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吻罢,千夙被贺东风拉进去,花容云裳已摆好碗筷,两人这就坐下。
贺东风忽然想起一事,听说母妃曾喊她去慧慈阁,不知跟她说了什么。因沈氏怀了身子,母妃近来较为偏颇沈氏,难免会让傅千夙心里不舒服。
“今儿去母妃的院里了?”
千夙正啃着鸡腿,闻言也不在意,含糊不清地应是。
贺东风暗打量她的脸色,似乎并没生气。倒是他,兄弟们说越来越怂,居然被家里的女人管得死死的。
然而千夙啃完鸡腿,将骨头一掷,搓了搓嘴角道:“王爷,太妃娘娘特别疼爱您的第一个孩子,她想让妾身抚养。”
贺东风嘴里的汤险些喷出来。在赤岭的寺庙里,他也曾与她说过,不过当时他给了她选择。
“王爷不妨猜猜,妾身的回答。”千夙又夹了一箸菜塞进嘴里。
他定定瞅着她,缓缓地说:“你不答应。”
千夙笑得一脸灿烂:“没错,妾身没有答应。那是沈氏的孩子,不是妾身的,妾身可没责任,也没义务去抚养。因妾身不答应,太妃不悦。然妾身也建议太妃亲自抚养了,日后即便太妃要扶那孩子当世子或郡主,妾身也绝无异议。”
贺东风放下筷子,心里有如阴云盖顶。这女人还真大度,居然不在意别人的孩子当世子。
“既然你不在意,归到你名下抚养不是正好,世子的身份到时绝不会有人非议。”
千夙听到这话,认真地看着贺东风的脸:“所以这是王爷心里所想?”
她认真的眼神让他有些后悔一时嘴欠。
贺东风正欲解释时,却听到“啪”的一声,她也放下了筷子,他一颗心不由悬起来。
千夙皮笑肉不笑道:“王爷的心愿,恕妾身没办法帮您实现了。”她的手一伸,将发髻上的正红钗头凤拔出,放在他面前:“不如这样,您抬了沈侧妃的位份。太妃也有此意,简直是皆大欢喜。”
贺东风半眯起眼盯着那支正红钗头凤,又气又恼。是她不在意在先,还不许他随口说一句了?
他将钗头凤重新插回她头发上,到底是忍不住先妥协:“不过是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用不着这么认真。世子郡主自古以来必须王妃所出,本王可不会给宗族找碴的机会。再说,”他凑到她的耳旁:“再说,除了你,谁能担得起这王妃的头衔?”
哟呵,这油嘴滑舌的,敢情从前那个不苟言笑又面瘫、腹黑又阴险狡诈的晋王爷,是她臆想出来的呢!
千夙重新拿起筷子,不再睬贺东风。男人的话,听一半就好。
贺东风摸摸鼻子,也跟着用膳。
恰这时,有人闯进来,正是贺珏的近侍抚剑,他一进来便跪下,语气焦急:“王爷,王妃,小公子上吐下泻,还发起高热来……”
千夙心急,把筷子一扔就要跟抚剑过去看贺珏。
贺东风也放下碗筷,眉心微蹙:“可唤了大夫?”
“雄心已去请大夫,然而小公子非要指定济世堂的何郎中。奴才这才来请示王爷王妃。”抚剑没敢大意,之前王妃将那何郎中开的几瓶仙水拿去,他就感觉这事不对劲。
千夙不等贺东风说话便一口回绝:“抚剑,万万不能请何郎中。哪怕是济世堂的大夫,也要逐一查过。我问你,小公子如此症状可是今天才有?”
抚剑说换了那仙水后,小公子起初不知道,然而渐渐地他浑身不爽利,知道那仙水被换,发了好一顿脾气,可这么多天过去,今日突然发热,还上吐下泻,不知是什么原因,急坏了碧剑阁的人。
千夙怀疑那仙水里掺了让人上瘾的毒,因贺珏还小,一下给他断了这上瘾的东西,起初不会有什么,经过一段时日后,身体机能慢慢适应了没有那上瘾的东西,便会自然而然地出现排斥之前服用过的那东西。
她不敢停顿,一路小跑去到碧剑阁,走进贺珏的房间,还未到他的床前,她就闻到一股酸腐的味道,熏得她差点作呕。
雄心刚把大夫请回来,千夙没让他们进来,只让他们在外头等着。先不说这位大夫来历如何,光是贺珏这等景况,更不能随意让外人知道。毕竟他不像吃坏肚子,更不像一般孩子发高热,但凡懂得把脉的大夫,都会查出来他这三不像。
千夙左思右想,还是让雄心把大夫打发了。她将室内所有门窗都给打开,通风了,屋里自然没有那么臭。
她伸手抚上贺珏的额头,并没有很烫。然而过了一会儿再摸,又有些烫手。这反反复复的发烧,就像对抗炎症一样的,她更加能断定,他的身体在与之前服的那些仙水作抗争,像排毒一样,排干净了,以后身体就没事了。
“抚剑,多打几盆温水,取几条丝帕来。”
“雄心,找些艾条来点了,熏一下公子的房间。然后帮我唤花容云裳过来。”
抚剑雄心俱跑出去。
千夙掀开贺珏身上的被子,小小的人儿,身上的衣裳便被汗打湿。
贺东风见她要动手给贺珏换衣裳,不由重重咳一声:“莫不是忘了,你是他嫂子?让下人给他换。”
千夙的手一顿,瞟贺东风一眼,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惦记着吃醋,你当你是雁朝醋王啊?
“王爷,贺珏是你弟弟,要不,你来给他换?”说罢千夙去给贺珏找来一套薄薄的衣裳,搭在床尾。
贺东风幽幽地望她一眼,让她出去。贺珏刚出生那会儿,他给贺珏换过小衣裳,一眨眼,贺珏都这么大了,再过几年,都可以定亲了。
这么一想,贺东风觉得,自己还真是有些老了,最主要的是,这么“老”居然还没有孩子继承家业。
嗯,还是不够努力,往后可得拉着傅千夙多多“努力”才是。
给贺珏换了衣裳,他让傅千夙进来。有时候还真有些吃味,瞧她对贺珏,真真是无微不至,跟照顾她孩儿似的。
抚剑打来水,雄心也取来艾条,点燃后一熏,顿时贺珏的房间里全是艾的味道。千夙没有闲着,她扭了丝帕,一条放在贺珏的额头上,她又取来另一条,弄湿后给贺珏擦手,手臂,还有腿和脚。
“给他擦身的活儿,自有他的媳妇儿干。”贺东风忍不住念了句。
千夙瞪他,真想三二一把他丢出贺珏的房间,吵叽叽的,烦死。她没理会他,给贺珏擦了一次又一次,终于贺珏的身上没那样烫了。
等花容云裳都来了,千夙吩咐起来更是方便,她让花容去熬一锅黄豆水,又让云裳去熬些米汤来。
抚剑有些急:“王妃,使不得。公子向来不吃黄豆。”
“我也没让他吃黄豆,只是喝些黄豆熬的汤水,让他解毒解腻,帮他清热降温,至于米汤,就更不能少,怕你们主子他这么又吐又拉的,很容易脱水,该给他补些液。”千夙一张嘴便告诉他们原理。
然而大家都听不懂。但见王妃这一脸的镇定,他们又不得听从她的。
等米汤熬来了,千夙小心地吹凉了,让抚剑将贺珏扶起来,云裳一点点地给贺珏喂米汤下去。
雄心问:“王妃,主子这样,不吃药么?”
“要吃,但不是这时候吃。”必须等贺珏将毒全给排出来了,才能给他用药。
贺东风在旁看着千夙的眼神,变得又温又热。这女人好像什么都懂,临危不乱,几句话就能让一屋子人都冷静下来。这是他的女人。
“今夜大伙轮流侍候公子。身子一烫,就用温水给他擦手擦脚,过一个时辰,就给他喂一点米汤,两个时辰喂一次黄豆汤。一直到他退热,不再又吐又泻为止。”千夙交代下去。
抚剑雄心,花容云裳全都应了是。这一夜,大伙都休息不得,千夙也没有回主院去,直接躺在了贺珏隔壁的房间里,过一会儿就去看他。
天亮,阳光洒进来,贺珏的烧退了下去,没再反复发起来。但他还有一点拉泻的迹象。
千夙仍旧熬着不给他用药,终于到了中午时分,贺珏的上吐下泻给止住了。她松了口气。熬了一宿,她的黑眼圈都出来了,等贺珏好了,她一定要他给她补偿才行。
贺东风因要上早朝,他是回了主院歇,然而少了一个人在他身边,这一夜也是睡得不舒服,不自在。还没到时间他就醒了,去贺珏的院子里,见她的脸色不好,吩咐厨房给她熬些补汤才去上朝。
贺珏醒过来时,见嫂嫂正趴在他床边。他有种大难不死捡回一条命的庆幸,不自觉流出眼泪来,哽咽着喊:“嫂嫂……”
千夙被他的声音弄醒,一看,眼前的小家伙都哭了,她忙抚他的头:“没事了,没事了,嫂嫂在,不会让你有事的。”
贺珏想起来然而身子虚着,起不来,可他又想抱抱嫂嫂。
千夙明白过来,伸手就将他抱在怀里:“傻小伙,男儿有泪不轻弹呢,不许哭鼻子。”
“我,我就哭这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