迁徙的候鸟

车鉴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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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望着落日余晖里高大建筑物,他们心里既有一种成就感,又有一种莫明的失落感。尽管矗立在眼前高耸的建筑物,是自己从打桩到挖基脚,从砌墙到粉墙,用自己汗水浇筑起来的,又为这座城市竖起了新的标杆,但是,这座城市没有一寸地是属于自己的,没有一片瓦是属于自己的,他们是城市的边缘人。盖完了这一片楼房,下一个目标在哪里,心里没有底。就象迁徙的候鸟,到时,随着老总的一声喊叫,就得卷起铺盖走。老总在他们面前是财神爷和救星,他们在老总面前是“呼之即来,挥之即去。”被差遣的人。

    我的叔叔就是他们中的一员,是百分百的农民工。上世纪八十年代初,不到“而立之年”的他,满怀“赚钱做房娶妻”的雄心壮志,跟随村里其他的年青人进城了。把相好媳妇晾在村里,把几亩薄田抛给年迈的父母,自己义无反顾似的走了。如今,快到“花甲之年”的他,在城里摸爬滚打近30年,身上找不到一点城里人影子,依旧是农民的样子:头戴工程帽,黝黑的脸庞嵌着一双眸子,格外的显眼,额上的皱纹像刀刻似的横向排列着,汗水不时流过这些沟壑,向眼角、面颊、鼻梁和嘴唇淌去,咸咸的、涩涩的,肩上挂着的毛巾总是湿漉漉的,有时还会挥袖拭汗,露出粗黑的手臂,脚上不是解放鞋就是胶鞋,只有到晚上躺在床上才让脚丫出来透透气。

    城里流行的时尚与他们无缘,闪烁的霓虹灯是城里人眼中的美景,在他们的眼里,霓虹灯的灯光只会映出自己疲惫的身影。但他们用双手铸就了这座城市的辉煌。穿梭在高大而密集的脚手架上,健步如飞,一块砖一块砖垒砌起来,不断把建筑物向空中耸起,远远望去,像一个硕大的鸟巢,让城里人有一个安身立命的“窝”但自己的“窝”却不知在何方。我的叔叔曾想在城里拥有一个自己的“窝”但只凭自己汗水赚来的钱,永远无法实现自己的梦想。他也想让自己的孩子成为城里人,拥有一个自家的“窝”哪怕是小小的一个“窝”于是拼命赚钱供他们读书,但远离家乡的他管不了自己的孩子,网络游戏的引力将他们拉出知识殿堂外。初中毕业后,孩子像自己当年一样进城打工了。为防止孩子学坏,我的叔叔把自己的孩子带在身边,成了建筑队的一员,成了自己的“接班人”成了新生代“候鸟”

    夕阳照着高耸的楼房,新的主人不久就要居住进来,建筑楼房的农民工却要迁徙。几个蛇皮袋就把所有的随身物品装下,一根竹扁担挑着行装,走入熙熙攘攘的人流,没有人知道他们姓啥名谁,只知道他们是打工的,是靠苦力吃饭的。候鸟迁徙后,过一段时间,或春暖花开的季节,又会飞回来,找到原先属于自己的那一片天地。然而,像候鸟的农民工却无法把握自己迁徙的规律,也无法找到属于自己的天地,完全听命于管“鸟”的使唤,奔走在城市之间。

    房地产的老总呼唤着“候鸟”们在城市之间飞来飞去,钞票就是手中的“法宝”为了养家糊口的钱“候鸟”们曾与老总抬过杠,一年下来,靠汗水辛苦挣的钱却被老总克扣下来当周转金,临近过年,也拿不到一分钱,有何颜面回家去妻儿老小?只好停下手中的活,跟老板理论理论,理论后的结果是给了回家过年和明年再来的盘缠,除此之外,所剩无几,但不得不服气,否则,一年的汗水算是白流。因为今后的日子,还得靠老总们过,老总是自己的“衣食父母”呀!

    我的叔叔是“候鸟”中的“领头雁”他那饱经风霜的脸似乎写着多年在城里打工的老道,虽然读书不多,但是几十的磨砺,给他积累了不少经验,懂得事情的轻重缓急,明白世间的人情世故,做起事来有板有眼,所以大家推举他为建筑队的小头目。尽管如此,但他从不倚老卖老,也不赚小小便宜,与大家一起有福同享,有苦同吃,有难同当,有时一些重活脏活总是自己扛,获得大家拥戴。他常说,在家是邻居,出门是兄弟,能在一起打工是缘分,城里人瞧不起咱们,但不能自己瞧不起自己,农民工也是人。

    西边落日的余晖渐渐地淡去,暮霭中城市灯光开始亮起,不一会儿就是万家灯火,灯光闪烁,缤纷绚丽,城里人把一天的劳累和烦恼抛之脑后,尽情欢愉。而我的农民工兄弟却在寻找目标,准备好明天的迁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