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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4这只花哨的猴子,是我和茉莉的本命,花了整整一天的时间逛街,疯狂采购红色的小物件。因为听说红的东西,本命年里可以驱邪,因为做女警的茉莉和整天东游西荡的我,这样的两个女人太需要安全。为了乞求平安,我零零碎碎买了一大堆。t恤、内衣、裤衩、袜子、围巾、手套一切的一切,一式两份,一份给我,一份给茉莉。
回来的时候,茉莉的门是关着的。今天她值夜班。轻轻推开她的房门,把纸袋里的红色零碎整齐地摆在她的床头。一条红色的鸡血石项链,在手里久久摩挲。我问老板“这种有红色坠子的项链再没有另外一条了吗?”“实话说吧,今年本命年,这款红色的项链不知道多好买。其实这是另一个女孩定的。当天她也想买两条,没货了,只能订。可谁知这款首饰行也没有再做,好不容易帮她淘到了这条,她却一直没来取,看你是真心喜欢,才卖了给你。”
白如素玉的泪型石体上,点缀着一颗星状的血色斑点。老板说,这是许一个爱情的愿望。本命年里戴上它谈恋爱,可以保佑这一年爱情随风又随水。站在镜子前,我想象着它挂在茉莉白皙脖颈上,将会是怎样的风光。缓缓地将链子从脖子上摘下,塞进茉莉的枕头底下,注定的吧,我必须对茉莉好一点,再好一点。
和茉莉认识多久了,我已经想像不到。或许是在上一个本命年。12年前的本命年,茉莉和我的中间有高远,还有马齐。
彼时
高远和我
高远坐在我的前面,虽然我一直不明白,老师为什么要让他那样高的男孩,坐在我的前面,但他无疑是我最好的屏障,可以让我安全地躲在他身后看漫画,啃零食。不过我怀疑,全班有80%的女生都在暗恋高远。因为他画一手好画,因为在篮球场上奔跑跳跃,因为13岁的高远已经挺拔漂亮,渐渐褪去了青涩。
高远对别的女生总是爱理不理,除了我。上课他会让我帮他抄笔记,回过头,再拿走我的半块橡皮。“秦艾,我的笔呢,你看见了吗?”“秦艾,把你的圆规我用用。”“秦艾,把眼镜还我,我要看黑板了。”每天每天,他大声地叫我的名字,温暖在我的心头荡漾,却不见班上掀起任何关于我们的流言蜚语。因为,因为茉莉。
茉莉和我
茉莉坐在高远的前面,坐在我前面的前面。她是我最好的朋友,只是她一直是班长加班花,我却什么都不是。我曾经想,如果我是男孩子,一定也会爱上茉莉。素净的脸上,安静的微笑。如一朵玉兰纤尘不染。加上成绩好的女孩本来就要多受人注目些。所以我也怀疑,全班有80%的男生都喜欢茉莉。
茉莉和高远家是世交,青梅竹马的一对从来是被人看好的,父母也有心将两个人参合到一起。所以茉莉在和高远同学的三年里,从来没有对高远说过一句话。在我眼里,那是一种新娘待嫁的矜持。即便是她的橡皮滚到了高远的脚下,她也会说:“好秦艾,帮我把橡皮捡起来吧。”我就大声地叫:“高远,茉莉叫你把橡皮捡起来。”茉莉红着脸追上来掐我,旁边的男生就跟着起哄。我是茉莉最好的朋友。朋友妻,不可欺。即便我再大声地跟高远说笑,也从不怕会惹人非议。
马齐和我
马齐是高远的同桌,坐在我的左斜线。我肯定他是80%男生的其中之一。马齐长得并不难看,只是还未脱小男生的型,又爱开玩笑,所以女生特烦他。但马齐是我兄弟,也是高远的兄弟。高远跟我说话,马齐立马大叫:“茉莉,高远跟秦艾上课讲话。”然后贼贼地望我一眼。“哼,小样儿,你以为你想什么我不知道!”“朋友妻,不可欺。你才要注意,别横刀夺爱才是!”“兄弟是手足,女人如衣服。我不会那么不讲义气的。”“好,一言为定!”“一言为定!”
“别胡说,什么一言为定!”高远插话。“说你跟茉莉的事一言为定啊!”高远对我挥挥拳头。牙痒痒地说:“你小心点儿!”马齐一回头“别怕,有兄弟我在呢!”
旁边的人跟我们一道跟起哄,茉莉红了脸,晃了晃手中的小本说:“马齐上课说什么话,当心我记你名字。”
马齐一边伸出左手食指堵在嘴唇上,一边用右手拿笔在空气里一通乱画。“笔聊,笔聊。精神领会。”我怀疑,除了马齐,没人知道其实我也喜欢高远。
可能是茉莉的小本上记下了太多马齐的名字,所以老师终于把他调走了。临走的最后一节课,马齐飞过来的纸条上写着:因革命需要,我即将转入南方地下工作。联系不断,友谊长存。我提笔匆匆:好好改造,争取宽大处理。马齐吐血气绝。
经年
高远
高远完全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大病了一场后,高考弃考,带着他所谓的理想四处去漂,伤透了父母和茉莉的心。我是唯一支持他漂的人,因为他做了我想做不能做的事。后来高远从四面八方寄来的明信片,一张张诉说着喜悦与新鲜。再后来,再没有人见过高远。我能做的只有祝福,祝福千遍。
茉莉
茉莉没有骑上高远的竹马。但绝想不到,那样柔弱的女孩会选择警校。每天3公里的拉力跑,我不敢想她是怎么熬下来的。散打对抗的时候,她的男陪练都下不去黑手。她不顾一切冲上去,以死相拼。我说,咱不上了,回来吧。安静的职业什么地方找不到。她说,不!来了警校,绝不半途而废。与我的外强中干相反,茉莉其实是外柔内刚的人。每每含着眼泪读完茉莉的信,感叹高远就这样错过了花期。关于感情,追求的人从未间断,只是茉莉一直没有提。
马齐
马齐真的中规中矩地在部队,开始了他的“革命”生涯。三年义务的之后转了自愿的。乖乖地呆在部队里开小车。郁闷的时候,喝醉的时候,想念的时候,打开qq问我茉莉的近况。
十多年的变化竟是那么彻底,大家似乎都退回到好朋友的位置。淡淡的联系,隐埋了彼此。
毕业后和茉莉共租一间小屋,是两人老早就订好的协议。警察这差事虽然辛苦,但薪水也高。而我颠簸地做了很多工作,没一个长久。马齐的企鹅在qq上左摇右晃,说辞职吧,在家坐着,说不定就成一“坐家”了。索性辞了工作,在家用电脑码字挣钱。当稿费没来的时候,靠茉莉救济。
我跟茉莉的友情,多的是一份尊重。我们的房门从不上锁,但彼此的默契知道,没有特别的事,谁都不会踏进对方的房间。我们拥有各自绝对私人的空间。
本命
“情人太累,小姐太贵。不如开个同学会,拆散一对是一对。”本着在同学中发展个爱人过本命年的精神,马齐突发奇想,要召开史无前例的同学会。
“小样儿,少装蒜了,还不是为了茉莉,都13年了,你还不死心哪。”
那边马齐沉默下去,半天回了一句话:“是的,为了茉莉。因为我找到了高远。”朋友妻,不可欺。我偏偏喜欢了高远,所以要对茉莉好一点,再好一点。所以我喜欢的鸡血石项链,却宁愿让它挂在茉莉的胸前。
我把消息告诉茉莉,茉莉平淡地“噢”了一声。一回头,还是让我看到她眼里闪过的,同脖颈上一样红色灵动的光。茉莉,本命年里让我为你许一个爱情的愿望。
马齐春节探亲回家,我仰着头看他,使劲压着他的肩往上跳。“你怎么可以长得这么高,这么高了呢?我记得你以前只到我眉毛这里的。”茉莉也仰着头看他,只一眼,就匆匆回避了他眼波中的温柔,在我耳边偷偷说:“你说马齐怎么长得这么好看了?”我笑“说不定高远会更好看呢!”茉莉红了脸扑上来掐我,三个人闹成一团。“秦艾!”马路对面突然有人高声叫我的名字,除了高远,没有人可以把我的名字叫得这么好听。
虽然明知这都是马齐事先安排的,但我的心潮却依然不能够不澎湃。“茉莉,是高远,是高远哪!”茉莉眼中淡淡的灵动鲜活起来。再看一眼马齐,在不安中期待。
关于高远,我们有太多的问题。去了哪些地方,有过什么样的故事。当然最最重要的是“高远,你还是一个人吗?”我问出茉莉不敢问的句子。“没想结婚,找女朋友做什么?”“那就好,那就好!”茉莉低了头。“好什么呀!”都这么大了还口无遮拦,没看人家都不好意思了。“人家,不是不好意思,人家是偷着乐呢!”“秦艾,你再胡说,小心我灌你。”高远晃晃手里的杯子。“不怕,有兄弟我在呢!”马齐一下子揽过去。
“马齐,你回来,也不知道多陪陪家里人。”“秦艾,你不说你要赶篇稿子吗?”趁高远去洗手间的功夫,我和马齐找了借口,知趣地溜走。
“你是希望他们成还是不成?”“废话,你当我是什么人?”马齐把手里的烟头弹得老远。“秦艾,我们也很久没见了,找个地方坐坐吧。”我和马齐泡进了小酒馆,一杯一杯的聊下去。我问马齐“你那么喜欢茉莉,为什么要带高远来?”“兄弟终归是手足,女人始终如衣服。”“马齐,你会后悔的。”他扬起脖子灌掉半瓶青岛“你不也一样。”
马齐生生地把自己灌醉,手舞足蹈笑着流泪。我撑着他的胳膊一步一步地往家挪。“秦艾,你知道吗?兄弟是手足,可断手断脚的也能活。女人如衣服,没有衣服,光着身子谁又敢上街呢?”说着说着,马齐把我也弄哭了,为高远,为茉莉,更为马齐。
茉莉回来的时候,我假装睡了,她此刻的开心与失落,都一样伤到我。然而结果却是马齐提前归队,高远继续漂泊。
我春天里的生日近在眼前,却意外地收到高远的信,只给我。信上说青春年少终已是花开花落,说他不做没有自由的傀儡。叛逆的种子在心中滋长,终于在病痛中领悟了生命的无常,坚定了他漂泊的心。他不要父母为他准备的一切,包括茉莉。信的末尾,高远草草的收笔触目惊心“秦艾,茉莉那天说你一直喜欢我。我不信,因为我们已经那么要好了,你却什么也没有说,或者你眯眯着眼睛说一句‘漂太久也不好。’我就真的能够停下来。因为我愿意相信你是真心的。”原来茉莉当初的矜持成了高远眼中的淡漠,我的退让亦永远将高远放逐。那一个情字,谁都没有说破。
茉莉不停地加班,每天凌晨才回来,人瘦了一圈又一圈。一个凌晨,茉莉推醒我。“秦艾,别睡了。在你24岁的最后一秒,我有件礼物要送你。”
茉莉将一条红色的鸡血石项链挂在我的胸前,泪型的,里面嵌着一颗星状的血色红斑。“秦艾,傻姑娘!那一条项链是我订的。我欣赏的,你又怎会不喜欢。”
爱谁都不如爱自己。本命年里,让我们一同许个爱情的愿望。”
2003-11-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