌,痛得几乎流下泪来。他此刻方知,眼前这小姑娘手底硬朗,实是不容小觑,摸摸颈间痛处,登时心中大怒。
他本是甘、凉一带的小贼,不单贪淫好色,更兼阴险狡诈,心狠手毒,只为得罪了官府中人,给人缉捕甚紧,这才逃到江南,隐姓埋名,投在林天南堡里做了马夫。
他本欲一待避过了风头,便行设法离开,哪知居然机缘巧合,无意中偷听到林家一桩秘事,得以拿来要挟林夫人,与他通奸。试想林夫人何等国色?这林威既是好色之徒,又怎肯轻易放过了她?
自此便沉醉在温柔乡里,再不思外面的天地。说起来他的武功并没什么了得之处,可是生性狡猾机警,五年来强奸了林夫人不知多少回,却从未传出过半点风声。林夫人被他拿住把柄,也只有忍气吞声,任他予取予求,不敢翻脸。再说林威二人这一交手,李逍遥顿时慌得六神无主。
赵灵儿同刘晋元勾搭,原本是意料中事,打算看过便完,谁想斜刺里冒出了一个林威,事情居然闹到这般难以收拾,那又是大出他意料之外了。林威色胆包天,武艺却是平平,同赵灵儿过了几招,已是接连中掌,险象环生。
他平素哪里吃过这种大亏?羞怒之下,登时野性勃发,叫道:“臭丫头,今日不是你死,便是我活!大不了鸡飞蛋打,大伙这条烂命一起不要了罢!”
奋力打出两拳,逼得赵灵儿连退数步,顺手抄起墙角的一把柴刀,兜头便砍。赵灵儿见他手中刀虽非什么奇兵宝刃,却也锋芒锐利,舞起来虎虎生威,心下不由得一阵慌乱,连连后退。
林威凶念一发,不可逆遏,飞足踢开身前的方桌,柴刀斜斜砍出。那桌上蜡烛滚了两滚,摔得灭了,屋内立时一暗。林威身形一路疾冲,柴刀砍空,陡然间只觉手腕一紧,给赵灵儿一把拿住。
他单臂运力,正要回夺,蓦地里对方顺势一拉一放“噗”的一声,腹中一凉,柴刀直捅而入。林威大吼一声,松开刀柄,踉跄着向前走了几步,双手在空中乱抓乱舞。
赵灵儿跃开一旁,只见他双眼怒睁,晃了几晃,一头栽倒不动。三人惊得呆了,静了片刻,赵灵儿突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刘晋元伸手掩住她嘴,颤声道:“禁禁声。”赵灵儿连连点头,竭力忍住,可是心中惊惧,泪水仍是滚滚而落。
林夫人双手不住发抖,慢慢摸到蜡烛点燃。只见林威手脚大张,直挺挺俯趴于地,刀柄在地面上一撞,已是透背而出,鲜血汨汨,淌了满地。
李逍遥震惊之下,连吸几口凉气,呆呆地看着屋内三人。便在此时,脚步声响起,院外居然又来了一人。李逍遥心道:“屋漏偏遭连阴雨。林家堡流年不利,看来今天非出大乱子不可,老子如今可是黔驴技穷,再没法子好想了。”
二次躲入东首马厩,才一蹲身下去,院门外跟着便走进一人。那人身穿青布短衣,须发皆白,却是老管家林忠。
林忠望见屋内亮光,微微一怔,轻手轻脚走到窗前,向内窥视。他心下全无提防,见到屋里的情形,登时吃了一惊,便要张口大叫。
李逍遥早已摸至他身后,出手如电,在他哑穴上重重戳了一指。林忠只觉耳后一麻,哼也未哼一声,身子便即软倒,给李逍遥拖进了马厩。过得片刻,屋门吱的一声拉开,刘晋元的脑袋探将出来,左右看看,又缩了进去。
接着三人分抬手脚,将林威的尸体搬出,运到房后。刘晋元返回屋中,翻找一阵,低声叫道:“月姨,月姨!你要小甥找的铁锨、镐头,生的什么模样?你可曾见过?”
林夫人在房后回道:“便是一个木柄,前头有个弯转的铁头了。”心想:“这孩子读书成痴,怎么连锨、镐都不认得?”刘晋元又找了片刻,突然欢声道:“好了,这不是找到了!”
左手提了一把割草的镰刀,兴冲冲奔出屋来。李逍遥心下暗笑,听得林夫人低声埋怨刘晋元,见身后的料槽上倚着四、五把木锨,赶忙轻轻向外推了推,露出些许。少顷,林夫人匆匆走来,一眼瞥见,道:“不是在这里了?”
取了三把走开。接着便听翻挖泥土之声响起,刘晋元嘟嘟囔囔地道:“明明说是弯转的铁头,怎么我瞧着像是木头?”三人将林威的尸体掩埋,又返回屋内,清理地上血污,擦拭凶器。忙了半晌,累得气喘吁吁,这才收拾妥当。三人不敢停留,出屋掩门。
林夫人道:“晋元,今晚之事的原委,月姨一时三刻也说不清楚,总之都是这奴才该死。大伙先立个誓,咱们回去之后,须得守口如瓶,免得给你姨丈知道了发脾气。”刘晋元同赵灵儿点头应了,三人一同发过誓,匆匆离开。院子里霎时间一片寂静。
李逍遥回想刚才凶险的一幕,只觉侥幸之极。倘若那林威武艺高过了赵灵儿,自己势必要出手相救,那样一来,便不会发觉后来的林忠,结果如何,也就可想而知了。
等了半晌,见四周再无动静,当即提着林忠摸出院子。来到一处荒僻之地,将林忠往地上一丢,低声说道:“忠叔,这可对不住了,今晚之事干系重大,只好委屈你老人家啦。”
林忠嘴里发不出声,拼命眨眼。李逍遥抽出长剑,抵在他胸前,解开他被封的穴道。林忠长出一口气,脸色苍白,嘴唇不住颤抖,却说不出话。李逍遥心下犹豫,不知将他如何处置。
过了好一阵子,只见他两眼望天,口中喃喃自语道:“唉,冤孽!冤孽呵!”突然之间泪流满面。李逍遥心中一软,收回长剑,道:“罢了!你老人家立个誓来,只要不说出今晚之事,我便饶你不死。”
林忠抹抹眼角,坐起身来,叹了口气道:“姑爷,我不怕死,你最好一刀将我杀了。唉,原来一桩事在心里憋得久了,当真会让人疯掉。”李逍遥听得莫名其妙,暗想:“你这老头确是疯了无疑。否则怎的突然胡言乱语起来?”
两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满腹的疑问,却不知从何说起。林忠喘息片刻,脸上渐渐有了血色,哑着嗓子道:“姑爷,我本要到马厩取些东西,不想却撞见了唉,适才的事,你你都瞧见了?”
李逍遥点点头。林忠长叹一声,道:“冤孽呵!真是冤孽”李逍遥心道:“你有什么狗屁冤孽?老子一晚上险些戴了两顶绿帽,老婆又失手杀人,怎么,你还会冤过了我?”
林忠道:“今晚之事,老奴虽未亲见,可也能猜出个大概。唉,林家这十几年来,出了多少希奇古怪之事,也只有我一个人尽晓。姑爷,老汉今年六十六岁,都说人生七十古来稀,我还有几年好活?只是这些事憋在心里十五年啦,憋得人实在要发疯。
你你肯先立个誓,我便说与你知,只是这事只能你知我知,倘若由你口里再传给旁人,你就不得好死。”李逍遥见他神色凝重,不由得心中好奇,暗想:“不知是什么了不得的大秘密,非要我赌咒发誓,才肯说出。
莫非丈母娘对我有那么点意思,请你传话?又难道水灵珠在你这老头手里?”依言立了个誓,又想:“倘若不是秘密,我揪光你满嘴胡子。”
林忠见他应声发誓,毫不迟疑,登时面露微笑,伸手在他肩头轻轻拍了拍,说道:“姑爷,老奴一生什么人没见过?什么事没经过?你是个好人,小姐跟了你,总算有了个好的归宿。
唉,我看着她自小长大,她心里面喜欢你,我看得出的看得出的”他这件事憋在心里足足十余年,总想找个人一吐为快,这时话到嘴边,却又犹豫起来,连说了几遍“我看得出的”却不肯再说。李逍遥心下焦躁,道:“是。你老人家也是好人,我一样看得出的!看得出的!”心道:“原来我是好人,怎么从前却没听人说过?”
林忠道:“姑爷,适才我来得晚,没见到林威那狗贼如何死法,也不想知道。可是这狗贼死得好!他早先不过是个混迹江湖的泼皮无赖,因为犯了案,几年前躲来这里。
按说是林家收留了他,这狗贼本该知恩图报,谁想他他无意中得知了一桩秘密,竟然以此要挟夫人,和他和他呸,这该死的狗贼!夫人被逼无奈,这才不得不同他做那丑事唉,这种种的情由,实在都是为为了小姐啊!”“这事说起来已是十五年前,林家还在做镖局的营生,掌家的是大爷镇南。那一年大小姐还只是个四五岁的娃娃,生得白白胖胖,别提多讨人喜欢了”
李逍遥听他蓦然说起旧事,心中一动,暗想:“十五年前,那不是我爹陷在拜月教、皇甫大哥托镖的那一年?莫非这秘密当真跟水灵珠有关?”
林忠接着说道:“有一天,大爷同几位把兄弟在花厅喝酒是了,我忘记说了,大爷最爱喝酒,一喝起来便没日没夜,由晌午直喝到次日天亮,那也是常事,眼见那天也没什么两样。
天快黑的时候,我带着人在庄里巡视,大爷突然派人唤我过去回话。”“我不知是什么要紧事,一路小跑来到花厅,还未进门,便听见大爷的笑声传了出来。
那厅里原有四五个相熟的朋友,这时候每人脸上都像搽了人血,红得十分厉害,只怕已喝了不少的酒。他们听见脚步声响,一齐转头来看。这其中有一个人脸色苍白,坐在大爷身边,我却从未见过。
大爷看见我来,很是欢喜,说道:啊,忠叔,你来了。拉起那人的手,笑着说:忠叔,你老人家赶紧过来看看,认不认得他?”
“我听大爷这样说,便又细细打量那人,真的有些面熟,却实在想不起在什么地方见过。我摇头说认不出了。大爷哈哈大笑,说道:这是天南啊。怎么,忠叔,你认不出他了?我吃了一惊,这才认出他果真就是二爷天南。”
李逍遥奇道:“二爷天南?那不就是林前辈了?”林忠点点头,道:“是,林家这一辈有兄弟二人,大爷叫做镇南,二爷叫做天南。
大爷一向跟着老爷习武,住在苏州,二爷却自幼便给送到青城派学艺,我也是十多年没见过啦。他离家之时,还是个十几岁的孩子,现下却长得比我高出一个头,我自然认不出了。”
李逍遥想起曾听皇甫英说过,当年林家镖局的总镖头确是叫林镇南,他还有个弟弟林天南。原来这林天南是青城派门下,十五年前才回到苏州。当下“嗯”了一声,点了点头。林忠道:“天南二爷回家,大伙自然都很喜欢。可惜老爷、老太太过世得早,不然一家人团聚,那更是天大的喜事,只怕也也不会有后来的事了。”
“大爷见到二爷,喜得像得了什么宝贝,拉着他连喝了三天酒。兄弟俩这般亲厚,我这老仆也偷偷替他们高兴。可是没过多久,我渐渐瞧出二爷心里有事,大伙都在的时候,还不大看得出,每次他一个人独坐,就总爱呆呆发愣,不知在想些什么,脸色也不知不觉变得吓人。
我我不知怎的,有些怕见二爷,而且似乎旁人也是如此。”“过了没多久,有一天大奶奶炖了参汤,大爷正同人喝酒,很不高兴,说参汤有什么好喝?教我去端给二爷。
我独个儿一人来到二爷住的院子,屋里却没人。我刚要端了参汤回去,突然听见院子后面有奇怪的声响。走过去一看,见不知什么时候,那院子后面围起了一圈木栅,养了十几头恶犬,每头都有牛犊那般大,模样很是吓人。
我进来的时候,二爷正在用那十几头恶犬练功,没见到我。他他就在木栅里跳来跳去,伸手到一头恶犬的脑瓜顶上轻轻一拍,跟着跃到一旁,再去拍另外一头,身形快得好像旋风一样。
那十几头恶犬吠来吠去,追着他咬,却始终咬不到他一片衣角。我虽然不懂武功,看不出什么名堂,可也猜到那多半是一种极高深的功夫。”“我看见有这么多恶犬,吓得两腿发软,不敢走过去喊他,可也没力气逃开,只好傻呆呆地站着。
过了约有一柱香的辰光,二爷这才飞身跃出木栅,哈哈大笑道:大哥,你从前事事比我顺,样样比我强,爹爹妈妈都喜欢你,讨厌我。可是这功夫你会不会?你又敢不敢教我在头顶按上一指了?”
“我吃了一惊,心想:大爷明明在外面喝酒,怎会到这里来了?二爷的口气又为什么这样不客气?正摸不着头脑之际,木栅里有一只狗突然惨叫一声,摔在地上,四条腿抽了几抽,竟竟然死掉了!我吓得魂飞魄散,不知出了何事,正要拼命逃走,却见那其余的十多头恶犬也纷纷尖声惨叫,倒地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