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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乐公主大吃一惊,猛然定住脚步。
自明朝建立之后,蒙古贵族退守草原,虽失天下,却未失去其骁勇善战之本色。明中叶以来,蒙古屡犯边境,与大明交战无数,虽不敢说所向披靡,但大明败仗频仍,将士都是畏之如虎。只是蒙古人怎会恰好在此刻攻打这名不见经传的村落?
难道公主到此祭天之事,竟被蒙古得知?
永乐公主一阵心慌,仓促之间也想不出什么主意,猛地就见天授村四周黄尘腾地而起,漫漫直搅苍天,将那苍穹都遮蔽起来。无数战马嘶鸣、刀剑相交之声自四面八方传来,刚开始还是嗡嗡一片,后来铺天盖地,震耳欲聋。也不知有多少人!
众将官都是脸色惨变,相互看了一眼,都见对方的脸色苍白到了极点。但他们都是百战精兵,虽然明知来犯之敌人数在他们十倍以上,但仍丝毫不乱,高呼道:“保护将军!”
众将官齐齐答应一声,排成整齐的方阵,将公主跟中官围在中间,刀戈向外,准备御敌。耳听那马蹄震地之声越来越近,众人都是心下忐忑,不知能守到什么时候。
永乐公主更是心急如焚,不住道:“怎么办?怎么办?”
猛地,漫漫桃花中猛地突进一队骑兵,宛如雷霆般轰然卷过,消失在桃林的另一边。
但就是这顷刻的功夫,东南方阵的百名大明将士,已成为尸体,鲜血浸出,将遍地桃花染得更红。
战争,残忍而迅速,暴虐而干净。
永乐公主一声惊呼,她这等住惯了洞天福地之人,又何时见过如此的血腥?闷闷的风卷过,带来浓重而湿热血的气息,永乐公主忍不住哇的一声呕了出来。
她无法在这样宛如炼狱的场景中多呆一刻!
桃花飞舞,却更加鲜艳。桃花之外,什么都看不见,只有嘈杂喧闹的马蹄声,越响越大,越响越急,似乎踏在每个人的心上。这无形的压力,比真刀真枪还要可怕。公主忍不住低声啜泣起来。
她忽然想起了古井,想起了井中飞舞的真龙。
她出生皇家,亦是龙子
她转身,向那口古井奔去。
藏身井中,是她所能想到的唯一办法。何况方才祭祀之时真龙显身,必是天降祥瑞,一定不会坐视她这龙子临难而不顾!
她奔到井边,飞身跃下。
栖鸾大吃一惊,叫道:“不可!”疾步追到井前,足尖轻轻一顿,影随身动,宛如一朵轻云般落进了井中。
一入井口,一股冷气扑面而来,公主只觉自己在狭窄的井中飞速坠落,天空倒映在井底,现出一个闪亮的圆,一动不动,仿佛洪荒巨兽大张着嘴,等着她自行投来。
莫名地,她忽然感到了一阵恐惧。便在此时,银甲的亮光一闪,她已被一只手抓住,下降之势登时缓了下来。
在这幽暗的井中,栖鸾身上的银甲闪烁着幽秘的光芒,竟然将整个井底照亮。
这口井下本是个泉眼,只是村民为了方便取水,将上面搭盖起来,才成了口井。是以井口虽然小,但井底极大,栖鸾手托公主,脚尖在水面轻轻点了点,身子流水般滑开,立足在井底一块大石上。
从这里,已看不到井口的天,只能看到天光映在水面上,如一片轻轻晃动的月亮。
公主福至心灵,但不敢大声叫出来,轻声道:“你不是栖鸾!”
“栖鸾”淡淡一笑,并不作答。她的容光映在水面上,安静而祥和,公主恍惚之间看到的,似乎并不是戎装的小女厮,而是大安国寺中静立的水月观音。
一个柔美恬和的声音轻轻在水底袅开:“她自然不是栖鸾。”
公主一惊,只见水井的正中央,咕嘟咕嘟地冒起了一串巨大的泡沫,一团凌乱之极的水草自泡沫中升起,鲜艳青翠,显眼之极。那些水草随着水沫蠕蠕而动,竟似从井水中攫取了生命的力量,正不断滋长着。
那浓翠看上去无比恶心,永乐公主再也忍受不住,低头干呕。
猛地,两只头颅自水草中翻了出来,四只眼睛紧紧盯住公主。永乐公主忍不住一声惊呼!那两只头颅似乎很是享受她如此的恐惧,在嘴角绽出了一丝笑容。那是两张幽艳之极的脸,精致,娇细,这两张脸,竟然生在同一个身体上。宛如最灵巧的手费尽一生的心血雕出的生命之花,却恰恰长在一株枯萎丑陋的藤曼上。先前的那些水草,就是这个双头怪人的头发。
怪人伸出一双干枯的手臂,紧紧握着一只漆黑的箭。
箭长不足三尺,但箭身上的黑色却仿佛为最沉的夜之黑暗所凝,令人只看一眼,就忍不住心生噩寒,似乎连灵魂都将被这只箭吞噬。
一条同样漆黑的蛇紧紧雕缠在箭身上,三角形的蛇头勾勒出箭头的样子,那火红的蛇信形成箭尖的一点。映着井中粼粼的波光,一缕光华沿着蛇身不住地窜动着,仿佛那蛇却是活的,随时都可能从箭身上腾起,吞噬所有的光明与生命。
箭依偎在怪人的胸口,微微幽光自蛇口消失,仿佛被箭吸收,然后转到怪人枯枝般的身上。那两张双生的脸呼吸悠长而艰难,似乎正依赖着这只箭的施舍,一旦移开,就再也无法继续她那脆弱的生命。
浓密如水草般的头发在头颅冒出的一瞬间,便缓缓生长,布散开,几乎将整个水面都占满。另一只头颅开口,却是嘶哑难听之极的声音:“因为她是华音阁的月主相思,自然不会是栖鸾了!”
公主一呆,她从未听说过华音阁、月主什么的,她只关心一件事:“栖鸾、栖鸾怎么了?”
相思淡淡一笑:“她仍然在斗姥宫中,做她的女仙,我只是向她借了几件东西而已。”她转向那怪物,面上显出一丝痛恨:“日曜!若非你藏身此处,我又怎会假扮栖鸾前来此地?我今日就要杀了你,为吉娜报仇!”
日曜右侧的头颅微微冷笑,声音却嘶哑无比:“报仇?若是卓王孙或是杨逸之前来,我或许会畏惧,至于你”左侧头颅的笑容却柔和许多,宛如一抹嫣红从桃花上散开:“可千万不要惊动了上面的蒙古人。我倒要看看,他们要花多少时间,才能够发现这份我早就给他们准备好的大礼。”
猛地,两只头颅自水草中翻了出来,四只眼睛紧紧盯住公主。永乐公主忍不住一声惊呼!那两只头颅似乎很是享受她如此的恐惧,在嘴角绽出了一丝笑容。那是两张幽艳之极的脸,精致,娇细,这两张脸,竟然生在同一个身体上。宛如最灵巧的手费尽一生的心血雕出的生命之花,却恰恰长在一株枯萎丑陋的藤曼上。先前的那些水草,就是这个双头怪人的头发。
怪人伸出一双干枯的手臂,紧紧握着一只漆黑的箭。
箭长不足三尺,但箭身上的黑色却仿佛为最沉的夜之黑暗所凝,令人只看一眼,就忍不住心生噩寒,似乎连灵魂都将被这只箭吞噬。
一条同样漆黑的蛇紧紧雕缠在箭身上,三角形的蛇头勾勒出箭头的样子,那火红的蛇信形成箭尖的一点。映着井中粼粼的波光,一缕光华沿着蛇身不住地窜动着,仿佛那蛇却是活的,随时都可能从箭身上腾起,吞噬所有的光明与生命。
箭依偎在怪人的胸口,微微幽光自蛇口消失,仿佛被箭吸收,然后转到怪人枯枝般的身上。那两张双生的脸呼吸悠长而艰难,似乎正依赖着这只箭的施舍,一旦移开,就再也无法继续她那脆弱的生命。
浓密如水草般的头发在头颅冒出的一瞬间,便缓缓生长,布散开,几乎将整个水面都占满。另一只头颅开口,却是嘶哑难听之极的声音:“因为她是华音阁的月主相思,自然不会是栖鸾了!”
公主一呆,她从未听说过华音阁、月主什么的,她只关心一件事:“栖鸾、栖鸾怎么了?”
相思淡淡一笑:“她仍然在斗姥宫中,做她的女仙,我只是向她借了几件东西而已。”她转向那怪物,面上显出一丝痛恨:“日曜!若非你藏身此处,我又怎会假扮栖鸾前来此地?我今日就要杀了你,为吉娜报仇!”
日曜右侧的头颅微微冷笑,声音却嘶哑无比:“报仇?若是卓王孙或是杨逸之前来,我或许会畏惧,至于你”左侧头颅的笑容却柔和许多,宛如一抹嫣红从桃花上散开:“可千万不要惊动了上面的蒙古人。我倒要看看,他们要花多少时间,才能够发现这份我早就给他们准备好的大礼。”
她轻轻笑着,四只眼睛和善无比地看着公主。但公主却从心底深处升起一阵噩寒——难道这一切,从一开始,就彻头彻尾地是一场阴谋么?
难道真正的祭品,竟是自己?
相思无言,只是从怀中取出了一只小瓶。
那是一只青玉雕成的瓶子,玉极薄,隐约可见瓶中的汁液不住翻腾,映出点点天光。相思道:“你该知道,我既然来了,便一定会有准备。”
她摊开手掌,玉瓶躺在她的手中,就仿佛是消融的一片星光。
日曜的脸色骤然变了:“毒?”
相思轻轻点头:“不错。只要我一放手,这口井立即就会染上剧毒。日曜,你依水而生,就不知在毒水之中,还能存活么?”
日曜两张秀美的脸一齐微微变色,她将那只蛇箭握得更紧了,突然发出一声嘶哑的笑声:“我倒是低估你了。不过,你算对了一件事,却恰恰算错了更重要的一件事。你也应该想到,我不顾一切地搜集四天令,是有用处的!”
相思一惊,日曜手中的那柄小箭忽然射出一道微弱的、扭动的光芒,这光芒竟然有些刺眼。
相思下意识地退了一步,恍惚间,她竟觉得这只箭有些熟悉。这感觉宛如一道眩目的光,穿透了不知多少年记忆的积淀,溅起一地尘埃。
日耀的笑声更加刺耳:“我搜集四天令的目的,就是为了铸造这只湿婆之箭!只有这只箭,才能够打开圣山上的乐圣伦宫,让伟大的神明重新在这个世界降临。”她转侧着头颅看着相思,轻轻笑道:“如今,我已不再需要你的血,岗仁波吉峰上,那蓝发的王者会助我打开神殿”
圣山开启,神明降世?
相思摇了摇头,似乎要将杂乱的思绪清出脑海。
她知道,能让日曜如此执着的,必定是一场惊天动地的阴谋。这天,也许就是江山社稷,这地,也许就是无辜的黎民百姓。万民之苦已经如此深重,有怎能让更多的苦难加于他们之身?
她轻轻叹息了一声,捏破了手中的玉瓶。
日曜淡淡道:“我已经不必依赖圣泉而存活,湿婆之箭便足滋养我的身躯。毒,天下有什么毒能杀得了我?倒是你”她的眼睛里透出一丝深沉的揶揄,这丝揶揄遮住了她的眼睛,四只美丽精致的眼睛都变得朦胧起来,仿佛能看到世人所不能看到的那微茫的一切:“你也是我早就准备好的礼物,被作为铸箭的代价,换给了地心之城的主人”
她还要再说话,话音却猝然顿住。她四只眸子一齐惊讶地睁开,望着那深沉的井水。不知从什么时候起,那井水已变成了妖异的蓝色。
蓝如苍天。
日曜的面容立即变得凌厉起来,嘎声道:“你你用的是什么毒?”
相思眼中闪过一丝怜悯:“天一真水。传说中无物可解之毒。普天之下,只有在太昊清无阵中才能采集。”
她的话语让日曜那枯枝般的身子一阵颤抖,四只美丽的眸子顿时充满了怨毒。咯咯咯咯,井底下响起了一阵奇异的声音,那是日曜在紧紧咬啮自己的牙齿。
她的手忽然动了动。
湿婆之箭上的蛇身忽然一阵妖异的扭动,整个古井都仿佛受到一股无形力量的震动,轰然声发中,一道蓝玉般的水龙自水中腾起,向相思怒溅而去!
那仿佛亘古而生的毒龙,挟有无上伟大的力量,转舞之间,便可将这个世界击成齑粉。相思一惊,她没有料到日曜竟能控制如此大的力量!
白影一闪,相思疾退!
她眼角的余光,却看到了在这恶灵之力下惊惶无措的公主。
瞬息之间,她止住身形,拉住了公主的衣袖,齐退。
但就是这一瞬,那蓝色毒龙轰然击到了面前,相思身子如断弦之箭,被击得飞了出去,怒撞在厚厚的石壁上。
她的脸色立转苍白,这一击的力量竟然大到超乎她的想象,她全身的真气都已滞住,无法运转!
她匆忙伸手,就见手臂上丝丝点点,尽是蓝色的光点。
日曜这一击,勾动天一真水的毒性,灌入了相思的体内。
此后三月之内,她无法再动丝毫真气。
但日曜显然也绝不好受。
巨大的泡沫冲天而起,翻卷着没入了井水中。等泡沫消失之后,已不见了日曜的踪影。这个奇特的妖物,仿佛已借着水脉地流,顷刻之间远遁千里。
天一真水的无上毒性,似乎在这顷刻之间,已重创了这个神秘莫测的妖怪,让她不得不逃走。
公主面色苍白,满面惊惶地看着井水那妖异的蓝色,不敢踏上半步。
相思缓缓呼吸两度,果然周身真气尽被锁住,已跟寻常人无异。她不愿让公主担心,仍强笑道:“不需害怕,这天一真水本就是从水而炼,入水便亦是水,只需过一刻之后,便会与水相融,不再是天下惧怕的剧毒了。”
虽在重伤之下,她的笑容依旧温和而宁静,让公主不由得放下心来,幽幽叹息道:“你若真是栖鸾该多好!”相思淡淡一笑,不再回答。公主一时也找不到话说。两人静静听着上面金戈铁马之声。猛地,就听大明将士一阵喊:“誓死保卫元君!”话音未落,却已被一阵骨肉的碎响淹没。
跟着又是一阵杀伐之声,却又渐渐静了下来。跟着骏马驰骤之声大起,显然那些蒙古兵已冲进了天授村,正在四处狂搜。只听有人操着蹩脚的汉话大声道:“汉人的公主必定没有跑远,我们若搜不出,就将这村子里的人全都杀光了!”
相思面色猛地一变,轻呼道:“不好!”一阵妇孺啼哭之声传来,显然那些蒙古人搜不到公主,便凌辱村民出气。每一声哭喊传来,相思便是一颤,她明显已失去了方才的沉静,突然跺了跺脚,道:“不行,他们寻的是你,我们必须出去!”
公主大吃一惊,道:“为什么?我们呆在这下面不是很安全么?他们找不到的!”
相思心绪紊乱,道:“但那些村民必定遭池鱼之殃,会被他们杀光的!我们出去,我护送你逃走。”
公主哪敢犯如此之险?拼命摇着头,瑟缩着身子缩在水井角落里,却是无论如何都不敢出去。
相思望着她,井上的哭声阵阵传来,让相思的心如刀割一般。她忽然一咬牙,道:“你脱下盔甲来。”
公主不明何意,一件件将铠甲取下。相思脱下身下的银甲,跟公主换装。公主一瞬间明白了她要做什么,一把拉住她,指节都因用力而苍白:“你你会死的!”
相思淡淡一笑,将她的轻轻拂开:“你若是能脱险,日后多想想黎民百姓。”
她扣下那面黄金面具,娇柔的面容已隐在冰冷的盔甲之后。
她不能让别人看到她的脸。
从这一刻起,她将代替永乐公主,承受一切可能来临的苦难。
公主的身子仍在颤抖,她仍然拼命将自己缩在最深的角落里,好让自己在这个无情的世界上能掠夺一丝温暖与慰藉。但看着相思那逐渐变小、投入光明的身影,不知如何,她的心中悲苦无比,竟无法止息眼中的泪水。
第一次,她感到自己是如此的无助。
相思攀出井口,浓雾已完全散去,上午的阳光将整片桃林照得透亮。
然而,桃花簇拥的天授村中已密密麻麻地布满了蒙古骑兵。以及,明朝将士的尸体。
鲜血染红了土地,却让桃花更加娇艳。
村民全都被赶了出来,他们的房子燃烧着烈火,他们的身体上布满鞭痕,遭受着无尽的折磨。这个隐没在群山之中的世外桃源,就要在此刻,化为人间炼狱!
相思紧咬着牙关,猛然清喝道:“永乐公主在此!”
众蒙古兵齐齐回头,见到相思头顶的描金玄光头盔,齐齐大喜,狂吼一声,舍了天授村的居民,四面八方猛扑了过来。
相思真气尽都被封锁,但轻功尚在,身子斜引,已窜到了一匹马前,正要上马,几十柄雪亮的马刀已然劈到了身前。
若在平时,她尚可趁乱逃走,但此时为天一真水所伤,真气已失,暗器便无法出手。
面对千万骁骑,却又该如何自保?
唰的一声轻响,她的战甲已被马刀划开一条长长的口子。
更多的兵刃潮水一般涌来,在阳光下卷起一道雪浪,瞬间晃花了她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