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轿中人声音变得极冷地道:“‘地狱书生’,这谜底非从你身上揭晓不可!”
“恐怕尊驾会失望!”
“你等着瞧吧?”
数缕劲风,夹‘嗤!嗤!’破空之声,从桥中内射出。
“地狱书生”向侧方电闪横弹八尺,他的动作不谓不快,但轿中人的身手,简直有些不可思议,她似已算准“地狱书生”的动向,几乎是同一时间,又是数缕劲风斜射而出“地狱书生”这一闪避,不偏不倚,正好撞上。
他只觉全身一震,气血登时逆行反窜,肢体百骸宛若被万只蛇虫咬噬,那种痛苦,实非言语所能形容。
汗珠,滚滚而落,俊面扭曲得失去了原形,全身一阵一阵地痉挛抽搐。
他咬紧牙根,不哼出声,双目赤红,似要喷出血来。
眼前金花乱冒,逐渐呈一片模糊。
“砰”的一声,他滚倒地面,扭转了数下,又倔强地挣了起来。他想骂,但骂不出口,像发癫痛似的摇晃,踉跄,颤动
“你可以说了吧?”
“不不”
“砰!”他再次栽了下去,屡次屡仆,最后,变成了抽搐,喘息,口里、鼻里溢出殷殷血水。
轿中人愤恨至极地道:“‘地狱书生’,想不到你对自己也是一样的残忍?”
“地狱书生”拚聚所有的力气,惨厉地道:“我不死誓必杀你”轿中人大喝一声:“搜他身上,看有什么可以证明他身分的东西!”
一个黑衣老者,应声而出,欺到“地狱书生”身旁,俯下身去,伸手抓搜。
“哇!”
黑衣老者惨哼一声,仰面向后栽了下去,手足一阵拳曲,登时断了气。
这一幕,使所有在场的人惊魂出了窍,谁也看不出黑衣老者是如何致死的。
栗人的怒哼中,轿帘一扬,一道罡风匝地暴卷“地狱书生”的身躯被腾起丈来高,然后重重地摔回地面,连哼声都不曾发出,便寂然不动。
“剁了他!”
轿中人一声令下,立即有两名黑衣人仗剑弹出
“住手!”
两黑衣人闻声一窒,一条人影,电泻入院,赫然是一个艳装女子。
“什么人?”
轿中人喝问。
“‘天台魔姬’!”
“意欲何为?”
“尊驾做得太过分了!”
“什么意思?”
“‘地狱书生’虽说性情乖戾,但并非没有骨气的小人,决不会杀人不认帐!”
“你与他是一路的?”
“他的来历我不清楚,不过我俩分手前后半刻时间,我眼见他入庙,随后尊驾等不速而至,尊驾认为半盏茶时间不到的工夫,可以杀死身负武功的百名以上高手么?”
“问题不在时间,在于他杀人的方式!”
“本人为他作证,杀人的不是他!”
“也许你有份?”
“天台魔姬”粉腮铁青,玉牙一错,厉声道:“尊驾是凭武功高强而作此语么?”
轿中人冷哼了一声道:“如你有份,你便逃不了,事情真相总会查明的。”
“地狱书生”身躯动了一动。
“天台魔姬”怜惜地望了他一眼,转向红衣少女道:“姑娘,你不会忘记他曾救你脱出‘五雷宫’使者之手?”
红衣少女粉靥一变,道:“不错,这一点我记得,但百多条人命”
“事实并未证明是他下的手?”
“现场只有他,同时刚刚丧命的那位,死状与这些罹难者完全一样,这难道不够证明,你作何解释?”
“本人没有解释,但坚信不是他下的手,我担保轿中人接口道:“凭你还不配担保!”
“天台魔姬”把手一扬,道:“凭这个如何?”
她食中二指,夹着一块半个手掌大的心形玉块,玉珏中央,穿了三孔。
轿中人惊声道:“三指珏!”
“天台魔姬”冷冷地道:“不错,尊驾认得此物?”
“你是他老人家的传人?”
“是的!”
沉默了片刻之后,轿中人凝重的声调道:“好,看在这信物上,暂时放过,但事情不能算完”
“天台魔姬”立即接口道:“如果将来证实这公案与‘地狱书生’有关,我负责把人送上,听凭处置。”
“好,你可以带他离开了。”
“他被制的穴道”
“业已解开了,否则他的生命早已结束。”
“天台魔姬”面上升起一缕极为复杂的表情,窒了片刻,猛一跺脚,俯身去抱
“地狱书生”突在这时睁开眼米,栗声道:“别碰我!”右手掌撑地,摇摇不稳地站起身来。
“天台魔姬”一怔神,面上现出似恨似怨的神色,欲言又止。
“地狱书生”惨厉而怨毒的目光,一扫彩轿和那些黑衣人,然后凝注在红衣少女面上严刻,再转向“天台魔姬”道:“这笔人情,在下会记在心里!”
说完,移动踉跄不稳的脚步,蹒跚地向庙门走去。
“天台魔姬”面上变得十分难看“地狱书生”的冷漠,大大伤了她的芳心,窒了片刻之后,她举步追了出去。
庙外,星月满天,大地一片朦胧,虽是仲春时令,夜风仍十分料峭。
“天台魔姬”跟在“地狱书生”身后走了一程,忍不住道:“兄弟,你内伤者来不轻,该设法疗伤才是。”
“地狱书生”再冷漠,也不能不为她的殷殷情意所动,当下止步道:“敬谢关怀,在下理会得!”
“那边有家农户,我们去借屋疗伤,如何?”
“在下这一身血渍,难免惊世骇俗,不妥!”
“那么那前面林中吧。”
“在下不敢劳烦,请从此别!”
“天台魔姬”含嗔带怨地瞄了“地狱书生”一眼,冷冷地道:“你不屑与我为伍?”
“不!在下只是不愿欠人太多。”
“那是我多管闲事了?”
“姑娘这么说,在下也没有办法。”
“天台魔姬”恨恨地道:“‘地狱书生’,你以为我真的那么下贱?哼!”怒哼声中,转身疾奔而去,眨眼消失在迷朦夜色之中。
“地狱书生”本想出声唤住她,但他终于忍住没有开口,他知道她的心意,可是他看不惯她的轻佻媚荡。
他摇了摇头,向不远的一丛林木走去。
严重的内伤,加上曾受残酷的气血逆窜之刑,他已到了不克支持的地步,若非凭着一股傲气,他早已不能行动,目前,迫切的是疗伤,其他一切,他已无暇去想及了。
费了极大气力,才踉跄到了林中,他朝树影下一坐,似乎已经用尽了最后一丝力量,全身的骨骼,也在这时像被完全拆散了。
他喘息了片刻,掏出两粒自备的伤丹服下,然后闭目行功”
蓦地
一条高大的人影,鬼魅般地掩入林中,目光四下一阵游扫之后,骤向“地狱书生”身前欺去。
“地狱书生”正在行功紧要关头,对有人欺进,懵然不觉。
那人影倏地扬手向“地狱书生”劈去
此刻,只须轻轻一指“地狱书生”势非走火入魔而亡不可。
眼看“地狱书生”就要丧命在那神秘人影掌下,意外地那人影中途撤回了手掌,似在考虑什么,久久,二次扬起
“嘿!”
“一声冷笑,倏告传来,那人影反应之速,骇人听闻,闪电般转身掠向发声之处。
“谁?”
“随着这一声轻喝,一条娇巧的人影,从树后现身出来。
“哼,‘天台魔姬’”
“不错,阁下何方高人?”
“原来“天台魔姬”负气离开之后,始终撇不下这颗心,又悄悄折了回来,正好碰上这神秘人要对“地狱书生”下手,她怕惊动“地狱书生”而致走火入魔,只好冷笑一声,把神秘人引离“地狱书生”身边。
神秘人被枝缝叶隙漏下的星月之光一照,看出是一个锦袍蒙面人。
“天台魔姬”被对方一口叫出名号,而她却认不出对方是谁,芳心不由一震。
锦袍蒙面人狞声道:“丫头,老夫是谁,你不必问了,反正你别再想活着离开!”
“天台魔姬”格格一笑道:“那是为什么?”
“不为什么!”
“任什么穷凶极恶之辈,杀人也要有个借口呀?”
“废话,老夫要杀你不须任何借口,因为老夫认为有杀你的必要!”
“天台魔姬”柳眉一挑,道:“莫非认为我妨碍阁下毁‘地狱书生’?”
“就如你所说吧!”
“‘地狱书生’心狠手辣,杀人不留痕,毁了他是替江湖除害,阁下似来没有杀人灭口的必要”
“哈哈哈哈,贱婢,你以为老夫为何许人,你对他有情,他对你无意,刚才你负气离开,又折了回来,不错吧?”
“天台魔姬”粉腮为之一变,看来这神秘人对所发生的一切事,了如指掌,只不知他蓄意要毁“地狱书生”的目的何在?心念之中,明知不可能得到答复,但为了拖延时间,希望“地狱书生”能适时醒来,轻轻一笑道:“看来阁下是有心人?”
“当然!”
“以阁下的外表看来,又非泛泛之流,在武林中可能有相当地位,该不致做出乘人之危的事”
“你错了,老夫不讲究这些!”
“啊!阁下是怕他醒来时不是他的对手?”
“亦无不可,反正你和他都该死!”
“天台魔姬”可没了办法,这神秘人阴狠老辣到了家看来说什么都是徒费口舌,心念一转道:“阁下该留个名呀!我死了也知道死在何人之手”
锦袍蒙面人狂声一笑道:“小贱人,你就做个糊涂鬼吧!”
“阁下说话客气些,别开口贱人,闭口贱人!”
“你想耗时间是不是?嘿嘿嘿嘿”冷笑声中,伸手便朝“天台魔姬”抓去。这一抓,快逾电光石火,而且诡异至极。“天台魔姬”早已有备,对方身影才动,一扬手,一蓬针雨,洒了出去,这种暗器,细如牛毛,笼罩范围在径丈以上,咫尺之隔,如不被所伤,简直是不可能的事。
锦饱蒙面人恍如未觉,手爪抓出如故。
针雨半数射中锦袍蒙面人身上,但“天台魔姬”也被一把扣住腕脉。
锦袍蒙面人身躯一抖,细针纷纷落地。
“天台魔姬”不由惊魂出窍,她这种暗器,是武林人闻名丧胆的“素女神针”一次可发数十枚至百枚不等,一被击中,神针循血而行,如不及时救治,势必穿心而亡,她出道以来,还是第一次碰到神针不伤的对手,而更骇人的是对方竟然能把所中神针悉数抖落,这真是有些不可思议。
锦袍蒙面人扣住她的手腕,一用劲,她只感真气全失,半点劲都提不起来。
“哈哈哈哈”笑声,配上异样的目芒“天台魔姬”直觉地感到这神秘人有一种令人惊栗的邪气,她的心里,冒起了寒意。
锦袍蒙面人用手一抚“天台魔姬”的粉颊,邪意的目光,朝她丰腴的胴体上下一阵打量之后,低沉地自语道:“杀了岂不暴殄天物,天生尤物,该享受一番才对“天台魔姬”粉腮顿呈煞白。
锦袍蒙面人得意地又道:“小狐媚子,老夫虽说年届花甲,但对男女之道,却敢夸天下第一能手,不信停会你尝到滋味之后,便知老夫所言不谬,哈哈哈哈”邪猥的笑声,她一记记闷雷打在“天台魔姬”的心上。但,她既号称“魔姬”可不是幸致的,当然有她的一套,当下媚笑一声道:“是真的?”
眼风、神态,令人蚀骨销魂。
锦袍蒙面人忘形地狂笑道:“当然事实会证明的!”
“这可不行,老夫阅历多矣,还不知你狐媚子安的什么心眼么?哈哈哈哈”“阁下总不成一直扣住我?”
“老夫先解除你的武功,收拾了那小子,再与你哈哈哈哈!”
“天台魔姬”厉声道:“你废了我的功力,不如杀了我?”
“好死不如赖活,同时,老夫也舍不得杀你呀!”
“你放过他,我一切依你”“嘿嘿嘿嘿,那办不到,依不依不由你作主。”
话声中,一指戳了出去,随即松开了手。“天台魔姬”娇躯晃了两晃,坐了下去,锦袍蒙面人转身便朝“地狱书生”欺去
“地狱书生”根本不知道死神已向他伸出了手。
“天台魔姬”秀目中几乎冒出火来,伸指自点数处穴道,一扭娇躯,站了起来,弹身便朝锦袍素面人扑了过去
几乎是同一时间,只听“哇”地一声惨号“地狱书生”被震飞丈外。
锦袍蒙面人一侧身,正好迎上“天台魔姬”口里惊“噫”了一声,挥掌猛扫“砰”
地一声“天台魔姬”被震得倒泻而回。
那边“地狱书生”毫无声息,看来已是不活了。
锦饱蒙面人栗声道:“好哇,小骚狐,原来你不怕点穴”
“天台魔姬”一扬手,一样光闪闪的东西,脱手飞向锦袍蒙面人。
锦袍蒙面人惊呼一声:“七旋飞刃!”
惊呼声中,身形速闪,但那光闪闪的东西,突地闪电般旋空划弧,一圈,两圈,三圈一圈尚未消失,第二圈又划了出来,交织成密密的光弧,咝咝地撕风声,令人动魄惊心。
锦施蒙面人如鬼魅般闪晃在光弧的空隙中。
“嗯!”闷哼声起,光孤也在同一时间消失,锦施蒙面人的面巾一片殷红,头上清晰地露出一道血槽,足有三寸宽。
“天台魔姬”厉喝一声道:“再来一次试试看,我不相信你命这般大”
喝话声中,纤手再扬
但锦施蒙面人比她更快,她尚来不及发出“七旋飞刃”锦袍蒙面人闪电般弹射而起,双掌夹以毕生功力,凌空劈落。
“天台魔姬”飞刃旋出,对方万钧劲道,业已及身。
“砰!”地栽了下去,飞刃犹在旋空划弧,但锦袍蒙面人却已在弧光范围之外,飞刃七旋之后,自然坠地。
锦抱蒙面人趋近“天台魔姬”身前,只见她口鼻溢血,业已断了气,窒了窒之后,阴森森地道:“好贱婢,与那小子在地下做同命鸳鸯吧!”
声落,一闪而逝。
林中寂静如死,只有轻微的风吹树叶的沙沙声,更加深了阴森的气氛。
约莫半刻光景,两名黑衣人逡巡入林,其中一人惊呼一声道:“看,那是什么?”
两人弹身过去,另一个道:“呀!是那小子!”
“谁!”
“‘地狱书生’!”
两人惊悸地退了两步,凝望了片刻,没有动静,其中一个大胆的再次欺近,观察了观察,硬起头皮用手一触,骇呼道:“死了!”
“呀!这边也有是‘天台魔姬’,也死了!”
“奇怪,他俩会死在这林中,是谁下的手呢?”
“莫非是她老”
“闭口,你想死不成,敢乱嚼舌!”
“嘻嘻,你看,这娘们虽然少一口气,可是”
“怎么样?”
“嘿嘿实在实在使人情不自禁!”
“李二,你他妈的少缺德,别转那断子绝孙的念头!”
“老王,说真的,她在生前,你想闻她的屁都闻不到”
“你想奸尸不成?”
“呃!这!这!摸摸她总可以吧?”
那被唤作李二的黑衣人,走向“天台魔姬”身边,蹲了下去,伸手
“哇!”
凄厉的惨号,撕破了静夜的死寂,李二仰面栽倒,头脸一片血肉模糊,登时气绝。
另一黑衣人不由魂飞天外。
难道死的人还会杀人?
“天台魔姬”突地幽幽站了起来。
那黑衣人亡命地飞逃而去,将到林缘,身前一声冰冷的喝话道:“站住!”
黑衣人亡魂尽冒,全身汗毛直竖,一看,站在身前的赫然是“天台魔姬”口鼻之间血渍仍殷。他两腿一软;坐了下去,张口结舌了半晌,才迸出一句话道:“你是人是鬼?”
“天台魔姬”阴森森地道:“人与鬼相差无几?”
“难道你没有死?可是你分明已断了气?”
“嘿嘿!‘天台魔姬’如果轻易便死,这名号可以取消了!”
产落,一掌拍出,黑衣人只惨号出半声,便尸横就地。
“天台魔姬”折身奔入林中,直趋“地狱书生”尸身之前,泪水滚滚而下,口里喃喃地道:“你就如此结束生命了么?”
她坐下地去,伸手
突地,一个冷冷的声音道:“别碰他!”
“天台魔姬”大惊缩手,一跃而起,只见一个面目慈祥的中年妇人,站在距她不及五尺的地方,这妇人如何欺近,她竟然没有觉察,足见对方功力之高。
她记得“地狱书生”曾阻止过自己碰他,而这妇人突如其来,又不许自己碰触尸身,为什么?
这妇人是谁?
心念之中,惶惑地道:“前辈如何称呼?”
“我的名姓不必提了!”
“天台魔姬”一愣,道:“前辈阻止我碰他?”
“嗯!”“为什么?”
中年妇人不答所问,缓缓上步,用手在“地狱书生”身上一阵探索
“天台魔姬”忍不住道:“他在行功疗伤之时,被一个锦饱蒙面人震死!”
中年妇人幽幽一叹,两颗泪珠奔眶而出,凄然道:“可怜!”
“天台魔姬”骇异地瞪着对方,道:“前辈认识他么?”
“岂止认识,他”
“前辈与他是什么关系?”
“唉!不必提了!”
闪烁的言词,使“天台魔姬”十分不耐,虽然“地狱书生”并不爱她,甚至不假以词色,但她对他却是一往情深,一个人的感情很难捉摸,她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会对一个独臂的神秘人物钟情,也许,两人的性格上有共通之点,也许“地狱书生”有值得女人爱慕之处,总之,她看上了他,现在,他死了,她像做了一个没有结果的梦,而且这梦十分短促。
她不由自主地脱口道:“我要为他报仇!”
中年妇人抬头凝视着“天台魔姬”幽幽地道:“你?要替他报仇?”
“是的。”
“很难!很难!”
“前辈知道锦袍蒙面人的来历?”
“唉!这是孽啊!夫复何言!你与这孩子”
“天台魔姬”苦苦一笑道:“什么关系也没有,飘萍偶聚,如此而已。”
“是这样吗?”
“是这样。”
“噢?你好像业已丧生”
“但我又活了。”
“你的师承?”
“家师禁提名讳!”
中年妇人再次抚摸了一遍“地狱书生”的尸体,凄绝地道:“这是命运,死,解脱了一切冤结,唉,他不该死的”
“他不该死,为什么?”
“他的生机未灭,只是”
“天台魔姬”心中一动,道:“他还有活的希望么?”
“有,但我只能眼看着他生机全泯!”
“为什么?”
“普天之下,只有一样东西可以使他还魂”
“天台魔姬”双眸一亮,迫不及待地道:“什么样的东西?”
“不说也罢,天材地宝,可遇不可求,何况,他的一丝生机即将绝灭了!”
“前辈无妨说说看?”
“石龙血浆!这只是传说中的异宝”
“石龙血浆!石龙血浆!”
“天台魔姬”激动地喃喃叨念着。
中年妇人泪水再度洒落,凄恻万状地道:“姑娘,虽然你不承认与他有关系,但你的神情却已告诉了我那不是事实,我无法久留,我想,你会好好安葬他的。记住一点,别碰他左半边身躯,千万记住这一点,我走了。”说完,缓缓起身,目注尸身,声泪俱下地道:“孩子,原谅我,我”
以下的话,已被咽声哽住,再也说不出来了。
人影晃处,如幽灵般逝去。
“天台魔姬”惊觉地大叫一声:“前辈别走!”
但,已得不到任何回应,那神秘的中年妇人,来也突然,去也突然。
“天台魔姬”坐回“地狱书生”旁边,出神地想,久久,突地咬牙道:“就这样,试试看!”
她掠起油管,露出玉藕也似的粉腕,一横心,用指甲刺破血管,鲜红的血水,冒了出来,一手捏开“地狱书生”紧咬的牙关,把手腕对正他的嘴,让鲜血滴入他的口中,然后提喉摇头,使血液下喉。
半盏茶的工夫“地狱书生”吞下了十余口鲜血。
“天台魔姬”长长吁了一口气,止住血流,闭目调息。
调息了半个时辰,一看“地狱书生”仍僵冷地躺着,毫无动静,不由绝望地叹了一口气,自语道:“看来是回天乏术了!”
就在此刻“地狱书生”忽然动了一下。
她以为是眼花,凝眸注视,只见他胸部在微微起伏。她这一喜,简直非同小可,伸皓腕向胸前模去,突地,她想起中年妇人临行时的警告,忙不迭地缩回手,改探鼻息.果然,已有了微弱的呼吸。
“他活了,居然活了!石龙血浆,果然能起死回生,我为什么早没有想到,若非那神秘的妇人提及,他死得可就冤枉了!”
她颤抖地自言自语,春花似的粉靥上,泛出了异彩,当然,这神情“地狱书生”无法看到,他还没有复活,她自己也没有自觉,只是感到无比的振奋而已。
她本来可以用本身真无助他一臂,但凛于神秘妇人的忠告,以不接触他的躯体为上,是以只有等待他自己复原。
至于为什么不能碰触他左半边身体,以及“地狱书生”杀人不留痕的邪门功力,在她是极大的谜
时间,在焦灼的等待中,慢慢地消逝。
斗转星移,寒风沁人,距天亮已不远了。
“地狱书生”睁开了双眼,模糊地发现身侧的人影。
他的脑海还是浑噩一片,意识仍在若有若无之中,经过了许久,眼前的人影逐渐清晰,意识也跟着回复。
“是她!”他在心里暗叫一声,单手撑起,坐了起来。
“天台魔姬”喜不自胜地道:“兄弟,你终于活过来了!”
“地狱书生”心头一怔,他只记得入林疗伤,而后猝然遇袭,以后便什么也记不起来,这“活过来”三个字,使他惊诧不已。
“什么,你说我活过来?”
“是的,你已死了一次!”
“怎么回事?”
“你正在行功之时,突然来了一个伟岸的锦袍蒙面人”
“锦饱蒙面人?”
“不错。”
“以后呢?”
“他向你第一次下手,我刚好赶来,引开了他,可是我不是他的对手,我的犀利暗器‘素女神针’竟然伤不了他”
“噢!他是何许人物?”
“他不肯报来历,也不肯说对你下手的原因”
“噢!再以后呢?”
“他制住了我,点我残穴,幸亏我能‘解穴冲脉’之术,没有受害”
“还有呢?”
“他第二次向你下手,我解穴冲脉不及时,来不及阻止,但我以另一种暗器伤了他,在他的头顶上留了记号。他第二次转向我下毒手,我以‘闭大封脉’之术诈死骗过了他”
“你没有受伤?”
“有,致命之伤,但我能在瞬息间自愈。”
“地狱书生”站起身来,冷冷地道:“你的故事讲完了?”
“天台魔姬”一听语气不对,粉腮一变道:“故事?什么意思?”
“地狱书生”不屑地道:“故事很精彩,很动人,呃!在下昨夜曾受你援手之情,不错,在下将来要报答的,你似乎没有盯踪在下的必要”
“我盯踪你?”
“这是比较客气的说法。”
“如果不客气呢?”
“你不必缠我,我对你不感兴趣。”
“天台魔姬”气得娇躯直抖,粉面泛了白
“地狱书生”接着又道:“你说的高大英伟的锦饱蒙面人我认识”
“天台魔姬”愤恨至极地道:“你认识?”
“嗯!不但认识,而且关系很深,他内着‘天锦衣’,不惧刀剑暗器水火,所以你的绣花针伤不了他”
“哦,你”“干脆告诉你,他是我父亲,他能杀我吗?你编的故事不攻自破了!”
“天台魔姬”噔噔噔连退了数步,栗声道:“他是你父亲?”
“一点不错!”
“可是他蓄意要毁你”“不必再说了!”
“‘地狱书生’,我说的是实话,信不信由你,也许他的装束与令尊巧合!”
“不会有这等巧事!”
“我在他头上留了记号。”
“这一点在下会去查证!”
“还有”
“再见了,在下要办的事很多,没闲工夫奉陪。”
“天台魔姬”本想说出神秘中年妇人现身的经过,被他这两句冷酷无情的话,激得怒愤填膺,眼圈一红,厉声道:“‘地狱书生’,你是个冷血动物,半丝人味都没有”
“地狱书生”冷哼了一声道:“就算是吧。再见!”
声落,人已在数丈之外,再闪而没。
“天台魔姬”娇躯如花枝般乱颤,目眦欲裂,她舍命救他,以自己的血换回了他的生命,想不到落得如此下场,心中那一股怨毒,简直无法以言语形容,望着他消失的方向,猛一跺脚道:“我不杀你誓不为人!”
且说“地狱书生”一路飞奔,内心虽感觉对“天台魔姬”似乎过分了些,但秉性冷傲的他,却不愿以假面目迁就别人。
可是“天台魔姬”所说锦袍蒙面人要杀他的那一番话,却在他心里打上了一个结,他认定那是“天台魔姬”为了达到某种目的而虚构的一个故事,因为它完全不合情理,可是她言之凿凿,还说在对方头上留了记号,这就有查证的必要了。如果,真的有这回事,那么锦袍蒙面人必是什么不肖之徒假冒,世间没有老子杀儿子的道理,一千个使人不能相信。
夜尽天明“地狱书生”在溪水里净了面,洗去了衣衫上的血渍,然后继续前行。黄尘场处,数骑马迎面而来,他往道旁一闪,希聿聿一阵马嘶,数骑马在身边停了下来。一个声音道:“那不是徐文么?”
他这一惊委实非同小可,出道以来,从不曾提名道姓,江湖中知道他姓名的,可说没有一人,不期然地抬头一看,心中顿时鹿撞起来,来的是不别人,正是开封首富蒋尉民,也可以说是中原一霸,虽然多年不见,但那威棱的面容他是记得的,尤其长垂及腹的美髯,更不陌生。
自己此番干里迢迢前来求亲,为了红衣少女而改变初衷,不知对方可知悉此事,如果问起来,倒是难以应付的尴尬事。
心念之中,急施一礼道:“劣侄徐文,给蒋叔叔请安!”
蒋尉民哈哈一笑,下了马背。他身后八名家丁装束的汉子,也跟着下马。
“贤契,令尊近来好?”
“托福!”
“转眼五六寒暑,贤契也成人痢,咦!你”“地狱书生”徐文下意识地退了一步,不安地道:“蒋叔叔有何指教?”
“你的手臂”
“练功不慎,废了!”
“废了!这怎么可能?”
徐文没有答腔,心中可很是忐忑,怕对方穷根究底。
蒋尉民望着徐文虚飘的左袖,脸色变了又变,喃喃地道:“这怎么会,这怎么会”
目芒一闪,遍注在徐文面上,沉声道:“贤契怎会一个人来到开封道?”
徐文讪讪地道:“一方面游历以增见闻,另一方面呃!办一件私事。”
“你习武了?”
“是的。”
“令尊当年给你取名‘文’,便是要你弃武习文的意思,想不到他改变了初衷”
“家父的目的是要劣侄习技防身,其实”
随从家丁之中,有一个突地惊呼道:“就是他!”
蒋尉民回头斥道:“无礼,什么事大惊小怪?”
那家丁赶紧垂下头去,嗫嚅地道:“小的忽然想起近日江湖中盛传的一位人物,形象酷似徐公子”
“什么人物?”
“‘地狱书生’!”
“你说‘地狱书生’?”
“是的,请恕小的无状失言。”
蒋尉民浓眉一蹙,扫了徐文几眼,栗声道:“‘地狱书生’就是贤契?”
徐文窒了一窒,坦白道:“是的。”
蒋尉民长髯一阵拂动,半晌说不出话来“地狱书主”四个字与恶魔、鬼怪,并没有多少差别,这位行事一向光明正大的人物,的确震惊莫名,想不到他曾期许为乘龙快婿的徐文,竟然是以恐怖手法杀人的“地狱书生”
徐文面对这位父执,有如坐针毡一般的感觉,勉强挤出一个笑容道:“蒋叔叔如别无指教,劣侄想告辞
“你不到舍间走走?”
“改日再拜谒!”
蒋尉民凝视着徐文,欲言又止,最后,一挥手道:“如此你走吧。”
“徐文躬身一礼,如释重负急急奔去。心想,对方不提婚姻之事,看来六年前由对方主动所提之议,算是结束了。六年前,他是一个英俊滞洒的少年,而现在,他成了独臂人,还加上那刺耳的外号,他庆幸自己中途改变主意,如果贸然前往求亲,说不定会讨一场没趣。
红衣少女的绰约风姿,又浮脑海,他不自觉地发出一声苦笑,辨不出心头是一股什么滋味。还有那“石佛”之谜,也使他困惑莫名。
他也想到此番伴随自己出来的总管方大庆与三名侍童,此刻大概正在返家途中,父亲在得到这消息之后,不知作何反应?
由父亲,他联想到“天台魔姬”口中的锦袍蒙面人。锦施蒙面,是父亲出外的装束,他在暗中曾不止一次看到,如果“天台魔姬”所说的是事实,那可真是匪夷所思了。现在,他只感到可笑,那决然不是事实,唯一的解释,是江湖中另有一个锦施蒙面人,那他是谁呢?
为什么乘危向自己下毒手?
他只顾想着心事,不知不觉之间,离弃了官道,眼前是一片杏无人烟的旷野,他惊觉地停止了身形。日上三竿,阳光有些耀眼,他辨了辨方向,正待折转官道
蓦地
一顶小轿,由数十丈外冉冉飘过,从抬轿的脚步看来,显然是道中高手。
徐文心头陡地一震,他想起了昨天在清源寺中与红衣少女一道的彩轿,莫非这轿便是那轿?
轿中人的身手,使他余悸犹存,但那股恨毒之气,也随之升起,他想,目前谈报仇还不是对方之敌,但对方的来历,却有一查的必要。
同时,下意识中,他仍不忘情于红衣少女。
于是,他弹身追了下去。
越过旷野,前面现出一片苍郁的柏林,那小轿晃眼没入林中。
徐文略一思索之后,向那片柏林奔去,走近一看,林中荆棘丛生,蔓草虬葛,荒凉已极,林内隐约露出一段颓垣。
这是什么所在?
是江湖帮派秘密立舵之地么?
如果贸然闯入,是犯江湖大忌的事,而且自己目前不是“轿中人”的对手,如果就此折返,却又心有未甘。
光天化日之下,如果林内安有桩卡,自己的形迹当然已入了对方的视线,这变成了明闯,而不是暗探,他不得不考虑后果
狂傲任性的他,一向极少迁就环境,考虑了片刻之后,依然主观得胜,移步便朝林内欺去
林内一片阴森,连条人行的小径都没有。他踏草拂藤而进。林中央,是一座败落的大庙,断瓦残垣,蓬蒿满目。
奇怪,竟然间无人迹,那小轿分明入这林中,到哪里去了呢?
看来此中蹊跷大了。
略一犹豫之后,他弹身入庙,只见神像残缺,破扉朽棂,处处蛛网尘封,有些鬼气逼人。
再进一层,眼睛陡地一亮,蓬草丛中,摆着一顶小轿,这小轿并非昨日清源寺所见的彩轿,他虚悬的心,放落了一半,但随之而起的,却是满腹疑云。
既然有轿子在,此地必然有人,问题是人在哪里?何以毫无戒备,一任主人闯入?
在好奇心的躯使下,他有心要查个水落石出。
他走近轿子,掀帝一看,轿子是空的,但轿中隐隐有一股兰麝之香,照此推测,轿中人是个女的无疑
突地
身后起了阵极轻的响动,徐文心中一动,但故作不知,一个刺耳的声音道:
“朋友雅兴不浅,莫非这破庙引发了思古之幽情?”
徐文缓缓员身,一看,身前站的是一个瘦骨鳞峋的黑衫老人,满面阴鸷之气。
他一回身之下,那黑衫老者陡地面色大变,栗声道:“朋友莫非是”
徐文冷冷地道:“区区‘地狱书生’!”
“哦!”老者下意识地退了一步,道:“到此有何贵干?”
徐文不答,反问道:“阁下如何称呼?”
“呕!老夫施一浩!”
“这是什么地方?”
“这一座破庙”
“事实不是这样吧?”
“朋友认为”
“这轿中人呢?”
黑衫老者诡橘地一笑,道:“什么轿中人?”
“徐丈眉毛一挑,道:“阁下,别惹在下动手杀人,坦白些好?
黑衫老者又是一变,期期地道:“朋友与轿中人是什么关系?”
“这你管不着,你只说在何处!”
“朋友是”
“少废话!”
黑衫老者抬手摸了摸半秃的头顶,只这抬手之间,一股淡淡的异香,扑向徐文的鼻孔。
徐文冷哼了一声,扬掌正待心念电似一转,他收回了手掌,身形晃了两晃,一脸茫然之色。
黑衫老者退了两步,注视了徐文片刻,突地哈哈一阵狂笑道:“‘地狱书生’,你知道这是什么所在?”
徐文迟钝而木讷地道:“这是什么所在?”
“聚宝会!”
“聚-宝-会?我在下,怎的头昏得厉害?”
“朋友,随我来!”
说着当先移步,向积尘盈寸的破殿中走去,徐文步履踉跄,似乎十分费力地跟着移动,口里喃喃地道:“阁下、带我到什么地方?奇怪,莫非生病了”
“轧!轧!”声中,神龛前的供桌横里挪开,现出一道黑黝黝的门户,隐约露出石级。
徐文失魂落魄地跟着进入门户中,沿石级而下,大约三丈左右,石级已尽,眼前陡地光明如画,珠光照得石砌的甬道纤毫毕现。
每隔数丈,便有两名带剑的黑衣人左右分立,戒备十分森严。
警卫的黑衣剑手在黑衣老者经过时,全扶剑为礼。
顾盼之间,来到一道黑色巨门之前,由外内望,可见林立的石柱,和重叠的门户,谁也想不到这破庙地下,会有这等伟构。
门额上,用无数珍球镶成了三个耀目的大字“聚宝会”
门前,八字式排列着十二名剑手横眉竖目,生似八尊石像。
一个二十上下的白衣少年,出现在门进,形貌相当不俗。
黑衣老者忙拱手道:“少会主好!”白衣少年朝徐文上下一阵打量,道:“他是谁?”
“‘地狱书生’!”
“什么?‘地狱书生’?”声音中充满了惊震。
“是的。”
“怎么会”
“说是为那轿中人而来,卑座只好请他进坛。”
“好,施堂主,带他到第二秘室问话。”
“遵命!”
白衣少年再次扫了徐文一眼,才转身离开。
黑衣老者一挥手,道:“朋友,来吧!”
徐文像白痴似的木然瞪了黑衣老者一眼,举步跟进经过数重回柱,来到一间门户紧闭的石室之前。黑衣老者在门上叩击了三下,铁门缓缓开启。
室内,气氛十分诡谲,迎面是一张公案,公案后端坐着一个珠围翠绕的华服半百妇人,旁边侍立着刚才被称作少会主的白衣少年,公案对面一列四张交椅,第三把椅上,坐着一个面目失神的宫装少女,年在十七八之间,可称得上是花容月貌四个字。
少女身后,是两名黑衣汉子,抱手而立。
这情景,像是法堂在审讯罪犯。
黑衣老者俯首躬身而入,恭谨地向那半百妇人道:“内堂施一洁参见会主!”
“嗯!”凌厉的目光,朝徐文一绕,接着道:“人留在此地,由本座亲自处置,你可以退下去了。”
“是!”“慢着,加强戒备,以免被外人所乘。”
“遵命!”
施一浩倒退出门外,厚实的铁门自动关上。
徐文怔怔地站在门内。
“聚宝会主”闪亮着珠光的手一抬,道:“你就是‘地狱书生’?”
徐文茫然地颔了颔首。
“你坐下!”
徐文像木偶般地在那宫装少女身旁椅上落坐。
“你是为了她而来?”
“她?”徐文似神思不属,痴呆地反问。
“你与她是什么关系?”
“她?在下不认识。”
“那是什么回事?”
“在下为了好奇,跟着轿子来的。”
“哦!”“聚宝会”会主偏头向白衣少年点了点头,道:“我们先继续处理妞儿的事。”
那宫装少女自徐文入室迄今,连头都不曾转动一下。
“聚宝会”会主和颜悦色地对那宫装少女道:“姑娘,你叫蒋明珠、”
“是的。”
“蒋尉民的独生女?”
“是的。”
徐文身形微微一震,但谁也没有觉察。
白衣少年接口道:“蒋姑娘,你在此委屈将天,但保证不损你一毫一发,你是开封首富的掌上明珠,区区五斛明珠,黄金百镒,令尊必不吝啬,东西送到,你就可安全返家了。”
徐文身躯又是一震,但面上却没有任何表情。
蒋明珠幽幽地道:“你们这是绑架勒赎么?”
“聚宝会”会主哈哈一笑道:“姑娘,本座一生无他好,只爱聚积珍珠宝玩,本会立舵的宗旨便是如此,说勒赎亦无不可。”
落明珠转动着失神的眼珠,朱唇动了动,没有接话。
“聚宝会主”向白衣少年道:“带下去!记住,不许违背本会会规,别明知故犯!”
“孩儿知道。”
白衣少年应了一声,向那名黑衣汉子道:“你俩仍留此地,本少主亲自带她!”
说着,挪了两步,向蒋明珠道:“姑娘,随在下来,没事了。”
徐文冷冷地发话道:“慢着!”
话声低沉,但铿锵有力,完全不似发自一个神志失常之人的口,除蒋明珠略显茫然之外,其余四人,莫不大惊失色。
白衣少年双目圆睁,盯着徐文道:“你说什么?”
徐文面上痴骏迷惘之色,一扫而空,依旧极冷的声音道:“我说慢点来,先把话说明!”
“话?什么话要说明?”
“难道本人这一趟白来的不成?”
“你”“聚宝会主”栗声道:“‘地狱书生’,你装得很像”
徐文陡地站起身来,目光一扫全室之后,道:“区区‘迷神’之毒,岂能奈何得了在下!”
原来入庙之时,那黑衫老者施一浩凛于“地狱书生”之名,不敢与斗,出手便施出了“迷神”之毒,徐文将计就计,混入虎穴,他做梦也估不到这被掳劫的女子,便是他奉父命来求亲的对象。
在这半刻之间,他已把她看得很真切,人才,可算上选,只是红衣少女变成了先入为主,他对这门婚事,并未感到后悔,尤其途遇蒋尉民,对方见他残了一臂,态度之间甚为冷淡,更加坚定了他的主见。
只是,双方是通家之好,对她,在道义上他不能坐视不救,蒋尉民并非等闲之辈,聚宝会竟然掳他女儿作人质,以勒索巨额金珠,的确也是令人吃惊的。
两名黑衣汉子,悄没声地从徐文身后出手便抓
“聚宝会主”大喝一声:“不许出手!”
但,迟了半步,惨号随着喝声同起,在徐文一回身之下,两名黑衣汉子仰面栽倒,登时断了气,身上不见任何伤痕,也不见徐文如何出手。
白衣少年骇呼出了声。
“聚宝会主”砰地一击案道:“‘地狱书生’,你敢在此杀人?”
徐文冷哼了一声道:“这有什么敢与不敢!本人警告尊驾,别打蒋尉民的主意!”
“聚宝会主”阴阴地道:“死到临头,还大言不惭,告诉你此地与地狱无殊”
“呀!”
惊呼声中,徐文以闪电手法扣住了白衣少年的腕脉。
“聚宝会主”厉喝一声道:“放手!”
“没那么容易!”
“你想把他怎么样?”
“不怎么样?送本人与蒋姑娘离开,还尊驾一个活人。”
白衣少年眼见两名手下神秘地毙命,早已惊魂出窍,此刻,更是面无人色。
“聚宝会主”身形一晃,把蒋明珠抓在手中,道:
“‘地狱书生’,要好死的话,你赶快放手!”
徐文防不到对方会来这一手,登时为之一窒,但心念电转之下决定走一着绝棋,当下故意作毫不为意地道:“如果会主认为合算的话,我们无妨做一桩交易!”
“交易?”
“不错,这位是令公子,那位是蒋府干金,身分大概相等”
“怎么样?”
“一命换一命!”
“聚宝会主”面色一变,道:“你愿意她死?”
“令公子也不会活!”
“‘地狱书生’,你自己呢?”
“在下不在乎生死!”
“你如加上你一命,这桩交易岂不赔了本?”
“即使赔本,在下仍愿完成!”
“聚宝会主”怔了半晌,咬牙道:“算你赢了,不过,山长水远,本座会讨这笔帐的。”
徐文嘿地一声冷笑道:“在下随时候教!”
“放开他,你可以带人走了。”
“在下得到什么保证?”
“哼!‘地狱书生’,你未免太小觑本座了,本座能失信于你吗?”
“好极了!”
话声中,松开了白衣少年,白衣少年一个倒弹,退到案后,厉声道:“‘地狱书生’,你死定了!”
“聚宝会主”厉声喝道:“不许妄动,让他们出去!”
白衣少年恨恨地盯住徐文,没有再开口。
“聚宝会主”也放开了蒋明珠,把她朝徐文身边一推,道:“‘地狱书生’,别忘了这笔帐当中还有两条人命?”
徐文冷冷地道:“如果在下健忘,会主仍可以提醒在下的!”
“送他们走!”
这话是对白衣少年说的,白衣少年万分不情愿地按扭开了铁门。徐文伸手去牵蒋明珠的手,想了想又缩了回来,道:“蒋姑娘,我们走!”
蒋明珠本身似已毫无主宰,徐文要她走,她连犹豫一下都没有,举步便走。出了室门,原先那黑衫老人内堂堂主施一浩业已候在门外甬道之上,一抬手道:“随老夫来!”
两人跟在施一法身后,左转右折,看来已不是来时的路道,不久,耳闻水声哗哗,眼前现出一条丈余宽的水渠,水流甚急,渠边系着一只小舟。
施一浩朝小舟一指道:“请登舟!”
徐文望了望这地下水渠,剑盾一蹙,道:“这水渠通往何处?”
“通往人世!”
徐文眉目之间,戾气突盛,眼中煞茫闪闪,一字一句地道:“姓施的,在下杀你不费吹灰之力!”
施一浩下意识地退了一步,硬起头皮道:“‘地狱书生’如果本会不放人,你有通天澈地之能,也休想离开这地底秘宫。”
徐文当然知道这地下室中机关密布,为了顾及蒋明珠的安全,他已一忍再忍,否则依他的性格,早已动了手,当下硬把一股杀机逼了回去,情势所迫,也顾不得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了,一拉蒋明珠的柔荑,上了小舟。
施一浩解开系缆,小舟顺流而去。
地底水道,时窄时宽,其多曲折,除了哗哗水声,伸手不见五指。
小舟是扣在一条粗缆之上顺流滑行,所以不虞翻覆。
两人同处小舟之中,相对而坐,几乎四膝相接,阵阵少女身上特有幽香,刺激得徐文心烦意乱,两天前,如果他不改变主意,可能,她就是他的妻子,而现在,彼此陌路,他为了道义而救她。
如果,蒋明珠在正常状态之下,情况也许会略有不同,但她在“迷神”药物的控制下,有如白痴,这使徐文减去了许多无谓的困扰。
这地底水道竟不知有多长,也不知道向何处,足足两刻光景,才发现蒙蒙亮光。
呼的一声,小舟冲出水口,阳光使久处黑暗的徐文耀目难睁。他闭了一会眼,再度睁开,小舟傍在一条大河的岸边,身后便是那暗渠水口,若非身历,谁能相信这水口是一个江湖帮派的通道。
他执着她的手,一跃登岸,小舟缓缓退回洞中,逆流而失。
蒋明珠茫然地注视着徐文,仍旧不发一语。
徐文拉着她到一株浓阴匝地的树下,然后取出一粒红丸,道:“姑娘,请服下。”
蒋明珠木然接了过来,道:“这是什么?”
“解药。”
“解药?”
“是的,姑娘中了聚宝会的‘迷神’之毒,此丹可解,请服下吧。”
蒋明珠似有所觉地点了点头,把丹丸纳入口中,和津液吞下。徐文静静地在旁边观其反应,工夫不大,蒋明珠的面上起了变化,茫然之色逐渐消失,秀眸中也开始闪烁着波光。她望着徐文,先是疑惧,继而似陷入沉思徐文知道解药业已生效,率先开口道:“蒋姑娘,你记得起经过吗?”
蒋明珠皱眉苦思了片刻,才道:“隐约记得,是公子救了我?”
“适逢其会罢了。”
“小女子敬谢救命之恩!”说着盈盈一福。
徐文作揖还礼,道:“姑娘不必多礼,小事何足挂齿,在下说过只是适逢其会。”
“公子忒谦了,请问高姓大名?”
“这在下被人冠了一个不雅的外号,‘地狱书生’!”
“哦!是!是!记得在秘室之中,他们如此称呼公子。”
“姑娘还有什么不适吗?”
“现在很好了!”
“姑娘如何落在聚宝会人手中?”
蒋明珠粉腮倏涌愤然之色,恨恨地道:“是在清明那天,赴寒舍墓园扫墓,正在欣赏墓园花草,突地出现两个黑衣人,不及喝问对方路数,鼻中嗅到一股异香,随即糊糊涂涂地听他们摆布。”
徐文一颔首道:“聚宝会这种手段,的确令人不齿,他们的目的是在尊府的珠宝,现在对方勒索的通知,可能已达令尊手中,姑娘还是早些返家吧。”
蒋明珠目光向四下一打量道:“此地距开封已在百里之外,敢请公子届临舍间,由家父面谢”
徐文忙道:“在下有急事待办,改日再奉扰”
“公子不屑枉顾么?”
“哪里话,事实如此!”
蒋明珠目光不经意地扫了一眼徐文虚飘的左袖,诚挚地道:“公子的左臂”
徐文不经意地一笑道:“练功成废!”
“这是武人的不幸!”
“姑娘,我们动身吧?”
“公子真的不愿到舍下盘桓”
“的确有事不能分身,盛意心领。”
蒋明珠情意殷殷地道:“公子的行方可否见告?”
徐文一愣,随口应道:“渡黄河北上。”
“小女子有一物相赠,藉表微忱,望公子勿却!”
说着,摘下一双翠玉耳坠,又道:“大河南北,所有钱庄行号,凭此耳坠,可以随意取钱。”
徐文后退一步,摇手道:“在下所需丰足,好意心领了!”
“公子太过矫情了!”
“在下没有理由接受这厚礼”
“只是略表寸心而已,公子何心故拒?”
“在下心领!”
“就当一点纪念物留下如何?”
徐文心中有数,无论如何,他不能接受对方的礼物,但不接受似乎太过使对方难堪,一时之间,倒没了主意。
蒋明珠手持耳坠,也是进退两难。一个少女,把贴身的东西赠送与一个陌生男子,多少是有些作用的。
就在此刻
一条人影,悠然出现,来的,赫然是“天台魔姬”
徐文一皱眉,尚未开口“天台魔姬”已格格娇笑道:“兄弟,这位姑娘是谁呀?”
话声中,目光瞟向了蒋明珠,竟然充满了妒意。
女孩子最是敏感,从目光中,蒋明珠似有所觉,忙道:“公子,这位是”
徐文灵机一动,忽然得计,微微一笑道:“这位便是江湖中鼎鼎大名的‘天台魔姬’。”又转头介绍道:“这位姑娘是开封大家蒋前辈的掌珠!”
“天台魔姬”口里“哟”了一声,正待说下去。
徐文已抢着道:“姐姐,我正要找你!”
这一声姐姐叫得“天台魔姬”心花怒放,把一天前徐文对她的冷酷无情态度,志得一千二净,眉开眼笑地道:“你找我?”
“是的。”
“什么事?”
“我们等会再谈。”
蒋明珠深深地望了“天台魔姬”一眼,然后伸手递过玉坠,道:“请收下!”
徐文一退身,道:“在下断不敢接受!”
“天台魔姬”不明究里,粉腮不由变了色。
蒋明珠固执地道:“公子,伸手容易缩手难!”
徐文心念疾转,只要蒋明珠一回到家中,与她父亲蒋尉民提起经过,道出“地狱书生”
四个字,自己的身分立被揭穿,这耳坠既是大河南北各钱庄行号都可取钱的信物,那无株连城通宝,自己对她无意,岂能收受,但“伸手容易缩手难”这句话,把他扣得无法转寰。
又想,为了使对方下台,只好权且收下,然后再命家人专程送回亦无不可。
心念之中,只好伸手接住,道:“既是姑娘执意如此,在下权且收下。”
蒋明珠匆匆道了声:“再见!”弹身疾奔而去。以身法来看,她身手还真不弱。
“天台魔姬”酸溜溜地道:“兄弟你接受她的表记?”
“表记?我不说权且收下吗,过些时再设法归还她!”
“哼!这倒成了奇闻了,男女馈赠,还有退还的”
“这是在下个人的事。”
“天台魔姬”咬了咬牙,道:“你刚才说正要找我,什么事?”
“没有事,目的是要摆脱她。”
“什么,摆脱她?你收了她定情之物”
徐文冷冷地道:“对不起,在下要先走一步!”
“天台魔姬”登时柳眉倒竖,气呼呼地一横身,道:
“你这算什么意思?”
“没有什么!”
“你是有意寻找的开心?”
“在下并未相邀,是你自己来的,请问,你来此何为?”
“‘地狱书生’,你欺人太甚”
她眼圈一红,喉头像似被什么东西哽住,再也说不下去了。
徐文内心感到一丝歉疚,自责不该为了应付蒋明珠而故弄玄虚,叫了她一声姐姐,但表面上他的冷漠神态毫无改变,冷傲地道:“你准备怎么样?”
“天台魔姬”气得发抖,咬牙切齿地道:“我要杀你!”
“你办得到吗?”
“无妨试试看!”
她纤掌一扬,向徐文当胸劈去。
“砰”的一声,徐文退了一个大步,他硬承了对方一掌,没有还手。“天台魔姬”身手并非泛泛,这一掌打得徐文眼冒金花,逆血上涌,但也勾起了他的杀机,当下寒声道:“你别不知进退!”
“怎么样?”
“别以为我不会杀你!”
“天台魔姬”满面凄厉,微带幽怨,她那妖氛媚态,一扫而空。徐文第一次发觉她很美,很动人,如果说红衣少女像一朵高洁的百合,那她该是一朵盛放的玫瑰,艳丽而多刺,但这念头,只如火花般一闪而逝。
只见她娇躯倏地弹退两丈,双手半握,扣了她的两宗独门暗器,冷厉地道:
“‘地狱书生’,在这距离之下,你无法杀人,你不否认吧?”
徐文心头一震,道:“你无妨试试看!”
“天台魔姬”粉腮罩起了一层恐怖杀机,扬了扬双手,道:“你将毫无机会,告诉你,你无法逃过‘素女神针’与‘七旋飞刃’两种杀人利器并施!”
徐文心头大大一震,的确,在这种距离之下,他无法施展杀手,而她,却正是施展暗器的最佳距离“素女神针”曾使“五雷宫”卫队统领“白煞神郑昆”负创而逃,这是他亲眼所见的“七旋飞刃”可能就是她伤锦袍蒙面人的利器,锦袍蒙面人真是父亲的话,自己决难应付。
先下手为强,这念头电闪脑海
“天台魔姬”却又道:“‘地狱书生’,我并非有意示惠邀恩,没有我,你早已毁在锦袍蒙面人之手,活不到现在了,你毫无心肝!”
徐文又是一震,她说话的神态,似乎那故事不假,无论锦袍蒙面人是什么来历,她对自己有救命之恩不假,杀机为之一泯,沉凝地道:“难道真有其事?”
“信不信由你,我无意向你市惠!”
“我要确定?”
“你可以去找那绵袍蒙面人,不过”
“不过什么?”
“你恐怕没有机会了!”
“为什么?”
“天台魔姬”厉声道:“因为我决心要杀你!”
徐文的杀机再度被勾了起来,身形一弹,闪电般扑了过去
“天台魔姬”右手一扬,一蓬细如牛毛的针雨,迎面罩向了徐文,蜂螫似的刺痛中,徐文只觉真力一泄,中途落地。
“嗤!”
一溜光闪闪的东西,旋飞而至,她已施出了“七旋飞对”
“唰”的一声,飞刃旋向咽喉,徐文一低头,飞刃擦头顶而过,心念未转,飞刃又告旋飞而至,势道更疾,破风有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