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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不计的行为让秦侃等人一头雾水,他们不知道林清华到底要莫不计做什么事。自从莫不计进了自己的小屋子以后,他就连着整整两天没有迈出过房门,而且深夜也能看到他屋子中的灯光,直到第三天早上,莫不计才推开房门走了出来,向着天空长啸几声,吓得秦侃还以为莫不计得了失心疯。
莫不计当然没有疯,他正常的很,只是稍微有一点点疲倦而已,看起来他应该是整整两夜没合眼了。
虽然看起来莫不计非常疲惫,但他不敢有任何的耽搁,他当即找来那送信的信使,将包裹交给他,并叮嘱了几句,随后,那名信使便领着手下又离开了军营,为了安全起见,莫不计还派了五百名士兵护送了他们一程。
看着莫不计那得意的微笑,秦侃很想问个清楚,但他最终还是忍住了,因为他想起来了林清华常常说起的那句话——“不该问的不问,不该说的不说”既然莫不计不说,那么自己当然最好还是闭上嘴巴为好。
这件事完成之后,莫不计整整睡了一天,来弥补他失去的睡眠,而秦侃等人则还是按照林清华信上所说的,加紧布置,以便应付突发情况。
时间一天天的过去,一切仍然是那么的平静,并没有任何异常情况发生,直到一个半月后,当秦侃从大西军降兵中抽出了四万精锐,交给李定国等人统领的时候,事情忽然发生了一些变化。
当时秦侃正与沈猛商议如何将剩下的六万大西军分编成小部队,分散到成都北边屯田,正商议间,忽闻曾英派人来求见秦侃。
待那来人进入中军大帐,秦侃却认出那人竟是老熟人于大海。
一见到秦侃,于大海就禀道:“秦将军,不好了,川东流寇‘摇黄十三家’与谭文、谭诣、谭宏联手攻打夔州,眼见着就要破城了,夔州知州马乾马大人派人来向我家曾大人求救,但曾大人担心敌军势大难制,便派标下来拜见秦将军,希望秦将军能与我军联手往救夔州。”
“什么?夔州被攻击?”秦侃一愣,问道:“消息可靠吗?”
于大海点头道:“绝对错不了!那夔州地处险要,一旦失守,那么出入川中的要道夔门就会被掐断,这样一来,长江上的运粮船只就进不来,而且外地的消息也就不容易进来,所以我家大人很是心急,还望秦将军早点决断。”
秦侃与沈猛对望一眼,随后沈猛问道:“我听说那‘三谭’一向与‘摇黄十三家’不和,怎么此次竟然会联手进攻夔州?”
于大海摇头道:“详细情况标下也不知道,马乾大人只是在信中说,那‘三谭’手中火器很多,犀利异常,他实在抵挡不住,因此只好向我们求援。他还说了,那‘三谭’已经扬言非取他的人头不可,看起来此战‘三谭’是志在必得了。”
秦侃沉吟片刻,随后道:“你先回去,待我与部下商议之后,再派人去回你家大人。”
待于大海离开之后,沈猛对秦侃说道:“莫非楚国公信中说的变故竟然是说的这件事?”
秦侃摇头道:“不对,楚国公是要我等防备杨展与曾英等人联手对付我军,防备桂王从背后下刀子。依我看,此事有些邪乎,不如将莫先生他们召来商议一下。”
秦侃叫入一名卫兵,命令卫兵将莫不计与万明灿请来,并下令部队做好战斗准备。
待莫不计与万明灿来到帐篷之中,秦侃将于大海所说之事一说出来,莫不计却击掌叹道:“不错!成功了!”
看见其他三人一副迷惑不解的样子,莫不计笑着说道:“诸位不必疑惑,其实这都是楚国公的计谋而已。”
莫不计压低声音,说道:“几位一定还记得上个月我曾在屋子里一呆就是两天两夜的事吧?”
秦侃点头道:“不错,记的!”
莫不计说道:“其实那两天我是在忙着做东西。”
沈猛问道:“做什么东西?”
莫不计神秘的说道:“上谕!”
“什么?上谕?”三人一齐瞪大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莫不计。
莫不计得意的说道:“有何可吃惊的?我们做师爷的就必须学会这手偷梁换柱、指鹿为马的本领,要不然,到哪里去混饭吃?上次楚国公去招安李自成,我就用了一回,这次再显身手,当真是游刃有余。”
万明灿摸了摸胡子,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莫先生就别卖关子了,快些说出来吧,免得我等心中焦急。”
莫不计说道:“楚国公在信中已经说的很清楚了,那桂王曾命人前来川中联络川中诸将,如杨展、曾英,三谭等人,妄图将他们收买,然后以他们来对抗楚国公,从湖广背后捅刀子,当真是无耻之极!”
万明灿叹道:“不错,桂王确实阴险狡诈,对付他可要千万小心。”
莫不计裂着嘴笑道:“可是桂王万万没有想到,他的密使刚走出南京城,就被楚国公的人探知了,一路跟踪而来,接着便截江将其抓住,从他身上搜出了桂王的密信,终于得知桂王的阴谋。”他顿了一顿,随后接着说道:“楚国公知道,他早晚要与桂王公开翻脸,这晚动手不如早动手,所以就必须先下手为强,尽快安定川中局势,将川中诸将收为己用。可是,这川中诸将大多都是有奶便是娘的武夫,谁给他们的好处多,他们就给谁卖命,而那桂王再不济也是皇帝,说出来的话当然也就更有分量,假如桂王再次派人前来招降川将的话,那么川中局势定然大乱,所以,楚国公决定以毒攻毒,先发制人。他在给我的密信中命令我假造一份桂王上谕,并按照以前的圣旨上的国玺假造一柄国玺,将玺印盖在上谕之上,这样一来,就可引得川将心中疑惑,无路可走之下,他们自然要向楚国公臣服。”
说完,莫不计看了看三人,顺手拿起秦侃面前的一杯茶,一饮而尽。
万明灿摇头道:“不过,万某还是不明白,这和三谭攻击夔州有何关系?”
莫不计放下茶杯,抹了抹嘴,随后解释道:“其实三谭之所以要去攻打夔州,这都是我假造的那份上谕的功劳。”
“哦?怎讲?”万明灿挑了挑眉毛,追问道。
莫不计说道:“在那份上谕之中,三谭被桂王封为从二品的镇国将军、定国将军、奉国将军,上谕命他们剿灭川中所有不听号令、剿贼不利的将领,而且上谕还将那‘摇黄十三家’流寇的一些头领封为总兵、参将,命他们协助三谭。同时,在那上谕之中,还命三谭秘密派人联络川南王祥、马应试等人,让他们带兵占领成都、重庆,而对于杨展、曾英、马乾等人则故意没有任何理会。”
“哦?这样说,三谭与那股流寇之所以能联手,全因此假上谕喽?”万明灿已经有些明白过来了,不过他还有些疑问,遂问道:“可是三谭与其他将领一样,一向视军队为自己的禁脔,是自己的凭持,他们怎会这么痛快就答应了?几个官职不至于让他们这么卖命吧?况且如果川中各将派人去南京通禀消息的话,那么岂不是”
莫不计说道:“那是因为假上谕中还答应将川东富庶之地赏赐给他们,而且将成都赏赐给王祥,将重庆赏赐给马应试,且楚国公还将派人假扮朝廷特使,给三谭和‘摇黄十三家’送去一批粮食与火器,有了火器壮胆,他们才敢进攻夔州。那于大海口中所说的三谭军中火器犀利,想必那些火器就是楚国公派人送去的。至于那些川将派去南京的信使嘛楚国公自有办法,他已早已命镇虏军封锁长江,所有来往船只人等只许出川,不许入川,这样一来,南京的消息自然传不过来。”
“原来如此!”三人恍然大悟,秦侃叹道:“难怪三谭竟然会这么急着攻夔州,原来是仗着火器犀利。只是这样一来,一旦他们将夔州攻破,那么我军进出川中的道路岂不是被掐断了?而且三谭的实力必定会因此而加强不少,以后我军若想对付他们,恐怕要费些工夫。”
莫不计笑道:“哪能那么轻易就让他们得逞?说白了,楚国公此计既可一箭双雕,又可驱虎吞狼,他自然是不会眼睁睁看着三谭的实力大增的,此刻,恐怕他派来的军队已经快到夔门了!”
莫不计说的不错,七天以后,就在马乾驻守的夔州城快要被“三谭”与“摇黄十三家”的联合部队攻破的时候,林清华亲自率领的一万五千名镇虏军已经从夔门逆江而上,顺利的在夔州以南上岸,在与由长江上游顺流而下的于大海、沈猛部队会合之后,很快就向围攻夔州的“三谭”与“摇黄十三家”的部队发动了猛攻,只半天战斗,就将其彻底击溃,并且在随后与马乾军的联合追击中,一举击毙三谭,或擒或杀了“摇黄十三家”的大部分头领,收降了数万败兵。经此一战,川东正在形成中的割据势力被一扫而光,这一地区总算是安定下来。
当然了,战斗结束之后,打扫战场之时,在有意无意之下,马乾的士兵从“三谭”的尸体上找到了那“桂王”写给“三谭”的“上谕”那上谕之上的内容让马乾大吃一惊,又急又气之下,马乾拿着“上谕”跑到成都,去找他的老朋友曾英诉苦去了,这样一来,桂王乱封功臣,妄图依靠三谭与川东流寇人马消灭在川中苦战的各将的消息很快就在川中各将中传播开来,一时之间,人心惶惶,将领们各自打起了小算盘。
作为名义上四川地区的领袖人物,同时也作为那些被“上谕”排除在外的将领们唯一可以依靠的势力,大明楚国公林清华自然是众望所归,成为了他们心中最后的救命稻草。
在这种急迫的形势下,林清华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大好机会,经过短短数日秘密商议与准备,那些被“上谕”排除在外的将领们均受到了林清华的邀请,去成都赴酒宴。
在这种非常紧急的形势下,已经不容各将再行犹豫,虽然他们中仍有少数人心存疑虑,但对于他们来说,此时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在部下们的催促下,在林清华派来的幕僚和说客们的劝说下,在马乾的现身说法下,更重要的是,在镇虏军强大战斗力的威胁下,他们终于决定按照林清华的吩咐,准时赴宴。
大明中兴二年,农历七月二十四日,成都大西行宫,一场对于整个四川来说意义重大的宴会正在这里举行。
出席宴会的全部都是手握重兵的军将,在四川的战乱岁月里,他们无不是生杀予夺的大人物,在他们的心里也许根本就没有“害怕”这两个字,他们更喜欢看到百姓们在自己面前俯首贴耳的恭顺样子,假如有谁敢向他们的权威发起挑战,那么就会立刻身首异处,再无生存之理。
不过,现在的他们,脸上的表情更多的则是忧虑与担心,再不复往日的嚣张与跋扈,他们无人不在为自己的命运而担心,无人不在为自己的前途而忧虑。
按理说酒宴上的气氛应该是热烈而欢快的,但现在的这个酒宴却笼罩在一片奇怪的沉默中,所有的人都紧闭嘴巴,向着四处漫无目的的观望,等候着宴会的主角,同时也是宴会主持的楚国公林清华出现。
林清华当然知道迟到不好,但他必须再留在行宫中等待一会儿,因为按照莫不计的理论,假如若想让你的部下服从你的命令,那么首先要让他们习惯你的威严,同时要给他们一种神秘感,让他们由此而领会你的威严,使他们不敢再有别的念头。
林清华觉得莫不计的这种理论很可笑,不过他还是按照莫不计说的去做了,因此,直到宴会时间已经过去了半个时辰,林清华才姗姗来迟。
看见自己名义上的顶头上司到来,底下在坐众人纷纷站起行礼。
林清华按照莫不计吩咐的话,很威严的在自己的上席坐定,随即缓慢而沉稳的说道:“不必多礼!诸位请坐!”
待众人再次落坐,林清华扫了眼底下在坐的众人,说道:“诸位远道而来,林某没有别的东西相赠,唯有从湖广一带带来的美酒数十坛,还有随军带来的手艺不错的厨子们亲手料理的美味佳肴。我知诸位这几年忙于川中战事,已好久没有品尝如此美酒佳肴了!今日大伙儿不必客气,尽管痛快吃喝,不必讲究!来,先让我敬诸位一杯!”说完,林清华便将面前长几上放着的酒杯举起,略微停顿片刻,随后一饮而尽。
底下诸将见林清华虽然看起来有些威严,但却毫无架子,而且似乎看起来也是个豪爽之人,当即也纷纷举起酒杯,开怀畅饮,不多时,厅中凝重沉默的气氛就一扫而光,取而带之的则是觥筹交错之时众人爽朗的笑声,还有那互相劝酒的话语声。
酒过三巡,林清华见众人已多面显微红之色,知道时机已到,便放下酒杯,向底下扫了几眼,朗声说道:“诸位与林某今日相聚于此,实属不易。想必诸位已经知道林某的身份了,不过,在诸位之中,还有几人林某还不认识呢!尤其是几位将军带来的部下,更是面生的很。这样吧,如今酒吃了一半,诸位的嘴也有些放得开了,就烦劳诸位自己介绍一下吧!”
林清华向站在右手边的莫不计看去,却见他微微点头,示意他说的不错。
马乾第一个站了起来,他抱拳作揖道:“属下马乾,前些日子多亏楚国公领兵来救,否则的话,马某此时恐怕已经是身首异处了!”马乾说着说着,不觉流下泪来,他哽咽道:“想不到马乾对朝廷一向忠心耿耿,那张贼祸乱川中之时,马某领兵与之周旋,虽缺粮少衣,但仍不肯向其屈服。不料,那张贼刚灭,桂王却又”说到这里,他哽咽的更厉害了,就再也说不下去了。
林清华说道:“马大人不必如此,俗话说的好,卸磨杀驴,过河拆桥,桂王此人一向如此,前次我在南京之时险些遭他暗算,幸亏命大逃得性命,否则的话,今日也见不到诸位了!”
众人多数已经从莫不计等人的口中大致知道了林清华南京遇险的经过,此时林清华忽然又说起此事,众人又是一阵惶恐,仿佛桂王那卸磨杀驴的阴险模样已经出现在了他们的眼前,顿时厅中一片喧嚣之声,其中还夹杂着几声粗暴的漫骂,那是几名性子暴躁的将领忍无可忍下所发出的声音。
坐在马乾身边的一人随后站了起来,接过话头,说道:“楚国公如此功臣,竟然也遭此暗算,那桂王真是禽兽不如!”
林清华很高兴有人这么快就表态了,他非常喜欢这样没脑子的对手。他看着那满脸胡子的将领,和蔼的问道:“这位将军面生的很,却不知尊姓大名?”
那将领稽首道:“末将曹勋,愿为楚国公驱弛!”
林清华颔首道:“原来你就是曹将军,久闻大名,今日一见,果然是员猛将!”
站立一旁的莫不计笑着说道:“前几日莫某前去曹将军营中,曹将军一听桂王的阴谋,当即气得暴跳如雷,声言必生擒桂王,当真是条铮铮汉子。”
莫不计话音刚落,底下又有一人站起,向林清华稽首道:“末将侯永锡也愿随楚国公征战天下!不将那桂王一干小人杀尽,难解我心头之恨!前些日子我在夔州差点与马大人一同遇害,若非楚国公率军来救,恐怕我早已是个死人了!”
林清华见又有个莽夫急着表白,心中一乐,正欲出言嘉奖,却不料坐在侯永锡身边的杨展发话了,他拉了拉侯永锡的衣角,说道:“侯将军未免太过卤莽了,现在仅仅凭着一封从三谭尸体上搜出来的上谕,只怕有些不大妥当吧?”
听到杨展这样说话,林清华气不打一处来。前些天他就已经随着马乾见过了曾英与杨展,并且那马乾已经将那份“上谕”的事情给杨展说了个明明白白,本以为杨展应该象曾英一样痛恨桂王卸磨杀驴的举动的,却不料杨展仍然怀疑那上谕的真假,因此他并未象曾英与马乾那样激动,今天若不是曾英与马乾硬将他拉来,恐怕他还呆在自己的大营里呢!
林清华正欲反驳,却被莫不计抢上一步。
莫不计哈哈一笑,说道:“杨将军此言诧矣!那桂王连楚国公这样的忧国忧民之士都想杀,他还能将这川中诸将放在眼里?再说了,那个上谕可是马乾大人搜出来的,怎会有假?莫非你怀疑马大人做伪不成?”
刚刚坐下的马乾“嚯”的一声又重新站了起来,他望着杨展的脸,语气变得有些冷漠:“杨大人,莫非你真的还在怀疑那上谕的真假?莫非你也以为马某是那令人不齿的做伪之徒?”
杨展摇头道:“马大人别误会,我并没有怀疑你的意思,我只是怀疑那上谕是否是别人伪造的,用来挑拨三谭与你的关系,从中渔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