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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历克斯·皮尔斯
好玩的事情在于,你努力想睡觉,结果太努力了,没多久就会意识到,你实际上在追求入睡,但那不再是睡眠,而是变成了工作,因此你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睡着。很快就需要停止工作、休息一下了。
我拉开滑动门,车声涌入房间。新金斯敦有个问题,那就是雷鬼离它太远。待在下城区的时候就没有这个问题,永远有音乐从摇摆派对或演唱会上飘出来。但是该死啊,亲爱的朋友,现在是1976年,就快到1977年了。我根本不认识的使馆工作人员都在说过了一定的钟点,千万别去十字街以南的地区,他们在这儿住了五年,依然不到中午就会汗流浃背。有人说他有多么喜欢你写“忧郁布鲁斯”乐队的专利,你不能信任这种人。我从没写过忧郁他妈布鲁斯的文章。就算写过,也绝对不是一个屁眼挨操的人会喜欢的东西。
我睡不着,于是穿上牛仔裤和T恤衫下楼。我非得出去走走不可。前台的女人在打呼噜,我悄悄溜过去,没等她像对待所有半夜溜出上锁大门的白人那样警告我。来到室外,热浪简直绕着我他妈的打转。宵禁还在执行,你能得到的感觉是麻烦也许想出来为非作歹,但你不会真的遇到什么麻烦。我大致给你讲讲这天夜里剩下的时间:我看见一个出租车司机,车停在停车场里,人坐在车里读《星报》,我问他能不能送我去个还在蹦跶的地方。他看着我像是他了解我这种人,但牛仔裤有点太紧身,头发有点太长,腿有点太细,我似乎不是身穿“牙买加疯狂我”T恤的肥佬,来这儿放松一下他的小jī巴。
——朋友,梅菲尔饭店应该已经关门了。司机说,我不怪他。
——哥们儿,我不想去白人躲黑人的那种地方。能帮我找个有点真动静的地方吗?
他仔细打量我,甚至收起了报纸。通常山崩地裂也不为所动的牙买加人被你说得大吃一惊,假如我说这不是全世界最美好的感觉之一,那我一定是在撒谎。他看我的眼神像是今夜第一次见到我。当然了,每当下城区居民觉得你不需要通过“你能跟着雷鬼节奏哼哼吗测试,一级”也挺酷,百分之九十九点九的美国人都会在这个节骨眼上搞砸。
——你为什么会认为还有哪儿开着门?宵禁啊,兄弟,所有地方都在高压之下。
——少来了。这儿还是不是放克金斯敦?宵禁怎么可能关得住这座城市?
——你这是在找麻烦。
——不,更像是在躲麻烦。
——我不是在问你。
——哈。来吧,不管有没有宵禁,肯定有哪儿在蹦跶呢。你难道想说整座城市今晚都关门闭户了?在一个星期五的晚上?先生,这就是在说疯话了。
——星期五
凌晨。
他又打量了我一遍。我很想说,喂,哥们儿,我怎么看都是个傻逼游客。
——上车,我带你找找看。他说。咱们不能上大道,免得被巴比伦拦住。
——摇吧滚吧。
——等你见到那些小路再说这个不迟。他说。
我想说哥们儿,我去过玫瑰镇,但那会是白人典型错误的第十条:自豪于去过牙买加人绝对不会感到自豪的某些地方。他带我来到转盘俱乐部,走的是红山路,对于这种街道,饭店看门人会给高加索血统人群(向上帝发誓,这是她的原话,不是我编的)一个严格的限制时间,超过后就必须担心自己的人身安全了。我们经过一排小青年,他们在马路对面用汽油桶烤鸡,弄得烟雾腾腾。男人和女人坐在车里、站在路边,就着鸡肉吃白面包,闭着眼睛满脸笑容,就好像谁也不该在凌晨三点享受这份神赐极乐。这儿似乎没人听说有宵禁。有意思的是我们的终点是转盘俱乐部,因为上次我去那儿是为了追米克·贾格尔。他老兄见到满俱乐部都是性感骚妞和他最喜欢的黑色,乐得简直要发疯。司机问我去没去过转盘俱乐部,虽说我不想嘴贱,但我也讨厌被当作无知穷鬼。
——兜过几圈。哎,礼帽怎么样了?这条路往前走是不是就是互助?见过几位老兄在洗手间吸草吸得他妈的昏过去。哥们儿,就咱们之间说一说啊。我向来比较喜欢海王星。转盘有点太老气了,朋友。而且尽他妈放迪斯科。
他在后视镜里盯着我看了许久,我们没有撞车也真是奇迹了。
——你挺熟悉金斯敦嘛。他说。
这话让我纳闷。我从来就不喜欢海王星,对礼帽只是道听途说,我甚至有可能信誓旦旦说它叫盖帽。没有米克或凯斯需要跟踪,转盘俱乐部只是一个红灯装得太多的普通俱乐部。挤满了觉得宵禁管不到他们头上的宾客。我要了杯啤酒,有人拍拍我的肩膀。
——我会一直跟你说话,你就绞尽脑汁回忆我叫什么吧。她说。
——你的嘴巴从来都这么利索?
——不,只是给你一个方便。这儿满坑满谷都是黑种女人。
——给你自己涨点分。
——我给自己的分够多的了。你嘛,就是另一码事了。请我喝杯喜力如何?
结果我醒来的时候太阳还没升起,她躺在我身旁,没有打鼾,但呼吸沉重。不知道牙买加人是不是都这么呼吸,出于压力或必要性。不记得她什么时候用被单紧紧裹住了身体,就好像我做了什么她不希望我再做一次的事情。我想叫醒她,说宝贝儿我知道怎么和牙买加女人打交道,不,妈的,和任何外国女人打交道。必须让她们说了算,因为这是个很酷的城市,真的。《克瑞姆》杂志
的彼得两年前进了监狱,因为有个百慕大骨肉皮指控他强奸,而根据他的说法,他只是提议试试乳交罢了。我记得她。一个牙买加姑娘说每次想体验贫民窟生活了就去布鲁克林。我记得这话让我放声大笑。深黑色的皮肤,直直的长发,嗓子从没有纤弱的时候。那晚我们当然睡了,我们都去了“超级灵魂”演唱会,“诱惑”乐队唱得敷衍了事,我们听得直打哈欠,毫无乐趣可言。实话实说,在转盘俱乐部遇见她我很高兴。一年没见了。想到名字了吗?她说,我们走向我不知道居然还在等我的出租车。司机点点头,我不知道算不算是夸奖我。
——我说,还没想起来我叫什么?
——没,但我认识一个叫爱莎的姑娘,你很像她。
——司机,他住哪家酒店?
——天际线,小姐。
——好。至少有干净床单。
她在床上熟睡,我赤身裸体,望着镜子里我的腹部。已经软成这样了吗?米克·贾格尔从来没有小肚子。我打开收音机,正好听见总理宣布两周后举行大选。该死,这儿真他妈硬核。不知道歌手会怎么想,政府是不是利用了他即将举办的演唱会,对外传播正面信息。否则还会是什么呢?第三世界领导人都挺热爱直来直去的,我听说。总之一切都未免太凑巧了点。
我要和马克·兰辛吃午饭或者喝咖啡。昨晚停电后在飞马饭店的大堂撞见了他。我下楼买烟,但礼物店已经关门了,于是我走到飞马饭店,你猜我在大堂里见到了谁?他站在那儿就好像等着被人看见似的。安东尼奥尼的片子怎么样了?我说,他哧哧笑了两声,不知道应该回答还是当我在开玩笑。忙着弄我自己的东西呢,不过有人请我拍片子,他说。我问马克·兰辛怎么看总理突然宣布要大选,但有关政治的严肃问题一下子打蒙了他,他乱七八糟答了几句,问我为什么要知道,因为我只给音乐杂志供稿,他曾说他每周都读我们那份杂志。
我大概在什么时候提到了我有多么想和歌手来个三十分钟访谈,要么是他听什么人说过,总之最后他觉得我有求于他。我记得他说——原话——可怜的朋友,也许我能帮你做些什么。我没有对这个混球说回家操你自己吧,因为说来有趣,有那么半秒钟我忽然很怜悯他。这个窝囊废等了好些年,就希望能在什么事情上压别人一头。所以今天我要和他吃午饭,听他说他有多么牛掰,因为他能用他昂贵的摄像机跟拍歌手,对,他会用“牛掰”这个词。他说他的摄像机很昂贵,但没说是什么牌子,以为我反正也不知道。他妈的白痴估计会带着满脸傻笑上床,对自己说,看看我,狗娘养的,我终于比你酷了。我需要尽快喝点咖啡,否则我就会彻底失控,吓得爱莎屁滚尿流。她还没睡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