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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这位朋友虽然不是什么将军,但它比任何将军都毫不逊色。”江永清说着走到院子中,从怀里取出“紫玉箫”吹奏了起来。彭大鱼好奇道:“江兄弟就这么吹吹箫,便能唤来朋友帮忙吗?”
那阿香却死死盯着江永清手中的“紫玉箫”,无比激动地道:“这是我家的‘紫玉箫’,你……你就是当年的小哥哥羊牧野?”江永清闻言一愣,旋即停止了吹箫,满脸惊愕地看着阿香道:“阿香……米香?难道你就是当年米家的大小姐米香?”
“就是我,羊哥哥。”阿香泪眼婆娑,呆呆地望着江永清,仿佛又回到了当年的小树林,面对着那位为了不伤害自己,从而自罚的少年。
江永清不敢置信地望着眼前女孩,心中升起一份疼爱,一份怜惜,还有一份纯真的回忆。他无法想像当初富甲一方的米家,如何会沦落到如今这份田地。更无法想像做为自己师父的朋友,曾经智慧过人,手段无数,且人人敬仰的米大善人,怎么就会被陷害得家破人亡了呢!
“香儿姑娘,究竟是怎么回事?你能告诉我吗?”一想到米秉良的赠箫之恩,江永清就抑制不住地悲从中来,遂开口问道。米香再也压抑不住悲痛,竟一头哭倒在江永清怀里。
遇到故人,江永清自是要问个清楚,遂扶着米香进了屋子。公孙婷和彭大鱼见两人竟是旧识,也是颇感意外,遂一同进了屋子。
米香哭过一阵后,心情略微好转,于是述说起了家逢巨变的经过。
原来就在苦海离开温州两年后,米秉良到金陵谈生意,无意间发现几个官宦子弟私底下倒卖盐铁,便将此事告知了他在金陵做官的好友。他的这位好友为人正直,于是上朝揭发了此事,不想却引起偌大的风波。不久之后,米秉良的这位朋友被罢黜,于返乡途中遭人杀害。米秉良得知此事,痛心疾首,便想着如何为朋友报仇。谁知那几个官宦子弟甚是狡诈,竟利用江南大侠剑如神为人护短,又嫉恶如仇的性格,暗中拖了其老实巴交的儿子入伙,并让其做了名誉上的领头人。
米秉良不知这所谓领头人乃是挡箭牌,出手重伤了剑如神的儿子,使其落下终身残疾。几个官宦子弟便跑到剑如神处说三道四,并将米秉良描述成奸商恶霸,不但抢了他们生意,还唆使手下出手伤人。那剑如神不明就里,盛怒之下,当即按照江湖规矩,向米秉良下了战书,约其在玄武湖畔一决生死。
米秉良虽然为人机智,可那都是在尔虞我诈的官商战场上,对这种首重信义的江湖约战,却是不敢有半点亵渎。他心知重伤了剑如神的儿子,便逃不过此战,于是欣然赴约,结果被剑如神重创,不治身亡。
事后不久,剑如神发觉受到蒙骗,冤杀了米秉良,于是将几个官宦子弟悉数杀死,并提着一众人头来到米秉良坟前祭拜。这剑如神被称为“江南大侠”,一生视名誉大于天,如今遭人蒙蔽错杀好人,自觉无颜苟活于世,遂自断头颅于米秉良坟前,以示谢罪。
米秉良死后,其妻温默言忧郁成疾,不久也离开了人世,只留下了一双儿女和偌大的家业。当时米棋不过十八岁,而米香更是只有十二岁。不少人觊觎米家的产业,又欺米氏兄妹年少,于是千方百计加以迫害,最终导致米棋失踪,生死未知。
米香在几名天良寺僧人的保护下,得以逃离温州,原本打算投到杭州,父亲身前一位好友处,却在路上再次遭遇仇人围杀。几名僧人战死,米香失足滚落山崖,被一名路过的妓院老鸨救起,从而被迫沦落红尘。
听罢米香悲惨的遭遇,江永清三人无不嗟叹。如米秉良这般大仁大智的商人,世上本就罕有,结果依旧逃不出恶人的算计,说来甚是无奈。
当江永清得知眼前女孩竟是当年的米香,便开始后悔自己轻率的行径,深怕误了故友一生。可说出去的话便如泼出去的水,也容不得他江永清再做反悔。
江永清出于无奈,只得将彭大鱼拉到屋外,不停地叮嘱道:“彭大哥,香儿妹妹乃我故友,身逢巨变沦落红尘,唯一的哥哥又下落不明,势必会有很多委屈。她若使性子耍脾气,大哥还请看在小弟面上,多少忍让着些。我这里还有些银票,大哥回乡后可多置办些产业,千万别委屈了我这妹子。”
彭大鱼能得此娇妻,自然是一百个愿意,当即信誓旦旦道:“江兄弟只管放心,香儿便是我的心头肉,俺绝不会让她受到半点委屈的。”江永清兀自不放心道:“香儿毕竟出生富贵人家,大哥不妨再请个麻利点的丫环,也好照顾她的生活起居。”彭大鱼又一一应下。
公孙婷见丈夫喋喋不休,便猜到他心中所想,于是出门比划道:“你呀!既然做了媒人,就别后悔。我看彭大哥性情敦实,应该不至于亏待香儿,你就别再操心了。”江永清只得无奈地耸了耸肩。
彭大鱼看不懂公孙婷的手势,自然不知两人说些什么。可米香却是心思剔透,早从江永清的举止当中读出了情谊,可也仅仅只是情谊而已。只见她步出房门道:“江大哥只管放心,香儿会照顾好自己的。”说着又幽幽一叹道:“只要江大哥能常来看望香儿,我便知足了。”
江永清喟然一叹道:“放心吧香儿,我会帮你找哥哥的。”米香颔首道:“那就多谢江大哥了。”江永清心知逗留时间越长越危险,于是道:“待我叫来朋友,二位便赶紧走吧!”只见他将“紫玉箫”放在唇边一吹,夜空中顿时飘荡起优美的旋律。
彭大鱼张了张嘴,正欲问究竟是什么朋友,却听见两声高亢的鹤唳从半空中传来。他抬眼一看,只见一个巨大的黑影从天边飞来,很快便飞临自己头顶上空。那黑影在空中盘旋了一圈,这才扇动着巨大的翅膀,朝庭院中落来。强劲的气流刮得几人衣袂飘举,纷纷眯上了眼睛。
江永清拍了拍黄鹤,笑道:“鹤兄,今日有劳您捎带两位朋友出城了。”彭大鱼和米香几时见过如此雄壮威武的黄鹤,不由惊叹道:“哎呀呀!这么大的仙鹤,还真像传说中的神鸟。”
“我这位朋友就是神鸟。”江永清抚着黄鹤的头颈道:“时间紧迫,还请哥哥嫂嫂速上鹤背,鹤兄会将两位送到江北的。”彭大鱼翘起大拇子赞叹道:“江兄弟真乃神仙下凡,连这等神鸟都要听你指挥。那我夫妇走了,你二人万事当心,日后有空别忘了来看咱们。”
米香泪眼婆娑,千叮万嘱道:“江大哥,您可一定要来探望我们啊!”江永清将两人扶上鹤背,随即说道:“在下一定会来的,二位记得抱紧一点,一路珍重。”他说着又嘱咐黄鹤道:“我这两位朋友不会武功,鹤兄还请飞慢飞稳一点。”黄鹤点了点头,旋即展翅飞去。米香幽怨地瞟了江永清一眼,泪如珍珠,随风飘散。
望着彭大鱼夫妇驾鹤远去,江永清感叹道:“终于完成了一个心愿。婷儿,我见金陵城里人心惶惶,老百姓怕是不得安身。咱们不如将宝石兑成现银,分发给老百姓,你说呢?”公孙婷自然点头表示同意。
两人刚离开彭大鱼的院落,一队人马便呼啸而来。江永清笑道:“婷儿,寻仇的来了,咱们快走吧!”夫妇两随即展开身法,很快便消失在了街角。
虽说这夫子庙前依旧是人来人往,熙熙攘攘,但商业却十分萧条,且到处充斥着饥民。江永清夫妇看到这一幕,心情无比沉痛。想想连一向富庶的金陵城,都变得如此萧瑟,其他地方就可想而知了。
两人腹中空空,于是找了个面铺,要了两碗面条,准备好好吃一顿。可谁知两人刚一落坐,就发现无数双饥渴的眼睛聚集在身上,且有饥民围了过来。
面铺老板连声吆喝,想赶走这些饥民,江永清却掏出一张银票,交给面铺老板道:“有多少面就做多少,然后分给这些饥民。”面铺老板看着手中一百两的银票,惊讶道:“这年头,难得遇到先生如此大方的人。俗话说,救急不救困,先生也别太过仁慈,这些饿红了眼睛的人,是不会感激你的。”
“没事,店家尽管做来。”江永清毫不介意道。那些饥民见江永清竟然会请客,纷纷一拥而上,眼巴巴地盯着面锅。面铺老板本想先给江永清夫妇做面,可谁想面一端上来,就叫饥民们抢了去。气得那老板破口大骂道:“你们这些白眼狼,真他娘的不是东西。人家好心好意请你们吃面,你们却如此不知感恩。”
江永清阻止道:“店家,俗话说人穷志短,就先让他们吃饱吧!我夫妇不急。”可是周围的饥民发现这里有人施舍,却是越聚越多。如此一来,面铺的面料很快便告罄。江永清夫妇见状,只得趁乱离开了面铺,另寻地方进食去了。
那面铺老板被饥民弄得焦头烂额,汗如雨下,不由气急败坏道:“早知道如此难堪,还不如不赚这一百两银子。”一个肚子浑圆的大胖子,衣衫褴褛,看上去十分落魄。但他仗着臂粗腰圆,硬是连抢了两碗面。这家伙双眼贼亮,一面狼吞虎咽,一面紧盯着江永清夫妇。他见两人离开,于是悄悄跟了上去。
江永清夫妇又找了家面铺,总算填饱了肚子,于是开始寻找可以典当宝石的地方。奈何金陵城被围,不少店铺因为避祸,都歇业逃难去了。江永清夫妇转了一大圈,还是没能找到一家当铺。
那胖子瞧出端倪,于是嘻嘻哈哈上来说道:“二位侠士方才施面,鄙人得以温饱,实在是感激不尽。”他说着打了个稽首,又接着道:“鄙人见两位似在找去处,在下不才,对这金陵地界还算熟悉,倒是可以为两位恩人分忧。”
江永清见那胖子体态憨厚,为人谦和,于是抱拳道:“那就有劳兄台为我夫妇带路了。”胖子嬉笑道:“不知二位想寻客栈还是商铺?在下别理,好歹也在这金陵城里住了十年,便没有不知道的去处。”江永清于是问道:“兄台可知那里有当铺?我夫妇想当点事物。”
别理皱起眉头道:“侠士什么地方不好找,偏偏要找当铺。哎呀!这我可帮不上忙喽!”江永清奇怪道:“这是为何?难道偌大的金陵城,就没有当铺不成?”别理摇头道:“非也,非也。只是现在正值战乱,几乎所有的当铺都关门了,唯有一家莫记还在开张。可是那莫信老儿为人可恶,在下岂能带二位去见仇人。”
江永清笑道:“兄台跟人家有仇,又不是在下与他有仇,兄台何以执拗不肯带路?”别理气愤道:“只要一想到莫信那厮,老子就气不打一处来。此人奸猾狡诈,是个彻头彻尾的奸商,所以二位还是不去为好。”
公孙婷抿嘴一笑,对江永清比划道:“他这是一棒子打死人,因为人家跟他有仇,所以便把人家说得一无是处。”江永清颔首道:“夫人说得有理。”然后对别理道:“兄台尽管将我夫妇带到门外,在下定有酬谢。至于受不受骗的,那是我夫妇的事,与兄台无忧。”
别理臭着张脸,叫嚣道:“哼!二位侠士把咱看成什么人了。别理人虽穷,但穷得有骨气,岂是银子可以收买的。我不带你们去见那厮,这是为两位好啊!话不投机,告辞。”他说着扭头就走,嘴里还喋喋不休地骂道:“莫信老儿,老子非但不会带人去你店里,还要天天搅你生意,看你怎么赚那黑心钱。哼!”
江永清笑道:“婷儿,这位兄台好强,表面上不愿意帮忙,暗中却给咱们放了话。走吧!跟上他一定可以找到那家当铺。”公孙婷甜甜一笑,比划道:“这人可真有意思,都落魄成这样了,还穷清高。”
果然,没过几条街,江永清夫妇便看到了莫记当铺。那别理站在人家门口大骂,结果被店里的伙计用扫帚轰走了,江永清夫妇这才走了过去。
那伙计显然还在生气,看见江永清夫妇衣衫朴素,于是不给好脸道:“喂!我说二位,咱这可是当铺,只当值钱的玩意。瞧你们一身穷酸相,就少拿些不值钱的东西来折腾了,咱们老板可没心情伺候。”
江永清不悦道:“你这店家怎么见人就往外推哦!难不成我非得锦衣玉带才有宝贝?赶紧叫你家老板来验货。”那伙计恼怒道:“嘿!我说今个是怎么了,刚赶走一个疯子,又来了两不识趣的。你小子要是有宝贝,还用得着装出一副穷酸相吗?赶紧走,否则休怪老子动手撵人了。”
“小班,殊不知来的都是客吗?你如此傲慢无礼,小心老子让你卷铺盖走人。”当铺后堂走出一位精瘦的中年人,两只眼睛乌黑发亮,鼻梁挺拔,颧骨高耸,一看就是精于营生之人。他训斥完伙计,于是朝江永清夫妇拱手道:“二位客官里面请,我这新来的伙计不懂事,鄙人下去后自会罚他。”
江永清见对方衣装考究,知道是掌柜来了,于是抱拳还礼道:“还是掌柜的懂得营生,不以貌取人。”那掌柜的把江永清夫妇请入雅座,遂朝先前的伙计冷哼道:“先扣你半月工钱,如有再犯,直接走人。”那伙计耷拉着脑袋,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