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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老夫人看到王氏进来,两只眼睛就瞪如铜铃一般大:“都是你生的好女儿!”
王氏一怔,屏住呼吸,不敢啃声,心里却反驳道:是我生的,可是却是你教的。
莫老夫人却是看懂了王氏未曾说出口的话,恼羞成怒,却无法可反驳:这才是她最恼的地方,锦冉这么个是非精,确实一直是她教养的,今儿个做出这等丢人现眼,没有体面的事情,她这个教养的祖母也没脸啊!
心爱牡丹的被毁,脸面的丢失,再一次考验着莫老夫人对锦冉的宠爱。
锦好静静地等待那个她一直挺好奇的答案——牡丹和锦冉,莫老夫人更心疼哪个?
二夫人张氏闻言,上前扶住老夫人,细声细语的为锦冉辩解:“母亲,锦冉这孩子一向端庄贤淑,说不准这其中有什么误会”
“误会?哪里来的这么多误会?今儿个伤了我是误会,现在毁了这满园的花草,还是误会?你倒是说个不误会的给我听听!”莫老夫人声音冷沉,面色难看,气得几乎不顾名门大家的脸面,吼叫出来。
张氏从来没有见过莫老夫人像此时这般动怒,半点脸面不给锦冉,一时间,心里得意,面上却不显山不显水的做出一副像是被莫老夫人怒气吓到的模样,噤声不语。
王氏恨恨地瞪了张氏一眼,她这是劝人,还是火上加油,这话越劝,老夫人的怒气就越大,她赶紧上前,快步走上前去,跪在老夫人的面前:“母亲,锦冉这孩子,虽然有些任性,但是秉性不坏,今儿个做出这么些不得体的事情,定然有什么缘故,母亲”
话还没说得完,老夫人就是一声冷哼:“缘故?那你告诉我,有什么缘故?今儿个伤了我的事情,我还没有和她计较,现在还做出这么一副样子,毁了我满园的花草。这莫府上下,哪个不知道那几株牡丹是我费尽了心思,花了重金,托了人寻来的,她倒好,偏偏非要毁了它们,也不知道哪里碍了她的眼。”
瞧了一眼跌坐在雨水里的锦好,狠狠地瞪了院子里的丫头婆子一眼:“你们还楞着做什么,还不将五小姐带回来,洗漱一番,换个干净的衣衫,喝点姜汤,这春寒地冻的,若是得了风寒可怎么得了?”
怒气之下,绝口不提还在雨里打滚的锦冉,反正那些丫头婆子也弄不动她。
王氏一听这话,一嘴的银牙差点咬碎,却还是强忍着,腆着点求道:“母亲,锦冉这丫头身子有伤,若是再淋了雨,怕是这身子扛不住,母亲慈悲,向来怜惜这一群孙女,还请母亲”
莫老夫人心中怒气一歇,想起锦冉今儿个被二老爷踢的吐血,遂冷声道:“那也要拉得住她才行”
正说到这里,锦好被丫头婆子扶上了长廊,冻的浑身发抖,嘴唇发紫,却不肯依着丫头去洗漱,反而跪在莫老夫人的一边:“祖母,二姐姐身上有病?可千万不能再这么下去了,还是请个大夫给二姐姐看看——祖母,金表叔不能请,还是请安大夫过来吧,若是金表叔来了,与我到底有些关联,怕是又要被二姐姐怀疑,是我动的手了,到时候,我又得背些莫名的罪责。”
她抬起明媚的大眼睛,修长的睫毛上还滚着晶莹的玉珠,一头乌丝,因为雨水,被打湿,紧贴在脸上,显得她异常的狼狈,而那衣裳也因为潮湿之后,紧贴在身上,七岁的孩子还没什么曲线,就更觉得单薄。
在众人眼前的,就感觉到是一个饱受欺凌,委曲求全的小丫头,何况莫老夫人现在瞧着锦好越来越顺眼呢,心里自然涌起了一丝不舍。
锦好像是没看到莫老夫人眼里的怜惜,咬着唇,满满不舍的看了一眼在地上打滚的锦冉,双目微红,咬着唇道:“祖母,二姐姐可是未出阁的小姐,这么滚下去可不是好事,不仅二姐姐的体面全无,就是莫家的体面也”
她喃喃地低头,似是自言自语,有些无可奈何:“可是要怎么才能让二姐姐停下来,才能保住一点二姐姐的体面,保住莫家的名声呢?”
想了片刻,她忽然抬头,双目发亮:“祖母,锦好倒是有个好主意,就是不知道妥当不妥当?”
王氏一看到她笑得明亮的双眼,不知怎么地就觉得有一股子寒气,莫名的就从脚下升起,她刚要开口阻止,就听到莫老夫人说道:“你这孩子,一家人说话,干啥还藏着掖着的,有什么话,你就说吧!妥当了,祖母就听着,不妥当,咱们再想个妥当的法子就是了!”
锦好脸上的表情更是柔和,声音也越加的柔软:“祖母,我瞧着二姐姐这么滚着,还不如暂时将二姐姐先绑起来,再请安大夫给瞧瞧。至少不用在地上滚着,将体面丢干净,也全了莫府的名声。”
她很是诚恳的看向莫老夫人:“怕是再闹下去,别人还以为是祖母惩戒二姐姐过了,坏了祖母的慈祥的美名。祖母,您觉得我这主意怎样?”
张氏抢先儿赞同:“母亲,我觉着锦好这孩子的话有理,这十里八乡的哪个提起母亲来,不竖起大拇指,是个心慈的,可是锦冉这孩子今儿个这么一闹,怕是会损了您的名声。”
她看着莫老夫人有些难看的脸:“为了免得再这么闹下去,还是将这孩子的手脚先绑着,等大夫看过了,再做打算,毕竟总让这孩子这么滚过来,滚过去,也不是个事儿,对吧!搅了老夫人的静养不说,那孩子一身的细皮嫩肉,再这么滚下去,也不知道能不能见人,总归对她也不是好事。就是绑了她,手脚受了疼,也比再这么滚下去的好!”张氏心里对锦好的主意喝了一声彩:这主意好,绑了锦冉,就彻底下了大房的脸子,还给莫家上下一个暗示——二小姐失宠了!
大房在莫府里兴风作浪,很大的一方面就是莫二小姐在莫老夫人面前的体面。
王氏听了这话,又恼了起来,莫锦好太歹毒了,这用心险恶啊,若是锦冉真的被绑了,堂堂的莫家二小姐大庭广众之下被绑了,这算什么事啊?
她不能同意,坚决不能同意。
王氏猛地给莫老夫人磕头:“母亲,锦冉可是莫府的二小姐,怎么能绑了她,这要是被别人知晓了,可怎么抬头见人?”
张氏一听这话,不乐意了:“那让她就这么滚下去,就能抬头见人了?”
莫老夫人两难了,她心里也觉得锦好的主意听起来不错的,可是王氏说得也挺有道理的,堂堂的莫家二小姐被绑成粽子,算怎么回事?
一来莫家二小姐,未曾出阁的小姐,这闺誉是很重要的,二来,她这个祖母总也不能看着自个儿的孙女滚个不停吧。
莫老夫人思前想后,瞧着那滚的不成样子的锦冉,还有那残碎的花草,咬了咬牙:将她绑起来,总比任着她在地上这么滚来滚去强点。
于是,莫老夫人点了点头,低声的吩咐身边的顾嬷嬷带着丫头婆子将锦冉捆绑了起来——不过,她可是一再的吩咐让下人们动作轻一点。
而,锦好却在莫老夫人细心提醒顾嬷嬷轻一点的时候,给了顾嬷嬷一个眼色,顾嬷嬷捆着锦冉的动作一顿,头微微垂下,又继续捆了起来。
王氏听着莫老夫人的吩咐,一颗心沉了下去,不敢置信的看着莫老夫人,嚷了一句:“母亲,锦冉可是您身边长大的,您”
她说不下去了,怎么也想不到,莫老夫人居然听从了锦好的话,一双喷火的眼睛,狠狠地瞪着锦好,恨不得化成利剑,将她万箭穿心了才好。
莫老夫人听着王氏的话,心里对王氏的不满就涨满了心田:老大家的什么意思,难不成她还能想害锦冉不成?
而一直滚动的锦好很想大声的反对,可是她根本发不出声音,眼睁睁的看着老夫人身边的丫头婆子七手八脚的将她绑了起来,捆成了一个粽子,身体里的各种滋味,一起袭击而来,浑身无力,不要说挣扎了,就是扭动一下都不成。
这让锦冉如何受得了,要知道,现在的她身上的滋味可不好受,又痛,又麻,又酸,又痒,这种种滋味糅合在一起,她无法忍受,浑身不能做主,也只有在地上打滚的时候,才能舒服那么一点点。
可是现在,她被绑起来了,这样她就不能再在地上翻滚了,如此一来,她也只能束手无策的承受着这无边无际的难忍的滋味,连个缓解的法子都想不到,只能呜咽,痛不欲生着。
她心里透着凉气,她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这一切,怎么可能?
她,莫锦冉可是莫家的二小姐,老夫人最宠爱的孙女,捧在手里怕摔着,含着嘴里怕化了的心肝,怎么可能被捆绑起来。
都是莫锦好这个贱人的错,难道这一切都是她预谋的?
不对,她来老夫人院子,雨中跪求祖母的谅解,是临时想出来的,她怎么能布置好陷阱对付自己。
但,若不是莫锦好设下的陷阱,这发生的一切,又该怎么解释。
莫锦冉纷乱的脑子中此时只有一点能够肯定的,那就是她身上发生的这一切定然都与莫锦好有关。
都是她的错,她太过轻视对手,将莫锦好看成姚氏那样软弱的人,如果她能再小心一点,就算莫锦好想要算计她,也不会落得这么凄惨的下场。
当然,她不会就此认输的,她定然和莫锦好斗到底,不死不休。
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
为什么每次她想要算计莫锦好,却都被莫锦好反算计了回来?
锦冉不明白,难道她真的比不上一个傻子来的聪慧,还是莫锦好的身边有高人指点,会不会就是那个姚家的大夫人——金氏?
锦冉和王氏,莫老夫人一样,将锦好的运筹幄推到金氏的身上——当然,她也不愿意承认她比自己嘴里的傻子更笨!
该死的,这个不要脸的女人,居然还在这里装出一副姐妹情深的样子,想到害她的罪魁祸首,还在莫老夫人面前惺惺作态,锦冉就气得连连咳嗽起来,差点缓不过起来。
气头上的莫锦冉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变化:她已经能咳出声音了。
而,锦好却听出了她的变化,知道药效已经过去了。
她眼中闪过一道神秘莫测的光芒,怯生生的抬头看着锦冉,走到她的身边,温柔的劝哄到:“二姐姐,你先忍忍,等一下安大夫瞧过你了,就给你松绑!”
锦冉看着她眼底那嘲讽的神色,微微翘起而略显讥讽的嘴角,一直压抑着的怒气冲了上来,脑袋一低,恶狠狠的撞上锦好的胸口:“该死的小贱人,你不得好死!算计我,不得好死!”
锦好等的就是这个,顿时在锦冉的头颅刚刚靠上她的胸口之时,就是一声沉重的闷哼,然后捂住胸口,直直后退,一直退到老夫人最最喜欢的“雪映朝霞”旁,院子唯一一株还没受损的牡丹。
一个踉跄,整个身子向后仰去,在莫老夫人的惊叫声中,直直的坐在那“雪映朝霞”上,生生将那株牡丹压断,半点生机都没有。
“祖母祖母”好似锦好吓的不轻,那样子随时都有可能晕过去的一样。
云燕立刻冲了过去,将锦好扶起来,一面颤声的问着:“小姐,小姐你没事吧?没事吧?”
她又是拍,又是推,又是拉,总算是让锦好有些回过神来,终于有了开口的力气:“没事我没事”
锦冉看到这里,冷笑出声:“你可真会演戏?不就是推了你一下吗?真的有那么痛吗?不就是想在祖母面前诬陷”怒气之下的锦冉,自然没有精力注意那被压断的雪映朝霞。
莫老夫人扶着张氏的手,三两步走到她的面前,挥手就是一掌:“你居然还敢说这样的话?当着我的面,还敢说这样的话,是不是是不是要你五妹妹伤得起不来,才能算痛?”
她气急败坏:“我一直都以为你虽然有些任性,却本性不坏,谁知道你居然是个如此心狠的,我我我今儿个,定要好好收拾你一顿。”
她的牡丹,她的院子啊!
莫老夫人最后那么一句话,让院子里种仆妇的心都有了赞同的意思,大家一致在心中点头:就是,这么个专横跋扈的小姐,是该好好的收拾一顿了。
锦冉心里的愤怒被激发起来,今儿个一天,她被至亲至爱的三个人打了,这让她内心的小宇宙终于爆发了:“祖母,你打我?你说过我是你最爱的孙女,可是你却打我?为了那么个贱人,你却打我?”
她嘶吼着,使劲的挣扎,不知道是力气太大,还是那几个仆人捆的太松,居然就给她挣扎开来了。
她挣脱了出来,想也不想的就扑向锦好:“我让你装,我让你装”边扑,边吼着。
莫老夫人以前是对自个儿言听计从,现在却为了这个贱丫头,而甩她大耳光子,这让她怎么不恨锦好。
她自然恨锦好了,难不成还能怨恨莫老夫人不成?
云燕在锦好的身边,立马站起身子,狠狠地护着锦好,挡在锦好的面前,被锦冉扑个正着。
正在愤怒极顶的锦冉,看到锦好身边的丫头居然敢挡她的路,疯子一般的捶着,打着,发泄着内心的气恨,
她疯狂的撕打着云燕,云燕自然不敢抵抗,不住的后退,而锦冉却一个劲的穷追不舍。
锦好哪里舍得自己的丫头被这般作践,想到前一世,莫锦冉也是这般不将她的丫头当人看,那压抑不住的仇恨,冒出了心头,新仇旧恨,让她冷了心,硬了肠,正想着冲上去,将锦冉狠狠地推倒。
谁知道,云燕瞧见锦好眼里的光芒,心里暗叫一个不好,只怕小姐要为了她坏了计谋,她眼角的余光,瞟到一旁那描金画图的柱子,狠了狠心,侧身,顺着锦冉的力道,结结实实的撞了上去。
血,喷洒一地,雨水冲洗着,流泻出丝丝小小的河流,一片血红。
众人一阵惊呼,立刻乱成了一锅粥,尖叫声,惊呼声,哭泣声,响成一片。
锦好冲上去,顾不得什么,抱起云燕,眼泪滚滚而落:“云燕,云燕”你怎么这么傻?比起惩戒锦冉来,你才是最重要的,笨蛋,笨蛋,你这个大笨蛋,为何前世,今生,你的眼里都只有我,而没有自己。
她抬起头,双目赤红,狠狠地瞪向锦冉:“你为何总是这般心狠手辣?怎么能对云燕下这样重的毒手?她护着主子,有什么不对?你怎么能如此歹毒?她虽然只是一个下人,可是下人也是一条性命,也是人啊!你怎么能如此歹毒”盛怒中的她,将前世一直藏在心里的话,吼了出来。
这句话深的众下人的心,大家心中对锦好的好感更盛,这才是良善的主子,这才是让人值得用性命追随的主子——不为别的,就为了这么一句话,一辈子跟着,也值了。
毕竟,这莫府上下,还没有谁这般为一个下人心疼,没有谁曾说出过这么一句话——下人的命也是命啊!
锦好毫无例外的赢得了众下人的心,而,锦冉自然更让下人们憎恨了。
锦冉却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她犹自气道:“一个下人,你用得着对我这么嚎叫吗?别忘了,你现在扮演的角色,可是对我情深意重的好妹妹?你的丫头很忠心啊,难不成,你不打算扮演好妹妹,而改扮演好主子去了!”
王氏听着锦冉的话,一个劲的给她使眼色,希望这个蠢物,能长点脑子,收敛点,莫要再胡说八道,也不看看,老夫人都给气成什么模样了?
莫老夫人脸上的肌肉一抖一抖,浑身上下也颤抖不已,直到这一刻,她才觉得自己算是看清楚了锦冉的真面目:这就是个嚣张跋扈的主,若是再这么下去,还不知道要闹出什么样的风波出来?只怕到时候,整个莫家都要因此蒙羞。
莫老夫人心痛难忍,她就不明白了,怎么她养在身边,就养出了这么个是非精,祸害来。
锦好拥着云燕跪在莫老夫人的面前,一双眼睛全是最真挚的情意:“祖母,孙女恳请祖母给云燕做主。虽然她只是个下人,可是这些年,她陪着锦好长大,将孙女照顾的无微不至,虽说是丫头的本分,可是人非草木孰能无情,说句不敬的话,虽然是个下人,可是在孙女的心中,她也算孙女的亲人。”
锦好的眼眶子微湿:“二姐姐气孙女儿多事,孙女也不怪她;二姐姐诬陷孙女谋害她,孙女也不怪她,但是,她伤了护主心切的云燕,孙女却不能不为云燕讨个公道,否则这以后莫家上下,哪个下人还敢站出来,护住主子,岂不是要寒了下人们的心?”
这么一番话,说的院子的下人心头又是一热:有情有义啊!
也难怪能小小年纪就能教导出那么一个忠肝义胆,舍身护主的丫头出来。
锦好殷勤的看向莫老夫人,一双眼睛澄清如古井深水,潋滟逼人,看得莫老夫人觉得自己若不答应这等要求,心里都有些过意不去:这番话说得字字动人,句句动情,就是个木头人也要被打动了——主子有情,丫头有义,真真儿的一对好主仆。
王氏瞧着莫老夫人眼底的动容,心中暗叫一声不好,立刻抢先对着锦冉喝道:“锦冉,你快跟云燕丫头道个歉,我早就跟你说过,做事不要毛躁,你倒是好,气起来,心里就没个谱儿,手里也没个轻重,居然伤了云燕,还不给这丫头道个歉,再赏点银子给这丫头好好休养,就算是你的一点心意。”
锦冉一向自视甚高,现在听得王氏要她向个丫头道歉,她怎么能接受这样荒唐的主意,这些丫头婆子,都是莫府的下人,说得好听点,是丫头,说得难听里,不过是完成工作的工具,打了就打了,伤了就伤了,就算是死了,那也只能怪她们命不好,这样低贱的丫头,还要她道歉,她这个母亲,是脑子进水了。
众怒难犯!
这么简单的四个字,显然锦冉还不明白。
她冷笑着摇头:“要我和这么一个低贱的丫头道歉,做梦!”
莫老夫人虽然觉得要一个主子和一个下人道歉,有些离谱了,但是莫锦好这态度却深深的惹恼了她,有失大家风范啊,气得大喝“闭嘴,闭嘴!”莫老夫人大口的喘气。
张氏咳嗽了两声:“做错了事,还能这么振振有词,唉”很是惆怅的一叹,随即对着一旁看得目瞪口呆的锦玉道:“你这孩子,以后多和你五妹妹亲近,亲近。”
潜台词是:莫要和二姐姐搅合在一起,学的这么些心狠手辣的。
王氏听了,又狠狠的剜了张氏几眼,也轻轻地咳嗽两声,示意锦冉听话,服个软,给锦好和云燕陪个不是。
今儿个咳嗽的人真不少,却不是雨中淋湿的这两个,倒是让人担心起咳嗽人的身体,是不是太虚弱了点。
锦好直直的跪在地上,为云燕求着一个公道:“请祖母为云燕讨个公道,莫要寒了这忠心护主丫头的心!”
锦冉看着跪在地上,拥着云燕的锦好,心里就生出数不清的火气来。
她到了这时候居然还在装,真想撕开她那张虚伪的面孔,让人看清楚她丑恶的嘴脸,不过经过王氏的一再提点,她虽然不肯和云燕道歉,却也压下了火气,长长地吸了两口气后开口:“五妹妹,你也不要再逼祖母了,让我给一个丫头道歉,我是做不到,但是这银子倒是愿意拿出点,给这丫头请个好大夫,再留点休养身体。”
锦好看着锦冉苍白无一丝血色的脸,她知道锦冉今儿个被莫二老爷踢了两脚,还吐了血。
她琢磨着,吐血,挨打,淋雨,受气,这应该都能让一个人变得很容易生病吧。
而,她知道在很容易生病的基础上,加速生病的最简单的办法,就是气。
“不知道二姐姐愿意拿出多少银子给云燕丫头休养身子,请大夫?”
“十两银子应该足够了吧!”锦冉倨傲的说着:莫府的月例算高了,一个大丫头的月钱也就二两,这十两银子自然不算少。
锦好冷冷的说道:“十两银子是不少了。不过,我想问二姐姐一声,若是我给你一百两银子,你可愿意给我打成这幅模样?”
她的眉头蹙起:“二姐姐,祖母常说二姐姐贤德,是莫府的骄傲,要我们姐妹和二姐姐学习,这些话,我时常记在心里。”
她不屑的扬了扬眉:“可是今儿个,我却对二姐姐彻底失望,伤祖母,不知悔改,伤丫头,得意洋洋,这样的二姐姐,哪里当得起贤德二字,配得上骄傲说辞。”
“二姐姐莫要忘了,我们莫府诗书传家,在这山古镇也是百年传承的望族,这方圆百里,谁提起我们莫家,不是赞一个名门世家,可是你口口声声十两阿堵物就能代替自己犯下的错,这样的所作所为,怎么配得上世人口中的名门世家?”
张氏在锦好的话音刚落,立刻开口便道:“阿堵物来解决自己犯下是错,这是商户之家最爱的招数。”随即拍了一下脑袋:“我怎么忘了,大嫂子可是出声商户的王家,或许这孩子因为有了大嫂子的血脉,这些秉性,怎么着都不能改掉?枉费母亲这十年来,用心教养,费尽心思!”
这么一番话,将锦冉的无状,全都干净利落的推给了王氏,将个莫老夫人摘的干干净净。
王氏气得又是一阵咳嗽,差点缓不过起来,一时间只是睁着一双狰狞的眼睛,死死的瞪着张氏,一副恨不得剥她的皮,抽她的筋的样子:商贾出身是她一辈子的痛。
锦冉没想到,自己都愿意拿出银子了,这莫锦好还死死的咬着她不放,气得对莫老夫人喊了起来:“祖母,祖母,这是五妹妹主仆二人早早合计好,来算计我的,否则我那轻轻一推,就能推出这么个样子?”
说着,又恍然大悟的叫了起来:“就是不停的滚着,也是五妹妹搞得鬼!”
像是哥伦布发出新大陆似的:“我想起来了,是五妹妹用她的丝帕帮我擦脸之后,我脸上一阵疼痛,然后就全身又痛又酸,又麻,又痒。”
她抬着那双和已逝莫大老爷万分相像的眸子,看向莫老夫人:“祖母,还请祖母责令五妹妹交出那丝帕,请安大夫帮忙检查一下,是不是有什么不对之处!”
莫锦冉喊出这话之后,心里踏实了,事实就在眼前,她可是被陷害的,证据十足,她还有什么可怕的?
要知道,这么眨眼之间,老母鸡变成鸭,她已经成了受害人,现在是莫锦好害她了。
老天爷开眼啊,终于让她想到反败为胜的筹码了。
锦冉相信,只要等一下从锦好的身上搜出那个丝帕,交给安大夫那么一验,到时候,她就可以证明自己的清白了。
而,莫锦好自然就不会再有好果子吃了。
张氏听了这话,微微的皱起了眉头来:“要说这话,可真是奇怪了,锦好这丫头都成了什么人了,难不成会邪术不成,什么丝帕这么厉害,轻轻的在你脸上擦了几下,你就浑身又痛,又痒,又酸,又麻——这是什么症状,我长到这么大,还不知道天下还有这么个奇怪的东西呢?果真是天下再奇的事情,都比不得今儿个听到的奇了。”
“谁说不是呢?”顾嬷嬷一旁开了口了:“按说这里都是主子,没有我这个老婆子说话的地方,可是这事情,也太稀罕了,老婆子实在是忍不住了,这么稀罕的事情,难不成我们莫府的五小姐成了神仙一样的人物了。”
“五妹妹要是这么有本事,那才好呢?日后哪个再敢偷五妹妹院子里的东西,直接丝帕那么擦擦,不就结了。”锦玉难得开口,却也忙着维护锦好。
莫老夫人的眉头皱了皱,想开口说什么,锦冉却抢在莫老夫人的前面开口:“祖母,那丝帕有没有问题,等一下拿给安大夫瞧瞧,不就知道了。”
张氏轻轻的笑了一句:“给安大夫瞧?怎么开这个口,又怎么说?难不成说,你怀疑那丝帕有古怪,咱们府里的五小姐会邪术或是五小姐修炼成仙了,会仙术吗?”
锦玉也嘀咕着:“那咱们这些莫府的小姐,都成了什么人?”
莫老夫人听了,眉头也皱了起来:“够了,你休要再胡言乱语了!”她对锦冉的话,有些半信半疑,却也不想再让莫家家丑外扬了。
锦好却委屈的从袖中,掏出那丝帕:“既然二姐姐说这丝帕有古怪,擦了脸之后,就浑身难受,那好,我现在就先当着大家的面,擦一把脸,然后再将这丝帕交给安大夫验上一验,也省的二姐姐心里总是怀疑是我害了她!”
说罢,就胡乱的擦了一把脸,自然是半点问题都没有,然后,就将丝帕呈上去,要交给莫老夫人。
王氏看着锦好的动作,心里一阵暗沉,知道这帕子上怕是查不出什么问题来,而锦冉心里也绝望了起来:为什么会是这个样子?她明明是用了那丝帕之后,才浑身难受的?为什么锦好现在却什么异常都没有。
她不明白,锦好心里明白的很,因为那丝帕只能用一次,就失效了,这么绝妙的东西,可是未来状元哥哥独家秘方。
因为她想靠上未来的状元郎,所以知道金翰林时常去姚家,她自然也找出无数借口,时常去姚家,自然也就时常会碰到那个俊美淡雅如墨的金翰林,她一心讨好,金翰林又是个儒雅温和的人,自然投机,就差拜把子认兄妹了。
原本以为是个只知道读书的酸儒,却没有想到却是有一副极为古怪的性子——喜欢折腾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其中有一样,就是今儿个这奇药。
她是真的喜欢,无色无味,却能让人又痛又痒,又酸又麻,还可以让人暂时性,发不出声音来。
最重要的是,药效很短,一次就失效,无迹可寻,就是立刻去请大夫来,等到大夫到了之后,药效早就过了,啥都看不出来。
这样的好东西,锦好当时心中一动,就用甜言蜜语编织成无数糖衣炮弹,只击金翰林的心房,然后厚着脸皮讨了一些。
金翰林是个够意思的,当时也只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就极其爽快的答应了。
到了现在,锦好都不知道,那位金状元是故意拿出来给她,还是无意的。
其实,锦好的心里甚至怀疑,这么个古怪的药粉,是金翰林故意送她的,毕竟,他可不是一个爱显摆的性子,却拿了这药粉在她面前显摆。
不过,不知道怎么的,锦好就认定了金翰林是不会害她的。
莫老夫人看着锦好呈上来的丝帕,心里那五分的怀疑就又不见了三分,锦冉这丫头看起来挺机灵的,你就算是想污蔑人陷害你,至少也要找个说得过去的借口啊!
正在这时候,丫头们来禀告,安大夫来了:没让安大夫进老夫人的院子,闲杂的这情况,安大夫来了,像什么样子?
于是,锦好和锦冉被丫头们带下去洗漱了一番,老夫人作为一号病患,而云燕此时正成了二号病患。
安大夫先给莫老夫人号了脉,然后解释:雨天,伤口容易化脓,要经常换洗。
莫老夫人谢了安大夫的热心,又让他给云燕号了脉,好在伤的不太严重,包扎了一番,开了几幅药。
心里则为莫家最近的热闹感叹不已:若是这山古镇都想莫家这么爱折腾,他这大夫岂不是要跑断了腿,忙断了手。
然后,莫老夫人当着王氏,张氏的面,将那丝帕拿出来,笑道:“今儿个,我这院子遭了贼,是这忠心的丫头,护着我,我这才无大碍,只可惜这丫头自个儿却伤成这样,只是那恶贼逃离的时候,落下这么一个帕子,还请安大夫帮忙看看,这帕子有什么不妥?”
锦好洗漱好了,正准备打起帘子的时候,就听见莫老夫人不死心的问着这番话:她还是宁愿相信自己教养十年的孙女啊!即使莫锦冉做出这么多不靠谱的事情。
安大夫仔细的看了看:“老夫人,这帕子不过是普通的丝帕,没有什么不妥?”
此言一出,张氏的肩头就抖了抖,对锦好的手段则是深深的赞叹起来,想到锦冉刚刚那些话,她在心里暗暗啐了一口:这么个蠢物想和通透的锦好丫头斗,怕是还不够道行。
王氏听了则是两眼发黑,今儿个,只怕锦冉得不了好了。
使了丫头送走了安大夫之后,莫老夫人扫了锦冉一眼,声音冷冷地说道:“你现在死心了吧!”
锦冉摇头:“怎么会这样?明明那帕子”
锦好适时的开口,打断莫锦冉的话:“二姐姐,我知道二姐姐一向不喜欢我,可是也不能这样诬陷我。我不过好心好意给二姐姐擦把脸,二姐姐都能说出这么多的花样来。若是我有二姐姐说得那些手段,岂不是成了妖怪,神仙了?若是照二姐姐这么一说,我不就是个心机深沉,心狠手辣的毒女了?”
“你”本来就是!
锦冉气得咬牙,可是锦好如此这么一说,那本来就是这四个字,反而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了。
锦好淡淡的说道:“难不成二姐姐真的这么想的不成?”
锦冉气得眼睛都火烧了起来,却只得隐忍着。
莫老夫人听到这里,哪里还肯听下去,冷声道:“锦冉你今儿个不是闹着要绞了发,做姑子吗?也好,我就成全你,你也不要绞发做姑子了,我这就派人送你去莫家的家庙,成全你伺候佛祖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