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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宁的病房在急救科楼层的最末端, 这里本就鲜少有人来,到了晚上九点上白班的医护人员下班,就只有巡夜的护士每隔几小时从方窗看上一眼。
在白主任英勇中毒后,没人敢轻易进竹宁的病房, 竹宁也乐得清静, 一个人霸占了整个病房,开开心心地半靠在病床上看电视。
但渐渐的竹宁感到有些不对, 电视画面开始变的不清晰, 在时断时续的滋滋声中最终变成了一片雪花, 似乎有什么东西笼罩了医院, 让这里变成了一个与世隔绝的陷阱。
一种不祥的预感袭来, 竹宁伸手去拿鬼差令,准备随时逃跑。
“别费工夫了, 遁地之术救不了你!”令人熟悉的阴狠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你术法上的功夫倒是不俗, 能破解我邹惊骅的纸傀儡,但那也只是雕虫小技,我已在医院之外布下阵法,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病房门缓缓打开, 一个其貌不扬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声音和之前纸人中传出来的一模一样,带着同样的阴森的狠意。
原来幕后黑手叫邹惊骅,竹宁有种感觉,这邹惊骅为了防着这从未听说过的遁地之术,可能误打误撞把他逃去地府的通路也阻断了。
可如果不逃跑硬拼, 就算变成小绒球,也吞不了活人……
邹惊骅看到竹宁脸上的惊慌,语气中的得意更甚:“你恐怕也想不到,我能从纸傀儡的所在追踪到这里吧?术法再强又如何,在这禁灵阵内部,你半点也施展不出来。”
竹宁其实很想说,他就算在这禁灵阵外,也半点术法都施展不出来,他刚刚入职不到一个月,学会的唯一口令就是请入地府,但现在似乎用不了。
眼看那中年男子从怀中取出几枚长钉,不怀好意的看着近在咫尺的猎物,语气残忍地估量着:“这么年轻的术士的尸体,扔了可惜,做成阴灵才不算浪费。”
竹宁心里有些发毛,决定礼貌的换个话题:“你就是控制夜班公交车杀人的幕后黑手?”
中年男子一愣,脱口而出:“什么叫我是幕后黑手?纸扎术和傀儡术不可兼修,我控制得了纸傀儡就控制不了纸公交,幕后之人怎么会是我一个!”
竹宁受教点头:“哦,原来是这样。”
邹惊骅神色有些惊疑不定,摸不准眼前之人到底在耍什么花招:“你少装蒜,能破解得了纸傀儡,不知道这种常识?”
竹宁:“我最近工作比较忙,实在没时间看书法书籍。”
邹惊骅那里肯信,以为竹宁在故意装傻套话录音,冷笑道:“你就算把我的话都录下来也没用,现在这里根本无法往外传输信息,不过……再把你做成阴灵之前,我倒是想知道,你究竟如何破解我的纸傀儡的?你若老老实实回答,也能死个痛快,少受些折磨!”
竹宁有些不好意思的承认:“我也不知道怎么破解……”
邹惊骅:“死到临头还嘴硬?”
竹宁:“但我把它吃了。”
邹惊骅:“……”
竹宁:“到了医院催吐氰|化钾的时候,我不小心把纸人也吐出来了,然后又吃了。”
邹惊骅愣了足足半分钟的时间,脸上浮现出一抹惊诧。
“能编出这么不着边际的故事来拖延时间,也算是不同凡响。”而后邹惊骅的声音变得阴森起来:“但那又如何,你的那些同事应该都在西山公安分局,赶过来至少需要一个小时,况且你现在根本没法发出求救信号,我们有的是时间……说,你究竟是如何破解我的纸傀儡的!”
竹宁:“那你究竟为何要杀那些无辜的人?是为了他们的脑浆和脊髓?”
听到脑浆和脊髓这两个词,邹惊骅心情甚好:“心肝脾肺肾,脑髓骨脉胆……这些可都是好东西,长在那些社会底层的渣滓身上,完全是浪费,不如取出来物尽其用。”
竹宁:“可你并没有把尸体彻底掏空,而是一人取了一样,若真是这样你为何不全都取走。”
“倒是敏锐,”邹惊骅怪笑:“这些都取出来虽然可以,但完不成阵法……将一个人的五脏五奇府重组成人,能代替躯体使人长生,这是谁都知道的道理,但这种遭天谴的东西太容易暴露,但如果这些取自不同的人,天道也难以察觉。”
为了避开天道察觉,幕后的组织竟然不惜杀死数十人,竹林压下心中的愤怒,故意说道:“既然你们想出这么好的点子,为何不一直把这种杀戮伪装成活人之间的谋杀,还要炫耀似的操纵死人给亲属打电话?”
这回邹惊骅真的愣住了:“操纵鬼魂也罢,但是隔空操纵死人……谁有这种能力?难道不是你们故意在那几个工人身上下了陷阱,来探知车的位置?”
竹宁的心脏猛的一跳,难道幕后黑手根本不知道打电话的事?这就都说得通了,这些幕后黑手专挑无权无势的流浪者和夜班工人下手,就是为了避开警方和特调处,根本没有理由故意模仿死者的语气,打那通灵异电话。
但究竟是谁……
如果是被杀的工人怨气未消,这也不可能,因为康大勇的妻子接到电话的时候,康大勇和耿利已经坐上了去黄泉路的鬼车。
能操纵的被毒死的尸体,伪装成死者的语气,颤抖的求救,活灵活现的描述公交车里面没有腿的乘务员……这一切无不令人毛骨悚然,究竟是谁做的?
这时候邹惊骅已经没了耐心,目光中凶相毕露:“你再编故事也没用,等我把你钉死在床架上,抽干最后一滴血,你现在脑子有多聪明,痛苦惨死后的阴灵便有多强大!”
邹惊骅手执血痂凝结长钉,狞笑着步步逼近:“你现在还能怎——”
噗通!!!
吸了二十分钟氰|化钾的邹惊骅终于栽倒毒发,抓着喉咙痛苦挣扎,突出的眼球中满是惊怒:“没…没想到仍着了你的道……这、这是何术法!”
竹宁:“这是氰|化钾。”
竹宁:“你要不要吸点氧?”
竹宁把自己的氧气面罩摘下来,想要递过去。
邹惊骅最后蹬了两下腿,栽倒在地死了。
竹宁:“……”我真的什么也没干……
就在竹宁跳下床想要出门喊急救科大夫,对这个中毒者做最后急救的时候,邹惊骅的魂魄飘了出来,巨大的怨气和不甘,让这个新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聚集着阴气,从半透明的新魂变成了阴气森森的恶鬼。
邹惊骅的鬼魂先是震惊了片刻,不知自己怎么这么迅速进化成了恶鬼,紧接着他眼神中的恶意几乎化为实质,极为怨毒地盯着竹宁,嘶声道:
“你杀了我!我要把你抽筋扒皮,把你的心挖出来……”
竹宁拿出令牌:“我是地府鬼差。”
邹惊骅的鬼魂在空中陡然僵硬。
竹宁:“兼职的,阳间鬼差。”
邹惊骅:“……”
竹宁扔掉了方才剑拔弩张,换上了阳间鬼差的标准微笑:“这位恶鬼,按律我应该把你送入地府,但你生前布置的那个阵法我不会解,现在无法离开,还请你稍等片刻可以么?”
于此同时,北市某处。
一人大惊失色冲入屋内:“大人,不好了!邹惊骅他、他……”
屋内老者头也不抬,依旧盯着血池中蠕动的五脏,冷声道:“他办的不干净?”
报信的人艰难咽了口吐沫,硬着头皮道“邹惊骅他……命牌碎了。”
老者抬头鹰一样的眼睛凌厉得盯向来人:“你说什么!”
报信人哆哆嗦嗦道:“二附院外的禁灵阵法还在,完好无损,但邹惊骅的命牌突然碎成了粉末。”
老者怒火中烧地在屋中踱步:“禁灵阵完好,说明他绝不是在术法上败北,那术士的援兵也没到。邹惊骅这个自大误事的家伙,定然是他大意,着了那术士的道。”
报信者小心翼翼:“大人,那现在怎么办?”
老者沉吟道:“能驾驭纸傀儡的不缺邹惊骅一个,死了也就死了,难的是他布下的阵法未解,别人想要再进去,难上加难……让老二老三老四一起去,他们三个的法力高出邹惊骅太多,一起解阵轻而易举。”
报信者:“是。”
老者厉声道:“定要让他们三个在十分钟内解阵,杀掉那个能破纸傀儡的术士,此人不能再留!”
报信者:“是的,大人。”
老者目光狠戾:“把两人的尸体带回来,抹去一切痕迹,决不能暴露!”
报信者:“是的,大人!”
二附院,隔离病房内
邹惊骅先是被鬼差令牌,压制得大气儿也不敢出,最后终究是心有不甘:“小人斗法几十年,从来都极为谨慎,方才进屋之时,就已经用术法侦查左右,这屋内各个角落,绝没有藏毒。鬼差大人,可否让小人知道,您究竟将毒物藏在了那里?”
竹宁:“肺里。”
邹惊骅:“……”
邹惊骅声音中带着压抑不住的怒意:“大人还再拿小人开涮!罢了罢了,是小人术法不精,但若今日是我几个师兄前来,定然能杀了你!”
就在这时,三个人影陡然出现在屋中。
风吹起的灰尘让竹宁鼻子一痒:“阿噗!!!”
杏仁味的白色粉末猛然喷出,糊了刚刚出现的老二、老三、老四满身满脸,三人还没看清屋内的情况,便噗通通倒地……死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