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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屋后院的内客厅。
冷一凡与冷艳少妇分宾主相对而坐,胡蕙君站在一侧,丫头献上茶后退了出去。
现在,冷一凡才把这冷艳的庄主夫人看得更清楚,冷艳之中带着庄重,弧形的嘴角,显示出她是个坚强而有个性的女人。
明而亮的眼睛代表着她的智慧,这种女人可以称之为女人中的男人,有女人的吸引力,同时具有男人的魄力。
“浪子!”庄主夫人开了口:“我只有如此称呼你了,恰当么?”
她脸上带着笑意,正经在笑但仍极富魅力。
“这样最好不过。”
“你知道我为什么连夜约见你么?”
“不知道。”冷一凡当然是不知道,对方这一问是习惯的开场白,马上就要进入正题,他在等待下文。
“我不说客套话,开门见山,如意山庄需要你这样的人来辅助。”
冷一凡呆子一呆,他料不到对方会说出这句话,像这样的人,她对自己知道多少?自己今天才投入庄中,她提出这问题,难道不嫌唐突?
“夫人的意思是”
“想请你留在庄中帮助我。”
“在下”
“你肯吗?”
“在下能帮助夫人什么?”
“你只回答愿不愿意?”
“这”冷一凡深深想了想:“在下初来乍到,对贵庄的情况可以说完全陌生,请给在下一点时间考虑。”
他是需要考虑,慎重地考虑,如果保持食客的身份,行动便相当自由,必要时也不怕翻脸。
要是答应了她,便成为山庄一份子,行动便受了约束,同时姓丘的总管给他的印象很恶劣,总像有什么不对劲。
“可以!”庄主夫人点点头:“五天如何?”
“好,在下会认真考虑,到时回夫人的话。”
“希望你的回话是我心中所愿。”
“在下尽量符合夫人的盛意!”
“但愿如此!”抬了抬手:“惠君,送客!”
“告辞!”冷一凡高坐抱拳、转身,然后随着胡蕙君步出客厅。
到了中院,胡蕙君用手一指道:“这是贵宾院。”
冷一凡“唔!”的一声。
夜已深,各房的灯火大半已经熄灭,有一问不但亮着灯,而且门还开着,一个人站在门里,灯光斜照着他的脸,现出了俊美的轮廓。
冷一凡匆匆一瞥而过。
到了前院,胡蕙君止步道:“浪子大侠,你大概不会再摸错了门户,请回房安歇,我不送了。”
“姑娘请回!”
胡蕙君转身自去,临去回眸一笑。
冷一凡步向跨院,他忽然想到刚才贵宾院匆匆一瞥的人影,似乎并不陌生。
他是谁?但现在既不能向胡蕙君探问,也不能回头去查看,只有等以后再说了。
来到房门外,只见灯已熄了,门还开着,房里一片漆黑。
“马老兄!”他叫了声。
没有回应,再叫一声,寂然如故,他直觉地感到事有蹑跷,自己来去没有多少时问,马子英不会睡得这么死的。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冷一凡在房门口站了片刻,等眼睛适应了,藉着院角里照明的天灯余晕,看清楚了马子英的床上空空如也,被子掀在一边,人已不知去向。
夜已深,马子英不会无故离房,他古怪冷僻,不跟任何人交往,而且他身中奇毒,藉山庄庇荫,不可能有什么行动。
只有一个可能,上毛房去了。
冷一凡进入房中,坐下。
盖茶时间之后仍然没有动静,他意识到事态不寻常了,去毛房不可能这么久,而且也不会把灯熄掉。
人到哪里去了?
到底遭遇了什么事?
冷一凡开始焦急,他从布囊里取出火折子打燃,重新点上了灯火,房里没打斗或是挣扎的痕迹,马子英的兵刃和布囊都已不在。
他发了愣。
这档事在道义上他不能不管,他曾经暗中决定要帮助他,现在人神奇地失踪了,情况完全不明,不知该从何处着手,他茫然失措。
黑龙会前车之鉴,马子英的失踪很可能与他布囊的秘密有关。
现在的问题是马子英是自愿离开,还是在暴力之下被强迫离开?
如意山庄中的食客上百人,当然是良莠不齐,如果是有心人潜伏其中?伺机下手,当然防不胜防。
他敏感地想到事情发生在庄主夫人约见自己的短短时间之内,马子英的失踪与这约见是有关么?
是调虎离山,还是行动的人早已在暗中等待机会,正巧被利用上?
从而他想到贵宾院里所见的熟悉人影,那是谁?
马子英虽然中了奇毒,不能妄用真力,但他的身手极高,不可能毫无反抗,而房里没看到反抗的痕迹,看样子,根本没惊动邻房的人,这就教人莫测高深了。
正苦思冥想之际,突然瞥见院子里人影一晃。
房里灯光,只能看出是条人影,他站起身,正待出门看个究竟,一样白森森的东西飘了进来。
冷一凡急伸手捞住,是一纸素笺,心中不由一动,探头向外,已不见人影,回到桌边灯下,坐了下来
只见素笺上写了几个娟秀的字:“欲救室友,立即出庄北行!”
是谁传的消息?
素笺没有重量,能飘送入房,此人的功力相当惊人。
他没有多想的余地,实际上无从想起,立即熄灯出房。
整座山庄都在沉睡中,由于如意山庄不是江湖帮派,所以不设警卫巡逻,大门是从来不闭的。
冷一凡很自在地离开了山庄,一路朝北奔去。
名称虽叫山庄,实际上这里并没有山,连个土墩都没有,只是旷野里的一幢建筑。
斜月西挂,像一个白玉盘子。
淡淡的情光,妆点得大地一片朦胧,是个宁静而美好的夜。
但冷一凡的心里没宁静,也没感市到景色的美好,他已被卷进一场诡谲的江湖风波里,虽然他也可以撒手不管,但由于一种传统上的执著,他不能撒手。
严格地说并没道理,而武林人物常常就做些设道理的事,明知道是没道理,却偏偏去做。
也许可以称之为没有道理的道理。
这是条黄土路,可以容两骑错身,出如意山庄朝北只有这条独路,所以冷一凡并不担心走不对路。
一条清溪把黄土路拦腰切断,一座石拱桥横跨在溪上,桥上站了个人,月光下可以清晰地看出是个女人。
初冬寒夜,这女人站在桥上做什么?
冷一凡不疾不徐地向桥头走去。
那女人是面向这边,看样子像是在等人,是月挂树梢头,人约三更后?
冷一凡已步到桥头,稍微迟疑了一下。
“山庄来的么?”女的开口发话。
“不错!”冷一凡反了怔。
陌生女子一开口便问自己是否从山庄来,看情形她等的人是自己,多份是与庄中一飞笺传讯的人有关。
“来接东西的?”女的又问了一句。
“唔!”冷一凡满头玄雾,接东西,接什么东西?
“东西在这,请小心!”女的把一包东西放在桥面上,然后匆匆下桥,朝桥的另一端奔去,身法相当利落。
冷一凡更加困惑莫名,来到桥中央,一看那女人留置的东西,呼吸顿时窒住,是一个陈旧的布囊。
这布囊正是马子英珍逾性命的东西,他弯腰提了起来,细一端详,完全正确,是马子英随身的神秘之宝。
抬眼看,女的已走得没了影子。
这女人是谁?
马子英的东西怎会在她手上?
她为什么要把东西交给自己?
马子英究竟遭遇了什么?
远远的来路上又出现了一条人影,迅快地朝桥头移来,冷一凡心中一动,掠下桥,隐到桥边树丛里。
来人上了桥,停在桥中央,东张西望,是个长衫客。
冷一凡静静藏着。
“奇怪!”来人自言自语:“刚才分明看见人在桥上,怎么一转眼便没了?这小娘们在捣什么鬼?”
伸长了脖子朝远处望。
冷一凡恍然而悟,看样子那女的;是等着把东西交给现在这长衫客的,自己可巧先一步来到,她把李四当作了张三。
这一错错得真好,如果他们是认识的,便不会发生这么严重的失误,的的确确是无巧不成书了。
毫无疑问,马子英已经落到他们手里,而他们的目的是在谋这布囊,想不透的是他们如何把马子英弄出山庄的?
那传讯的人又怎么知道自己必然会管这件事?
长衫客下桥,朝那女的消失的方向奔去。
冷一凡挎好布囊,尾随下去。
一栋砖瓦平房呈现在路边,外面围着短墙,墙外是菜圃瓜架,是一户种菜人家,围墙门是竹编的,半掩着。
长衫客直奔这人家。
“什么人?”门里传出喝声。
“庄里来的。”
“什么事?”
“紧急情况要见你们堂主。”
“请进!”
长衫客匆匆走了进去。
冷一凡估量了一下形势,远远迂回到屋子后方。
堂屋里点着灯,桌上摆着酒菜,黑龙会黑旗堂主“毒血郎君”坐在桌边,一个妖娆的女人横坐在他的大腿上,他的手放在她的胸衣里不停地动,她也不停地笑。
长衫客闯进堂屋,气呼吁的样子,这时可以看出这长衫客年在三十之间,白净面皮,跟毒血郎君一样的鹰钩鼻,自然显出他的阴沉。
毒血郎君推开那妖娆女子,吃惊地望着长衫客。
妖娆女子站到一侧,理弄她的衣襟。
“黑三,怎么回事?”毒血郎君阴声发问。
“不是说好在桥上安东西么?”长衫客反问。原来他叫黑三,但人并不黑,可能是姓黑,也可能是代号。
“是呀!没错!”
“东西呢?”
“不是交给你了么?”女的回答。
“见鬼,我到时桥上没人,倒是远远瞧见一个人下桥,这怎么回事?”
毒血郎君阵子里突然闪出像毒蛇一样的光焰,直射在那女人的脸上,眼皮子在连连跳动,牙齿也咬得发出了“格格”的声音。
女的粉腮立即泛白,妖娆之气全消,变了另一个人。
“杏花,你说怎么回事?”
“我我”
“你把东西交给了别人?”
“我以为”
“你以为?哼!这是不能饶恕的过错,粗心大意,你简直是在作死!”嘴台上,死字是从牙缝里进出来的。
“堂主我啊!”一巴掌落在她的脸上,五个清晰的指头印,口角立即沁出了鲜血,杏花倒跟了三步才稳住娇躯。
“来人!”毒血郎君暴吼了一声。
两名黑龙武士出现堂屋门边。
“堂主示下!”
“此地警卫全部撤除,立即分头追查,如果发现附近十里之内有可疑的人,马上发出讯号,同时传急讯请求支援,快去!”
“是!”两名黑龙武士迅速转身退去。
毒血郎君恶毒的目光又回到杏花的脸上,缓缓站起身来,迫前两步,伸手,一把抓住杏花的头发。
“哎!”地一声凄叫。
杏花软了下去,但又被提了起来,抓紧、扭动,又是一声惨叫,殷红从发际渗出,像一条条的红蛇挂落粉脸。
“堂主求求你”“你坏了大事,你求我,我求谁?”毒血郎君的脸上除了狠毒,再没有别的表情,鼻子似乎更钩了。
“堂主,你难道”
“我要你死!”
“哎哟!堂堂主!”娇躯籁籁直抖,原本春情荡漾的眸子,此刻全是惊怖惨厉至极之色。
“你这个贱人,只有死!”
“你你不念我侍候你这么多年,一定要”
黑三铁青着脸不发一言。
“杏花,这是你自己找的,怨不了别人。”
“你这么忍心哎!”长长的哀号。
“没什么忍不忍心,你罪在不赦!”
“孟超!”杏花的神情倏转凄厉:“你没有丝毫人性,毒血郎君心毒,连身体里的血也是毒的”
“骂得好,本来就是如此!”毒血郎君阴阴一笑,在这场面之下,他这笑比恶魔鬼怪还要狰狞可怖。
“姓孟的,我做鬼也要找你”“那你得先做鬼!”说完,又是一声狞笑:“杏花,我还真有些舍不得,你女人味十足,要再找个像你这样的女人还真不容易,念在这么多年同床共枕的份上,我破例给你一个痛快。
你该满意了!”
“狗,你不会得好死!啊”一声不忍卒听的惨叫,毒血郎君的手掌已如刀般插入杏花的心窝。
杏花丰腴的娇躯,一阵强烈颤动,杏眼暴睁,口角溢血,毒血郎君松开了扭住杏花头发的手。
杏花仰面栽了下去,心口的血这才像喷泉般涌出。
毒血郎君从容地弯腰在杏花的裙子,上擦净了手,直起身,面对黑三,淡淡的道:“我还真有点舍不得。”
黑三微哼了一声。
“孟超,牺牲这个女人没什么大不了!”
“黑三,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毒血郎君变脸。
“这该不是演戏吧?”黑三语冷如冰。
“演戏?”毒血郎君的面皮一阵抽动:“黑三,这句话要是从别人嘴里吐出来,我会活拔他的舌头。”
“嘿!孟堂主,我黑三知道你狠,不过这件事非同儿戏,请问你阁下准备如何向敝主人交代?”
毒血郎君眉头深深锁起,颧骨显得更高,脸孔成了倒三角,久久才开口。
“黑三,我会全力追查那东西的下落。”
“敝主人恐怕很难接受这说法。”
“事情已经发生,事实也是如此”
“敝主人会接受事实二字吗?”黑三的词锋咄咄逼人,眼里流露出不相信的神色,缓了缓,阴阴的笑着。
“黑三,你”“孟堂主!”黑三截口道:“这是桩互惠的交易,你这样做太不漂亮,骗骗别人可以,别说敝主人,连区区黑三也骗不过。”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毒血郎君的眉毛倒竖。
“杀了个你玩腻了不想再玩的女人算得了什么,你以为封了她的口便万事大吉?事情并不这么简单”
“你认为我是灭口?”
“区区设这么说,但不能不这么想,区区在快到地头之时,发现有人下桥,沾月亮的光,那下桥的不是女人,是个男人”
“你认为我另外派人冒充你接走东西?”
“有此可能。”
“哈哈哈哈”毒血郎君狂笑起来。
“堂主认为这很好笑么?”
“当然很好笑,人,要是碰到好笑的事情而不笑,那就不能算是人了。”毒血郎君突然变得一本正经:“黑三,亏你有这丰富的想像力,换了别人还真想不出来。比如说,你奉命来接东西,临时起了意杀害了送东西的人,然后你又神秘的失踪,再也找不到了。意思就是说你带着东西远走高飞,送东西的陈尸小河里,这种解释相信贵主人一定接受,你说对不对?”
黑三白净的面皮忽然变成了猪肝色。
“孟超,你真敢这么做?”
“这是你自己想出来的好主意,我能不照办么?”
“你办得到?”黑三手按剑柄,横移一步。
“办不到还能称毒血郎君吗?”
“孟堂主!”黑三忽然笑了笑道:“你的办法够毒辣。但不够高明,你认为敝主人会接受你这种说法,就未免显得太天真了,你的这种诡计一旦被敝主人识破,可以想象得到后果的。”
“说说看!”
“区区不想再教你。”
“黑三!”毒血郎君也笑了笑:“其实你不说我也知道你心里想的是什么,要我说出来么?”
说着,毒血郎君居然坐回桌边,喝了口杯中剩酒。神态从容。
“区区是想听听看。”
“黑三,你听着!”毒血郎君好整以暇地把杯中余酒喝光,抹了一把嘴才接下去道:
“首先,你认为你我功力相差不大,我无法让你失踪,对不对?”
“唔!说下去。”
“第二,依情理,你可以堂而皇之地带走东西,你本来就是奉命来接东西的,根本用不着杀人。但是我可以把他解释为你杀人的目的是预布一着棋,以防万一被逮到时可以推说是第三者劫物杀人,杏花已经永远闭上口,她不会指证东西是交给你的,对不对?”
又是个对不对,黑三的一抹微笑僵化在脸上。
“还有么。”
“还有,最后一点,将来要是能找到东西,找到东西的必然是我,因为贵主人的目标是你,而我的目标是真正带走东西的第三者。”
“你真够狠毒!”黑三的脸色全变,阵子里杀芒一闪,似乎想动
“黑三!”毒血郎君立即抬抬手道:“你想先下手为强,但已来不及了,你只消一动,就有刀刺穿你的后心,现在刀已经对准了部位。”
黑三的脸不黑,但现在却突然变黑了,他已经感觉到身后透过来的森森寒意,可以要他命的寒意。
“孟超。”黑三挫了挫牙:“你难道没考虑到暗中有第三者在看你演这场戏?因为你已经遣走了你的手下,完全没有戒备”
“我不怕,万一有第三者,第三者便是动物之人,他不会主自宜告密,而且道走的并非全部,主要的暗桩是不动的,这点你可放心。”
黑三的两眼突然发亮,发黑的脸也骤然回复本色。
“孟堂主,区区当然很放心,因为这是你的事,用不着旁人操心,你说对不对?”黑三的神态已完全平和下来,毒血郎君的脸色微微一变,旁人不易觉察的变化,他已经意识到将发生了什么事,他端坐不动,打了个哈哈,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变。“黑三,别顶真,我刚才是说着玩的。”
“真是说着玩的?”
“当然,你想,我们在执行同一任务,祸福一体,我会这么做吗?东西的确是被第三者劫走了。要不是你先说那番话,我就不会开你这个玩笑,来来来!坐下喝一杯,我们慢慢来商量对策!”
说着,毒血郎君伸手拍了拍椅子。
“孟堂主!”黑三笑笑,冰凉的笑:“区区着实佩服你操舟的本领,见风转舵得这么轻快。”
转身,后退两步,望了一眼原先悄然掩到他身后的持刀黑龙武士,黑三又道:“这柄三尺长的利刃刚才几乎刺进区区的后心,这也是玩笑?”
黑龙武士的长刀这时已经垂下。
毒血郎君居然而不改色。
“黑三,要不是开玩笑,刀早已刺进去了,是么?”
“对,要不是你背后有一把更快的刀,就绝对不是玩笑了!”
黑三撇撇嘴,神态之间显出十分地不屑。
“什么?”毒血郎君故作惊奇,立即离座而起“啊!”了一声,抱拳道:“原来是焦老大。失迎,失迎,焦老大何时光临的?”
离座椅五尺的堂屋门边,站着一个黑瘦而颀长的半百老者,脸上没丝毫表情,那股子阴气把毒血郎君给比下去了,一望而知这被称作焦老大的是个相当可怕的人物。
“孟超,你方才真的是在开玩笑?”
“是,焦老大,的确是开玩笑。”
黑三正要开口,却被焦老大扬手止住。
“希望你下次不要开这种玩笑。”
“是!”毒血郎君躬了躬身,神态之间十分恭谨。
“东西真的被第三者劫走?”
“焦老大,我不会拿脖子上的脑袋开玩笑。”
“东西丢了,只要人在,还来得及补救,人呢?”
“在房里。”
“好,我们去看看!”
“掌灯!”
毒血郎君朝那黑龙武士挥挥手。
黑龙武士把刀插在腰间,然后上前端起桌上的油灯走向上首房门,焦老大、黑三和毒血郎君跟了过去。
掌灯的到了门边侧身站定,把灯高举,房里顿时亮了起来,这是同卧室,但床上地下全是空的。
“呀!”毒血郎君首先惊叫出声。
“人到底在哪里?”焦老大的脸拉得很长,脸上依然没有表情,似乎他的脸是一层皮绷在骨架子上,没有肉,所以也就设表情。
但是,他的声音却冷厉得像把利刃,透过耳鼓,直穿人的心腑,谁听了这种声音都会不寒而栗。
“人人分明在房里,怎么”毒血郎君伶牙俐齿,现在变成口吃。
“哼!”焦老大重重地哼了一声,转动目光,又道:“边窗曾经打开过,人是从边窗溜走的,你太大意。”
“人不可能溜走!”毒血郎君的脸色很难看。
“为什么?”黑三接上口。
“人带到这里时只剩下一口气,离死已经不远,连口都已不能开了,不可能溜走”
“人没了,还说不可能,孟超!”焦老大阴森森的鬼眼直盯着毒血郎君:“你今天晚上非做个明白交代不可,否则,哼”焦老大的这一声“哼”充满了恐怖的杀意!
毒血郎君打了一个哆嗦。
“后面安置有警戒的。”
后面是有人,一共四个,一个贴站在后窗边。是浪子冷一凡,另外三个黑龙武士,已经直挺挺躺在地上。
冷一凡心里的震惊并不亚于房里人,他一直在等待着,希望从对方口里知道马子英的下落,而现在马子英又再次神秘失踪。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根本无从想象!
马子英身中奇毒,经这一折腾,能否活下去大成问题,好在他的布囊已在自己手里,他就是死了,自己还能代了这桩心愿。
“你的意思是姓马的本身已失去了行动能力,他是被人救走的?”焦老大一付询问口供的姿态。
“应该是如此!”
“会不会救人的就是劫走东西的第三者?”
“极有可能。”
“人从身边带走而不自觉,你安置的警戒有屁用,如我猜测的不错,那些暗桩早去见阎王了!”黑三斜睨着毒血郎君,他当然不会忘记刚才被刀指着后心的那股恶气,顿了顿又说道:“孟堂主,希望这不是同一出戏。”
毒血郎君的脸色更加难看。
“黑三,要是有半点虚假我愿意下油锅。”
“哼!恐怕还不止下油锅。”
焦老大目芒一闪,这是他唯一的表情,这一闪就仿佛是利刃在挥动。
“孟超,你听说过‘快手’这名号么?”
“这听说过,是不久前传出来的,说是关外出了个可怕的杀手,出手比闪电还快,在桓曲做翻了二十三个成名的好手,没半个有还手的机会。”
“就是他,我们刚得到消息。”
“姓马的?”毒血郎君惊叫了一声,两个眼珠子瞪成了狗卵,好一会才道:“的确是想不到,难怪”
“难怪什么?”
“不见他出剑,却能切断人的喉头,可是奇怪”
“又有什么奇怪?”
“在洛阳道上,他表现的并不怎么样,差点被我们活捉。却被一个少妇所救”
“少妇?一个女人能从你们手下救人?”
“是巧合,姓马的负伤,半路遇到那小娘们,她胡指方向,让我们追岔,那小娘们现在在我们手中。”
冷一凡更加震惊冥名,想不到马子英便是新近江湖盛传的“快手”以他的能耐,怎会看了人家的道儿,中上“无毒之毒”?
“不可能!”焦老大摇头:“要是照你说他便不是决手,但根据我们得到的确切讯息,他就是在桓曲杀人的快手没错。这”这矛盾焦老大弄不清楚。
顿了顿,焦老大又道:“这当中定有什么蹑跷,起初我们只当他是新出道的好手,如果知道他是快手,我们的行动计划便不是这样,古怪”
“他像是受了严重内伤,出手后力不继。”
“你刚才说人到这里已经只剩一口气?”
“是的。”
冷一凡暗忖:“听声口他们并不知道马子英中了奇毒,这证明毒不是他们下的,是谁下的毒呢?能使用这种奇毒的,江湖中寥若晨星,仅仅想到的只有传言中的‘无肠婆婆’一个而已”
焦老大阴阴地道:“我们到屋外去察看一下,不管他是被救走或是被劫走,说不定会留下什么痕迹”
毒血郎君眉毛一挑道:“我想到一个人”
焦老大道:“谁?”
毒血郎君道:“浪子,他们似乎是一路,本来在庙里我们已经得手;就因为冒出了浪子功败垂成。”
黑三道:“浪子何许人?”
毒血郎君道:“他在襄阳曾经搅起了漫天风雨,他现在是如意山庄的食客”
焦老大深深点头道:“有线索就好办事了,走,先到外面看看再谈别的。”
就在几个人将要出房之际,一名黑龙武士出现门边,形色仓惶。
“禀堂主,那边发生了事故。”
“发生了什么事?”毒血郎君瞪大了眼。
“那小娘们失踪了!”
“什么?小娘们失踪了”毒血郎君抢到门边,与那名武士面对面道:“是怎么失踪的?”
“不知道。”
“不知道?”毒血郎君凶相毕露。
“弟子与赵四巡逻到那时才发现”
“李头目他们是死人,连一个女人也看不住?”
“李头目跟四个弟兄的确已经是死人!”
“说清楚些!”毒血郎君像一只被激怒的恶犬。
禀事的武士后退了三步。
“弟子与赵四进到屋里,发现四个弟兄躺在地上,身上不见伤,但已经断了气,后来又发现李头目光着身子横在床上。经过检验,同样没有伤痕,不知是如何毙命的,那小娘们已经没了影子,看样子可能被人救走”
“李头目光着身子横在床上?”
“是的!”
“本座明白了!”毒血郎君咬牙切齿:“李二虎这狗娘养的见不得美丽的女人,定然是见色起意。跟着他的四个却不拦阻他,五个人死了活该,可恶的是误了大事,可是那小娘们只会几招江湖把式,根本谈不上武功,她怎会杀人逃走?”
“依弟子判断,是有人救了她。”
“快手失踪,女的也被救,谁有这大本事?”
窗外的冷一凡也大感意外,对方口中的第三者是自己,救走马子英和那少妇的显然是一个人,他是谁?
“嘿嘿嘿!”焦老大冷笑了一声道:“我知道谁有这大的本事!”
“唤!”毒血郎君侧回身来,望着焦老大:“焦老大知道是谁?”
“就是你孟堂主!”
毒血郎君全身一震,退靠门框。
“焦老大,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很简单,这场戏从头到尾都是你安排的,现在好,统统死无对证。”焦老大发话慢吞吞,但每个字都像把刀,锋利得使人不寒而栗。
“你不能血口喷人,你想,我孟超敢这么做?”毒血郎君发急了。
“你本人当然不敢,只是奉命行事,对吗?”
“哼!”黑三重重地哼了一声:“我从开始就一直是这么想,什么第三者第四者,骗傻瓜可以。”
毒血郎君的脸皮子抽动了几下,然后绷紧。
“黑三,你有心跟我过不去?”
“嘿!”黑三冷笑:“孟堂主,要不是焦老大及时赶到,我现在已经沉尸小河,到底是谁跟谁过不去?”
“我说过那是句玩话。”
“你自己心里有数。”
“焦老大,我想到了一个人,这种事只有他能办得到!”毒血郎君目光闪动。
“是谁?”
“浪子。”
冷一凡几乎想哼出声。
“为什么又想到娘子?”焦老大冷声道。
“他们是一路,同样在如意山庄做客,最主要的是他也带着个跟姓马的同形式的布袋子,而且也不离身。”
“哦!这倒是很奇怪”焦老大想了想:“如何才能证明?”
“入夜之前,我们觑准浪子被如意夫人召见的空档,把姓马的带出山庄,只消到山庄去查问一下这段时间里,浪子是否离开过山庄便可以证明。”
“嗯!”焦老太沉吟不语。
冷一凡心中一动,急急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