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帘外雨潺潺,春意阑珊。罗衾不耐五更寒。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
独自莫凭阑!无限江山,别时容易见时难。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
——浪淘沙李煜
(一)
母亲常说:向前看,向前看一天,不向后看一年。
可是,我的目光,常常沿着来时的路,回望故乡,回望童年,和我童年的村庄。
童年的我既不能拒绝青山的雄浑与豪放,也无法拒绝绿水诱惑的目光。所以,我既是一只游走在松林间的布谷,不歇地啼唱;又是一只无忧的红蜻蜓,恣意凌波于旖旎水波上。
无奈童年是短暂的,短暂得转瞬即逝,旋即而入青春的浮躁和忧伤。
在霓虹闪烁中走了太久,才恍然省悟,脸上早已迷失了离开村庄时的神采飞扬
当我们在这喧嚣的用钢筋混凝土打造起来的坚固的围城里优游度日,我们是否还记得故乡老父亲干瘦的脚干和黧黑的脊梁?
当我们在风花雪月里呻吟着颓废的爱情的时候,我们能否还对那个才十几岁就象大人一样劳作在田间、而在夜晚总是凝望着墙上那个落满灰尘的书包出神的女孩的眼光?是否看到了女孩心中流血的绝望?
当你看见那些稍不小心被刀子割破一点表皮就大呼小叫的淑女贵妇,你是否记起故乡为了积攒每一分钱让孩子读书,而身有疾患却不舍就医的太多太多的母亲?
无数个清晨或傍晚,在或浓或淡的薄雾或晚霞中,象孤魂一样登上望乡台,遥望那乡关,炊烟和着油炸葱花的香味,袅袅升起在麦草屋顶上,那,又该是怎样的一种宁静和安详?
可离乡越是久远,越是不敢回乡:近乡情更怯啊。
我们是城里人?还是农村人?
其实,我们是城乡之间的游牧民族,是那失去了草原的茨冈!
是怕见那条曾经一年四季清歌飞扬而今已经露出干涸河床的小河?还是怕见那曾经的青山碧水绕,而今日渐裸露出满目疮痍的皮肤的荒凉?
哦,我的童年的村庄!
独自莫凭阑。李煜立在何处?纵有雕栏玉砌,又怎堪寄托那剪不断理还乱的无限乡愁和怅惘!
(二)
为人妇为人母后,才更深刻地懂得母亲当年拉扯我们是多么地不易!
自从去年暑假,母亲脑梗塞后,加上旧疾冠心病,就这么一直卧床。每次我们回去,见到了儿女,母亲那高兴劲儿,用个不恰当的比喻来形容,象极了一个婴孩见到了母亲!我们都上班,只有老父亲在家,母亲心中那种久病的凄楚与孤独与寂寞是可想而知的!
母亲的病,无论是脑梗塞还是冠心病,都属于突发性,随时会致命,所以总是怕有一天,一觉醒来,我们会无声地失去母亲,母亲会无言地离开我们
太多太多的感伤,总以为不可以太多倾吐给朋友,总以为那是极自私的一种行为。所以,抑郁的心情只有作长夜饮,待醉时,用拙劣的笔,合着颤抖的心音,书写着无言的文字,独自反刍着寂寞与苦痛,恣意于时空的无限,文字的无限!
在地狱,与天堂之间,我一直匍匐爬行在七级炼狱。过于沉重的人生,已使羸弱的心灵过于疲惫。有时,真想伏在你宽厚宽容温暖的胸怀,让眼泪,做一次真诚、无邪、彻底的放纵!
(三)
“黄泉路上无老少”这是老辈人对人生无常的宿命解释。
同事宏走得太突然,突然得让我们感觉不到他已经离开我们:脑溢血,昏迷,再没有醒来。
走在大街上,猛然间看见一样的摩托车一样的衣服的人便大喊出宏的名字:你小子,给我下来!
宏是一个开朗的人,总是乐呵呵的过每一天,总是没大没小与谁都是调皮话来去,可是宏的父亲食道癌死后不久宏的长女又患了肾小球炎,宏心中的苦水到底有多少只有几位相知的朋友知道!
可能上苍可怜宏过于沉重的人生?宏就这么无声息地走了,身后留下一双幼女,给已经下岗的妻子。
虽然明知生命轮回的不可逆转,却又无法不对它的无常产生恐惧。
其实人生不就是上帝与人立下的一个契约么?立约时人的灵魂不知是清醒?糊涂?亦或仅仅是卑微的臣服?
这不是一个不平等到当事人毫无知情权的契约么?始不由己,终不由己,始终之间要经历什么磨难亦不由己!约期一到便是无常索命--不管你身后还有多少不舍!
上帝,我们重新立约如何?!
2004年9月19日秋雨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