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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方什么来历?”
“来历不明,行踪有如鬼魅,身手的确极高,有一个特征,每人的襟上,都绣了一条金龙,并编有子、丑、寅、卯等地支号码,很可能是一个新崛起的江湖秘密帮派,在伊川一带,会出现过多次!”
“听说有一个黄衣少女,曾挑了‘望月堡’设有汝州的密舵?”
“有这回事?”
“如何才能找到对方?”
“小师叔要找黄衣女子作甚?”
“我有个朋友追对方而失踪,不知是被害还是被掳,我要查明。”
“这个要找是无法找起,只有传今本门在江湖中的弟子,发现对方行踪,立即传讯通知除此别无良策。”
丁浩大感困恼,似此情形,要查“梅映雪”的生死下落便难了,谁知她落入那一号黄衣女子之手?心念之间,两道剑眉不由紧锁一起。
下人们摆上了酒菜,骆宁请丁浩上坐,自已横里相陪,杜飞在旁执壶。
丁浩心事重重,同时也着实饿了,默默地吃喝了一阵,才开口道:“这些日子当中,可有什么消息传来?”
骆宁摇了摇头,道:“什么消息也没有,家师上次回庄,主要是问问‘全知子’与柯一尧两位前辈是否有讯传回,结果如石沉大海,照理该有动静的,他老人家可着了急,已派专人南下打探,最近可能有回报。”
丁浩又加了一重心事,为什么会全无消息呢?算来‘全知子’老哥哥赴“齐云庄”已将近四个月了,难道又出了岔子,柯一尧呢?为什么也没下文?
算算出江湖业已多年,杀父屠庄的主凶还是个述,曾经现身的凶手“酆都使者”与“江湖恶客”意外地送了命,剩下“云龙三现赵元生”“‘长白一枭”、胸刺幡龙的无名人,但却连点端倪都没有。
照“竹林客”与“半半叟”所述,主使人当是齐云庄主余化雨,但据种种迹象判断,似乎又另有文章,未便率尔采取行动。
母亲“南天一美邢慧娘”在“望月堡”受辱而自尽,自已也被毒打至死而抛尸荒野,血淋淋的仇恨,至今未复,如何慰母亲在天之灵?
由于“九龙令”在“望月堡”秘室中被发现,证明郑三江必与当年邙山的公案有关,这是师仇,但事实有待澄清。
如果现在直闯“望月堡”索血仇,术必能稳操胜算,单只“毒心佛”的“石纹剑”自已使应付不了。而自已身系家仇师恨,只许成功而不许失败。
思念及此,他的心又在滴血似的,他有一种发狂的冲动,恨不能持剑杀个痛快,一切后果不计
他也想起了数日前在“隔世谷”外与“毒心佛”的豪赌,如果再有那种单打独斗的机会,誓非除去这劲敌不可。
骆宁举杯道:“小师叔,请用酒!”
丁浩被从沉思中唤回“哦!”了一声,举杯就口,显得有些心神不定。
他又想到了红颜知已“梅映雪”不知吉凶如何?
照骆宁这一说,要找黄衣女子只有去碰了,一个少女;落入诡秘人物的手中,后果是很可怕的。
心念之中,如坐针尖,顿时食不下咽。
他本是专程赴枣阳寻方“萍踪无影神丐”为手足至交求药的。
经这一岔,又要就此耽延了“赤影人”每年发病一次,事情可缓“梅映雪”的事可一刻也不能缓,但,如何着手呢?”
骆宁业已看出丁浩的情绪不稳,笑着道:“小师叔在想黄衣女子的事?”
丁浩点了点头,道:“是的,我不知该如何着手”
“这是急不来的事,容我传令弟子们协助查探,但不知小师叔的朋友是什么样的人物?
是招惹了对方,还是”
丁浩知道非说实情不可,否则别人无法助力,当下沉声道:“是个女的,出事时是男装,她被对方从汝州跟踪到宜阳!”
“哦,这么说来,对方是蓄意的了,好”说着,目注社飞道:“小子,你去传令,不论何时何地,发现那黄衣女子的形踪,立即与你师叔祖联络!”
“是!”杜飞应了声,放下酒壶,匆匆离去。
丁浩觉得很不好意思,别人面临重大困难,却为自已的事烦心,老哥哥他们为自已的事奔走,自已难道不该尽些力?
心念之间,已得了主意,当下抛开了心头烦乱,坦然吃喝。
三更将尽,撤去了残席,丁浩在厅中坐了片刻,道:“我到集外巡视,二员外请立即督率手下料理迁坛的事!”
“小师叔该歇息”
“不必,事情办得越快越好,万一对方改变主意,不待三日之约,便麻烦了!”
“是,我马上传令办理,大概天亮前会完毕!”
丁浩出厅,依旧越屋而出,到了集外,开始四下巡视。
约莫四更左右,突见一条人影,星飞丸射而至,身法快得令人咋舌,丁浩心中一动在竹林中隐起身形,待到对方临到切近,才冷声喝道:“什么人,站住!”
来人刹住身形,丁浩双目如电,一眼便看出对方是谁了,不由兴奋地道:“是若愚么?”
来的,正是“树摇风”的独生子斐若愚。
他因不齿父亲被江湖人称为神偷,离家出走,害得老两口水火不容,他却当了“望月堡”的副总监。
“离尘岛”湖畔,被丁浩获悉他的身世,苦口相劝,终于醒悟,丁浩要他继续留在堡中,作为内线。
斐若愚定睛一看,欢然道:“是小叔叔!”
“不错,是我”
“我爹娘在庄中么?”
“不在,只你师哥骆宁师徒与一些下人。”
“小叔叔知道”
“知道了,你是专为这件事回来么?”
“是的,‘望月堡’明晚三更要采取行动,既然小叔叔在此,小侄便放心了,不过小侄该如何呢?能出手屠杀自已人么?”
“你也是行动中的一员?”
“是的!”
“这不必担心,无人接战,你骆师哥已决定迁坛,现正在着手清理重要物件。”
“恐怕来不及了?”
“不是明晚采取行动么?”
“是的,不过监视出入通道的人,天亮前便可赶到。”
“哦!这个不打紧,来得及的,你的身份在堡中不被怀疑吧?”
“不会,无人知道我的来历”
“对了,郑三江邀集各门派掌门人及派中高手驻堡,目的何在?”
“主要是对付‘黑儒’!”
“没有别的目的?”
“郑三江府城极深,无人知其意向,但照情况看来,各门派掌门及高手,明是集中全力对会‘黑儒’,实则已被软禁,与外间完全断绝络”
“准备与‘黑儒’硬拚?”
“不,另有部署,硬拚不成的话,不惜牺牲堡中高手与各门派掌门”
“什么部署?”
“堡中可能用作斗场的地点,全埋了炸药,这事只有负责执行的人知道,是秘密进行的,另据郑三江所透露,还另外有安排,‘黑儒’的功力通玄也无法幸免,到底安排了些什么诡计,不得而知”
“嗯,恐怕是白费心机,‘黑儒’经前车之鉴,不会轻易上当
“但消息业已传遍江湖,‘黑儒’能不上门么?”
丁浩微微一笑道:“这不管他,反正是‘黑儒’的事”
“还有,小叔叔也被列为消减的对象!”
“我?”
“是的,小叔叔被认为‘黑儒’的传人!”
“哈哈哈哈哈,可笑之至呀,对了,你在堡中,可曾见过或听说过‘云龙三现赵元生’其人?”
“这倒没有!”
“明旬对方准备如何对付本庄?”
“迫令交出令符,否则血洗!”
“这行动以谁为首?”
“就是奉派来庄的特使‘五方神东方启明’”
“嗯!是他,很好!”“小叔叔,他是我的师父!”
“什么,‘五方神东方启明’是你师父?”
“是的,他在堡中的地位是‘东卿’!”
“何谓东卿?”
“郑三江聘请了两位客卿,辅佐大计,称他们为东西二卿。”
“哦!很别致,我还是道闻,那‘西卿’又是谁?”
“不知道,从不露面,仅知有其人,未闻其名,也未见其人!”
“郑三江野心不小”
“是的,他有意一统武林天下!”
“像令师这类高手,堡中一共有多少?”
斐若愚低头想了想,道:“明的大约不出五人,暗的便不知道了。”
丁浩不由暗自心惊,看来“望月堡”的实力,已超过“南庄”甚多,南北的均势,实际上已打破了。
心念之中,又道:“郑三江足不出堡门么?”
“不,他的行踪十分诡秘,平时很难见到他,而他却常在不意中出现”
“他的功力如何?”
“这无法估计,我从未见他与人交过手,小叔叔,我得走了,不久就要天亮,只有一点请求,家师对小侄有授艺之恩,如果动手时,请留情一二”
“这个我可以答应你,我再问你一个问题,见徒而知师,以你的身手而论,你师父的功力当已相当可观,在武林中应属罕见的一流,他为何要投效‘望月堡’?”
“为了一口气!”
“怎么说?”
“他应该是南方武林霸主,但却为‘南天神龙余化雨’所取代,为了一个‘名’字,为了这一口气,他参与了郑三江的阵容。”
丁浩不自禁地慨然一叹道:“这是武林人物的通病,究竟真正通达的只如凤毛麟角。”
“小侄得走了,请代向家父母告不孝之罪”
就在此刻,两条人影,遥遥奔至。
丁浩扫了一眼,道:“有人来了,大概是你方的!”
斐若愚张了一眼,道:“不错,是我方密探,小叔叔暂请回避!”
丁浩闪身隐入稍远的竹丛,人影眨眼而至,赫然是一男一妇,作乡农的打扮,肩上还荷了锄头。
斐若愚迎了出去,低喝道:“月正中天!”
两人刹住身形,应道:“银汉无声,是副总监么?”
“不错,是本座!”
两人上前施了一礼,那男的道:“庄中情况如何?”
“毫无动静!”
“东卿请副总监回城议事!”
“好,此地由你俩监视,务要谨慎!”
“卑属尊命!”
斐若愚闪身疾掠而去,两名密探在竹林中坐了下来。
丁浩一想,情况已告紧急,对方监视的人,将陆续到来,最好能设法使庄中人不与对方发生正面冲突。
心念之间,幽灵般现身出来,从两密探身旁掠过,两人连人影都不曾看清,便被点了穴道,双双栽倒。
点倒两人之后,闪电般扑回庄中,只见男妇老幼,约莫二十人之多,群集院中,还有十余骑代步的马匹,也已配备待发。
骆宁迎上前道:“小师叔,一切舒齐了!”
丁浩点头道:“够快,对方人踪已现,事不宜迟,立刻动身吧!”
“小师叔您呢?”
“我另外有事,你们这样浩浩荡荡的一大群太显眼“不,出门之后,立即化整为零!”
“坛适何地?”
“由此西行三十里山边村落,那里叫青草坪!”
“下令出发吧!”
骆宁下了今,一众人马,纷纷离开,待所有人全离开了之后,丁浩道:“二员外,有件大喜事忘了告诉你”“什么大喜事?”
“你那失踪多年的小师弟若愚有了下落了!”
“啊!这是天大的喜事,现在何处!”
“望月堡副总监便是他,得便你禀告老哥哥,但此事切宜守秘,我要他仍留在堡中作为内线,刚才他来到,传来消息对方在晚间采取行动”
“啊!真是想不到!”
“时已五更,你也该走了!”
“如此,再见了!”
说完,拱手一揖,匆匆出门而去,偌大一座庄院,现在只剩下丁浩一人,冷清清地有些凄凉意味。
丁浩关上了庄门,进入上房,倒头便睡。
这一觉睡得很甜,直到日中才醒来,觉得肚子已经饿了,寻到厨下,还有些剩余的酒食,将就着吃了一个饱。
他知道此刻庄外四周,已被严密监视,他是故意留下来的,为了保全老哥哥这一处基业,如果对方有纵火毁庄的企图,将不惜大开杀戒以阻止。
当然,他的打算是尽量避免庄中发生流血事件。
因为石家集还有近百户居民散在四周。
对方行动的时间是三更,算来还有半天半夜,枯等无聊,他在庄中四下游走察看,把全庄形势,摸了个熟授,默记在心。
好不容易捱到了黄昏,他上床闭目调息养神。
人表面是老僧人定,但却保持高度的警觉,他知道敌人随时会来。
万籁俱寂,庄院沉在浓浓的夜色中。
约莫起更时分,丁浩起身巡视,一个意念倏地升上脑海,自已的计划彻底错了,等待敌人上门,确属不智之举。
要动手,难免要流血,不伤人是绝对办不到的,如果在此地杀了人,对方决不甘休,报复会接连而来,自已却不能长守下去。
万一斐若愚奉令放火,他该怎么办?
釜底抽薪,方为上策,现在是起更起分,对方要下手的时间是三更,无疑的二更左右,才会动身前来,自已迎了去,时机正合。
对方既决定必要时血洗此庄,出动的人当不在少数,而这些手下,当早已伏伺在四周,正点子多半还在伊川
心念之间,立即改了“黑儒”装束,一溜烟般出庄而去。
他选的是庄后最僻静的一个方向,月光下,果见人影浮动,丁浩身形似魅,神不知鬼不觉地出了包围圈。
然后绕道庄前大道,故意放缓身形,如常人奔行的速度,反向集内奔去也只奔行了数文,一声低喝,自路旁矮树丛中传出:“什么人,站住!”
丁浩停下了身形,巍然卓立,一条人影,闪到了身前两丈之年,丁浩看这现身的是一个劲装中年,从装中年与神情看来,是个头目无疑。
那劲装中年仔细端详了丁浩几眼,惊疑地道:“阁下报上来历?”
丁浩冷漠地道:“黑儒!”
“黑儒”两字出口,那劲装中年如遭雷激,登时面色惨变,转身便要逃走,丁浩弹身一截,把距离缩短到不足一丈,冷冰冰地道:“不许动!”
那劲装中年顿时脚下生了根,钉在原地,籁籁抖个不住。
丁浩又道:“此地何人负责?”
劲装中年结结巴巴地道:“现在是是在下暂时负责!”
“什么身份?”
“望月堡外堂头目”
“很好,现在你下令,把所有手下全召集来!”
劲装中年业已唬得脚瘫手软,他作梦也估不到会碰上武林中连提都不敢提的头号人物“黑儒”除了照办,别无话说。
于是,他撮口为号,召集所有围庄的暗卡。
丁浩目芒一转,道:“我们到那边林中!”
劲装中年颤声道:“阁下有何指教?”
“什么也不必问,走!”
劲装中年像虎爪下的羔羊,惊怖万状地一步一挨,走入林中,那些埋伏在近处的,业已闻号而至。
一看多了个黑衫中年文士,而头目却站在那里颤抖,一个个骇震不已,向头目施礼之后,怔在当场。”
空气诡谲夹着恐怖的色彩。
人影陆续向林内集中,半盏茶工夫,群集了六七十人之多。
这些小喽罗都是堡中精选的武士,但在丁浩眼中,根本不值一道,谁也不知道眼前的黑衫儒士,便是东山复起的一代恐怖人物“黑儒”还以为是堡中特派来的高手。
丁浩一看,后无来者,冷森森地道:“全在这里了!”
劲装中年头口栗声应道:“都在这里了!”
丁浩一字一句地道:“本儒上体天心,不愿枉杀无辜,尔等也不值本儒动剑,现在本儒仅取尔等功力,从此以后,各安生业,勿再为虎狼驱使,为害江湖!”
话声一落,立即骚动,一人奔,十人随,如搅破的蜂窝,四下奔蹿。
丁浩先也手制住了那头目,然后弹身扑掠,十指齐施。
闷哼与惊呼的声浪,搅碎了沉寂,全被废了功力,无一人能幸免,最远的,没逃出十丈去。
丁浩不暇细顾,返身挟起那名头目,穿越甲畴,奔行了两三里,重新上了道,把他放落,解了他的穴道,冰寒地道:“现在带本儒去见你们‘东卿’!”
那头目连话都不慑回,踉跄前奔带路,约莫又奔行了两里左近,伊川城在望,突见前道之直数骑马疾奔而来。
那头目止住身形,股栗地道:“东卿与副总监他们来了!”
丁浩一抬手废了他的功力,道:“你捡回了一条命,去吧!”
那头目蹒跚地从小路走了。
丁浩兀立马道正中,数骑马临到切近,齐齐刹住。
其中一个黑衣武士,叩马直冲丁浩身前,暴喝道:“什么人,找死么?”
丁浩不言不语,一挥掌,惨哼与马匹惊鸣之声齐作,那名武士被震离马背,摔出三丈之外,马儿受惊,没命地跑了。
其余五骑,散开围了上来,只那灰衣老者叩马上前数步,与丁浩对面而立。
丁浩目如寒星,罩定那老者道:“阁下是“五方神东方启明’?”
灰衣老者似吃了一惊,大喝一声道:“朋友何方高人?”
“黑儒!”
“呀!”
惊呼声中“五方神东方启明”勒马后退数尺,目中尽是骇芒,其余四人,连斐若愚在内,俱皆面目失色。
“五方神东方启明”声道:“阁下有何指教?”
“本儒今夜不想杀人,有两件事由你传达郑三江”
“那两件事?”
“第一、伊川城周遭三十里之内,‘望月堡’人不许涉足,第二、郑三江联合各门派并设诡谋对付本儒,本儒对他的居心,一目了然,告诉他别作君临天下的美梦,本儒有一天会登门去拜访。”
“阁下所言老夫照传,不过老夫今夜要办件事,阁下不会阻拦吧?”
“本儒所提第一个条件,必须立刻执行。”
“老夫受命行事,无权作主!”
“东方启明,本儒言出不二!”
“五方神东方启明”窒了一室,胀红了脸道:“阁下与‘空门’是何渊源?”
丁浩嘿地一声冷笑道:“本儒不知什么门不门,现在立刻回头,天明之后,伊川四周三十里地之内,不许‘望月堡’中人逗留,否则杀之无赦!”
这句狂亡绝伦的话,出自“黑儒”之口,便不觉其狂。
“望月堡”被江湖人称为“阎王堡”没人敢招惹,敢对于“望月堡”如此作为的除了“黑儒”恐怕没有第二个人。
“五方神东方启明”面上神色变了又变,突地栗声道:“就凭阁下一句话,”要老夫回头,恐怕办不到?”
“哈哈哈哈,你想怎样?”
“阁下名震武林,东方某人不才要领教几招!”
“你太不自量力!”
“黑儒,士可杀不可辱,老夫也是有头有面的人”
“下马吧,本儒特许你试一招,听清楚了,你若不知进退,第二:招取你性命!”
这种目无余子的口吻,也只会出于“黑儒”之口,但丁浩是有用意的,斐若愚关照过“五方神”是他师父,请手下留情。同时处理不当的话,会影响斐若愚在堡中的地位,这一条内线,是无论如何要保持的。
当然,斐若愚决想不到眼前的恐怖人物,便是他的小叔叔。
“五方神东方启明”一跃离鞍,立即有手下接过马疆。
徒人们齐齐后退到三丈之外,个个都紧张至极。
“五方神东方启明”神色之间,充分显露了他的内心的不安与畏怯。
但,他仍然要试一试,一方面,回堡好作交代,另一方面,是武林人好胜好名的心昊在作崇。
所以,他硬起头皮要一斗这不可一世的人物,若说胜过对方,他根本不敢作此想。
丁浩冷声道:“拔剑!”
说着,自已缓缓掣剑在手。
“五方神东方启明”先站了位置,然后拔剑在手,道:
“什么意思?”
“斐若愚三个字的下面是什么?”
“树摇风”陡跳起身来,目瞪如铃,激动地道:“你说什么?”
“他便是背父母出走的若愚!”
“他他小兄弟,你怎知道的?”
丁浩把“离全岛”湖边的一幕,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
“树摇风”目中闪现了泪光,身躯抖个不住,口里“啊!啊!”地说不出话来,这是真性的流露。”
一个玩世不恭的人,却是个性情中人,丁浩深受感动。
“树摇风”啊了半天,突地一拍桌子道:“这小子害得我老两口够凄惨,见了面我要劈他。”
丁浩不由莞尔道:“老哥哥,你劈他,不怕老嫂子劈你?”
“树摇风”怔了怔,抓起桌上酒葫芦朝嘴里灌,不意却是空的,葫芦底朝了天,半滴未出气呼呼的往地上便扔“铿铿”声中,冒起了一溜火花,这葫芦竟是铁的。
丁浩忍俊不止地道:“老哥哥何时换了这铁葫芦了”
“树摇风”蹒跚地上前拣起葫芦,道:“那旧的不经事,我在陈州吕祖庵见同道纯阳老儿身上挂的的与我的一模一样,便与他交换了,这经得起砸!”
丁浩忍不住入声大笑起来,老偷儿可真狂得可以,竟与吕纯阳打上交道。
“老哥哥,如果神像能说话,必不肯交换”
“他不开口,我乐得换!”
“老嫂子现在何处?”
“谁知道老乞婆飘到那里去了。”
“对了,老哥哥在江湖中可曾碰到过那些行踪诡秘的黄在女子?”
“树摇风”面色一肃,坐回椅上,道:“你说的是‘金龙使者’?”
“是的,正是她们,老哥哥知道她们的来历么?”
“嗨!别提了,老哥我几乎栽了大跟斗!”
“怎么样?”
“一念好奇,要追查她们的来历,盯人却被反盯,几乎脱不了身,老哥我一向自夸身法得自独传,功力虽不济,身法确是超人一等,想不到那些女娃儿更绝,真是来无影去无踪,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摆脱她们!”
“江湖中有什么新的门派崛起么?”
“不曾听说!”
“老哥哥猜想可能是什么路数?”
“这根本无从猜起”
“从她们武功路数来判断呢?”
“天下武功路数,多如牛毛,大同小异,若非眼见或耳闻,知道它的特征,便无从判断起,而一般秘密门户,多属暴起暴落,很少能维持久远,更难忖测。”
“那就是说前未之闻?”
“对了!正是这句话!你问这干吗?”
“老哥哥记得那寄存革囊的白衣女子么?”
“哦!记得,怎样?”
“她可能落入‘金龙使者’手中。”
“可能是凭想像么?”
“不,她被对方盯踪,从汝州一路到宜阳,最后她被追踪对方而失踪?”
“那对方是蓄意的了?”
“是的!”
“树摇风”灰眉一皱,道:“这批使者,全是二十来岁的女子,依常情而论,这秘密门户的主持人若非是女子,便是十分邪门的人物!”
“是的,小弟我也有同感,但对方明目张胆与‘望月堡’作对,若非有极雄厚的实力,或是非常的企图,决不会如此
“天下无永久的秘密,既公开在江湖活动,迟早会被拆穿
“是的,但目前救人第一。”
“树摇风”抚髯一笑道:“老哥哥我明白小兄弟的心情,那妞儿值你对她关心的,目前只有一法可行,老哥我尽力探查对方来历与巢穴所在,小兄弟凭身手设法擒提一名使者,事情便可迎刃而解”
丁浩沉重地一颌首道:“看来只好如此了!”
“树摇风”长长叹了口气,道:“小兄弟,真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老哥我已感到计穷了,有件大事,必须要告诉你,那多嘴的根本没到‘齐云庄’,在南下途中失踪了”
丁浩不由心头剧震,变色而起,栗声道:“什么,‘全知子’老哥哥失踪了?”
丁浩不由心头剧震,变色而起,栗声道:“什么?‘全知子’老哥哥失踪了?”
“谁说不是,我派人直下南庄打探到的!”
“会不会又是‘金龙使者’的杰作?”
“这很难说,不止此也,那个在岳阳楼算命的也失踪了“啊!‘半半叟’也失了踪?”
丁浩登时心乱如麻,这问题相当的严重了,这是一种无法想像的阴谋,这些与自已有关系的全出了事,似乎不是巧合,
“树摇风”见了丁浩的神情,豪爽地一笑道:“小兄弟,别气馁,事在人为,总要清理出眉目的,天明之后,我启程南下,亲自去调查,你先在附近一带设法擒个把‘金龙使者’,摸清他们的来路,照情况判断,这秘密组织若非对‘望月堡’怀私仇,便是有意逐鹿中原武林天下”
“小弟也是这么想!”
“望月堡根深蒂固,新近又控制了各大门派,对方既敢轻捋虎髯,必有相当把握,武林从此要大乱了!”
“砰!”院中传来重坠地之声。
两人同时大吃一惊,双双闪了出去,丁浩眼尖,一眼望见厢户檐下,萎顿着一个人,业已昏迷,不省人事。
丁浩一个箭步超上前去,一看,不由栗呼道:“是柯老哥!”
“树摇风”老脸失色,超近一看,道:“伤势不轻,先把他弄到房里床上!”
丁浩俯身抱起柯一尧,将就进入厢房,把他平放在床“树摇风”伸手探了探脉息,激动地道:“内伤相当严重,心脉已伤,不知什么人下的手?”
丁浩左回上厅,取来了油灯,入在桌上,道:“老哥哥,还有救么?
“很难说,他外伤也不轻,受伤之后,又拚命奔行,失血过多,这是致命的错误,让我探探他全身经穴!”
柯一尧面如金纸,呼吸微弱,似已离死不远。
丁浩想着柯一尧对自已的一番情义,不由感到鼻酸,他为自已的事奔走,现在重伤将死,万一不治,真是件憾事,内心将永怀歉疚。
“树摇风”面色凝重,用手探查各大经脉,久久,悲声道:“看来恐怕回天乏术了!”
丁浩心头陡地一震,栗声道:“无救了么?”
“看来是如此!”
“解衣看看他的外伤!”
“树摇风”解开了血渍斑斑的外衫,然后用手撕裂胸衣。
丁浩突地怪叫了一声,俊面登时成了铁青之色,全身籁籁抖个不住,眸中射出的光焰,令人不寒而栗。
“树摇风”见状,大感困惑,急声道:“小兄弟,怎么回事?”
丁浩手指柯一尧前胸,咬牙切齿地道:“他他是小弟杀父屠家的凶手之一!”
“树摇风”栗呼道:“他是小兄弟仇家?”
“不错!”
“凭什么认出的?”
“他胸前刺的蟠龙,所有凶手之中,只他一人姓名不详!”
“那那小兄弟准备怎么办?”
丁浩好半晌才迸出一个字,道:“杀!”“树摇风”抓耳搔肋,老脸变了又变,沉重地道:“这当中可能另有蹊跷”
“何以见得?”
“柯一尧明知你的身份,他如心存不轨,尽多机会对你下手,但他对你表现得一本至诚,你们找的又是同一个人‘云龙三现赵元生’”
“他当时现身,便十分突兀,这点疑念,一直存在小弟心头。”
“依我说,先救他,要杀他也得让他能有机会开口?”
丁浩咬了咬牙,道:“好,小弟是有些话要问他!”
“树摇风”从怀中掏出了三粒红丸,捏开柯一尧的嘴,塞了进去。然后在“喉结穴”点了一指,药丸顺喉而下,复又点了他数处大穴,推拿了一阵,再探穴脉,不由摇头道:“以老哥哥我的能为来说,无能为力了!”
丁浩激动地道:“要他开口,由小弟来!”
说着,坐在床沿,点了柯一尧几处穴道,继之掌心附上他的“命门”大穴,把本身真元缓缓逼入。
不大工夫,柯一尧面色有了血色,呼吸也沉重起来。丁浩加紧输元,约莫一盏茶工夫,柯一尧长长哼了一声,睁开眼来。
丁浩望着这血海仇人又兼好友,情绪激荡如怒涛澎湃。世事变幻无常,江湖风云诡谲,这是最好的写照。
柯一尧口唇微张,苦挣了半天,居然发出一声音:“小兄弟,谢天谢地能
碰上你在此”
“树摇风”坐在床沿,和声道:“老弟,别激动,”有话慢慢说!”
柯一尧喘息了一阵,声音又大了些:“斐老哥,我为了有些话要交待挣命而来,天幸,丁老弟在此”
丁浩咬紧牙关,一时也不知从何说起。
“树摇风”先以目示意丁浩平静,然后才沉声道:“柯老弟,你的伤势不轻!”
柯一尧惨然一笑道:“我知道活不了,能奔到此地不错了!”
“柯老弟伤在什么人之手?”
“白儒!”
“望月堡总监?”
“是的,因为我迫问堡中一名堂主的口供,他突然掩至”
“柯老弟问对方什么?”
“云龙三现的下落!”
丁浩忍不住开口道:“堡中根本没有其人。”
柯一尧面上的肌肉抽动了数下道:“因我听到对方谈论堡中一个人的身法很象‘云龙三现赵元生’,所以才起意迫问追查!”
丁浩尽力忍了忍,仍照原来的称呼道:“何老哥苦苦追索‘云龙三见赵元生’,可以说明原因了么?”
柯一尧深深吸了一口气,道:“我不顾死活奔来,便是要说明此事”
“那就请讲。”
“我与他是同门师兄弟”
“树摇风”激声道:“哦!想不到老弟是雪峰山‘隐名老人’之徒!”柯一尧声中带恨地道:“赵元生资质高于我,极得先师宠爱,成就也比我高,已尽得师传,所以,先师令他出山行道江湖,我伴师侍奉晨昏”
一顿之后,又道:“先师功力,得自一部上古秘笈,那秘笈分上下两部,先师鉴于下半部仅是近乎邪门之举,不许修习,严密收藏,只传授上半部,赵元生对此深感不快,认为武功便是武功,用之于正,则邪者亦正,用之于邪,则正者亦邪。
“嗯!这论调也颇合理!”
“十五年前,先师天年已尽,弥留之际,要我取出那下半本秘笈,予以焚毁,但那半本秘笈已不翼而飞,先师断定是被不肖师兄盗去,因他曾返山数次,遗令要我设法追回毁弃,并问以欺师之罪”
说到这里,废然一叹,又道:“我的功力,本不如他,这遗命很难完成,现在突遭意外,真的死不瞑目,何颜见先师于地下”
丁浩听对方没提到昔所惨案,忍不住道:“柯老哥似乎言犹未尽?
柯一尧凝视着丁浩道:“是的要说到隆中山麓的事了丁浩血液沸腾起来,俊面胀得鲜红。
柯一尧咬了咬牙,道:“我下山之后,到处找他,探听出他当‘齐云庄’总管,我不敢蓦然见他,因找不是他的对手,几经考虑,硬起头皮去见他,谎称奉师命要他回山,师父有重要遗言交代,他要我在华容等他半月,说有要事办完便随我回山”
“以后呢?”
“半月时间不短,我想一览江湖之盛,入鄂沿汉水北上,却无意发现他也去同一条路,一念好奇之下,追踪而去
“再以后呢?”
“追到隆中山附近,突地脱了线,待发现火光烛天,赶了去时,血案业已形成,我在混乱中抢救了一个小孩,那小孩就是丁老弟。”
丁浩不由呆了,这一说,柯一尧反而成了自己的救命恩人,这出入太大了!
他努力回想“竹林客李茂竹”叙述的血案经过,其中有一段话是:“火光中少主被一个胸衣洞开的武士抱住,我兄弟忘命扑上,那武林弃下少主应战,不支而退,那中年是八人中唯一不知名号的人,记得特征是胸前刺了一条蟠龙
根据这一段斜述,柯一尧所说的可能不假。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他没有巴巴赶来说谎的必要
“树摇风”凝视着丁浩道:“怎么说?”
丁浩双眼一红,道:“小弟我相信这是实情!”
柯一尧似是强挣着说这一番话,话尽,人又渐告不支,面色由红转白,呼吸也迫促起来,丁浩加紧输元,但油枯灯尽、已起不了什么作用。
“树摇风”悲怆地道:“何老弟,你振作些!”
丁浩感到愧疚万分,幸而不曾对这将死的恩人有什么激烈的举动,凄声叫道:“柯老哥,小弟抱愧终生”
柯一尧脸上泛起了一丝凄苦的笑容,但这笑,也只是面皮拉了拉,使人意识到这是笑而已,十分费力地道:“丁老弟老哥我重托杀他,怀中是师门信物
丁浩狂声道:“柯老哥,小弟我一定办到!”
“谢谢
喉头啖涌,头一偏,断了气。
丁浩撤回了手掌,两粒豆大的泪珠滚了下来。
“树摇风”用手合上了柯一尧半睁的眼脸,怆然道:“想不到,真想不到,何老弟,不幸生为武林人唉!”
桌上的油灯跳起了一个火花,灯焰拉长,泛出蓝色,然后熄灭了,纸窗透出了白色,天已在不知不觉之间亮了。
丁浩伤感地道:“老哥哥,小弟我对不起他”
“小兄弟,不必自责,他能赶到这里,吐出心底的话,很不错了!”
“他是我救命恩人”
“过去的,两腿一伸,什么恩怨情仇全不了自了,你说什么他也听不见了。”
“死者固已矣,生者将何堪?”
“小兄弟,天亮了,我们还是先料理他的后事吧!”
“如何料理?”
“庄中有现成的棺木,暂停在后园中吧,待以后再为他选块好风水归葬!”
丁浩点了点头,想起何一尧的遗言,他怀中有师门信物,凭之代他清理门户,其实,这也是多此一举,血海仇人,说什么也不会放过的。
当下伸手在遗体胸衣中一搜,搜出一枚茶杯口大小的古钱,再以外是许散碎银两,再没旁的了,所谓信物,自是这枚古钱无疑。
待一切弄妥,已是日上三竿。
“树摇风”照原先计划,要南下湘境调查“全知子”失踪的真相,丁浩则要暂留附近追缉“金龙使者”以图营救“梅映雪”于是,两人离庄,各别的上了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