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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头哈哈大笑,拔出沉重的雁翎刀,笑完说:“飞龙寨主,你来得正好,郑一飞,你来晚一步,她们已平安过湖从对面走了,叫姓寇的滚出来。”
马面也拔出剑刀,往侧方一站,招手叫:“寇十五郎,在下宰了你两个伏路的、知道你已经杀了咱们五个人,你我在此地生死一决,来吧!”
哪都六鬼的兵刃,全是重家伙,如没有数百斤神力,休想运用自如,可知他们都是神力惊人,膘悍绝伦的高手。牛头的雁翎刀长有三尺六,刀锋宽度足有一尺二分,柄特长,可用双手使用。
马面的剑刀也是狠家伙,背厚八分,刃利如别刀,双手运劲不要说人头,马脖子也可一刀两段。
马面根本不理会对方人多,傲然向寇十五郎叫阵,捧刀屹立威风八面。
寇十五郎脸上依然保持明朗的笑意,右首的飞龙寨主则怪眼彪圆,厉声道:“牛头,你知道你在对谁说话?无礼。”
牛头哈哈狂笑,面具因狂笑而不住抖动,笑完说;“郑一飞,我警告你。俗语说,不看金面看佛面,不要说敝长上的手下弟兄八方风雨与你交情不薄,凭敝长上的威望,你也该买三分帐。没料到你受了寇十五郎一批不值几文的金珠,竟出动贵寨所有的高手,四出拦截敝长上的人。纵使姓寇的屠杀涂家兄弟,你心目中还有敝长上在?我可以给你保证,要不了几天,你飞龙寨必然成为血海屠场,鸡犬不留烟消火灭。”
这一番话吓不了飞龙寨主一群人,却把在百步外潜伏的永旭吓了一大跳,只感到心向下沉,扭头问冷魅冷冷一笑,咬牙说:“你居然向我问哪都六鬼的来历,哼!你认为我这人很容易上当是不是?”
“周爷我”
“哼,你的确是个千面菩萨,扮什么就像什么。对贞女十分神似,扮淫妇也”
“你”冷魅羞恼地说。
“我知道你的长上是谁了。”永旭说。
“我”
“是不是姬家那位毕夫子?”
“你少胡说人道。”
“你该出去帮助鄂都六鬼了,他们勇悍有余,灵巧不足,杀人放火胜任愉快,但要想与飞龙寨主那些武林高手拼斗,却还差上一分半分。”永旭冷冷地说:“寇十五郎更不是好相与的人物,他那一身神秘莫测的武功,更不是打家动会的土匪流寇所能抗拒得了的。
你再不出去,他们必将步涂家兄弟的后尘理骨此地。”
前面,寇十五郎已拉住飞龙寨主,阻止飞龙赛主与牛头斗口讲理,轻摇折扇缓步上前,向捧刀而立的马面说:“你们既然从伏路的眼线口中知道一切,在下也就不再饶舌了。
“呵呵!你们仅来了六个人?”
“六个人就嫌多了。”马面傲然地说。
“你要与在下拼骨?”
“不错,听说你是宁王府的第二号人物,在下有点不信,要看看你有何惊世奇学唬人。”
“在下成全你就是。”寇十五郎含笑抄起衣层技在腰带上:“你们都是六鬼,在人前从不取下面具,天下间见过你们庐山真面目的人,大概没有几个,所以没有人知道你们的身份来历面貌。今天,在下要剥下你们的面具来,让贵主子顺天王明白宁王府有的是英雄好汉,宁王殿下请他离开江西,已经对他够客气了。呵呵!老兄,你就操刀上吧!别客气”
原来飞龙寨主现身的方向,狂笑声震耳欲聋,出现大群男女老少,像潮水般涌到,截住了飞龙寨主的退路。
第一列共有七个人:九现云龙大魔欧阳春风、二魔香海宫主。
绿衣仙子路凝香、穷儒富春申、与三个巨人般的狞恶大汉。
巨人长相十分吓人,一个披头散发,脸色冷青,暴眼巨嘴乱虬须;一个脸色苍白小眼大鼻,大肚皮像个弥勒佛;一个碧眼红脸勾鼻海口,一看便知是个所谓色国人,特别粗壮结实。
香海宫主的桥笑十分悦耳动人,娇滴滴地说:“寇十五郎,你是不是找错对象了?你带来王府十余名艺臻化境的把势,本是专为对付欧阳兄与我们一群黑道群雄而来的,怎么找上了出都六鬼一些不相干的人?你来吧,我们都在等你呢。”
右方不远处,鬼想似的出现另一群人,中间那人虽然年约半百,但青袍飘飘英俊废洒,宛若临风玉树。
身侧的中年美妇穿了水湖绿衫裙,明艳照人风华绝代,比那些黄花少女,另有一分成熟高贵的气质流露在外。
右方是李家驹、家骅、家凤三兄妹,左方是天罡手、多臂熊、生死判、无情剑、飞天大圣
碧落山庄的人赶到了,千幻剑李玉堂,与乃妻散花仙子张碧玉,率领山庄的子弟终于赶来了。
千幻剑抚三绝长髯,以声不高但震人心脉的语音说:“司马宫主,暂且脱身事外,他们都不是什么好东酉,让他们先行了断。哪都六鬼与魔剑姬宏是一伙的,正好让他们把话说清楚”
躲在沟穴内的冷魅,按住了永旭,一手掩住他的嘴,恶狠狠地说:“你如果出声叫唤,休怪我心狠手辣。”
永旭冷冷地盯着冷魅,心中大恨。
他作梦也没料到,这鬼女人是姬家派来暗算他的人,先前牛头说出涂家兄弟的事,他仅猜想冷魅是毕夫子的爪牙,这时可说已完全明白了,心中恨极。
他总算知道自己处境之险恶了,他证实了香海宫主在九江的谣言攻势收到了宏效,宁王果然不敢收留顺天王,姬家父子不得不离开江西远走他乡。
姬家的人在黄州等候,最后目的地必定是四川,一切尽如所料,顺天王将重回四川作死灰复燃的打算。
他的侦查方向完全正确,可惜他已没有机会了。
他当然不想叫唤,以免这鬼女人下毒手,他必须定下心来,等候脱身的机会,反正有的是时间,操之过急反而误事,目前时机末至,忍耐为上。
千幻剑十余年未在江湖走动,不仅寇十五郎不认识这位誉满天下的当代剑圣,连称霸江湖的飞龙寨主也有眼无珠,其他的人更不必说了。
香梅宫主客气地欠身应呼,不再多言。
大魔也远远地行礼,恭敬地说:“在下当约束所有的弟兄,暂勿干预。庄主可否派人寻找踪迹?冷魅那妖妇恐怕真带了周老弟过湖去了。”
“湖对岸有金蛊银魅负责,尚无信号传出,可知迄今仍未发现妖妇的踪迹,等会儿向这些人问消息,不怕他们不据实招供。”千幻剑沉静地说。
寇十五郎的笑容僵住了,看大魔与香海宫主的恭敬神情,便料到千幻剑决不是等闲人物。心中一动,暂且丢下哪都六鬼,向千幻剑笑问:“阁下的口气真不小,定然是颇有来历的高人,请问阁下贵姓大名?”
“在下李玉堂,碧落山庄的庄主。”千幻剑正式亮名号,可知已不打算隐世不问江湖事了。
寇十五郎大惊,其他的人更是脸色大变。人的名树的影,李玉堂三个字,把这些自命不凡的人吓了一大跳。
“你你不是回湖广了吗?”寇十五郎骇然问。
“半途折返,回来看看你们这些武林败类的嘴脸,阁下有何高见?”千幻剑泰然反问,神色安祥,但语气可不太友好。
寇十五郎的目光,掠过大魔一群黑道群雄,两批人数量已超过四十大关,而己方仅有对方一半人手,在数量上已是绝对劣势,想动手拼命不啻以卵击石,再不设法脱身,恐怕就来不及了。
心中一动,目光回到牛头鬼身上,收拢折扇说:“牛头,你看清目下的情势吗?”
牛头鬼哼了一声说:“在下从不计较情势,在任何情势下皆尽力而为。你,杀了涂家兄弟、在下就要你偿命,不问其他,你上。”
“你是我的,来。”马面鬼招手叫,剑刀一晃,寒光森森杀气腾腾。
寇十五郎却不在意马面鬼的狂做,对牛头鬼说:“牛头、说起来贵长上与天师有同门之谊,这次的事乃是宁王殿下的意思,公事公办也怪不了咱们这些人。这样吧,在下负责不再追索神龙浪子,咱们目下是利害一致,祸福相共,必须联手打发这些人走路,尊驾意下如何?目下合则共存,分则同归于尽。”
牛头不是笨虫,当然知道情势逼人,点头道:“不错,阁下的话颇有道理。”
“阁下答应联手了?”寇十五郎欣然问。
“你答应不追索神龙浪子了?”
“寇某一言九鼎。”
“好,咱们答应你联手。”
寇十五郎举手一挥,向飞龙寨主说:“郑兄,咱们在湖边列阵,背水一战,等待后面的人赶来接应。”
牛头雁翎刀高举,左右一挥,六鬼左右分张,向寇十五郎低声说:“尽量支撑,一比一拖延时刻。”
“为何要拖延?”寇十五郎问。
“咱们兄弟是负责沿途暗中接应徐家兄弟的人,发现他们的船突然靠岸失踪之后,便已派人飞报黄州,向敝长上禀明意外发生的经过,敝长上必定赶来接应,在下沿途留下信记,敝长上不久当可循踪赶来的。”
“好,咱们一个一个上。”寇十五郎说,突然折扇一抖,向后一挥。
这是早已订好的信号,十余名精灵鬼几乎同时转身,一跃两三丈,两起落便跳入湖内,在水声如雷水花四溅中,向对岸游去。
牛头发出一声粗野的咒骂,然后大叫:“我们也走!快!”
噗通通一阵水响,六鬼全部跳水逃去。
最先冲到的千幻剑身法最快,但仍然晚了一步。
“从上游绕过去。”香海宫主急叫,领先便走。
有不少女性同行,女人对下水毫无兴趣,而清水性的人又不敢单独下水追赶,不得不向上游找地方渡过对岸。
片刻间,湖岸已不见人踪。
这些家伙的水性相差有限,都相当高明。寇十三郎先跳水,所以也先登岸,领着手下匆匆溜走。
哪都六鬼在三峡横行,水性当然了得。
牛头鬼爬上湖岸,向寇十五郎一群恶棍的背影大声咒骂:“你们这些贪生怕死出卖朋友的残狗,太爷要挖出你们的心肝来下酒。”
“不必理会这些贼王入了,快找冷魅的踪迹。”马面鬼说。
“谁知道他在何处登岸?”
“沿湖岸找、错不了。”
“好,快走。”
冷魅等众人走了许久,方将捂住永旭口部的手收回,如释重负地呼出一口长气。
永旭冷哼了一声,冷冷地说:“你不要放心得太早了,哪都六鬼人孤势单,不要寄望他们能保护你。”
“你放一百个心,有你在我手中,我是安全的。”冷魅颇具自信地说;“你的人投鼠忌器,无奈我何。寇十五郎那些人怕定了千幻剑,这一走就不会再回来了。”
“那是你的想法。”永旭向三侍女一指:“你也许可以安全脱身,小英三位姑娘,是否也能平安无事?她们为了活命,会不会对你永远保持忠诚?”
“你”“呵呵!这几天你们的举动,我看得一清二楚,你确是够机警十分小心,派两位侍女在前面探道,逐段推进,这样固然相当安全可靠,但如果碰上有耐心的伏路高手,首先送命的必定是她们,对不对?”
三位侍女的目光,皆不约而同向冷魅投注,眼中有明显的惧容,也有怀疑与不信任的神色流露。
“小英她们也是人,你不想死,她们也有权活下去。”他继续挑拨:“你虽然是她们的主人,但你无权要她们为你而枉送性命。也许你可以强迫她们为你而死,但离开你目光所及处,她们就不怕你了。”
小英低下头,并以不稳定的声音说:“小姐,不要听他胡说八道,小婢们早将生死置之度外,即使在生死关头,刀剑加身,对小姐的忠诚依然不渝,死亦无憾。”
“真不错,但等到落在对头手中,生死两途任你抉择,这些保证是否经得起考验,只有天晓得了。”永旭继续下工夫。
“你挑拨离间没有用的。”冷魅镇静地说:“小英三人名义上是我的侍女,她们都是贫苦人家的好女儿,从小就来到我家,家父母对她们如同已出,我也以妹相待亲如手足”
“哈哈哈”永旭大笑不已。
“你笑什么?”冷魅不悦地问。
“我笑你。”永旭说:“相处这几天,我就没发现你对待她们,像你所说的以妹相待亲如手足。你像个专制的女皇,呼来喝去”
“住口!你”小英怒形于色娇叱。
“好,一好,住口就住口,反正日子长着呢。”永旭适可而止。
冷魅恨恨地瞪了他一眼,向三女说:“准备走,不要分开过远,以免照顾不到。他们都过湖去了,沿途可保无虞,赶一程摆脱地们。”
越过两座山,前面传来犬吠声。
冷魅向在前面约十余步开道的小英说:“村落必定在湖边,向北绕过去。”
“小姐,不偷偷进去找人问路?”小英问。
“不行,不必问了,向西走错不了,一问路就暴露了行踪。”
冷魅说。
“小姐,可以灭口”
“灭口更糟,传出去就糟了。走!”
这一绕,统进北面更荒僻的山野,更不知身在何处了。
女人爬山越岭,本来就不是愉快的事,再加上一个不能用劲,与平常人一样的永旭,因此更是不好受。
她们必须拣容易走的地方行进,林木太深或山坡峻陡皆需避开。小英与小华走在前面,一前一后相距五步左右,沿略为平坦的山脚。穿校拨草急赶。冷魅与小芳挟扶着永旭,跌跌撞撞一脚高一脚低。不时还得回头戒备,不久便香汗淋漓脚下渐慢。永旭不能用劲,但仍可用普通的脚程赶路,只是他并不想走得太快,他希望千幻剑能找到踪迹赶来相救。
因此脚下就显得不灵光,有时干脆让两女挟着走,挽着两个娇美的女郎赶路,的确是十分舒服惬意的享受。
他的注意力,不时放在小芳的包裹上,那里面可能有他的百宝囊。三侍女部带了包裹,冷魅也带了一个小包,他的百宝囊极可能在小芳的包裹内,因为三侍女中,小芳比较弱,经常跟在冷链身边。
没有绝对把握将包裹弄到手,他决不妄动,以免冷魅有所戒备,毁掉包裹岂不一切都完了?
半个时辰后,小英向前一指,兴奋地说:“前面山腰有条西行的小径,可以赶两步了。”
“小径不安全,还是走山脚比较妥当。”冷魅慎重地说,有径就可能有人,目下她们最怕与人遭遇。
永旭虽然气机受制,但耳目的灵敏度并未因此而减弱,突然止步低声说:“山脚也不见得安全,前面有人潜伏。”
空山寂寂,鬼影俱无。
冷魅向前察看片刻,扭头端详着他说:“你在弄什么玄虚?你大概看到鬼了。”
他淡淡一笑,泰然举步说:“你不信就算了,就当我没说好不好?”
“你你不是说来吓我的?”
“我为何要吓你?姑娘、论江湖经验,不客气的说,你差得太远了。”
“你是当真的?”
“看到左前方约五十步那丛灌木吗?里面决不会躲着野兽,枝消一摇即止,如果是野兽早就分枝踏草窜走了。”他的语气极为肯定:“那正是你们要走的去向,是绕山脚必经的地方,保证有人在等你们伏击,用暗器先放翻你一两个侍女,等于是砍掉你的双手。不信立可分晓。”
冷魅心中凉城,止步依然问:“也许你猜测得不错,但为何要告诉我?如果是意在救你的人”
“大魔的人与碧落山庄的子弟,皆过湖去了,所以我相信不是来救我的人。”
冷魅拔剑出鞘,向小芳说:“跟在小华后面,我去前面看看。”
距灌木丛约十步左右,被小芳扶着走在后面的永旭急叫道:“右方暗器!”
冷魅一声娇叱,扭身后退移位,一剑振出。
同一瞬间,草丛中两个青影暴起,剑光如匹练,飞纵而至狂野地扑来,双剑齐聚行雷霆一击。
剑鸣清越,冷魅击飞了一把飞刀一枚镖,在指如指虚空连点两指,冷静地疾退丈外。
“砰砰!”两个青影重重地冲倒,着地再僵硬地向前急滑,像倒了两段大木头。
前面的灌木丛枝叶摇摇,跃出两个穿青劲装的中年大汉,同声怒吼冲来,一个流星锤破空而飞,凶猛地斜砸而至,速度骇人听闻,呼呼破空风声令人闻之心中发紧。
另一人用的是单刀,似乎是随着流星锤而来,刀光似电,声势浑雄无比。
冷魅竟然敢用轻灵的剑接锤“挣”一声锋尖接触锤头,锤加快地向右急荡,锤链反而把中年大汉带得随锤侧冲。
刀光及时切入,近身了,正是拼命单刀发挥威力的最佳时机。
冷魅的确了不起,但见刀芒斜移,身形似鬼魅幻形,从刀光前斜掠而过,快极,就在双方相错而过的刹那间,剑虹回头反奔,一击而中。
“哎”大汉厉叫,左肩被剑从侧后方贯穿,猛地脚下大乱,向前一栽。
冷魅站在原地徐徐收势,冷静得像是石人,收剑人鞘冷冷地说:“再拉脱他的右肩臂,好好问口供。”
小华奔上擒人。
永旭鼓掌笑道:“好神奥的一招‘回龙引凤’,纯熟快捷如同电光一闪。这家伙太大意了,可怜。”
“可怜你自己吧,走!”小芳催他向前走。
流星锤被震偏的大汉测冲出文外,就在同伴中剑的瞬间,解脱锤链不再费神收锤,因为锤已死死地缠住一株大树的模技,仓卒间不易解脱收回,丢掉锤向前急窜,枝叶摇摇中溜之大吉,顾不了同伴的死活了。
冷魅不敢远追,也知道追之不及,反正已有了三个俘虏,走了一个无关宏旨。
小华将挨了一剑的人拖起,沉声问;“把你的名号,你们的主子是谁?”
“在下吴兴,飞龙寨的人。”大汉虚脱般招供,痛得冷汗直冒,脸上肌肉扭曲变形。
“附近还有你们多少人埋伏?”小华再问。
“数量不少。”
“前面那座山脚有没有?”
“有,四面一带共有四组。”
“飞龙寨主目下在何处?”
“不知道,咱们只负责拦截与传讯。”
“信息传出了?”
“是的,以铜镜传讯,对面山顶有人转达。”
冷魅心中大急,说:“灭口,离开再说。”
永旭一怔,大声道:“什么?他从实招供,你居然要灭口?你这心狠手辣的女人。”
“胡说八道。”冷魅焦的地说:“不灭口怎”
“信息已经传出,你灭口有何用处?杀了他们,必将引起对方的公愤,即使你能逃得掉,日后在江湖你将寸步难行,后果你自己去想好了。已经逃走了一个人,你灭口不啻自掘坟墓。”
冷魅心中一澳,挥手说:“替他止血,打昏。”
小华匆匆替大汉上药,撕衣裹创,然后将大汉点了昏穴。
另二名大汉被冷魅的天玄指击昏,一直不曾苏醒。
她们不敢往西走,改向北急急觅路。
入暮时分,她们进入一座山谷,兽吼四起,林下昏暗,已难辨方向。
走在前面的小英突然止步,欣然叫:“有一条小径,还有小溪流,附近一定有山民,今晚不必露宿了。”
小径指小溪伸展,看小径的情景,似乎经常有人行走,决不是仅可概略分辨的樵径。
“有路就有人,有人就有危险,不要高兴得太早了。”永旭向她们浇冷水。
“沿路找找看,也许找得到种山的人家。”冷魅不理会他的警告。
这几天来,可把四个女人累惨了,成了野人啦!风餐露宿一天两天不要紧,多几天就令人受不了。
她们都是年轻的少女,天生爱洁,几天来说苦真苦,整天都在流汗,浑身发臭,已不是幽香诱人的女人啦!
再不找地方好好安顿,怎受得了?
天黑了,仍然不见有人家。
冷魅不死心,埋头急走。
绕过一处小坡,前面灯光一闪,看来似乎并不远。
走了百十步,灯光被树林挡住了。
足足走了三里地,灯光就在前面的山坡上。
永旭目力超人,讶然说;“那是灯笼,像是门灯,怪事!深山之内居然有门灯,罕见得很,恐怕有点不对。”
“你是说,那是诱人的?”冷魅问,对永旭的经验评价甚高“要想捉飞蛾,就得用火诱。”永旭说。
“你是说”
“人与飞蛾差不多,一个黑夜中迷途的人,灯火的吸引力极为强烈,你不是被引来了吗?”
“我先走,你们听招呼再接近。”冷向三侍女说,将包裹卸下交给小芳,急步超前沿小径向上走。
距那盏发出股陇幽光的黄色灯笼约十余步,她迟疑止步,像一头发现危险气息的猛兽,警觉地随时准备应付突如其来的不意袭击。
她的目光,落在分后隐约可以看清的歪斜破匾上,那漆金剥落的四个率突大字犹可分辨:云孤别墅。
“这不是百余年前,武林中四怪杰之一,黄疯子黄云孤的居处吗?”她喃喃自语。
百余年前,也就是燕王举兵南下叔侄相争,夺得皇位后不久,江湖大乱末已,武林中更是风风雨雨。
武当首先以内家门派君临江湖,后来是身怀绝技的人纷起仿效,三人一门五人一派,各立门户各称雄长,搞得武林骚然江湖大乱。
其中,有四位游戏风尘的奇人,经常与武当的祖师爷张三丰捣蛋,在张大仙云游天下期间,这四位奇人的确给张大仙添了不少麻烦。
张大仙在宝鸡金台诈死,希望摆脱燕王使者的纠缠,如果不是见机及早脱身,必定被这四个奇人用汞灌入棺内成了真正的尸体升天。
张大仙已修至地行仙境界,也险些栽在他们的手中。
四怪杰中,黄疯子是性情相当怪病的一个,人并不坏,就是那装疯扮傻的德行令人不敢领教,要被他看不顺眼,那就麻烦大了,不死也得脱层皮,不将人戏弄得半死不活,决不罢手。武林朋友提起黄疯子,无不大摇其头。
据传说,黄疯子的家叫做云孤别墅,至于别墅座落在何处,知道的人并不多。
这种规模似乎不算大的山间大宅,是不是黄疯子的云孤别墅?
黄疯子已死了七八十年,大概云孤别墅该已随同物化了吧?
这别墅已是破败不堪,怎么门口挂了门灯。
难道还有人在内居住?
由破败的情形看来、根本就不适宜居住,这门灯的确有点古怪。
如果黄疯子的子孙仍然在内居住,前来投宿恐怕要自找麻烦呢。她一阵迟疑,盯着虚掩着的剥落大门发呆。
好不容易才发现栖身之处,即使是破屋,也可聊避风雨夜露,总比在树林内露宿好得多,她终于下定决心,上前叩门。
不出所料,没有任何回音,证明屋内无人。
她小心地先察看屋两侧,从半坍的院墙空隙中,可看到里面杂草丛生的院子黑黝黝地,毫无所见。
她回到屋前,发现虚掩上的破木门,竟然开了一条半尺宽的门缝,也许是风吹开的,但为何听不到门扇开合的声音?
她伸手轻轻推动门扇,门日立即发出刺耳的磨擦声,刚才这门是怎么开启的?当然不可能是风。
她的警觉心更为提高了,运功护体徐徐推开门扇,灯笼的光芒,随门的被推开而照亮了门内的照壁。
上面的图画已完全脱落,斑斑驳驳长了一些青苔。
她向后举手一挥,招呼三侍女前来。
三侍女带着永旭到达后,她说;“不像有人居住,掩护我进去看看。”
她向门内接近,刚要跨过被虫蚁蛀蚀了的门限,永旭说:“冷姑娘,有意引我们前来的人,决不会是朋友,进去恐怕有不测之祸。”
“你的意思是”
“对方已久候多时”他的语气十分肯定。
“你怎知道?你知道这里”
“我们已经到了仙人台山九十九峰,这里是瑞云峰十绝谷云孤别墅。老一辈的人,大概尚可记得两句流传在江湖的戏语;瑞云非祥,云孤必绝。”
“戏语的意思是”
“到了瑞云峰的人,必有灾祸;进入云孤别墅,必定死于非命。”
“黄疯子已死了数十年。”冷魅冷冷地说:“你想吓唬我?我怕黄云孤从九泉下出来为祟于人?
永旭呵呵笑,语气饱含嘲弄:“我何必吓唬你?反正你要将我交与姬家父子,早晚这条老命要保不住,你如果也把命送掉,我有人垫棺材背,岂不死亦瞑目?这期间灾祸愈多愈好,我是惟恐天下不乱,愈乱愈妙。”
“你”冷魅不悦地叫。
“我说错了什么?”他问,怪腔怪调:“我看,你也是一个听不得老实话的人。”
“要知道,你的处境与我相同,是福是祸你都有一份,休戚相关“呵呵!姑娘,你的话未免太可笑,我是你的俘虏,你死了我庆贺还来不及呢,难与你祸福相共休戚相关?”他毫不客气地顶了回去;“黄云孤的鬼魂如果出来为崇,最光遭殃恐怕就是你。”
“哼!你放心,人死如灯灭,天下间没有人见过真的鬼,黄云孤也不会从地狱里出来到阳世祟人。”
“信不信由你:反正已到了瑞云峰云孤别墅,灾祸已经注定,目下想逃避也来不及厂,你害怕了吗?”
不知就无惧。
冷魅只听说过一些有关四怪杰的传闻,久远年代的老故事,对年轻一代起不了多少作用。连茶余酒后也极少听到人人提起,即使有人提及,听者也当作乡野传闻的资料一笑置之。
她根本不知道瑞云非祥云孤必绝的戏语,传闻与老故事也所知不多,因此起初尚有些少顾忌,经永旭一激,顾忌便丢在脑后了。
她用行动作为答复,昂然举步进入。
转过照壁,便看到倒坍的房舍,和杂草丛生的院落,走道告已湮没,但仍可隐约看到百步外的膝俄房舍形影。
小华上前排草而进,走在最后的小芳突然叫道:“灯笼熄了,怎么起了风?”
所有的人皆知道灯笼熄了,也从草梢摇摇中知道山风已起。
冷魅并未在意,山风吹熄灯笼,平常得很。灯笼本来就无法看到,仅可从附近高大的树木感觉出先前光的存在,灯熄了并无多少改变。
她到了屋前,看格局便知是一间两进的房屋,前进破败不堪,似可隐约看出屋顶仅右厢尚有一半,厅堂已大半倒坍,怪的是三座门依然完整。
小华登上门堵,伸手触门。
中门应手而开,里面黑沉沉,厅堂已长满荒草,星光下视线仍可看清里面的情景,几根木柱撑着半边屋顶。大概要不了多少年月,便会倒下朽坏。
“没有人住,怎么门架依然未曾朽坍?”小华喃喃自语,盯着尚算完好的大门发征。
“右厢尚完好,过去看看是否可避风雨。”冷魅说。
小英上前示意小华跟来,踏草走向东厢。
东厢尚可聊避风雨,厢门尚算完整,门未上扣,一推便开。就在厢门推开的瞬间,两个黑影悄然贴地窜去。
在侧方戒备的小华手急眼快,不假思索的左手疾扬,三枚牛毛针破空而飞。
小英的反应也十分惊人,门一动疾退两步问在一旁,护在身前的右掌已挫身吐出自卫。
两黑影身形一顿,接着发出两声尖鸣,蹦起窜入草丛中,一阵刺鼻的骚臭味令两女掩鼻闪在一旁。
是两头狐狸,体形相当大,几乎与野犬差不多大小。“见了鬼啦!”小华沮丧地说。
两侍女身手不凡,耳目锐利,居然将狐狸当作劲敌来对付,这笑话闹大了。
永旭神色一正,说:“你们心中怀有强烈的恐惧,再如此疑神疑鬼,必将心神大乱,以后应付不测,恐怕就不可收抬了。”
“你你认为真会有不测?”
“的确有此可能。”他率直地说。
“我偏不信。”冷魅固执地说,举步便走。
“小姐且慢”小莫伸手急拦:“点火把进去,里面太黑了。”
小华在附近抬了一些枯枝,捆成一束,用火折子点燃。火光一起,小英探头入内察看,笑道:“很清洁,还是方砖地面呢,可惜没有床。”
这间厢房很像是小花厅,三面有窗,但仅剩下窗框,没有任何家具,砖墙虽有裂缝,但近期不至于坍倒。
后面有一座门,仅有门框门失了踪,火光下,可看到里面凌落散布着一些破桌椅,一堆堆干草残技发出强烈的霉味和狐骚美,原来是一个狐窝。
“臭死了,找木板把门堵上。”冷魅掩耳说。
小华从包裹内取出一枝蜡烛,点燃插在墙缝里,说:‘把厢门拆下堵住就好,好在风是向里吹的。”
小英放下包裹解下部。动手拆除民间。
永旭倚壁留察看四周,不安地说:“住在这里的人,为期不足三天。狐性多疑,这两头狐狸按理早该迁地为良,为何仍留不走?”
“你是说这里有人住?”冷魅问。
“你该看出这里是经过清理打扫过的。”他说。
“这好像”
“不是好像,而是事实。令人不解的事,不仅是狐狸为何仍留此地,院门外那盏神秘的灯笼,更是不吉之兆,委实令人感到不安。”
拆门的声浪,扰乱了听觉。
小芳将包裹放在屋角,解下食物包说:“天色不早,先进食再说。小婢先到外面看看,小姐请先用膳。”
左面的窗外,突然传来一阵刺耳的嘿嘿阴笑,不等小芳冲向窗自,窗口已出现一颗灰发如飞蓬。怪眼炯炯的脑袋,似乎虚悬在窗正中,像是突然幻现的人头。
冷魅反应最快,本能地急跨一步,天去指绝学出手,虚空向怪脑袋点去,相距不足八尺,手一伸便拉近了三尺以上。
正是指力威力最强劲的距离,这一指断无落空之理,很可能会洞穿怪头。
这瞬间,怪头在指力刚发时突然消失不见。
冷魅穿窗跃出,站在间外骇然自语:“这这到底是人是鬼?难道是我眼花了?”
并非她眼花,三侍女都到了窗口,艺业最佳的小英脸色苍白,惶然急问:“小姐,人头呢?”
“你你也看到了人头?”冷魅毛骨惊然反问。
“是呀,小婢亲眼看到的。”
最左侧的小芳突然嗯了一声,砰一声摔倒在窗下。
“三妹!”小华惊叫。
似乎从门外刮入的山风突然增强了,落叶随风飘入房中,干的树叶刮动地面的方砖,发出一阵阵怪响。
黑暗的前院废墟中,突然传来一声惊心动魄的惨号,倍增恐怖。
小芳直挺挺地躺在树根下,人事不省。
冷魅跃回房中,脸色大变,惊恐地说:“熄烛,快!有人暗算”
话未完,小华突然卧在小芳身上,声息全无。
永旭靠窗台坐在墙根下,如同老僧人定。
小英用包裹砸熄了壁缝间的烛火,闪在一侧。
房内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冷魅掠近永旭,拔剑蹲下戒备。
一道绿芒从左面的窗外射出,穿越右面的窗口而出,锐利物体高速破空飞行的厉啸声,令人闻之毛骨惊然。
如果冷魅慢一刹那离开窗,后果可怕。
“这是什么暗器?”她惊然自语。
“那是魔道巨臂追魂吊客弓弘的无常推,死鬼离魂鬼母的老姘头。”永旭沉静地低声说:“李天师的妖道后援到了,姑娘,你毫无机会。”
“你”“我没有什么好怕的,反正;落在妖道手中。与落在顺天王手中并无多大差别。如果我惜命,当然选择妖道,他用得着我,跟他帮助宁王打江山并不是太坏的事。”
“悔不听你的劝告,我得走,也许还来得及。”
“来不及了,外面恐怕更危险。”
“如果他们冲进来这里藏不住人”
“他们暂时不会冲进来,你熄烛的处置值得嘉许。”
“他们为何不会冲进来?”
“他们来的不止妖道一批人,彼此皆摸不着对方的底细,不解对方的阻扰,不敢贸然进来成为众矢之的。”
“你认为他们不止一批人?”
“不错,不久前的惨号声,就是他们互相残杀的结果,不信且拭目以待、问题是,这局面能保持多久?”
“必要时,我尚可一拼。”冷魅咬牙说。
“拼?姑娘,就凭你们主婢四个人?说句不中听的话,你还不配。”你那霸道的天玄指虽也算得武林一绝,但三五指之后真力损耗过短便无以为继了。三侍女聊可算一流高手,我相信附近的人,一流高手只配巡风放哨奔走供役,三侍女派不上用场。”
“你你就会说些泄气话,哼!”冷魅的语气不胜怨恨,离开他闪至对面窗台下,向小英问“她们怎样了?”
小英袖口凉气,用不稳定的声音说:“不知道,好像是被打穴珠一类暗器击中昏穴,气息尚算稳定,但昏迷不醒。”
“我来查查看。”冷娃说,开始在两侍女身上摸索。
一声惨叫打破沉寂的夜幕,然后是金铁交鸣声传到,最后是一声沉叱,四周重新开始沉寂。
声源似来自后进院的废墟,相距并不远。
冷魅先前尚不信永旭所说来了好几批人的话,这时不得不信,心中稍安,任何一方皆不愿乘黑冲入,至少目前尚算安全。
“击中期门和玉枕,不要紧。”冷魅向小英说:“小心门和窗,如非必要,不可暴露自己与人接斗,我替她们解穴道。”
两侍女不久便醒来了,分守门户严加戒备。
两个黑影逐渐近了左面的窗口,蛇行鸳伏小心翼翼,藉断瓦颓垣掩身,声息毫无。一段半坍的残壁下,突然升起一个黑影挡住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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