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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香君跨步弓身,扯下地上人的蒙面巾,然后又退开了一步。倒卧地上的果然不是“金剑”庄亦扬,是个三角脸的年轻汉子,看来已经是个死人。
门士英怔了一怔。
“他是谁?”
“不知道。”
“你杀了他?”
“唔!原先我也以为他是庄亦扬,所以下了重手,想不到他竟然不堪一击。如果他是庄亦扬,我那一击绝要不了他的命,他一倒地我便判定他不是庄亦扬。”
“可惜!”门土英吐了口大气。
“可惜什么?”
“这分明是庄亦扬玩的把戏,如果留得活的,你可追查出庄亦扬的来踪去迹和小虎的下落。当然,这不能怪你,因为你原先并不知道他是假的,可是很奇怪,我感觉他在面对我时身手并不弱,你怎能一出手便要了他的命?“门士英定眼望着妙香君。
妙香君当然听得出门士英言中之意。
“也许他低估了我。”妙香君淡淡地说。
“香君,你离家这些日子难道有什么际遇?”门士英并不满意妙香君的说词,继续追问。
“没有。”妙香君摇摇头。“对了,你刚才说中了庄亦扬的飞针暗器,可是我搜过身,没发现他身边带有‘七巧宝盒’。”
“啊?这依我想,庄亦扬定然伏在暗中,趁机偷袭,光线太暗,又事出突然,我没发觉暗器的来路。”
“可能是这样。”妙香君微颔螓首。
“嗨!”门士英跺跺脚。“庄亦扬可说是卑鄙邪恶之尤,竟然一再用这种不要脸的下流手段。”
“他逃不了的,总有一天他会为他的败行付出百倍的代价。”妙香君咬牙切齿,那份恨毒已经在她的心里成了形。
“他是逃不了。”门士英深深点头。
蓦然,一个脆脆的声音道:“谁逃不了?”人随声现,不速而至的是花灵,月光下,身影更显矫健。
“你”妙香君只说了一个字便没了下文。
“花灵。”门士英显得非常意外。“你怎么会到这里来?”
“你能来我不能来?”花灵闪动慧黠的目光。
“你们认识?”
“不会陌生就是。”花灵笑了笑。“门公子”
“什么?你”门士英的脸形乍变。
“门公子,我这样称呼并无不妥,你姓门绝错不了,对么?”花灵又笑笑。“想找你不容易,到这里来比较有把握。”望了妙香君一眼才又接下去。“我特地来祝福你们两情相悦,白头到老。”
“花灵,你”“听我说,门公子,过去的不值再提,我也不想多说什么,只一句话,希望你不要再见异思迁,否则”
“否则怎样?”门士英的声音中带着苦涩。
“我会杀你。”花灵的表情和声调都十分严肃。
“花灵,你原来爱门公子?”妙香君接口。
“那已经成为过去。”
“可是,我跟门公子之间的感情也已经结束,你不必为我而委屈自己,这种事是不能勉强的。”
“香君姐,我想这样称呼你比较适当,我没有任何委屈,我乐意这么做,我担心的是怕你受到委屈,所以特别来向门公子正式表明一下态度。”
光线虽然稍嫌暗淡,但由于近距离相对,门士英的反应依然看得清楚,他转动着眼珠子,欲言又止。
“花灵,你这根本就是多余。”妙香君苦笑。
“我认为一点也不多余。”
“花灵,”门士英开口。“我知道为什么。”
“说说看,为什么?”
“你已经迷上了古二少爷。”声音中全是妒意。
“这点我承认。”花灵坦率地回答。
“你不能与”门土英说了半句住口。
“我不能什么?”
“算了,说了也是多余,希望你没走错路。”
“我走的路绝对正确。”花灵的口吻是断然的。
门士英无语。
妙香君也沉默。
花灵目注地上那名年轻汉子的尸体。
“他是谁?”
“庄亦扬的替身。”妙香君回答。
“他死了么?”
“大概不会还魂了。”
“你们问过了他的口供?”
“没有,原先我认定他是庄亦扬,怕被他兔脱,所以下了重手,想不到他不堪一击,等发觉已经迟了,他已经无法再开口。”妙香君吁了口大气。
花灵望着那具年轻汉子的尸体皱起了眉头。
一条人影幽然而现。
花灵一转头,欢然叫了一声:“二少爷!”立即靠了过去,跟古二少爷并肩站在一起。“你怎么也来了?”声音很甜,显示了双方之间的亲密关系。
古二少爷沉声道:“我得到消息”用手一指地上的尸体。“这小子跟一个蒙面人曾经接触过,之后两人一道朝这方向来,我判断那蒙面人定是庄亦扬,所以立即追了来,想不到他已经闭上了口。”
天色昏暗,但可想知门士英定然满脸妒意,他没向古二少爷打招呼。妙香君冰冷的目光照向古二少爷。
“二少爷,他是谁?”
“一个混混角色。‘土城双狼’的老大丁一。”
“噢?那应该还有个老二?”
“对,叫丁二。”
“嗨!”花灵拍了下手掌。“有意思,丁一丁二,姓得简单,名字更简单,他老子大概只会数数,要是再多生两个,丁三丁四一路排下去的确省事,不必读书识字,画杠子也可以把姓名画出来。”
“的确是这样。”古二少爷点点头,还笑了笑,接下去道:“我已经着人去盯丁二,逮到他便会查出端倪。”
“香君,”门士英这时才开了口。“你们慢慢谈,我还有事先走一步。”说走便走,弹身如烟而逝。
“没风度!”花灵噘了噘嘴。
“不怪他,这是必然的反应。”古二少爷笑笑。
“二少爷!”妙香君接回话。“希望能从丁二身上追出庄亦扬的线索,小虎还在他手上,我”
“香君,我会尽全力保小虎平安。”古二少爷沉声说。“在任何情况之下我都会以小虎的安全为第一。”
“谢谢你。”
“不必客气。”
“你准备立刻行动?”
“不错,庄亦扬相当诡诈,丝毫也不能放松。”
“我们能一路么?”
“当然可以。”古二少爷点了下头。
“那就走吧。”妙香君反手用了个“请”的姿势。
三人同时离开范宅。
三岔路口。
古二少爷、妙香君和花灵三人来到,古二少爷一阵顾盼之后站着发愣。
“怎么啦?”花灵问。
“有点麻烦。”古二少爷喘口气。
“什么麻烦?”花灵眸光闪了闪。
“瞧!”古二少爷手指地上的树枝和三块石头。“这是玄玄和妙妙留下的指路记号,照理这三块石头应该摆成三角形,树枝搁在上面,枝干切口指的便是正确方向,现在石头已经散开,树枝掉在一边,偏偏又是三岔口,不知该走哪一条路。”
“这个,照树枝切口方向不就得啦?”
“嘿!”古二少爷苦笑。“树枝切口指的根本不是任何一条路,而且记号也不对,我想只有两个可能,一个是被行人无意中踢散开,另一个是被跟踪者发觉被盯上而故意加以破坏,使我们失去目标。”
“目前只有一个办法。”妙香君冷静地说。“三条岔路,我们分开各走一条,总有一条是对的,各自走出五里之后无论有无情况立即回头会合,要是其中一个没到而回头的两个没发现情况,那就马上朝没回头的这条路赶去,这样便不会发生失误,这办法如何?”
“好主意!”花灵拍了下手掌。“事不宜迟,香君姐走左边,我走右边,中间是二少爷,上路吧?”
三人立刻分道扬镳。
古二少爷拾抬手不再言语,当先弹身朝居中一条路奔去,一路之上他注意察看玄玄和妙妙有没有留下特殊的记号。潜意识里他感到事有蹊跷,玄玄和妙妙盯的是“土城双狼”的老二,而利用他兄弟的庄亦扬却在暗中,庄亦扬极端狡狯,玩什么花样殊难逆料,这么多的高手竟然被庄亦扬玩弄得晕头转向,他感到有些窝囊。小人难应付,这句话一点都不错。
奔行了三里左右,眼前又是双岔口,但却不见任何记号。古二少爷心里暗忖,也许自己走的这条路不对,他准备回头,目光游扫之下,发现右前方有栋独立家屋沉浸在浓浓的夜幕中,他没做太多的考虑,下意识地折身奔去。
奔近,看出是一座古老的小庄院,乌沉沉不见灯火。
来这里干什么?古二少爷心里感觉到好笑。
他停在庄门前,心想,没来由去侵扰人家。
突然,一个娇脆的声音道:“二少爷,稀客,是什么风把您给吹来的?”
古二少爷心中一动,抬眼望去,一个苗条的少女身影俏立在门边,不知是何时出现的,仿佛人本来就站在那里。
“二少爷,”少女又开口。“肯赏光进去小坐么?”
古二少爷心念电转,这少女出现得突兀,而且一口就道出自己来路,神态语气又这么自若,像是明知自己会来,十有八九与丁二这档事有关,这么说,自己误打误撞倒是撞对板了。当下若无其事地上前两步,笑笑,近距离,看得更真切,这少女短打扮,长得很清秀,一对眼睛尤其灵活,夜色中更见其晶亮,年纪约莫是十七八左近。
“姑娘是”
“我叫胭脂!”
“哦!好,好,这名字太好了!”
“好在何处?””女人离不开胭脂,胭脂是女人专用,胭脂使女人更美,而美人必须胭脂衬托,取这名字的必是女人中的女人。听名字就可以想见其人。”古二少爷摇晃着头说。
“嘻!”胭脂笑出了声“二少爷,你真会悦话,可惜,我只是个下人。”
“但你还是女人。”
“好啦!不饶舌了。我家主人在等您。”
“等我?这么说,你们知道我会来?”
“不,凑巧发现二少爷您朝这里来,而这里是这条路的尽头,我也可以说。您是专程到这条路来,出门迎接是礼数。”几句话显示了她的伶俐和慧黠。
“好,彼此都算凑巧吧。”
“那就请!”
古二少爷大方地举步,随着胭脂进入庄门。门里,花树成荫,向前直望,可见廊窗依稀,只是没灯火,幽深中透着神秘,这在古二少爷而言是意料中事,因为庄亦扬做事一向鬼祟,这庄宅无疑地又是一个预布的陷阱。
“你家主人是谁?”古二少爷忍不住还是要问。
“见了面就知道。”
“为何不燃灯火?”
“说是怕光也可以,说是为了省油亦无不可。”
“嘿!胭脂,怕光是见不得人,省油是吝啬鬼,依我看,你家主人为了省油是未必,见不得人是真的。”
“随你怎么想。”
说着,已到了正屋廊前,堂屋门大开着,只是看不清里面的景况。古二少爷并不在乎,他一心一意是要逮到庄亦扬,不单是为了妙香君,从各种迹象判断,庄亦扬与“碧玉蟾蜍”被盗的公案也有牵连,因为庄亦扬曾经利用过孟家别业,而后又予以焚毁,而盛放“碧玉蟾蜍”的空盒是在孟家地下藏宝库发现的,所以这也是他的切身问题。
步上走廊,胭脂往旁一站。
“二少爷请进!”
“这是待客之道么?”
“各有规矩不同。”
“好,客随主便。”
古二少爷跨入堂屋,虽说无灯没火,但他的视力仍可清晰辨物。堂屋里桌椅俱全,还有不少摆饰,他当厅而立静待下文。当然,在心里是有戒意的,警觉性提高到十成,以防任何突发的情况。
“二少爷,请坐!”
娇滴滴的声音不知发自何处,但近在咫尺,听声音发话的女子也不大。古二少爷在客位椅上坐了下来。
“姑娘是此间主人?”
“不错。”
“怎么称呼?”
“就叫姑娘吧,反正是称呼而已。”
“太好了,简单明了,凡是女人在没出嫁之前都称作姑娘。”古二少爷淡淡地说。“请我进门不是无原因的吧?”
“当然。”
“那就请说吧?”
“你是在找偷盗‘碧玉蟾蜍’的人?”
“不错!”古二少爷心头咚地跳了一下。“姑娘怎么会知道的?”
“别管我怎么会知道,我只是想帮助你完成师命。”
古二少爷现在不得不慎重考虑了,这女人对自己的一切似乎了如指掌,而自己对她却一无所知,她说要帮助自己找回“碧玉蟾蜍”其目的何在?如果说她跟庄亦扬是同路人,那就不足为奇了,庄亦扬擅长玩这种把戏,梅园杜芸香被奸杀公案即是一例,换汤不换药,尽管每次手法不同,方式和目的却是一样的。
“姑娘为什么要帮助本人?”古二少爷极少以本人自称。
“我高兴这么做。”
“本人想知道姑娘之所以高兴的原因。”
“要是我不想说呢?”
“那本人就拒绝。”
“二少爷,你不会拒绝的,如果拒绝了,你将永远找不到‘天煞星’,你的任务休想完成。”
这句话的确令古二少爷为之震颤,这女人对自己的事这么清楚,不是使人震惊而是可怕了,如何能使对方现身面对面交谈?
“姑娘何不现身相见,我们面对面商谈?”
“如此交谈与面对面并无差别。”
古二少爷默然了片刻。
“‘天煞星’不是死了么?”
“他还活得好好的,望山集外小山岗上的墓是假的,你被
‘天眼客’骗了,他们本是一路,狼狈为奸。”
古二少爷的内心又一次震颤,这女的似乎无所不知,连望山集的事她都知道。当初追踪“天眼客”入山面对“天煞星”的坟墓时,就曾怀疑“天眼客”所言不实,如今果然证实了。要是反过来说,这女人的话又可信么?如果自己判断不错,她是庄亦扬的同路人,那她说的非但不可信,而且居心更加可怕。于此,他想到“天眼客”曾经暗中与妙香君见面交谈,即妙香君扮演的又是什么角色?而那诡秘莫测的蒙面客与妙香君也有关系存在,再加上个“芳苑夫人”他们彼此间的关系就更微妙而复杂了。
这团乱麻如何理出头绪?
“二少爷,怎么不说话了?”
“姑娘如此做一定有条件?”
“为什么非要谈条件二字?”
“天底下没有白得的东西。”
“好,如果你二少爷非要谈条件不可的话,我无法完全否认,但认真说又很勉强,因为这是两利的事,并非单方面的要求,为了减少不必要的争论,就当它是条件吧,我要你去做一件事”话声突然顿住。
“什么事,该不是去杀人吧?”
“你猜对了,正是请你去杀一个人。”
“姑娘,”古二少爷昂头自顾自地笑笑。
“杀人不是儿戏的事,人命关天,而且我姓古的并非职业杀手。”
“此人该杀,而且我保证你一定不会后悔。”
“姑娘连身都不肖现。用什么保证?在下又怎能相信姑娘的保证?这不是很可笑的事情么?”古二少爷笑着说。
“绝对不可笑,将来你会知道。”
古二少爷沉吟了一下。
“如果要杀的是‘金剑’庄亦扬,本人绝不会犹豫,更不需要姑娘的保证。”他是故意这么说以测试对方的反应。
“很可惜,不是庄亦扬。”
“姑娘认识庄亦扬?”古二少爷紧追着问。
“听说过此人,但没见过。”
这句话是真是假无法判断,古二少爷无意追问,对方要是蓄意隐瞒,问了也是白问,眼前的重点是对方说“天煞星”根本没死这句话到底是诱饵还是真的?如果是诱饵,目的不外是借刀杀人或者是驱羊就虎之计。如果是真的,那这女的跟庄亦扬是否同路便值得商榷。
“姑娘要杀的人是谁?”
“二少爷答应了?”
“姑娘先说出对象,本人才能做决定。”
“好,蒙面客。”
“蒙面客?”古二少爷大为意外。“哪个蒙面客?”
“你见过也跟他交谈过的那蒙面客。”
古二少爷立即明白对方指的是跟妙香君和花灵都有神秘关系的蒙面客,她为何要请自己做凶手?蒙面客的真实身分是什么?如果能从她口里查出蒙面客的来路以解开久缠心中的谜结,未始不是件好事?
“杀人理由是什么?”
“说过了,他该杀。”
“这理由对本人而言根本不成其为理由,岂能凭姑娘说‘他该杀’三个字便盲目下手杀人。再问一句他是谁?”
“到时候自然会告诉你。”
“哈哈哈哈!”古二少爷纵声大笑起来,许久才敛了笑声道:“姑娘,你把本人当三岁孩童么?如果没有明确交代,本人不会应承。”
“你不想得回‘碧玉蟾蜍’?”
“本人一向不接受要挟,能不能得回是本人的事,不劳别人操心。”
“你铁定会后悔。”
“那也是本人个人的事。”
声音寂然,空气随之沉凝,不知她在盘算什么,不过古二少爷却有他的定见,保持原则,他本可佯作答应以换取“天煞星”的线索,但他不屑为,小节可以不拘,基本的做人处世原则不能违背。突然,他想起此行的目的,玄玄和妙妙的行踪显然有了问题,而妙香君与花灵在等着跟自己会合,不能就这么耗下去,及早离开是上策,如果这女的真是庄亦扬的同路人,自己一走对方必有反应。心念之中,站起身来道:“我得走了!”挪动脚步朝堂屋门走去,一点也不犹豫。
“请留步!”
“如果还有话说就明快些。”古二少爷已到了门边,把准备跨出去的腿收了回来。
“这档事二少爷可以慢慢考虑。”
“本人会的。”
“如果有了决定便请到此地来。”
“很好!”“还有。”
“还有什么?”
“奉送一个忠告。”
“快说。”
“二少爷最好跟那花灵的女子保持距离,要是产生了情愫的话,你会悔之莫及,这是忠告,别问为什么。”
古二少爷大为错愕,这忠告的用意是什么?为什么要跟花灵保持距离?
“不能问理由么?”古二少爷目光闪了闪。
“不能。”两个字回答得斩钉截铁。
“要是本人一定要问呢?”
“我不会告诉你。”
“要是本人不接受这忠告呢?”
“那你会后悔一辈子。”
古二少爷想了想,大步离开,他现在没时间蘑菇,赶去会妙香君和花灵是第一要务,如果这是庄亦扬故意安排的诡计绊住自己而单独对付妙香君和花灵,那就真的会后悔一辈子,庄亦扬不择手段的作风已经领教得够多了。
出了大门,胭脂迎了上前。
“二少爷,你不信任我家小姐?”
“人没有现身,语意暖昧,从何信任起?”
“她有她的难处。”
“不错,本人也有自己的难处。”略略一顿。“胭脂,如果我问你件事,你是不是也用有难处三个字回答?”
“那要看二少爷问的是什么。”
“本人想跟庄亦扬见面一谈,你能安排么?”
“庄亦扬?”胭脂的两眼睁得老大。“我听说有这一号人物,但从来没见过,二少爷怎会对我提这事?”
“你这是由衷之言?”
“要我赌咒么?”
“这倒不必,本人不信那一套。”
“好,那我郑重地再说一遍,我们跟姓庄的从无瓜葛。”她这我们二字,当然是连她的主人在内。
她的话可信么?古二少爷无法立即判断,如果她说的是实话,那自称姑娘的神秘女子便不会是被庄亦扬利用的工具,而那女子所提出的问题便有重视的价值。如果是准备好的谎言,一切就被否定。
“本人暂时相信你的话,现在另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土城双狼’的落脚处?”这是极好的试探,玄玄和妙妙在附近留过记号,丁家兄弟必在附近不远,她不可能不知道。
“二少爷是说丁一和丁二兄弟?”
“对!”古二少爷点头。
“由这里西行约莫五里地,有个集子叫丁家集。大部分的人家都姓丁。江湖人管那集子叫‘土城’,下三滥的行业样样俱全,其中最有名的行业是赌场,大老远都有人来光顾。在进集子的路口有间板屋圈在土围子里,那便是双狼的窝,两兄弟以耍狠出名,标准的亡命之徒,是城主‘丁财神’手下两个尖锐爪子。”
“胭脂,谢啦!”
“不必客气。”
“后会有期。”
“我也这么希望。”
古二少爷疾奔而去。
土城。
其实它并不是城,只是一个很大的聚落,连土墙圈子都没有,最大的特色是每一幢建筑都经过精心设计,配合上规划有序的街巷道路,俨然一座极具水准的镇集。另一个与众不同之处是街边全是客栈酒馆茶楼和高级的店铺,而巷子里清一色高门巨宅,不用说都是赌馆,因为这里是名闻遐迩的高级赌城。财色不分家,少不了供赌客逍遥的艳窟。
夜色凄迷,古二少爷来到土城。
土城入口的地方,一个土围子圈住一栋木板屋,这便是双狼的窝,丁一已经送了命,丁二变成了独狼。
古二少爷停了下来,意料中丁二不会在屋里,因为现在正是土城最热闹的时刻。奇怪的是不见妙香君和花灵的影子,还有打前站的玄玄和妙妙也不见现身,照理他们应该留个人联络接应的。
情况不明。古二少爷枯立着无法采取行动。
蓦地,一条人影从上围子上飘了出来。
“少爷,你怎么这时才到?”现身的是妙妙。
“是妙妙!”古二少爷觉得踏实了一些。“路上的记号突然中断,是你们忘了做还是”
“有呀!”妙妙瞪大眼。“这么大的事怎会忘了?”
“嗯,我明白了,有人暗中尾随你们做了手脚。”古二少爷目光闪了闪。“妙香君和花灵跟我分头行动,却没了下文,她俩找到你和玄玄没有?”
“没她俩的影子。”
“这”古二少爷的心头骤然沉重起来,难道她俩遭遇了什么意外?难道又一次坠入庄亦扬的彀中?“玄玄人呢?”
“他到城里踩线去了。”
“丁二人呢?”
“死了!”
“什么?”古二少爷气往上冲。“死了?”
“是,就陈尸在他窝里的床上,一剑穿心。”
“嘿!”古二少爷挥了下藤杖。“庄亦扬这小子总是先我们一步,江湖中再也找不到第二个像他这么诡诈的人。”
“少爷!”玄玄像一只野兔般蹿了过来。
“里面的情形怎么样?”古二少爷迫不及待地问。
“少爷,您”
“废话少说,回答少爷的话,别的等会我会告诉你。”妙妙知道玄玄罗嗦的毛病。立即截断了他的话头。
玄玄咽了泡口水,白了妙妙一眼。
“里面嘛,喝酒赌博玩女人,平静得很。”
“丁财神呢?”
“忙着查帐数银子。嘿!说到丁财神”玄玄吞了泡口水,伸了伸脖子,才又接下去道:“他是个窝囊废,有个花不溜丢的婆娘,却只顾数银子,不管老婆跟谁上床,装聋作哑,只差没替那婆娘把风。”
妙妙的嘴翘了起来。
古二少爷微一点头。
“丁财神多大年纪?”
“五十开外,肥得像头猪。”
“他老婆呢?”
“三十不到。”
“嗯,你说这不是废话吧?”
“当然不是。”玄玄挺了挺胸。“她现在的入幕之宾便是蒙面人,我不说少爷也该猜得到是谁。”
“庄亦扬?”古二少爷双眼发亮。
“我想是八九不离十。”玄玄乜斜了妙妙一眼。
“丁宅坐落何处?”
“由这里顺大街数到第三条巷子最后一家,门上一对乌铜狮子头,衔着两个特大的门环,一眼便可认出。”妙妙接口代答。
古二少爷深深点头。
“少爷准备如何行动?”玄玄问。
“土城双狼先后毙命,没有再追究的必要,正点子是庄亦扬,既然他是丁财神老婆的面首,我们就从那婆娘着手。”略一沉吟又道:“我是在担心香君和花灵的下落,你两个立刻去查探,我到丁宅走一趟。”
玄玄与妙妙领命而去。
古二少爷深知庄亦扬是狡诈之尤,对付他是丝毫也不能大意,如果公然进土城,等于是摇旗呐喊,只有暗中行动一途。于是,他退离进口,迂回向侧方,凭灯火的排列,找到了第三个巷子,巷底的巨宅,墙高户大,一眼便可认定,他像幽灵般飘了进去。
重门叠户,院落沉沉,各进房间都有灯火。
正屋上房,纱窗上隐现人影,是对坐,从影子的动作可以看出是在寻杯底之欢。
古二少爷隐身在对窗的玉兰树下。
房里传出了话声——
“小亲亲,别辜负了花月良宵,喝吧。”
“好哥哥,我不行了。”
“谁说的,一壶酒还没尽呢。”
“这要是喝醉了”
“那才更有情趣。”
“我好哥哥,饶了我吧。”
“饶你?还没到时候。那是床上的事,你不喝我可要灌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