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袖延续的美丽

曾学诚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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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屈指一算,认识梅梅有十余年了。那年,报名去广西桂西北的百色乐业县支教,在百色教育局邂逅梅梅。知道对方都来之广州时,我们聊了起来。梅梅告诉我,她是广州一所初级中学的语文老师,来凌云县泗城镇支教已一年了,暑假来百色办理回穗的手续。

    因为先我而来,当时我对梅梅肃然起敬。离开教育局时,我殷勤地帮梅梅拎行李,送她去酒店,一路上问这问那,梅梅竟然没有表示一丁点不耐烦的样子。很清晰的记得,那时的梅梅一张娃娃脸,稚气十足,个不高,圆圆的脸上满是笑容,说起话来轻言细语,像雏燕呢喃。

    百色道别,我和梅梅约好来年广州相聚。

    在乐业民治村小学,我和那些可爱的小同学只相处了二个月,因为腹泻不止,怀疑是痢疾病,于是,我做了逃兵。回到广州时,心里一直为支教内疚着,也就少了与外界的应酬。接下来是工作调动,手机换号,于是,一年后失约于梅梅了。

    前年深冬的一天早晨,我照例查房,发现梅梅的姓名在新入院的病人中,我诧异万分。以为是同名同姓的人,但是,当我走到梅梅的病床前,一眼认出是梅梅时,我又惊又羞,手无足措。倒是梅梅高兴得像个孩子。认出我时,一骨碌下床“嘿!这么巧,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你这老怪躲这庙里修行呀!”

    我被梅梅的笑语感染,放松少许,与梅梅寒暄几句后离开病房,我向主治医生询问梅梅的病情。

    查看梅梅的入院报告,梅梅是被怀疑晚期癌症入院的。

    一周后,检查结果出来,确诊梅梅是腺癌晚期,最多只有半年的存活。当同事拿着梅梅的病历,来办公室告诉我检查结果时,我顿时沉浸在一种忧伤的情绪中,不是那种爆发性的悲情,而是淡淡的无法挥去的忧伤。

    我交代同事不要把检查结果告诉梅梅,立即通知梅梅的家属。

    第二天,梅梅的妈妈带着一个6、7岁的小女孩来到医院,望着残弱的老人,我和同事不知道该怎样来开口告诉老人这一切。

    问梅梅:“你爱人怎不见来”梅梅沉默久久没有作答。我也不便深究下去。

    梅梅似乎知道自己的病情严重,但她却很坦然地对我说:“生死是人生大限,早已命中注定,没啥大不了了的,有啥说啥吧!”

    梅梅开始接受化疗,后来的手术也是梅梅自己签字。第一次手术很成功。住院的数十天,除了她妈妈和她的女儿来医院陪护。来来去去探望的都是梅梅的同事,我始终没有见到她的其他亲人来医院。

    每天下午,下班后我会去病房看看梅梅,坐在她病床前和她轻松聊聊,梅梅没有一回和我谈病情,她告诉我,从广西回穗后,单位领导照顾她,把她安排在学校教务处。业余有点空余就写作,上上网,在红袖添香里集了几百首诗歌和上百篇小说、散文。梅梅要我有时间也上红袖去评评她的文字。

    望着梅梅坚强的笑脸,我不敢表示任何迟疑,答应上网去拜读她的文字。

    找到红袖添香的网页,才知道,这个纯文学网站,原来聚着许许多多爱好文字的人。我素来对文字不敏感,文学于我向来只知阅读,却难下笔。

    游览梅梅的文集,我的心灵震撼了。这个被病魔折磨得无剩几日的女子,她的情怀,她的志向,她的爱怨,犹如一湾深海,轻掀波浪,击打着我人生的浅滩。

    为了让梅梅开心,我在红袖注册了id,循着梅梅文字的印痕,把我真实的评价回复在她的帖子里。同时,我也开始将自己的心情在红袖记录下来。

    梅梅知道后,表现出异常的兴奋和开心。我安排护士给她换了间安静些的病房,每次去病房看她,我都带上笔记本电脑,给她看我的评语,和我写的文字。

    梅梅的病情奇迹般的稳定下来,她吵着要出院,我同意了她的要求。出院那天,我过去帮梅梅收拾东西,竟然发现,住院期间,梅梅写下一本厚厚的札记。我问梅梅说,能否给我看看?她笑着很爽朗的答应我将她的札记拿回家去解剖。

    当我回家读完她在医院写就的全部文字,我的感觉是震撼,毫不夸张。许多天,我无法摆脱梅梅文字带给我恬淡流水般的伤愁,似乎沉浸在她的氛围之中,无从摆脱。透过那些文字,我读到一颗充满生命激情的心灵。

    这才了解,梅梅的性格很清泽透明的善良,性情爽朗耿直,是一个不怕暴露自己瑕疵的人。她的文字,就像一泓溪水,涓涓而流,清透见底。

    我决定找机会与她的心灵作一些交流。

    闲暇的时间,我将梅梅的一些散文,通过eamil推荐给我一些媒介的编辑朋友。他们都给我回信,对梅梅的散文大加赞赏。其中一些朋友,更是感动得不能自已。在羊城晚报做记者的阿琼读了之后,回了我四个字:“眼睛红了”北京青年报的文庆老师用英文写道:“this is a sad and beautiful poems。 for such a beautiful soul and touched.”暨南大学文学院翟教授回信说:“读了,只有感动,生命的宝贵在于它的积极意义,癌症并不可怕,怕的是没有战胜它的信心。”中国日报的资深编辑晓晴老师充满感情地告诉我:“我第一时间上网去找红袖添香,去找梅子的文集,您想知道我的第一感觉吗?我有一种突然被爆炸物震晕的感觉,无法去叙说那是不是感动。读那样的文章,我不敢将目光停留,那些字都好像云彩在飘动,像泪水在浸泡在我的四周。我有些无法承受。每个字,每一处生命的痕迹,和这个身患绝症的女子,都让我自叹不如。”

    去年秋天,梅梅奇迹般的渡过医生预言的生存期。那天,梅梅打来电话,说,想报读我的研究生。问我,可不可以去大学先旁听我的课。我几乎是没做任何考虑就答应了她。我知道,写作和读书对她来说,是生命最重要的支撑。鼓励她报考,激励她写作和读书,比做一次几次的化疗也许更有意义,这个意义,常人也许难于理解。

    对于我,梅梅是一份人缘的感情存在,是一颗美好心灵的存在,是一种坚强意义的存在。

    时光在梅梅的文字里穿越,我背上对文学迟来的爱恋,小心翼翼穿越在梅梅的文字中,一有空,我就会和着梅梅的节拍,在红袖里随文起舞。并且,到现在,不仅是我,单位的同事知道梅梅的故事后,也在红袖论坛注册网名,陪着梅梅和我,在红袖以文字的方式凉晒心灵。

    每每,我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读梅梅的文字,内心总有一股暖流,总有一种坚毅,总有一份爱怜,总有一团迷雾。癌症,是死亡的一把达摩克利斯悬剑,威胁着人的生命。虽说生死不由己,但又有几人可以面对死亡谈笑人生?不少癌症病人病情没恶化,精神先垮掉,肉身未去,灵魂已逝。然而,梅梅在面临死亡的时候,那种平静、豁达和乐观。她把自己交给她喜爱的文学,交给她爱怜不己的学生。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力量支撑着她的生命呀?

    我曾经朝圣般的把自己的信仰高挂灵魂,但是,当我病痛面对死亡,我的内心却也无法做到充满力量。“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而梅梅却是这样反过来安慰不久前生病的我。梅梅说:“只要有机会,我就会珍惜生命、好好活下去。即使事已不可为的时候,我也要平静接受自己的命运,平静地把自己想做的事做好,让自己珍惜的人开心,爱自己爱的人,享受每一天,直到人生的终点。”

    泱泱人世,大多数人的生命普通平凡,而追求建树,又是每个人的梦想。梅梅是个很普通很平凡的女子,对于生命的渴望,梅梅竟然如此简单,她想的只是简单的在这个世界上做着她喜欢的事情,延续她全部的美丽,因了文字去打造一份美好的追求。

    是呀!我万万没想到,医者的爱心可以如此去嫁接网络的情愫,去振奋死亡带来的孤寂灵魂。时此今日,陪着梅梅在红袖已走了一年有余。一年多的时光,我不仅收获医者之外生命的理念,也收获了红袖带给我的丰富友谊。在红袖,我读到许许多多的振撼心灵的作品。透过那些文字,我认识了许许多多人生的美好追求者。在世俗的、现实的、人文的,利己的,利他的,抑或儒家的、道家的传统思想中,无一不是一种对生命的理解丰盛于我。

    梅梅的健康,依然是我揪心愁牵的一份沉重,但我,会衷心地感激在红袖一年多来收获的每一份友谊,这些友谊不仅仅只是丰富我的业余生活,更是延续了一份生命的美丽。

    正如梅梅在她的日记中写道:“如果有一天,我的肉体离开了文字的营养,离开了红袖的添香,我要去的地方依然有你芬芳的春色,我知道,我会一直活在你的心里,在你对我微笑的时候,我也微笑的面对你,永远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