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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向平静的南召城,突然掀起了狂风巨浪。
因为将近两月前,在剑会上一招搏杀会主“一往擎天”黄镇山的紫衣怪客——复仇者,在城里公开露了面。
当然,这风浪只限于江湖社会,一般平民是懵然不觉的。
黄镇山被搏杀,是轰动北方武林的大事,紫衣怪客这一现身,当然令人震惊。
就在紫衣怪客露面的当天晚上,先是横行这一带的采花剧盗“金燕子”被杀,悬尸钟鼓楼,尸旁题了“复仇者杀”四个血字。
再就是威武镖局设在此地的支局,接到传柬,限令三天之内收牌卸旗,否则将血洗支局,署名仍是“复仇者”
紧接着第二天的早上,通行大道出现了白头招贴,警告四大堡的人,离开南召。
无形的江湖社会鼎沸了。
谁也不知道“复仇者”为什么要这样做?
谁也不知道“复仇者”将做出什么惊人的事?
四大堡在这一带的弟子,人人自危,匿迹销声。
但这消息,却很快地传出去了。
不用说,这是田宏武的杰作。
三天后,四大堡的高手,以各种不同身份,涌到了南召,展开了行动,可是“复仇者”
却已无影无踪了。
也就在四大堡的高手聚集南召之际,田宏武却已到了洛阳。
洛阳,藏龙卧虎,满目繁华。
田宏武初履这历史上数一数二的北方名城,耳目为之一新。
这一带是“火堡”的天下,他本身是“风堡”的总管,照理该径投“火堡”但因了朱媛媛的关系,曾与“火堡”少堡主简伯修兄妹发生过不愉快,又曾剑伤过简伯修,他不愿去那里鼻子对嘴地难堪,只好先去投店住下。
他预料,童梓楠会设法与自己联络。
他心里记惦着“修缘”女尼的事,不知道童梓楠他们得手没有?
饭罢,花灯初上,田宏武离店出街,照惯例,他的剑仍提在手中,一个俊逸潇洒的白衣书生,提着剑逛闹市,显得十分地不调和,甚至有些刺眼。
他自己倒不觉得,因为习惯成自然,积渐为常了。
正在假作斯文,安步当车地沿街流览之际,突然有个穷酸相十足的老秀才靠近身边,开口道:“田老弟,好久不见了,我们到白玉楼喝杯茶叙旧如何?”
田宏武吃了一惊,侧头望去,面孔依稀相识,仔细一端详,他认出是谁来了,不由大感振奋,忙道:“兄台幸会,这向好?”
老秀才笑笑道:“百无一用是书生,愚兄我还是老行当,课蒙童度日,老弟文武兼备,这一向在哪里得意?”
田宏武觉得好笑,随口应道:“还不是书剑飘零,四海浪迹,请吧?”
这老秀才,是童梓楠乔装的。
两人煞有介事地一路交谈着,不久,来到“白玉楼”这是间高雅的茶楼,座中茶客大部分都是衣冠楚楚之辈,短装打扮的江湖人,可说一个也没有。
拣了个僻静的角落座头,要了两碗茶,四色干果,闲聊起来。
谈了一阵闲话,田宏武忍不住道:“那事情怎么样?”
童梓楠磕着瓜子,一副悠闲之态,口里低声道:“说话当心些,我们被人盯上了,那件事砸了!”
田宏武心头一雳,以极低声音道:“怎么砸的?”
童梓楠道:“对方很精明,把那小尼姑转禁到‘火堡’去了。
田宏武面色微微一变,道:“那该怎么办?”
童梓楠道:“以牙还牙,用同样的手段”
田宏武略显紧张地道:“怎么做法?”
童梓楠端茶就口,暗中从袖子里取出一个小纸折,放下茶碗之际,悄悄朝田宏武面前一推,使了个眼色,放大了声音道:“田老弟,难得久别重逢,明午愚兄作东,务请赏光吧!”
田宏武欠了欠身,道:“小弟恭敬不如从命!”
说着,把那纸折暗暗塞入锦囊。
两人又天南地北地闲聊起来。
聊了一阵,童梓楠起身道:“老弟,愚兄还得回馆授夜棵,先走一步,明午再见,干万别失约,老弟一路风尘劳顿,也该早早回旅邸歇息!”
说着,又使了个眼色,长揖作别离去。
田宏武心知那纸折有蹊跷,不能待久误事,正想付茶资离去,忽见一个青衫书生打扮的人,朝自己面前走来,举目一望,不由呆住了。
这青衫书生,竟然是三师兄夏侯天。
他怎么还逗留在北方没有南方?是了,他痴恋着小师妹上官文凤,小师妹不回家,他也在北方守着。
田宏武起身道:“三师兄,你”夏侯天“噫!”了一声,目光在田宏武面上一连几绕,道:“我该叫你田总管还是”
田宏武不自然地笑了笑,道:“小弟虽然逐出门墙,但师兄弟间的感情仍在,三师兄请坐!”
夏侯天在童梓楠原来坐的位上坐下,田宏武也跟着落座,小二泡上了新茶,撤去原先喝过的茶碗。
夏侯天惊诧地道:“师弟的脸竟然复原了?
田宏武道:“小弟幸遇神医,得以复容,也算是机缘。”
夏侯天点了点头,道:“的确是番奇缘,师弟从‘风堡’来的么?”
田宏武道:“不,正要回‘风堡”小弟接受神医施术,离堡已经数月了。
夏侯天“唔!”了一声,道:“见到小师妹么?”
田宏武皱眉道:“很久没看见她人了,唉!小师妹实在也太任性”
话锋一顿,又道:“对了,三师兄何以也不回南方?”
他这是明知故问。
夏侯天眉毛一扬,道:“愚师兄我现在是‘火堡’的‘红骑武士’副统领!”
田宏武大感意外地“啊!”了一声,道:“怎么,三师兄进了‘火堡’?
夏侯天面有得色地道:“简少堡主对我十分知遇,情谊很深厚!”
田宏武心念疾转:“修缘女尼现在被禁在‘火堡’,三师兄身为武士副统领,定然知情,何不向他探听一下?”
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妥,童梓楠这讯息是秘密的,问出来也许会贲事,那暗传的纸折,定是行动计划,不能失之大意,当下笑笑道:“三师兄也有意在江湖上创一番事业?”
夏侯天道:“大丈夫当如是,对了,目前此地风云聚汇,四堡一家,师弟何不到‘火堡’一聚?”
田宏武期期地道:“小弟旷职已久,想先回‘风堡’见朱大小姐,也许那边有事。
夏侯天面上掠过一抹异样的神色,道;“师弟,好像天下的女人都喜欢你一个人似的”
田宏武心里老大的不痛快,强捺住道:“师兄说笑了,小弟不是花间浪子,一个人,终其一生,只能爱一个人,是么?”
夏侯天点点头,道:“不错,师弟生来便是正人君子!”
这句话到底是捧人还是损人,田宏武懒得去想,由于二师兄的事,这位三师兄曾以暗器伤过他,也曾力主要按门规置他于死地,但他以同门义重,没有记仇,一个人有一个人的性格。
这位三师兄气量狭,城府深,他原谅了他。
夏侯天笑了笑,接着又道:“师弟,如果你能与朱大小姐结合,将来便是一堡之主,这”田宏武作色道:“师兄,小弟没有这意思!”
夏侯天道:“但朱大小姐对你一往情深,可以说死心塌地,你一点也不动心?”
田宏武冷冷地道:“那是她自己的事!”
夏侯天自顾自地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你心中只有小师妹!”
话不投机,田宏武坐不住了,何况他还记挂着纸折的事,漠然地道:“师兄,小弟是师门弃徒,没资格与小师妹谈终身大事,而且,小弟对她只有同门之谊,没有儿女之情,小弟有事要先走一步,失陪了!
说着,站起身来。
夏侯天偏起头道:“师兄弟难得见面,不该叙叙么?”
田宏武道:“改天罢,以后的机会多着呢!”
说完,不理夏侯天的反应如何,叫过小二,付了茶资,拱拱手便抓起长剑,径自走了。
回到店房,他迫不及待地打开童梓楠暗传与他的纸折。
只见上面写的是:“二更后,带行头至被查封之马御史废宅,易容改装,暗中监管人质,如有人擅闯,格杀勿论。”
人质,什么样的人质?
查封了的马氏废宅又在什么地方?
不用说,人质是用来交换“修缘”女尼的。
他在灯上焚了那字条,正好小二送茶水来,他乘机问道:“小二哥,我打听个地方”
“公子请问,洛阳这一带,除了没有名字,小的闭着眼也可以数。
“被查封的马御史宅在什么地方?”
“办公子问那地方作甚,那里面闹鬼,白天里也没人敢进去”
“我不是要去那地方,是有门亲戚住在那附近,我几年前去过一次,把地点给忘了,只要找到那宅子,就可以找到敝亲!”
“哦,是这么回事,容易,出店门过两个十字路,右转到街口,有间太医铺,由铺子左边进胡同,到底便可看到马宅的大门。”
“谢了!”
“哪里,哪里!”
口口口口口口
巍峨的门楼,灯杆,石狮,上马石,当年是个显赫的门第。
现在,朱门上锁,锁上加封,月斜光照下,有说不出的凄凉。
围墙向两边延伸,足占了一条横巷,冷清情的石板路,行人绝迹。
田宏武左右一望无人,闪身越墙而入,然后换上紫衫,套上面具,长剑改佩在腰间,停当之后,一重重向里摸去。
花径长满了蓬蒿,砖苔砌草,院子尽是枯枝败叶,屋宇蛛网尘封,蝙蝠穿梭飞掠,阴森森地有些鬼打人,真亏“复仇者”找到了这种绝地方拘禁人质。
人质在哪里?
进到第三重院落,西厢房里竟然现出了灯光。
田宏武下意识地感到一阵紧张,悄悄地掩了过去,调匀了呼吸,然后蔽身探头,朝窗格子眼里向内一张,几乎失声惊叫起来,这是他做梦也想不到的事。
房里,一男一女隔桌对坐,赫然是“追魂书生”简伯修和丁香。
丁香为何也做了人质?
桌子上摆了几式简单的菜肴,还有一壶酒。
大眼睛,他又看到了那双诱人的明眸。
只见丁香眸光一转,道:“少堡主,吃吧,不吃白不吃,让肚子受委曲,不要拂逆‘复仇者’的好意”
简伯修苦苦一笑,道:“丁香,你还有心请吃喝?”
丁香道:“就是死也做个饱鬼,何况”
简伯修道:“何况什么?”
丁香道:“对方拘禁少堡主,目的是交换那小尼姑,我却是遭地鱼之殃,陪斩的。”
简伯修愤愤地道:“有天逮到‘复仇者’,我要把他碎尸万段。”
丁香苦着脸道:“你不怕他听见?”
简伯修打了一个寒颤,转口道:“丁香,你还是回‘风堡’去伺候来姑娘,将来”
丁香偏起头道:“将来怎样?”
简伯修嘻嘻一笑,道:“你做成了这红娘,我会大大地谢你。”
丁香大眼睛一转,道:“怎么个谢法?”
简伯修邪意地一笑道:“我们三人永远厮守!”
丁香吓了一声道:“我才不干,当一辈子下人么?”
简伯修道:“丁香,我怎会把你当下人,你呀比朱媛媛美多了。
丁香一披嘴道:“美,屁美,还不是个下人!”
说着,自顾自无所谓地吃喝起来。
窗外,田宏武血脉贲张,气冲牛斗,他心目中的丁香不是这种人,然而事实证明她就是这种人,下人毕竟是下人,能希望她有高尚的品格么?她与简伯修一同被质,不用说,两人必有来往。
他简直不能忍受,是下意识的,因为丁香太像他心目中的儿伴小秀子,他把她当作偶像,他觉得她的行为是亵读了小秀子。
这种想法太可笑,然而他却是认真的。
简伯修也跟着吃喝,又道:“好妹子,你答应了么?”
丁香挑眉道:“老命还在别人手里,谈那些干吗!”
简伯修伸手想去握丁香的
田宏武冷哼一声,现身门边。
简伯修面色大变,栗呼道:“复仇者!”
丁香娇躯一颤,惊怖至极地望着这突然现身的紫衣人。
田宏武定定地瞪着丁香,大眼睛使他迷惘,也使他心碎,不是为了眼前的丁香,而是为了深刻在心版上的小秀子。
他已经把丁香当成了偶像,当成了小秀子的化身,但他并不爱丁香,可是又忍受不了她投入别人的怀抱,这种心理很难解释,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简伯修栗声地道:“复仇者,暗箭伤人,算不了英雄好汉,有种解了本人的穴道,咱们凭真才实学拼个生死?”
田宏武冷“嗤!”了一声,目光仍停在丁香面上。
丁香惊惶失措地道:“你你为什么这样看我?”
田宏武没答腔,目光也设移开。
面具遮掩了他应有的表请,看上去冷僵平板,十分可怕。
简伯修大声道:“复仇者,你想做什么?”
田宏武想了又想,现在不能杀人,也没理由杀人,于是,他默默地转身离开。
简伯修呆若木鸡地坐在原位,再也开不了口。
丁了香股栗地道:“好怕人,原来‘复仇者’就是这个形象,少堡主,四大堡高手如云,为什么对付不了他?”
简伯修期期地道:“时间迟早而已,他总会落网的。
田宏武坐到房角的暗影里,他又在想死去的未婚妻小秀子。
人天永隔,只有在梦寐里追忆,而最堪神伤的,在记忆中只有她儿时的影像,她遇害时是什么样子,完全不知道。
他恨丁香,为什么长了一双小秀子一样的大眼睛!
三更!
四更!
房里没有动静,田宏武仍然木坐在暗影里,他把从小到现在的事,从头到尾的回忆一遍,使他聊以自慰的,是二师兄上官一雄役死,可以使他洗刷找上的污名。
死寂的空气,阴森的境地,使人有置身鬼域之感。
转眼就要五更了,童梓楠没有现身,不知道交换人质的事进行得怎样?
渐渐地,田宏武感到有些不耐了,起身到窗边擦了一下,只见简伯修和丁香已经伏在桌上睡着了。
田宏武又重回原来坐的暗角里,突然感到腰间一麻,立知不妙,口还未张,人已瘫坐下去。
他不由亡魂尽冒,是谁暗算自己?
一条灰影,出现在院地中,犹如幽灵显现,不知其所自来。
田宏武身不能动,口不能言,几乎急煞,仔细一审视,现身的竟然是“影子人”又是一阵骇然。
如果他不察而杀了自己,岂非觉哉枉也。
他现身何为?
这位神秘客是哪一边的人?
上弦月早就沉没了,荒芜的庭院一片黝暗。
“影子人”突地扬声道:“简少堡主,快出来!”
田宏武急愤如狂,这是自己第二次实际参加行动,又告失手,自己真的如此不济?如果被揭穿了真面目他不敢再往下想。
房里响起了简伯修的应声:“外面是谁?”
“影子人!”
“什么,影子人?”
“不错!”
“意欲何为?”
“救你呀!”
“啊!在下穴道受制,不能行动!”
“影子人”掠入房中,只一忽儿,又回到原地,动作快得不可思议。
紧接着,简伯修与丁香出了房。
“影子人”道:“站着别动,这女的是谁?”
简伯修期期地道“是是”
是什么他说不出来。
“影子人”道:“是你的相好?”
简伯修这才挣出话来道:“她是‘风堡’朱大小姐的婢女丁香!”
“影子人”道:“好哇!你竟然不顾少堡主的身份,勾搭下人”
简伯修道:“不是勾搭,是在下有事托她办,见面谈不到几句,便被一起啊,刚刚‘复仇者’曾现身,怎么不见了?”
“影子人”淡淡地道:“他已经离开了!”
田宏武不由大感困惑“影子人”到底搅什么鬼,他分明点倒了自己,却说自己已经离开了。这是什么意思?
简伯修惊奇地道:“在下与阁下素昧平生,为什么急然援手?”
“影子人”嘿嘿一笑道:“很简单,区区想斗斗‘复仇者’,看他有多大的能耐,这家伙如神龙见首不见尾,要找他太难,只有这样他才会自动找上门来,现在快走!”
话完人杳,的确像是个有形无质的影子。
简伯修与丁香也双双弹身离开。
空气又恢复了死寂。
田宏武急得几乎昏了过去。
“影子人”把人质救走,便无法交换无辜受累的“修缘”女尼,童梓楠的这一计又落空了。
“影子人”点倒了自己,为什么就这么一走了之?
他说要斗斗“复仇者”为什么
转念一想,他恍然了“影子人”定知道自己不是真正的“复仇者”所以才来上这一手。
这神秘客曾对自己施过援手,又交换了这柄神剑,说是受人之托,他身后是什么人物,与自己有什么渊源?
谜!难解的谜!
他的行事,和他的人一样的神秘。
晓色渐开,天亮了,在这废宅里,与置身旷野差不了多少。
田宏武用内力撞穴,希望能解开穴道,但“影子人”用的不知是什么手法,竟然撞不开来。
现在,他只有等童梓楠现身来解救了。
童梓楠终于出现了,仍是那身老穷酸打扮。
“田老弟,你怎么了?”
田宏武有口难言,只有干瞪眼的份。
童梓楠靠近他,蹲下身,惊“咦!”了一声,伸手在他身上探索了一阵,解开了他被制的穴道,栗声道:“发生了什么事?”
田宏武又是气愤,又是羞惭,咬着牙道:“人质被救走了!”
童梓楠大声道:“什么人干的?”
田宏武道:“影子人!”
童梓楠皱紧了眉头,沉吟着道:“影子人,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奇怪”
田宏武语音带激地道:“他说救人的目的是要迫‘复仇者’现身,他要斗斗他!”
童梓楠道:“你不是‘复仇者’的身份么?”
田宏武摇头道:“对方行事莫测,照小弟判断,他可能已经识破了小弟的真面目,所以才来上这一手,唉”
童梓楠道:“姓简的那小于也知道你”田宏武道:“这倒没有,他被救之后便离开了,对了,丁香是怎么回事?”
童梓楠笑笑道:“丁香住在她亲戚家里,简伯修想利用她说服朱媛媛以成好事,三天两头去找她,我就是利用这一点逮住他的。”
田宏武道:“人质丢了,怎么办?”
童梓楠笑笑道:“不碍事,那小尼姑已经远走高飞了”
田宏武惊声道:“这怎么会”
童梓楠道:“我们与对方约定,三更后在邙山下交换人质,对方如约而往,却暗中布署了不少高手,准备对付‘复仇者’,这一着当然是意料中事,所以我等到‘修缘’女尼平安离开之后,才说出简伯修的拘禁处,对方在没见到人之前,当然不敢蠢动,现在‘影子人’救走了他,大概接他的人已经与他会合了。”
田宏武松了一口大气,但仍觉讪讪地不是滋味,又道:“不知‘复仇者’会不会去找‘影子人?”
童梓楠道:“这得看‘复仇者’本人的意思!”
田宏武道:“到底‘影子人’是什么来路?”
童梓楠道:“目前不知道,但如果专心查究,不久就会查明的,乘天色未明,我们离开此地,把你返回开封之后,无妨找机会用这行头现现身,扰乱对方的耳目,我们在行动上便易于安排。”
田宏武皱了皱眉道:“何不点名叫战,合力诛仇?”
童梓楠拍拍田宏武的肩头道:“老弟,仇家的力量未可轻估,欲速则不达,应该稳扎稳打,不能使任何一个仇人漏网,我先走了,你换了装快离开吧!”
口口口口口口
折腾了一夜,田宏武也感到着实累了,回到客店,倒头便睡。
这一觉,直睡到午正,用了午饭,结清了店帐,到骡马店选了匹好马,配上鞍杖,然后动身离开洛阳,朝开封进发。
人似玉,马如龙,再配上雪白的儒衫,一路上不知引起了多少人啧啧称羡。
日头偏西,田宏武已奔出了近三十里路程,一路上他在想,自己容貌已复,朱媛媛将更苦缠不休,相反地,简伯修更恨自己。
他又想到小师妹上官文凤,应该赶快找到她,告诉她二师兄还在人世的喜讯,同时要她把“王母令”还给“辣手仙姑”
想到这里,他又烦恼了,二师兄的公案解诀,自己便将重返师门,小师妹痴爱着自己,再无藉口推托了,可是三师兄却死心恋着小师妹,三师兄心地狭窄,师兄弟岂不又势同水火?
心有所思,坐骑没受催动,自然而然地慢了下来。
突地,一个脆生生的声音道:“停住!”
田宏武冷不防吃了一惊,勒马看去,只见路中站着一个十七八岁的大姑娘,一身粉红色劲装,足登小蛮靴,一条大辫子缠在小花帽上,红红的脸颊,弯弯的眉毛,黑而亮的眼珠,尖而长的鼻子,配上一张小嘴,很美,美中透着刁蛮。
这装束,一望而知是关外来的。
田宏武淡淡地道:“姑娘叫住在下,有什么事么?”
劲装女子闪动着乌溜溜的眼珠,再三端祥田宏武的脸。
田宏武被她看得脸上发热,再次道:“姑娘有事么?”
劲装女子“咦!”了一声道:“远看真像,你不是”
田宏武笑着道:“在下不是什么?”
劲装女子道:“你不是‘追魂剑’”
田宏武心中一动,道:“为什么不是?”
劲装女子道:“你长的很英俊,‘追魂剑’脸上有个大疤,不过,装束倒和你一样”
田宏武微发一雳,道:“姑娘是关外人?”
“不错!”
“找‘追魂剑’做什么?”
“既然你不是就不必问了!”
“如果在下就是‘追魂剑’呢?”
劲装女子再次打量了田宏武几眼,道:“你真的是?”
田宏武颔首道:“不错,在下就是!”劲装女子蹩额道:“但你脸上没疤?”
田宏武道:“那疤痕已经医好了,姑娘仔细看,还留下条红丝。”
劲装女子眼珠一转,粉腮突地一沉,道:“你真的是,那好极了,跟我走!”
田宏武惊讶地道:“为什么要跟你走?”
劲装女子道:“到时候你就知道了!”说着,奔入道旁林中牵了匹马出来,跃身上了马背,上马的姿势美妙而利落。
田宏武骇异莫名,又道:“姑娘如不说明原因,在下还有事,恕不奉陪!”
劲装女子小嘴一披,道:“你如果怕死就不必去。”
田宏武吃惊地道:“这是什么意思?”
劲装女子刁蛮地道:“没什么,有种就跟来!”
她双腿一夹,急驰而去。
田宏武想了想,策马追了下去,反正走的是同一方向。
奔了一程,眼前出现一个大镇集,劲装女子回头望了一眼,入镇去了。
官道穿镇而过,田宏武不跟也得跟,随着进镇,大街上不能驰马,只能慢步而行,那女子的装束很显眼,就在前面不远。
田宏武不是惊,而是好奇。
劲装女子在一家客栈前下了马,转身望着田宏武走来的方向,似在等待。
田宏武心里在玩味着她“怕死就别来!”那句话,她是故意放刁,还是有因而发?彼此素昧平生,她有什么企图,想着到了近前。
劲装女子一抬手,道:“到了,下马吧!”
田宏武下了马,顺手把组绳搭在店门的马桩上。
劲装女子的坐骑,却由店伙接了去,她侧身摆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田宏武昂了昂头,道:“请带路!”
进入客栈,经过两重天井,由角门转入偏院,院子很大,杂莳了些花草,房子一正一偏两栋三开间。
劲装女子径直走向正房,大声道:“小姐,人已带到!”
田宏武不由暗吃一惊,原来这刁蛮的劲装女子,只是个下人,那小姐该是谁?
“要他进来!”声音路而冷。
劲装女子一摆头,示意田宏武自己进去。
田宏武多少有些忐忑,定了定神,大步进入明同,眼前一亮,他不由呆了。
明间里坐着一个二十左右的宫妆少女,艳光照人,看一眼,便使人有沐浴春风之感。
那宫妆少女呆了,水样的眸光,停滞在田宏武的面上,略不稍瞬。
田宏武感到一阵局促,作了一揖道;“请问姑娘传唤在下,有什么指教?”
宫妆少女的眉峰蹩起来了,启朱唇道:“你就是‘追魂剑’田宏武?”
田宏武反了坑道:“在下正是!”宫妆少女大声向外道:“锦儿,你没认错人?”
叫锦儿的劲装女子站在门边,道:“没错,他就是‘追魂剑’,他脸上原来的刀痕已经治好了。”
宫妆女子的目光,又回到田宏武的俊面上,粉腮倏地沉了下来,冷冰冰地道:“你知道姑娘为什么要找你?”
田宏武直挺挺地站着,很不是味道,对方没请他坐,他当然不能自己就位,而这宫妆少女说话的态度,像在问案,使他大起反感,当下设好气地道:“姑娘不说,在下如何知道?”
他的脸色也冷了下来。
宫妆少女沉声道:“我要杀你!”
田宏武心头一震,怒极而笑道:“在下与姑娘素昧平生,这话从何说起?”
宫妆少女眸子里真的泛出了杀机,寒声道:“我一说你就明白了,姑娘我是关外盟主‘化身教’教主的女儿,我叫‘芙蓉女’聂小倩,一并告诉你,你不会再奇怪了吧?”
随着是一声冷笑。
田宏武惊愣地后退了一步,他当然明白了“化身教”的人找上自己,是意料中事,只不过,想不到出面是个娇媚的少女,而且是教主千金。
“芙蓉女”这外号倒是和她本人一样美。
田宏武轻轻一咬牙,道:“原来是教主千金,失敬的很,划出道来吧?”
“芙蓉女”沉吟了片刻,道:“你先请坐!”
田宏武挪步在侧首椅子上坐了下来。
“芙蓉女”又道:“你在宝鼎庵杀了本教一位堂主,叫做伍廷芳的,有这事么?”
田宏武沉声道:“不错,有这回事,他的行为有如禽兽,杀了他还算便宜。”
“芙蓉女”冷哼了一声道:“鬼谷词的几条人命呢?”
田宏武慨然道:“在下为讨公道,江湖中本就是人杀杀人。”
“芙蓉女”反而笑了,很甜很美,脆生生地道:“如果我杀了你呢?”这种血腥的话,她说来轻描淡写,满不当回事。
田宏武不假思索地道:“如果姑娘有这份能耐,在下只怪学艺不精。”
“芙蓉女”道:“你说话满像条汉子”
田宏武道:“在下本来就是男人!”
“芙蓉女”噗哧笑道:“当然,我又没把你当女人,看你这副长相,怪讨人喜欢的,真舍不得毁了你,但又不能放过你”关外女子,都是这么直率,但听在南方人耳中,便不是味道了。
田宏武口角一披,道:“在下等候姑娘划道?”
“芙蓉女”眸光一闪,道:“不必划道,其实你已经死了一次!”
田宏武骇然道:“这话怎么说?”
“芙蓉女”若无其事地道:“我衣袖藏了一匣毒针,共两百枚,一发五十枚,见血封喉,你的生死在我抬手之间,这么近的距离,你功力再高,也躲不过把?”
田宏武不由脸色大变,如果对方出手自己的确躲不过,五十枚毒针,可以罩一个很大的范围,只要中上一枚,就得送命。
“化身教”的人,实在够邪恶,但已经来了,走不脱,也不能求饶,只有面对现实了,一咬牙道:“姑娘为何不发?”
“芙蓉女”迷人地一笑道:“我说过了,有些舍不得下手!”
田宏武站起身来,道:“那在下告辞了”
“芙蓉女”笑态依然地道:“要走,可没那么简单!”
田宏武双手把剑一横,道:“姑娘也死了一次!”
“芙蓉女”格格一笑道:“有意思,我怎么也死了一次?”
田宏武道:“姑娘纵使发出毒针,在下不见得立即倒地,至少有一两个呼吸的机会,在下尽够出手而有余。”
“芙蓉女”不以为意地道:“你的口齿伶俐,可惜你连剑都不曾出鞘。”
田宏武冷沉地道:“在下剑现人倒!”
“芙蓉女”敛了笑容,道:“我不信这个邪,咱们试一次看,看你的剑术有多神秘?”
田宏武心头一沉,自己固然有把握杀她,但也得死在她的毒针下,栗声道:“姑娘当真要试?”
“芙蓉女”道:“难道你杀了本教这么多人也是闹着玩的?”
田宏武道:“人只能死一次”
“芙蓉女”还是端坐着,悠闲地道:“当然,不能死两次的,这三岁小孩也知道。”
田宏武心念电似一转,想起了童梓楠与“影子人”先后告诫的话,当你想杀人时,不能给对方留任何机会。
心念动处,闪电般向前一欺“追魂三式”中的第二式“投环饮刃”出了手,快,快得简直不可思议。
一声惊呼“菜蓉女”翻问到座椅侧后四尺之处,她的脸色变了,还有些气促,咽喉下到左肩,外衣裂开了尺长一道口,但没见红。
田宏武手中剑半离鞘,仍横在胸前上方,但他惊魂已出了窍,这一剑杀不了对方,自己只有等着死在毒针之下。
奇怪,似乎不见动静。
“芙蓉女”突地开口道:“锦儿,住手!”
田宏武又是一雳,回过头,只见锦儿已在他身后,手刚刚放下。
“芙蓉女”摸了摸裂开的衣口,道:“你的剑的确锋利,出手也够快!”
田宏武木然呆立,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为什么宝刃不能伤她?她为什么不放出毒针?难道
“芙蓉女”又道:“我还是不想杀你!”
“呛!”然一声,半截剑身隐人路中,田宏武的手放了下来,额头上已现出了大粒的汗珠,他还是开不了口。
“芙蓉女”又恢复了她那满不在乎的神情,道:“试过了,证明你的确不是吹牛,换了别人,是死了一次。”
田宏武口唇连颤,久久才进出一句话道:“姑娘,为什么不放毒针?”
“芙蓉女”道:“因为我还拿不定主意是否要杀你。”
说着,顿了顿,又像自语般地道:“不能放,又不能杀,这可怎么办?”
锦儿开口道:“小姐,我倒有个法子!”
“芙蓉女”道:“你有什么好主意?”
锦儿扮了个鬼脸,道:“把他带回去!”
“芙蓉女”摇头道:“不成,在关内我还玩得不够尽兴。”
锦儿拍手道:“有了,请他当护花使者,小姐到哪里,他陪到哪里,成么?”
田宏武听了,不由有些啼笑皆非,对方像是把自己当成了她们掌中之物。
“芙蓉女”偏头想了想,道:“嗯,有意思,这主意还不错!”
说着,走回原来的椅上坐下,然后取出条雪白的罗帕,慢条斯理地擦着脸,颈子罗帕上散发的幽香,立即充满了整个明间。
田宏武微哼了一声,转身便走。
“芙蓉女”没有出声阻止,锦儿倒反侧身让路。
田宏武大步出门,走入院中,突地,他感到意识一阵模糊,不由自主地停了脚步,心里想:“我是在做什么?”
他痴痴地站在院中,竭力地想,但思想无法集中,刚刚想起一点什么影子,立刻又快散了。
锦儿走近他身边,笑着道:“田少侠,别呆着,到里面陪小姐坐坐吧?”
田宏武懵然地点了点头,重了回去,进入明同。
“芙蓉女”笑靥迎人地道:“田少侠,你是我的护卫,以后你只跟着我,依我的话做”
田宏武茫然应了一声:“是!”他竭力地想,但什么也想不起来。
“芙蓉女”一摆手道:“你坐呀,没有外人时,我们不拘礼。”
田宏武坐了下去,望着“芙蓉女”越看越感觉她美如天仙,目光近乎贪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