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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间面对园林的敞轩,布置得古色古香,淡雅宜人,充满了诗情画意。轩中,摆了一桌酒席,首座上高踞着一个年约五十上下的赤面老者,嘴角噙着一丝阴残的笑意,眼望轩外花间的孵石小径,似乎在等待着谁。
一阵轻微的脚步声,自远而近,一忽儿工夫,花径上出现一个文士装束的中年人,十分拘谨地进入轩中,向赤面老者恭施一礼,道:“不知堡主相召,有何见谕?”
赤面老者嘴角的阴残笑意倏地收敛,微一摆手,平静地道:“师爷,请坐!”
“小的不敢!”
“坐下,今天我有几句话要和你说,在没有说之先,你且陪我喝上几杯!”
被唤作师爷的中年文士,在侧位上落座,脸上呈现深深地不安与惊惧,他的目光向下垂视,似乎有意不和堡主的目光相接。
“来,干杯。不要拘束,这是我特别命厨下做的几样精致菜点,色香味火工全到家,你吃了就知道!”
中年文士起身,干杯,然后执壶注酒,目光和对方微微一接触,又迅捷地移开,脸上不安之色更浓了。老者笑容可掬,频频劝菜。酒过数巡,中年文士忍不住道:
“堡主有什么吩咐,就请见示!”
“师爷,你投效本堡五年了?”
“是的!”
“你不是姓沈吧?”
中年文士猛一抬头,目中尽是惊怖之色,身躯在微微发抖。这时,可见他右颊上有一块半个手掌大的疤痕,如果不是这疤痕,他可算得上是一个美男子。
赤面老者笑态未改,接着又道:“上官宏,本堡主很佩服你这种坚毅的精神,你毁面作疤,改名换姓,潜伏本堡五年之久,直到昨夜你在后花园中暗晤三夫人祝艳华,本堡主才知道其中原委,唉”
中年文士由惊怖而怨毒,疤痕涨得排红,张口欲言又止。
赤面老者换了一种负疚的神情又道:“上官宏,对于你本堡主深感愧疚,但,既成事实,无法挽回”
中年文士双目暴射毒芒,咬牙切齿地道:“堡生难道不知祝艳华业已结婚而且怀有身孕”
“事后觉察,业已无及,你俩夫妻情重,本堡生愿意让你们二人合一,永不分离,稍赎前愆。今后你如寻仇,本堡主接着就是,现在你可以离堡了!”
中年文士脸色一变再变,最后迸出一句话道:“上官宏谢堡主思典,请问她”
“她在堡外前道等你,去吧!”
中年文士双手一拱,转身奔了出去。出得堡门,不由仰天一叹道:“五年苟活,总算还有今天,只是”
“八弟!”
中年文士蓦然回首,面前站着一个高大威猛的中年武士,满面凄恻怪异的表情。
“大哥,你”“我们边走边谈。”
两人并肩朝大道方向奔去。
“大哥,小弟不及辞行,请原谅!”
“八弟,你从此远走高飞,寻一个隐僻的所在安身吧!”
“大哥,小弟与贱内苟活偷生,为的是那骨肉”
“以后再想办法吧,现在你必须赶快逃命。”
“逃命?”
“愚兄我奉堡生之命送你一程,你该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吧?”
中年文士陡然停步,粟声借“大哥奉命要取小弟性命?”
“正是这句话!”
“大哥何不下手?”
“八弟,愚兄要下手就不会告诉你了!”
“那大哥如何回堡向那老匹夫交代?”
中年武士以一种坚毅的口吻道:“我当然也远走高飞,脱离这罪恶的渊薮了,别为我担心,我自有打算”
中年文士心念一转,如中蛇蝎叮咬般的一震,颤声道:“大哥,她”
中年武士面上立起抽搐,久久,才咬着牙道:“八弟,我爽快告诉你,但你目前必须忍耐,她死了,你刚才在酒席上所吃的菜肴,便是她的肉所烹”
中年文士猛叫一声,喷出了数口鲜血,接着是翻肠倒胃地呕吐,双手使劲抓头,连发带皮地被抓落两握,登时血流满面,身形摇摇欲倒,凄厉怨毒之状,令人不寒而栗。最后,歇斯底里地狂呼道:“好!好!我和她真的合为一体了,我吃了她的肉!哈哈哈哈”疯狂的笑声中,人影由大而小,变成一个黑点,然后消失
远山含笑,溪水泛碧,睛空万里,风和日丽,好一个仲春天气。
通往开封的官道上,五骑骏马,按辔徐行。当先一骑,是一个衣履鲜明,面如冠玉的书生,看上去年纪在二十一二之间。这书生美则美矣,只是眉宇之间,隐隐有一股戾气,而最触目的,是左袖虚飘,赫然他只有一只胳膊。
第二骑,是一个面如重枣的黑衫老者,浓眉巨眼,精悍之气逼人。
末后三骑,却是三个面目佼好的少年,看装扮是侍童模样。
进开封城,看来求亲只好待明天”
独臂书生面无表情冷冰冰地道:“父命难违,我根本不作兴前前来求亲。”
独臂书生打断了黑社老者的话道:“方总管,富甲天下是他蒋家的事,与我何干。你看我这副狼狈相,此去如果对方不允这门婚事,人可就丢大了!”
“依老夫看来决不会有这样的事发生”
“何以见得?”
“蒋尉民与尊大人是八拜之交,十年前蒋尉民来访,曾盛赞二公子的人品,婚事可说是那时便决定了的,今日此来,只是按礼数而行罢了!”
“十年前我不是这形象吧?”
“这打什么紧,只不过”
就在此刻,蹄声得得,三骑红马,迎面缓缓驰来,前面一骑上是一个十七八岁的红衣少女,后面两骑,是两名侍婢装束的青衣少女。
独臂书生目光转处,不期然地控住马缰,视线再也无法从红衣少女身上移开,只见她生得柳眉杏眼。瑶口琼鼻,纤巧合度,增一分则肥,减一分则瘦,肌理赛雪欺霜,足可当仙露明珠四个字。
这只不过眨眼间事,三骑马已来到近前,红衣少女面带薄怒,扫了独臂书生一眼,皱了皱眉,从旁驰过,最后那名青衣婢女,在马背上“啐”了一口,喃喃地道:“看人也有这等看法的,目灼灼像个贼,该挖下那双照子才对!”
骂声中,人已擦身驰过。
随行三侍童之一怒声道:“这贱人该教训”
独臂书生喝道:“少废话!”
那侍童赶紧垂下头去。
黑衫老者望着如醉如痴的独臂书生道:“二公子,我们赶程吧?”
“算了,这门亲事我放弃了!”
“什么?二公子,你不去求亲了?”
“嗯!”黑衫老者跃下了马背,发急道:“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独臂书生依然冷冰冰地道:“方总管,你带他们三人回程去吧!”
“二公子,敝人如何向主人交代?”
“只说我的意思就是。”
“这”黑衫老者额上渗出了汗珠,张口努目,急得说不上话来。
独臂书生对开封蒋家这门亲事根本就不愿意,只是父命难违,不得不勉强上道,现在这红衣少女突然闯入他的心房,使地增加了反抗的勇气,他有一个志愿,要自己看上的女子,才能作为终身伴侣,他从小养成了一种任性乖戾的性格,下意识中有一种强烈的反抗意识,蒋家的小姐他没有见过,美丑在未知之天,但目前的红衣少女,他不愿失之交臂,当下一扬手道:“方总管,上复家父,我这就走”
黑衫老者上前一把扣住嚼环,惶然道:“二公子,你不能这样!”
三个侍童,只有发呆的份儿,根本不敢插嘴。
独臂书生双目一瞪,道:“方总管,你该知道我的性情?”
双目射出的暴戾之气,使黑衫老者不期然地松手后退。独臂书生轻叩马腹,双腿一夹,泼刺刺地追了下去。黑衫老者猛一跺脚,跃登马背,向三侍童道:“我们跟了去吧!”
四匹马掉头赶去。
红衣少女一行,奔行不疾,而独臂书生却是策马狂驰,不久便被追上,双方一接近,独臂书生抖缰冲出丈外,再回过马来,拦在道中。
三匹红骑一刹势,青衣女侍婢双双奔上前来,其中之一柳眉一竖,怒声道:
“阁下拦路何为?”
独臂书生连正眼都不觑青衣侍婢一下,对着红衣少女就马背一欠身,道:“姑娘如何称呼?”
红衣少女粉面凝霜,樱口紧抿,不予答腔。
那发话的青衣侍婢,脸上可挂不住了,娇喝一声道:“何物狂徒,敢对我家小姐无礼!”
独臂书生冷眼一扫对方,道:“别出口伤人!”
“伤了你又怎样?”
“你不是找死吧?”
“找死的是你!”
青衣侍婢叩马扬剑,就待出手,红衣少女一抬手,止住了青衣侍婢,然后美目一转,向独臂书生道:“阁下这算什么意思?”
“在下”独臂书生期期觉得难以启齿。
“怎样?”
“在下只是想请教姑娘芳名!”
红衣少女冷若冰霜地道:“总得有个原因的吧?”
独臂书生俊面微微一红,随即坦然道:“在下想结识姑娘。”
“结识,哼!阁下大概看错了人!”
“看错了人?什么意思?”
“姑娘我可不是路柳墙花。”_
“不!姑娘错会意了,在下的确”
“闪开!”
娇斥声中,一条八尺长的软鞭,兜头卷到,势道十分惊人。
独臂书生面色一变,伸手迎着鞭影抓去。这种软鞭,属于外门兵刃,若没有相当造诣,决不敢使,但敢以空手抓鞭,显然这书生的身手也是有了相当火候。
但那迅雷疾电般的鞭影,却中途变势,扫向马股。这一着,可说相当捉狭,这书生只有一只独臂,出手抓鞭,业已放了缓绳,要控马闪避,势所不能,格拒也已无及“啪!”的一声,结结实实地抽在马股上。那马负此剧创,悲嘶一声,扬蹄奋鬣,发狂地向前奔窜,独臂书生伸手捞缰没有捞住,马儿真的成了无羁野马,喝斥自然更是白费气力,只好伏身鞍桥,任其所之。
也不知奔了多少里程,马儿狂性稍敛,独臂书生这才滑向马颈,抱住马头,全身下坠,硬生生地控住了坐骑。掉头一看,马股上鲜血淋漓,皮开肉绽,一条缝足有一尺长,这一鞭抽得可真是不轻。
他自嘲地发出了一声苦笑,取出伤药,替马敷上。显然,这马不经休养,是无法驱驰的了。
想了想,把马背上重要的东西取下,揣在怀中,然后轻轻一拍马背,任马自去。
这的确是咎由自取,但这口气却实在吞不下去。
四望一片荒凉,他已不知身在何处,他想去截红衣少女,却难辨方位,发了一会呆,大概估量着来时的方向,盲目奔去。
奔了一程,官道在望,精神不由一振。
蓦地
两声凄厉刺耳的惨号,遥遥破空传至。
独臂书生心头一震,刹住身形,两声惨号之后,却再也没有声息,他辨了方位,弹身便朝右侧方的一片密林驰去。
身甫入林,一幅惨象,骤呈眼帘,他不由呆了。
刚离开不久的两名青衣侍婢,被连人带马,劈死林中,人马都是五官溢血,看来是被一种至高的掌力所毁。
红衣少女呢?
一念及此,不禁大感惶惑,他与她素昧平生,萍水一面,还挨了她一鞭,而他却对她关心起来,这种心理,实在非常微妙。
一阵格格怪笑,起自林中不远。
他连想都不想便循声扑去
林中
四个面目狞恶的白衣人,正围住红衣少女。
红衣少女花容惨淡,发乱钗横,口角血债犹殷,看来已经过了一番剧战。
白衣人之一,阴阴一笑道:“丫头,你还是说出来吧?”
红衣少女厉声道:“说什么?”
“嘻嘻,别装蒜了,当然是那‘石佛’的下落!”
“不知道!”
“仍是这三个字么?”
“不知道就是不知道!”
另一个白衣人道:“不用多费唇舌了,带回宫去吧!”
原先发话的白衣人“嗯!”了一声,向红衣少女道:“丫头,乖乖地随本使者上路吧!”
红衣少女咬牙道:“休想!”
“这可不能由你。”
话声中,出手便向红衣少女抓去,这一抓之势,诡谲得令人咋舌,红衣少女一抖腕,软鞭如灵蛇般飞出,明是缠向对方手腕,鞭头却中途一折,疾点““七坎”死穴。
白衣人左掌斜切鞭梢,右手抓出之势不变。
红衣少女手腕一震,软鞭一缩一伸,笔直地戮向对方“气海”娇躯扭开半尺,堪堪避过对方凌厉至极的一抓。
白衣人一抓落空,鞭梢已临“气海”快捷如电,他却以更快的速度旋了开去,就在旋身之际,反劈一掌。
如山劲气,怒卷而出,势道之强,简直骇人听闻,红衣少女被震得踉跄退了三四步,粉腮一阵煞白。
另一个白衣人,迎着红衣少女倒退而至的身形,伸手疾抓
“住手!”
暴喝声中,四白衣人同时一怔,一个面如冠玉的独臂书生,鬼魅般飘入场中。
红衣少女一转脸,四目交投,不禁玉牙暗错,独臂书生却微笑颔首。
四白衣人八只凶芒熠熠的眼睛,齐齐向独臂书生一扫,其中一个弹身上前,阴恻恻地道:“小子,你巴巴地赶来送死么?”
独臂书生目中戾气大盛,冷冷地道:“你四人就是无恶不作的‘五雷宫’四使者?”
“不错,小子你还算有见识,不过你既凑上了热闹,就别打算活着离开了!”
“是这样吗?”
“你以为说着玩的”
话声未落,手爪已闪电般抓出,独臂书生冷笑一声,不闪不避,不接不架,白衣人加上三成劲,一下抓中衣袖虚飘的左胁
“哇!”
惨号声中,白衣人连退数步,身躯晃了两晃,仆地而亡。
谁也不知白衣人是如何致死的,独臂书生根本不曾动手。
红衣少女满面骇然之色。
另三个白衣人齐齐围了过来,狞恶的神情,像是三头择人而噬的野兽。
独臂书生面不改色地道:“你三个不想死的话,乘早滚吧!”
其中一个年纪最长的白衣人厉声喝道:“小子,你使的什么阴毒手法?”
“有眼可以自己看!”
“报上你师承来历?”
“凭你们还不配!”
另一白衣人怒哼一声,挥掌猛劈,独臂书生微一侧身,这惊人的一掌,不偏不倚地击正断臂的一边“砰!”然一声,独臂书生身形被震得一晃。
“哇!”
惨号再传,那出手的白衣人,仰面栽了下去,气绝身亡。
这的确有些不可思议,不出手而能致人于死?
年长的白衣人突地惊怖万状地栗呼道:“你你是‘地狱书生’?”
“不错!”
另一白衣人不期然地直往后退,两人互望了一眼,片言不发,各抓起一具同伴的尸体,如飞而逝。
红衣少女粉腮铁青,切齿道:“原来阁下是鼎鼎大名的‘地狱书生’”
“不敢!”
“阁下准备怎么样?”
“姑娘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问你自己吧。”
“在下实在是诚心要与姑娘交友!”
“男女授受不亲,交友两字从何说起?”
“江湖儿女何必拘世俗之见!”
“‘地狱书生’用不着来这一套,你的目的是‘石佛’,对吗?”
“‘石佛’?在下是刚才方听到这个名词,还不知其中究竟哩!”
红衣少女冷笑了一声道:“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不过,告诉你,你无论用什么手段,也休想如愿!”
“地狱书生”发急道:“姑娘,在下再说一遍,的确没有这种存心!”
“如此请便吧。”
“姑娘如何称呼?”
“我不会告诉你。”
“姑娘何拒人于千里之外?”
“我不惯与豺狼为伍。”
“地狱书生”面色一变,目中骤现杀机,但,那杀机只一现便告消失。
“姑娘目在下为豺狼?”
“依阁下杀人的手法,豺狼二字尚不足以形容!”
“地狱书生”不由气结,冷冷地道:“在下不杀人,姑娘已成了‘五雷宫’的座上客。”
红衣少女一怔神,道:“如此说来,是阁下救了我?”
“适逢其会,在下无市恩布惠!”
“我领你这份情,如何?”
“大可不必!”
“然则阁下的真正意图是什么?”
“地狱书生”使面微赧,道:“在下想认识姑娘,如此而已!”
“就这么简单?”
“是的。”
“要认识我的目的又何在呢?”
“地狱书生”虽说自小任性乖戾惯了,但要他当面说出一见钟情之类的话来,却又羞于启齿,期期地答不上话来。
红衣少女傲然道:“阁下不说,我可要告辞了。援手之情,我会记下的!”
说完,真的转身离开
他本想截住她,但心念一转,又打消了这念头,痴痴地望着她的背影从视线中消逝,他觉得很可笑,自己无端端地放弃了开封蒋府求亲,违背父命,却找来一场没趣。
但红衣少女那宜嗔宜喜的面容,却深深地印入了他的脑海。
人,有一种天性上的弱点,失去的,是最完美的,得不到的,是最珍贵的。
“地狱书生”不禁脱口自语道:“有一天我会得到你!”
突地
一个娇媚的声音接口道:“想不到‘地狱书生’”竟是个多情种子!”
“谁?”
“‘天台魔姬’这厢有礼!”
扣人心弦的媚语声中,一个二十多岁的艳妆女子,现身出来。只见她眉眼带笑,桃腮泛春,妖烧多姿,全身从上到下,充满了诱惑。
“地狱书生”心中大大一震,道:“你就是‘天台魔姬’?”
“天台魔姬”扭腰摆臀,胸前乳浪起伏,娉娉婷婷移了两步,燕语莺声地道:
“难道还会是假的不成?”
“地狱书生”被逗弄得心头一落,但依然冷漠地道:“有何见教?”
“天台魔姬”格格一阵媚笑道:“多情自古空遗恨,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你这是什么意思?”
“兄弟”
“谁是你兄弟?”
“哟!别凶凶霸霸的好不好,我今年二十五,叫你一声兄弟不为过吧?”
“你就是为了这个”
“当然另有要事!”
“要事?”
“噢!”
“什么要事?”
“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你是真的爱上了那妮子,还是为了‘石佛’?”
“地狱书生”心头一动,他的确不知道“石佛”是一回什么事,刚才“五雷宫”四使者,二死二逃,也是为了“石佛”莫不成所谓的“石佛”是件武林奇珍?虽然,他今天初次见到“天台魔姬”的真面目,但却久闻其名,这尤物曾疯靡了无数年青武土,但,由于身手太高,是一朵带刺的玫瑰,相当扎手,令人不敢接近,他心有所属,是以对她在态度上冷漠十分,当下淡淡地道:“你先说说爱她怎样?为了‘石佛’又怎样?”
“这很重要,你必须先表明态度。”
“如果在下不愿表示意见呢?”
“那你会后悔。”
“后悔!为什么?”
“你如果不答复这问题,我们的谈话到此为止!”
“地狱书生”心念数转之后,道:“在下得先知道‘石佛’是什么回事?”
“什么?你对‘石佛’的事一无所知?”
“是的。”
“如此说来,你是真的爱上了她?”
“就算是吧。”
“天台魔姬”面上掠过一丝异样的表情,水样的眸光,在“地狱书生”俊美绝伦的脸孔上一连几绕“格!”的一笑道:“她不会爱你!”
“地狱书生”一怔道:“为什么?”
“第一、你的雅号显示出你出身不正。第二、你虽说长得够美男子三字之称,可是你”“四肢不全,对吗?”
“兄弟,正是这句话。”
“地狱书生”哈哈一笑道:“在下却不在乎这些!”
“可是别人在乎呀!”
“还是谈谈‘石佛’的事吧?”
“说来话长,这里刚躺过两具尸体,十分惹厌,我们换个地方,坐下来谈,怎样?”
“可以。”
两人移身到林深处,在一块卧牛石上坐了下来,一阵风过,如兰似麝的幽香,使“地狱书生”心神荡然,目光下意识地朝对方一扫,那熟透了的胴体,使他面上起了一阵潮红。
“天台魔姬”嫣然一笑,道:“先小人,后君子,我说出‘石佛’的秘密之后,你会不会改变主意?”
“大概不至于。”
“其实那也无所谓”
“言归正传吧。”
“你听说过“白石庵’这名称没有?”
“‘白石庵’你说的是被武林人目为圣地的‘天下第一庵’?”
“一点不错,正是那地方,‘白石庵’之所以被目为圣地,是因为庵主‘白石神尼’的功力业已通玄,任何人也不敢去干犯。据说‘白石神尼’之所以有那深不可测的身手,是因为一尊‘石佛’”
“那‘石佛’如此玄妙?”
“详细内情,不得而知,不过这一点是事实。”
“以后呢?”
“年前,有人无意中发现‘白石神尼’业已圆寂,消息传出,不少江湖人物前去探寻‘石佛’之秘,但一无所得”
“为什么找上红衣女子呢?”
“因为她是‘白石神尼’的传人!”
“哦!不对”
“什么不对?”
“红衣少女既是‘白石神尼’的传人,而‘白石神尼’功力业已通玄,她的传人当不致连‘五雷宫’的四使者都敌不过?”
“这就难说了,也许限于资质”
“如果资质不佳,‘白石神尼’岂会收归门下?”
“说得是,唯一的可能,便是红衣少女入门不久,还没有得到真传,不过,我亲眼见她独挡四使者,没有在‘五雷掌’之下丧命,这也属难能的了,能当四使者联手一击的,江湖中可没有多少人呢!”
“地狱书生”沉思了片刻,道:“你也是觊觎‘石佛,者之一?”
“天台魔姬”毫不迟疑地道:“不错!”
“地狱书生”冷漠地道:“以你‘天台魔姬’的身手,对付那红衣少女当无问题,尽可下手,何必”
“有两个原因阻止我下手!”
“哪两个原因?”
“第一、久已失踪江湖的怪人‘无情叟’业已现身,有人见他尾随过红衣少女,这怪人的一身功力,业已出神入化,而且出了名的心辣手狠”
“你惹不起?”
“我相信没有几个人惹得起,不过,那还是其次。”
“第二个原因呢?”
“这是最主要的,就是你!”
“在下?”
“不错,兄弟,我不想与你起冲突,所以”
“地狱书生”冷冷一哂,道:“所以先找在下商量?”
“天台魔姬”轻“嗯!”了一声,道:“我被称为‘魔姬’,而兄弟你是‘地狱书生’,我们是一类人物,而且,我并不介意于你少了一只手臂!”说完,粉腮泛出一个迷人的笑容。
这话说得非常露骨,她对他有意。“地狱书生”故作不解,道:“你还没有说出找在下的目的?”
“与你合作?”
“合作两字何解?”
“我们各取所需。”
“这种想法不嫌太天真吗?”
“一点也不,你的邪门功力,可以对付‘无情叟’,而我,只想得到‘石佛’,红衣少女是你的。”
“地狱书生”哈哈一阵狂笑道:“好算盘,在下替你挡‘无情叟’,而你对红衣少女下手,哈哈哈”“这没有什么好笑,红衣少女如落入‘无情叟’手中,‘石佛’不保,命也难全,结果你得到什么?”
“难道在下不能助她挡‘无情叟’?”
“不能。”
“这就奇了。”
“如果你不能抵拒‘无情叟’的‘天震之术’,什么功力都是白费!”
“难道你能抵御‘无情叟’的‘天震之术’?”
“当然。”
“那你可以单独下手呀?”
“不能。”
“为什么?”
“我虽能破解‘天震之术’,但功力却不是对方之敌,只有我把破解之法告诉你,以你的邪门杀手,必可对付那怪物。”
“地狱书生”暗自替红衣少女担心,她已成了众矢之的,不知尚有多少人在打她的主意,当下冷声道:“你怎知在下在得到你破解‘天震之术’的法门后,不助她对付你呢?”
“天台魔姬”脆生生地一笑道:“你坦白得可爱,但你办不到!”
“那又为什么?”
“你坦白我也不好意思含糊,她已落在我的手中!”
“地狱书生”陡地站起身来,栗声道:“什么?她已落到你的手中?”
“天台魔姬”好整以暇地道:“不必紧张,我不会伤她半根汗毛,你的目的是人,不错吧?”
“地狱书生”眉目之间戾气大盛,寒声道:“我劈了你!”
“天台魔姬”丝毫不以为意地道:“你劈了我,她便死定了,何况你未必劈得了我,再说,她现在与你可以说毫无关系可言,你爱她,她未必爱你!”
“地狱书生”重重地一哼道:“在下不惯于被人戏弄?”
“没有人戏弄你,各付所值,各取所需,如此而已。”
“她现在何处?”
“这暂时不能告诉你。”
“你准备把她怎么样?”
“不怎么样,只要她说出‘石佛’的下落,东西到手,她便可自由!”
“如果她不肯吐露呢?”
“我有办法要她说。”
“用刑逼供?”
“那是下下之策,我不屑为,说不定‘无情叟’会不速而至,为了她的生命安全,你得立刻学那化解‘天震之术’的方法!”
“‘天台魔姬’,如果在下发觉你在玩弄花样”
“对别人也许,对你不会。”
“在下奉劝你一句,你最好放弃‘石佛’?”
“放弃!可以,不过有条件。”
“什么条件?”
“你也放弃她!”
“办不到!”
“彼此!彼此!我当然也办不到!”
“将来你会后悔的!”
“兄弟,别这么冷酷无情,现在听我说,‘天震之术’,是一种至高无上的内家功夫,能伤人心脉,夺人神志,唯一抗拒之法,是封闭‘听根穴’,护住‘心脉’,但如你以一般方法封穴护脉,内元内用,就无抵挡对方并施的杀手,所以必须在内元不减的原则下化解,才能奏效。现在我告诉你口诀”
说着,把口诀解述了一遍。
“地狱书生”冷冰冰地道:“在下不拟接受。”
“天台魔姬”皱眉道:“兄弟,如果‘无情叟”现身,你便救不了她。”
“那是另一码事,现在我要你交人!”
“天台魔姬”缓缓站起身来,道:“如果我说不呢?”
“地狱书生”目中煞光一闪,道:“我便毁了你!”
“办得到吗?”
“你无妨试试看!”
“杀了我她也活不了,你的代价是什么?”
“‘天台魔姬’,你够狠,但我‘地狱书生’也不自诩是善良之辈,别忘了,我与她实际上并没有任何关系,你杀她,我杀你,不算蚀本生意,你估量着吧!”
“天台魔姬”粉腮一变,但瞬间又恢复那迷人的笑容,道:“你未必能杀得了我,但我杀她却最便当不过,你也估量着吧!”
“在下一向最不乐意被人威胁?”
“而我却不做蚀本生意!”
“那我们走着瞧了?”
“我说过不愿与你发生冲突,我坚持这原则。”
“恐怕不能由你!”
就在此刻
两条人影飞扑而至“砰!砰!”两声,双双栽了下去。
“天台魔姬”惊呼一声:“不好!”弹身飞纵而去。
“地狱书生”一怔,目光扫处,只见地上躺着的,是两名劲装少女,五官溢血,业已断了气,他无暇多想,跟着“天台魔姬”逝去的方向掠去
“地狱书生”一口气穿林奔了数里,看看已到树林尽头,依然一无所见,心中正自惶惑之际,忽听一个低沉的声音道:“慢着!”
“地狱书生”刹住身形,只见出声招呼自己的,赫然是“天台魔姬”她隐身在一株巨树之后,把手连招。
“什么事?”
“别那么大声,你过来看!”
“地狱书生”走了过去“天台魔姬”伸手便要拉
“别碰我!”
“天台魔姬”一愣,缩回了手,尴尬地道:“别太目中无人,你自己来看,林外是什么?”
“地狱书生”靠近“天台魔姬”蔽身的大树,从树隙外望,只见林外是一块草场,近林缘之处,麋集了数十条人影,两上白衣人挟着红衣少女,红白分明,特别显目,所以一眼便看得出来,那两个白衣人,正是不久前遁走的‘五雷宫’使者。白衣人身前是一个白袍老者。
数十黑衣人,围成了一道半圆,围住了白袍老者一行。
所有的黑衣人,前襟都绣着一头白色的展翅巨鹰。此际,一个黑衣老者,正与白施老者对峙。
“天台魔姬”抑低了声音道:“那些黑衣人是‘神鹰帮’属下,白饱老者是‘五雷宫’卫队统领‘白煞神郑昆’,是当今武林中知名高手之一!”
“我知道,你叫住我什么意思?”
“先看热闹,再伺机出手。”
“在下没有这份耐性”
“暗中还不知潜伏了多少高手,都为‘石佛’而来,你想杀人,倒可以尽兴,要救她恐怕很难。”
“未见得!”
“别太自信!”
“地狱书生”这时才定下心来,分析了一下眼前的情况,必然是“天台魔姬”在制住了红衣少女之后,把她交由手下看管,然后来和自己谈条件,两名“五雷宫”使者在会合了“白煞神郑昆”之后,卷土重来,目的可能是要找自己替那两名已死的使者复仇,可巧碰上“天台魔姬”的两名手下和红衣少女,于是,劫持红衣少女,掌伤两名监管的女子,从那两名女子的死状看,是伤在“五雷掌”之下
心念未已,只听林外场中“五雷宫”卫队统领“白煞神郑昆”宏猛的声音道:
“洪堂主,别伤了双方感情!”
那被称作洪堂主的黑衣老者嘿嘿一笑道:“郑统领,这是敝帮地盘”
“可是人是本人寻到的!”
“敝帮地盘之内,不容外人干犯?”
“洪堂主的意思”
“留下这女子,敝人恭送回程。”
“洪堂主认为办得到吗?”
“莫非要见真章?”
“不是本人小觑阁下,阁下挡不了本人一击!”
“姓郑的,你未免太目中无人了!”
“本人讲的是实话!”
‘看掌!’
暴喝声中,洪堂主一掌向“白煞神郑昆”迎胸劈去,‘砰!”然一声巨响“白煞神郑昆”后退了一个大步,他愿承一击,没有还手,冷森森地道:“洪堂主,你当真要逼本人杀你?”
“少狂!”
狂字声中,再度出手,只见“白煞神郑昆”双掌一扬“轰!”然一声雷震,夹着半声惨号,姓洪的堂主身形接连几个踉跄,五官鲜血如涌,栽了下去。
“地狱书生”不禁脱口道:“五雷掌的确霸道!”
“神鹰帮”众暴出了一阵怒吼,三条人影越众而出,三支长剑,夹惊人气势,罩向“白煞神郑昆”
震耳雷鸣夹惨号以俱起,三名剑手飞栽而回,眼看是不活了。
厉喝声中,又有十余名剑手分别扑向“白煞神”与两名扶持红衣少女的使者。
“地狱书生”一挪步,道:“这是好机会”
蓦地
一声断喝,震动了全场:“住手!”
“神鹰帮”众,迅快地退了下去,一个胸绣金色飞鹰标志的威武老者,缓步入场。
“白煞神郑昆”一抱拳道:“帮生驾临,有何见教?”
来者,正是“神鹰帮”帮兰古玉笙。
“郑统领好霸道的掌力?”
“不敢,在下被迫出手,帮王明鉴!”
“死者学艺不精,怪不得人,不过郑统领在本帮辖区之内如此作为,似乎有些蔑视本帮无人?”
“帮主如此解释,在下没有话说!”
“贵我双方,向来河井不相犯,郑统领如果留人退身,本座既往不咎?”
“这歉难从命!”
“好,本座领教你的‘五雷掌’!”
“白煞神郑昆”咬一咬牙,道:“在下奉令行事,为了不辱使命,只好舍命奉陪了!”
“哼!出手吧!”
“帮主赐招!”
“不必惺惺作态,本帮这几条人命总得有交代的”
“如此有僭了!”
喝话声中“五雷掌”夹雷霆万钧之势,暴卷而出。
“神鹰帮主”双掌平推,正面相迎。
惊天动地的暴震声中,沙飞石舞,草泥漫卷如幕,双方各退了一个大步。竟然势均力敌,令人动魄惊心。
“白煞神郑昆”心头一凛,再次扬掌
“哈哈哈哈”一阵撕空裂云的狂笑,破空传来,笑声愈来愈高亢、刚烈,如连绵不绝的焦雷,一个接一个地轰向每一个在场的人。
林内“天台魔姬”厉声道:“这是‘天震之术’,‘无情叟’来了!”
“地狱书生”但觉耳膜欲裂,心脉狂震,气血阵阵翻涌,他本能地照“天台魔姬”适才所授的封穴护脉之法施为,果然,威胁顿除
场中“神鹰帮”帮众纷纷坐地,面上现出痛苦万分之色,帮主古玉笙、“白煞神郑昆”
面色大变,身形连不止,挟持红衣少女的两使者,不自觉地松了手,徐跌坐下去。
笑声不衰,如滔滔巨浪,漫空涌卷咆哮。
功力较差的“神鹰帮”弟子,相继仆倒;功力较高的,口鼻已开始溢血。
古玉笙与郑昆,额上汗珠滚滚而落,看来也难以再支持。
如果笑声继续下去,所有在场的人,恐怕没有一人能逃死亡之厄。
“地狱书生”看得心惊肉跳,才相信“天台魔姬”的顾虑不是多余的,他最注意的是红衣少女,奇怪,她似乎一无所感,仍痴痴地站在当地,不言不动。
“天台魔姬”忽然道:“糟了,红衣少女穴道受制,不能行动,但‘天震之术’对她一样有损害之力,恐怕性命难保”
“地狱书生”心念一动,正待弹身出去
笑声恰在此时停歇,一个须眉俱白,红面秃顶的老人,行云流水般飘入场中。
“天台魔姬”低道了一声:“无情叟!”
“无情叟”停身场地中央,一挥手,冷森森地道:“不走,等死么?”
“神鹰帮主”古玉笙首先移动身形,向场外走去。他的属下也丧魂失魄地跟着纷纷举步,扶伤负死,潮水般退去。
“五雷宫”卫队统领“白煞神郑昆”与两使者,互以眼色打了一个招呼,退向林中。
“无情叟”这才转身向红衣少女走去。
“地狱书生”一看情势,非现身不可了,他不知自己是不是斗得过“无情叟”但为了红衣少女,他不能不冒险一试,身形才动“天台魔姬”轻喝道:“等等,看什么来了!”
一个上白下黑,肉球似的怪物,滚入场中。“地狱书生”定睛一看,来的是一个臃肿奇矮的怪人,白发纷披,虬结着尺长白须,穿的是一袭黑衫,远远望去,半白半黑,根本不像是一个人,想不到天底下竟有这等怪相的人。
怪人发话了,声音与常人无异:“老弟,别忙,咱俩先打交道!”
“无情叟”蓦一回身,老脸为之一变,厉声道:“丧天翁,你你还没有死!”
“丧天翁”三字,使“地狱书生”与“天台魔姬”同时心头剧震,彼此骇然互望了一眼,两人有一样的感觉,震惊于这传闻中的怪物,居然还在人世,而且为了“石佛”而现身。据传闻,这怪物在一甲子前,即以翁为号,武林中妇孺皆知,黑道人物闻名丧胆,算来年纪当已在百岁过外,想不到销声匿迹了数十年之后,会在此现身。
“无情叟”窒了片刻,才厉声道:“阁下有何见教?”
“丧天翁”哈哈一笑道:“老弟,你我都是行将就木的人了,劝你还是收敛贪念,省省了吧?”
“阁下什么意思?”
“要你放手,别再打什么‘石佛’的主意!”
“否则的话呢?”
“咱们只有打一架。”
“胜负如何说法呢?”
“败的一方走路。”
“胜的一方呢?”
“带走她。”
“哈哈哈哈,‘丧天翁’,阁下口里冠冕堂皇,骨子里却卑鄙龌龊,说来说去,阁下是存心为‘石佛’而来”
“老弟,别自视太高,你我都别想染指!”
“怎么?”
“这小丫头虽说功力不济,但靠背却硬得很,你我都惹不起!”
“这倒是很玄,她的靠背是谁?竟然从不把人放在眼下的‘丧天翁’说出这等泄气的话来?”
“是谁不必说,反正我这是忠告!”
“阁下惹不起,大可一走了之,何必多此一举?”
“恰恰相反,这件事我碰上了就不能不管!”
“如果管不了呢?”
“上路,自有别人会管,不过,本人自信尚不至管不了!”
“无情叟”冷峻地道:“一句话,‘石佛’决不容旁人染指!”
“丧天翁”圆球似的身躯一挪,道:“看来我们这一架是打定了!”
林内“天台魔姬”扭头向“地狱书生”道:“两位老怪物这一拚,对我们大是有利!”
“地狱书生”冷漠地道:“别用我们两个字,在下没有答应与你合作。”
“天台魔姬”粉腮一寒,挪揄地道:“何必自作多情,她未必就会领你这份情”
“地狱书生”恼羞成怒,喝道:“住口!我的事何用你管!”
惊人的劲浪击撞之声,震耳而至,两个老怪物业已动上了手,声势之骇人,若非目睹,谁也不敢相信,十丈之内,林折草揠。
就在此刻
远远一个声音道:“‘地狱书生’,这边来!”
“地狱书生”一惊回顾,道:“什么人?”
“算帐的!”
“算什么帐?”
“到这边来再谈不迟。”
“地狱书生”弹身便朝林深处射击,数条白影,兀立而待,赫然是“白煞神郑昆”一行,不过为数增加到了八人。
身形一停,白衣人迅快地把他围在核心之中。
“白煞神郑昆”狞笑了一声道:“‘地狱书生’,本宫两名使者是你杀的?”
“不错。”
“对那两条人命你作何交代?”
“照阁下之见,该如何交代?”
“欠命还命!”
“地狱书生”面上杀机一现,道:“只怕愈欠愈多?”
七名白衣人齐齐怒哼了一声。“白煞神郑昆”暴喝一声道:“少狂,与老夫纳命来!”
双拿一扬,一道狂飚夹着霹雳雷鸣之声,朝“地狱书生”罩身卷去,势道之强,令人咋舌“地狱书生”单掌疾推,便接硬迎
轰雷巨震声中“地狱书生”身形一个踉跄“白煞神”也后退了一步。
他身后的两名白衣人,在他身形踉跄之际,猛然发掌疾袭
“地狱书生”一晃身扑向右首,左面的三名,这时发掌,倒背两方的排山劲气,震得他撞向了“白煞神”这一边。
“白煞神”早经蓄势,迎身就是一掌。
正面的两名白衣人,跟着发掌。
绞扭激撞的劲气,震得“地狱书生”气翻血涌,眼冒金星,身形连摇带摆。八人联手,使的是独步武林的刚猛掌法“五雷掌”山丘都可推平“地狱书生”居然无伤,这一点已足以使人心凉。
“地狱书生”杀机狂炽,身形朝“白煞神’疾扑“白煞神”双掌方扬“地狱书生”
陡地电闪折向左方的三名白衣人,右后两方的四人也在同一时间发掌
“哇!哇!”
两名白衣人栽了下去,但“地狱书生”又被撼山栗岳的劲气,震回中央。
“白煞神”厉声吼道:“困住他,别容他近身!”
霹雳连震,波波相边,形成了一个劲逾万钧的气涡。
“地狱书生”被震得晕头转向,逆血阵阵上涌
显然,他只利于近身搏击,凡沾到他们,无一幸免。对方的打法,对他是一种克制,尤其“白煞神”的掌力,锐不可当,不同角度的劲气,配合得天衣无缝;使他连喘息转念的余地都没有,骇人的漩劲,使他无法反击向某一点。
一条人影,电泻入场。
“呀!”
一声惨哼,发自“白煞神郑昆”之口,气涡失去了主力,威力顿减“地狱书生”一咬牙脱出劲气圈外。
“哇!哇”
白衣人接二连三地栽了下去。
转眼工夫,除了“白煞神”之外,无一幸免。
“地狱书生”目光一转,只见“白煞神”面目凄厉,步步逼向“天台魔姬”“天台魔姬”若无其事地朝“地狱书生”嫣然一笑。
“白煞神“若有所觉,一侧身“地狱书生”栗人的目芒,正向他射来,他片言不发,弹身飞逝。
“地狱书生”大喝一声:“哪里走!”弹身就待
“天台魔姬”一横身道:“别追了,正事要紧!”
“地狱书生”闻言收势,道:“援手之情,以后再报!”
“天台魔姬”媚态撩人地道:“小事,值不得挂齿,我只是顺手赏了他一把绣花针而已!”
话声中,目光一扫地上七具白衣人尸体,又道:“兄弟,死者一无伤痕,你用的是什么功力?”
“地狱书生”依然冷漠如故地道:“这一点歉难奉告!”
就在此刻
一条人影,从身侧不远缓缓驰过。
“地狱书生”栗声道:“是‘无情叟’,看来‘丧天翁’胜了!”
话声才落,一个臃肿奇矮的身形,禺禺而至,赫然是“丧天翁”却不见红衣女子的影踪。
“天台魔姬”脱口道:“奇怪,这是怎么回事?”
“地狱书生”连想都不想,一下子使截在“丧天翁”头里,一抱拳道:“老前辈请了!”
“丧天翁”止住脚步,一翻眼道:“你俩不是躲在林中看热闹,怎又跑来这里杀人?”
“地狱书生”与“天台魔姬”同感一震,原来自己的行迹,早落在对方眼中。
“丧天翁”紧跟着又道:“人是谁杀的?”
“地狱书生”坦然道:“晚辈!”
“你叫什么?”
“‘地狱书生”’
“嗯!‘地狱书生’原来就是你,我老人家听说你小子杀人不留痕迹,从来没有活口”话声中,目光陡射慑人奇芒,上下打量了“地狱书生”一遍,又扫了一眼七具白衣人尸体,白眉皱了皱。
显然,这一代奇人,也看不出“地狱书生”杀人的秘密,但矜于辈份,不便追问,偏头向“天台魔姬”一瞄,道:“她是你妻子?”
“天台魔姬”掩口一笑,不承认也不否认。
“地狱书生”冷冷地道:“不相干,她叫‘天台魔姬’”
“‘天台魔姬’?”
“是的!”
“丧天翁”突地伸手抓向“天台魔姬”快得简直不可思议,分明已扣上手腕,却又改抓“肩井”
“地狱书生”大是惶惑,不解这怪物何以猝然出手。“天台魔姬”一扭一摆,诡异万分地旋出八尺之外。
“丧天翁”瞪眼道:“丫头,原来你是那老虔婆的传人,她还活着吗?”
“天台魔姬”妩媚地一笑道:“她老人家一时还死不了。老前辈莫非”
“老虔婆藏在什么地方?”
“恕晚辈不便奉告。”
“哼!好!”转向“地狱书生”道:“你小子挡路何为?”
“请问那红衣少女”
“你问她干吗?”
“这”“哈哈哈哈,想活就少打歪主意,我老人家没空和你饶舌!”
“老前辈”
“丧天翁”肉球似的身影一晃,顿失所踪。“地狱书生”一窒,把要说的话咽了回去,心念一转,弹身穿林奔向草场,只见四野寂寂,哪有红衣少女的踪迹,连半个鬼影子都看不到。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红衣少女哪儿去了?
“地狱书生”怔在现场,感到有些懊丧,也觉得自己的行为可笑,苦苦追踪红衣少女,真是好没来由?
“天台魔姬”幽幽地道:“兄弟,你失望了吧?”
“地狱书生”转过身来,冷冰冰地道:“别肉麻当有趣,谁是你兄弟?你可以请便了!”
“天台魔姬”粉腮一变,道:“别自以为了不起,出口不给人留余地。”
“地狱书生”懒得争辩,弹身风驰而离,身后传来“天台魔姬”的一声冷笑,他充耳不闻,一味疾奔。奔了一程,这才想到自己何去何从?开封府求亲,业已放弃了,回家吧,无法向父亲交代
夜幕低垂,野店村居,亮起了疏落的星星灯火。
他漫无目的地顺着荒野小道驰行,想及这半日的行径,实在有些荒唐。只是,始终无法把红衣少女的倩影从脑海中抹去。
奔了约莫一个更次,眼前突然出现一座建筑宏伟但已破败不堪的大庙,庙内隐隐透出灯光,他下意识地在庙门外刹住身形,只见庙门下一方泥金剥蚀的巨匾,隐约可辨是“敕建清源寺”五个字,后面的朝代年号,业已无法辨认。
停了片刻,正待转身离开,突然一眼瞥见门内躺着四具尸体。
好奇之念,油然而生,举步便朝庙门走入。
穿过一重院落,赫然又是数具尸体,死者全身黑衣劲装。
里院,灯火通明,但阒无人声,阴森森的有些鬼气逼人。
他略一踌躇之后,弹身穿越中殿,一看,不由头皮发炸,浑身鸡皮疙瘩遍起,一股寒气,打从背脊骨升起,透到全身。
只见十余桌酒席,罗列院地之中,酒菜未尽,看来开席不久,桌边地上,横七竖八,尽是死尸,连半个活口都没有。
“地狱书生”打了一个寒战,且想,这必是某一江湖帮派的重地,何以被集体屠杀呢?
下毒手的是何许人物?
是仇杀,还是
他俯下身去,检视尸体,发现死者全无伤痕,不知如何致死?
再一细看,登时面色大变,噔!噔!噔!连退数步,口里喃喃地道:“莫非是
但又为什么?”
他呆了,身躯在微微颤抖,眼望满院死尸,眉峰攒成了一条线。
“可能这批人有取死之道!”
他对自己作了这样的解释,然后折身准备出庙
甫一回身,恍若被电击似的一震,脑内顿呈昏乱。
数丈外,中殿入口处,一个红艳艳的身影,她,正是自己一见钟情,下落成谜的那红衣少女。
她怎会在此时此地现身?
这些死者与她有什么关系?
红衣少女满面俱是怨毒与杀机,秀眸中燃烧着熊熊恨火。
这是怎么回事?
“地狱书生”沉重地向前走了几步,道:“想不到在这里与姑娘相见?”
红衣少女厉声道:“‘地狱书生’,你好辣的手段“地狱书生”一震,道:“姑娘说什么?”
“我说你毫无人性!”
“在下刚到不久,这些
“住口!我亲眼见过你杀人,不留半丝行凶的痕迹,事实摆在眼前,狡赖无益,你说,为什么要下这等毒手?”
“地狱书生”苦苦一笑道:“不是在下所为!”
“那是谁?”
“这不知道!”
“既敢杀人,为何不敢承认?”
“在下承认杀人不少,决不至不敢承认,这里的事,的确不是在下所为。”
“那你怎会来到这里?”
“无意间闯来的。”
“哼!”这一声冷哼,等于否定了他的辩白。
以“地狱书生”乖戾骄狂的性格,根本不屑于辩解,只是目前情况不同,对方是第一个闯入他心扉的女子,虽说他的爱是单方面的,但已足以使他抑制本性了,如果换了别人,情况将完全两样。
此刻,他纵想表明心意,也是不可能的了,内心的懊丧可知,然而更严重的是他判断中下毒手的人,很可能彻底粉碎了他的心愿,后果他连想都不敢想。
沉默了片刻之后,他忍不住问道:“姑娘芳名如何称呼?”
红衣少女恨恨地道:“你不必知道,我也不屑于告诉你!”
“地狱书生”咬了咬牙,竭力忍耐住冲动的情绪,道:“然则姑娘与这些死者是什么关系?”
红衣少女杏眼圆睁,凄厉地道:“我将是他们的报仇人!”
“地狱书生”下意识地退了一步,道:“在下郑重声明,下手的不是在下!”
“百多条人命,就凭你一句话?”
“那要在下如何说呢?”
“死者身无任何伤痕,也没有中毒征象,这种杀人手法,除了你没有旁人!”
“姑娘如此认定,在下没有话说!”
“你承认了?”
“在下并未承认!”
“反正都是一样!”
“在下容忍是有限度的!”
蓦地
一阵杂沓的脚步传来,一项彩轿由四名黑衣大汉抬着,直入院中,轿后,随着十余名老少不等的黑衣人。彩轿放落,四名抬轿的汉子垂手分立两侧。
红衣少女疾趋轿前,隔着轿帘低语数声,然后扶着轿杠站立。
“地狱书生”十分纳闷,这轿中人是谁?
所有的黑衣人,全以恨毒的目光盯向“地狱书生”似乎想把他生吞活剥。
空气趋于死寂,但却充满了无形的杀机。
久久,轿中才传出一个听来十分严肃的女人声音道:“你叫‘地狱书生’?”
“不错!”
“报上来历?”
“这一点歉难从命!”
“哼!你以这种酷毒手段,残害百余人命,总是有原因的吧?”
“在下已再三声明,下手的不是在下!”
“如何证明?”
“凭在下人格!”
“哈哈哈哈,你,‘地狱书生’也谈人格!”
“地狱书生”面色变了,他不能忍受这种侮蔑,眉目之间,隆起了一股杀人前的戾气,看来令人不寒而栗。他向彩轿欺近两步,寒声道:“尊驾如何称呼?”
“你还不配问!”
“地狱书生”业已忍无可忍,扬掌便朝轿门劈去,这一击,挟怒而发,已用上了十成劲道,有如万钧雷霆。
所有的黑衣人齐齐怒哼出声,但没有人出手。
红衣少女却是满面不屑之色。
轿帘微一飘动,像刮起了一阵和风“地狱书生”势道骇人的一掌,如泥牛入海,消失于无形。
他颤栗了,轿中人的功力,高得完全出乎他意料之外。
他忽然想起“丧天翁”曾忠告“无情叟”的一句话:“这小妮子的靠背硬得很,你我都惹不起”看来此言不虚。
一时之间,他不知道如何是好,照此情形,自己万不是对方之敌,但乖戾狂傲的性格,却又使他不想到“走”字,而况,在红衣少女面前,岂能做懦夫。
轿中人再次开了口:“‘地狱书生’,你还是坦白说出一切吧?”
“在下无话可说!”
“找死么?”
“未必!”
“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轿帘一飘,一道罡风飒然卷出“地狱书生”本能地扬掌猛迎“波”的一声,如平空起了一个霹雳“地狱书生”踉踉跄跄退了十来步,俊面煞白,口角沁出了两缕鲜血。
他出道以来,第一次碰上这可怕的对手,连还手的余地都没有。
红衣少女冷冷地开口道:“‘地狱书生’,阁下还是坦白些的好?”
“地狱书生”的目光,射向他露明珠般红衣少女,虽然她脸上充满了恨与仇的光影,但,她依然是动人的,她具有一种高贵而圣洁的气质,这是在别的女子身上,很难发现的,所以她的美,是一种超然的美,也许这就是使他醉心的原因。
他的戾气,在接触到红衣少女时,不期然地消失了,这种反应,他自己也不了解,为什么乖戾威性的他,对她然不起恨火?这的确非常微妙,一切都是因她而起啊!
他一抹口边血渍,苦涩地道:“姑娘,在下仍是那句话,在下不是下手的人!”
轿内,传出了严厉的声音:“仔细检查死难弟兄的遗体!”
“是!”答应声中,十几个黑衣人动手翻检尸体,连是隐秘的地方也不放过,最后,一致地回复道:“没有发现任何伤痕!”
“地狱书生”抬头望着夜空,面上微起抽搐,他知道原因,但他不能说。
“打桥上前!”
四黑衣大汉闪电般分执轿杠的四端,飘进丈许,直逼“地狱书生”身前。
轿中人声音变得极冷地道:“‘地狱书生’,这谜底非从你身上揭晓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