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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宁宫
“太后,莫五小姐似乎不妥您要不要过去?”太后身边的秦嬷嬷,有些不放心说道:皇贵妃今儿个的阵势,摆明了是想要除去莫五小姐,但莫五小姐是长公主看中的媳妇,若是有什么好歹,只怕长公主知道,对她的身子更是雪上加霜。//全文字//
“不了。”太后淡淡的开口:“若是她连应付这点小事的本领都没有,日后又怎么能站在翰林的身边,和他一起担起那么大的责任?若是她只会拖累翰林,不用别人动手,哀家就会亲自除去她。”
冷酷,自持,淡漠,太后的语气淡漠的如同在议论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
人命在太后的眼底,太不值钱了,后宫中什么不多,就是是非多,每年死死亡亡的,不知几凡,太后一辈子看得太多了,死亡早已不能吸引她太多的关注了。
在皇贵妃的眼中,莫锦好此时已经是待宰的鱼,就等着刮鳞破肚,是蒸是煎,随她心意。
只是当她的目光对上莫锦好之时,却是一怔,因为太过平静,平静的让人看不出一丝波澜来,仿佛德生药房掌柜的话对她没有丝毫的影响。
锦好黝黑如古井般的眸子,一眨不眨的迎向皇贵妃,莫名的,皇贵妃想心中那股子得意之色顿时消失干净,渐渐地升起了一股子无法言明的恐慌,就像是冬日里一盆冰水,从头上淋了下来,让她的情绪也凉了下来。
她怎么忘了,眼前的少女时狡猾的狐狸,怎么会这般轻易的让她得手?
皇贵妃有些不服气的想要刺上几句,可是被莫锦好这种冷飕飕的目光看着,那到了嘴边的话,却怎么都吐不出来。
“莫锦好,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话好说嘛?”皇帝有些不耐烦,想要结案了,人证物证俱全,他不怕无法堵住天下众口,也不怕长公主兴师问罪了。
锦好无声的冷笑,随后将目光转向皇帝,四目相对,皇帝只觉得心中一震,他发誓,这辈子他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冰冷的眼神,冷的如同在冷窖中冷藏过一般,那么的冷,那么的寒,因为从未见过这般冷寒的眼神,九五之尊的皇帝一时间居然被震的忘了开口说话。
锦好冷寒的看着,却恭敬的行礼,然后缓缓地,再次目光转向德生药房的掌柜,漆黑的眸子闪闪发亮,亮得有些惊人,让人无端的生出忐忑来,表情更是神秘莫测:“掌柜子,希望你莫要后悔才好。”
德生药房的掌柜在锦好轻柔的嗓音中,浑身一僵,感觉到一种灭顶之灾,有一种即将坠入地狱的错觉!
他摇了摇头,想要甩去这种令人窒息的错觉,怎么可能?皇贵妃身受皇宠,身份更是高不可攀,想要发作一个小小的莫家五小姐,还不是手到擒来,他没有选择错,良禽择木而栖,他没有做错,这个社会,就是权势说话,虽然对不起莫五小姐,可是这也怪不得他,这种事情,他不做,自然会有别人做,与其便宜了别人,还不如便宜他。
大不了,日后在莫五小姐的忌日,他多烧点纸钱好了。
而锦好轻柔的声音,落在皇贵妃的耳朵里,她感受到的却是冷酷和血腥,还有一种致命的挑衅和极度的不屑。
挑衅?
不屑?
莫锦好,这个贱丫头到了这时候,怎么还敢挑衅她,不屑她?
她哪里来的胆量,难道她的出招,在莫锦好的眼里,根本不堪一击吗?
不,怎么可能?她在后宫浸染了多年,阴谋之术,不敢说登峰造极,却也不容小视,否则也不会从小小的秀女,爬到皇贵妃的位置,更不会这些年,盛久不衰,达到与皇后分庭抗争的地步。
莫锦好她再厉害,也不过是个花季少女,怎么能轻易的破除她的布局?
不会的,绝对不会的,她才是胜利的一方,眼看着,她就要除去这个搅乱她儿子心神的祸害,眼看着,她就要狠狠地打击皇后的气焰,这一切,眼看着都要实现,她绝不相信,莫锦好能有什么法子扭转乾坤?
莫锦好这般平静,她到底有什么依仗,是长公主吗?
不对,只要莫锦好有点脑子,就该知道谋害皇嗣,即使尊贵如长公主,也无法救她。
难道,她以为太后会站出来救她吗?天真,太后或许会因为长公主的原因对她另眼相看,但是莫锦好的罪名是谋害皇嗣,太后只会憎恶她,又怎么会站出来救她。
佑儿说过,莫锦好看似平易近人,实际上防心极重,断不会轻易相信别人,那么,她的依仗就绝不是太后。
既然如此,她为何如此不惧不怕,平静如常?她的依仗到底是什么?
皇贵妃神情渐渐地不安起来,心中的惶恐越发的沉重,若不是小产过后,太过羸弱,她就要跳起来。
锦好轻轻的长叹了一声,语气惆怅:“今儿个只是随着父母进宫谢恩,却没想到惹出这么多的风波来,实在是预料不及,倒是辜负了皇恩浩荡。”说着,她的脸上就流露出一种碎冰般的坚决:“只是小女一直以为,清者自清,并非人的三尺舌头就能定论的。”
皇贵妃听闻锦好的话,脸色就有些复杂起来,大大的凤眼眨了眨,舔了舔唇,道:“莫锦好,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到了这时候,你还不死心,还妄想抵赖不成?”
锦好听了她的话,笑了起来:问的好,不怕她问,就怕她不问。
“贵妃娘娘,您这是怎么了?小女不过就是这么一说,贵妃娘娘何必如此紧张,小女也没有别的意思,不过就是希望皇上能彻底的将这事情查清楚”
说到这里,她对着一旁渐渐显得慌乱不安的德生药房的掌柜子,缓缓地开口:“掌柜的你实在是个人才,不过,事情到底是急了些,倒是让你屈才了。”
德生药房的掌柜听得锦好的话中有话,脸色微变,傻傻地看着锦好,而锦好也是用一种淡漠而嘲讽的眼神,一动不动的,冷冷地盯着他。
掌柜子原本的底气,莫名的一下子就泄了出来,心中的慌乱充斥了他所有的感官,只得用一种僵硬的语调,说道:“小的不明白莫五小姐的意思。”
锦好也不恼,淡笑着点头:“既然掌柜的,不到黄河心不死,那么今儿个,我就告诉掌柜的,你到底是败在了哪里。”
说到这里,转头,对着一旁神色难辨的皇帝,道:“皇上圣明,请容小女证明自己的清白。”
皇帝眸光闪了闪,然后点头:“朕倒是想听听莫五小姐如何证明自个儿的清白。”
“这掌柜的说,第一次见小女的时间,是在三十日。”锦好的眉头轻轻的跳了一下,又笑了起来,讥讽道:“想来隔行如隔山,这掌柜的大概不清楚绣坊的规矩,每月三十日,小女都不会现身玲珑绣坊,而是在家中清算当月的账目,以便安排下个月的布料的准备。”
德生掌柜的听锦好如此一说,脸色瞬间微微发白,却故作镇定的拍了拍脑袋,懊恼道:“瞧小的这脑袋,大概是记错了,应该是在二十九日吧。”
该死的,这个死丫头居然挖好陷阱给他跳,难怪他刚刚就觉得不对劲。
“噢,原来是掌柜的记错了。”锦好冷笑一声:“掌柜的,既然到现在,你还一味的狡辩,不肯认错,我也懒得兜圈子了,我坦白的告诉你,这世上不怕死,脸皮厚,死猪不怕开水烫的人物,我也见过,可是能有你这等卑鄙无耻的,我还是第一次见到。”
锦好冷笑了一声:“掌柜的,我莫锦好的规矩向来与别人不一样,每月逢十,都会留在家中查账,而每月的逢九之日,更是家人相守的日子,从来不去玲珑绣坊,从头到尾,你都在说谎,你不可能在玲珑绣坊见到我。”
莫锦好淡淡的道:“却不知道您是如何在玲珑绣坊见到我。”
德生药房掌柜的脸色,因为锦好的话,瞬间发白,他怎么都没有想到,莫锦好会在如此短暂的时间内,一再的算计他,更没有想到,莫锦好在二十九日的时候,也根本不会去玲珑绣坊。
看来从头到尾,莫锦好都在故意误导他,一连两次,他总不能都用记错的借口,这样一来,他的话就大打了折扣,可信度就降了不少。
他额头冒出豆大的汗珠子,忍不住用手擦了擦,摇了摇头:“年纪大了,这记性是一日不如一日,也不知道”
锦好轻笑道:“掌柜的说得是,您这记性实在是让人不堪恭维。小女原本以为能位居德生药房的掌柜,这记性又如何能差了去。不过,今儿个一见,才信了。但是,掌柜的,你记性这么差,你确定在五日前,见过我?那日我虽然领着身边的丫头上街买了胭脂,可是却从未光顾你的德生药房。”
德生药房的掌柜微微沉思了一下,神色有些紧张,道:“莫五小姐也休要再说什么胭脂,那日莫五小姐根本就没去什么胭脂铺子,更没有带什么丫头,不过是独自一人避着众人来药铺。”还想挖坑给他跳,五日前,当日下着小雨,莫五小姐一个闺秀中的小姐,又怎么会上街买胭脂,即使真的要买,那也是会让铺子里的伙计送上门。
锦好慢慢的将脑袋转向皇帝,缓缓地道:“皇上,小女恳请皇上传上花轿胭脂铺子的掌柜来为小女做证。”实实虚虚,虚虚实实,她五日前,还真的上了胭脂铺子为姚丽娟挑了胭脂,这也是莫锦好愿意绕这么大的圈子的原因。
若是这德生药房的掌柜,没被她绕晕,一口咬定五日前,她真的去了德生药房,她还真的没法子洗清自己,想必那背后之人就是如此交代他的,只是可惜,他被她绕晕了,又自作聪明,却不知聪明反被聪明误的道理。
皇贵妃不禁的瞪了一眼自作聪明的德生药房掌柜的: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谁让他自作聪明了,刚刚擅自开口,她就知道事情要遭,没想到居然糟糕到如此地步。
锦好眼睛的余光,淡淡的扫了皇贵妃一眼,勾出一抹冷寒的笑意。
皇后闻言,柔声细语,如同三月春风拂面般:“皇上,臣妾觉得莫五小姐此言有理,此事关系到皇嗣,最是要紧不过,千万不能大意,轻易定罪,反而放过了真正的凶手。”
皇帝的眸光闪了闪,高手莫测,沉默了半响,方点头,吩咐侍卫去将上花轿胭脂铺的掌柜的带了过来。
皇贵妃见此,眼中闪过一道杀机,给了身边的崔嬷嬷一个眼色,崔嬷嬷立即心领神会,正准备不着痕迹的退下去。
皇后与皇贵妃这些年,交手不知道几凡,俗话说得好,最了解你的人,不是你的朋友,而是你的敌人,皇后见皇贵妃和崔嬷嬷的互动,就知道,她们这是要打上花轿胭脂铺掌柜的主意,忙站了起来,若有若无的挡了崔嬷嬷的去路,笑着道:“崔嬷嬷,你是妹妹的奶娘,今儿个妹妹遭此磨难,最需要呵护,可谓是片刻也离不开你,你不好好守在妹妹身边伺候,东晃西晃的做什么?”一副姐妹情深的样子。
看到皇后的举动,皇上蹙眉,若有所思道:“崔嬷嬷,你守在贵妃的身边就好,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莫要亲力亲为了。”
崔嬷嬷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有些紧张,她下意识的看了半靠在榻上的皇贵妃一眼,却又立刻回头,应了下去:“皇上圣明。”
而此时,皇贵妃身边的木槿已经将参汤端了上来,准备伺候皇贵妃用上:小产的妇人,最是需要人参补气,方可最快时间内,恢复元气。
当参汤从锦好的面前端过去时,一阵熟悉的气息闪过,她先是一怔,随即垂下眼帘,遮掩住眼底的情绪:参汤
皇贵妃和崔嬷嬷在皇帝面前,即使满心不甘,也只得眼睁睁的等着,却什么都不做,崔嬷嬷接过木槿的手中的参汤,一勺子接着一勺子的喂进皇贵妃的嘴里,只是二人的动作,都有些漫不经心,心不在焉的,以至于错过木槿眼底一闪而过的光芒。
上花轿的掌柜子,是个风韵犹存的妇人,没想到她一个小小的商人,这辈子还能进了皇宫,还能见到圣驾,神情十分的激动:这才是正常人初见皇帝的表情。
因为有了上花轿掌柜个对比,德生药房掌柜的不妥之处,就越发的让人觉得突兀。
上花轿掌柜的,说话简明扼要,等到皇上开口之时,就半点不加保留,倒豆子一般,倒了出来:“五日前,莫五小姐的确到民妇的胭脂铺中来的。莫五小姐是个心灵手巧的,前些日子,亲自用民妇铺子中的原料,为母亲做了一盒玫瑰胭脂。”
说到这里,上花轿掌柜的双目闪闪发亮,显示出极大的兴致,声音也有些游离:“民妇从五岁,就跟在父母的身后开始调制胭脂,可是比起莫五小姐来,民妇实在惭愧,莫五小姐的胭脂,民妇思索了诸多日,都不曾有半点突破。之前,父亲就说过,调制胭脂是需要缘分的,原本民妇颇为自得,以为自己就是有缘人,可是见了莫五小姐之后,才知道自己”
皇帝的脑袋太阳穴处,突了突,挥了挥手,显然是半点都不想听上花轿掌柜的唠叨了。
上花轿的掌柜的,有意未尽的离开。
锦好轻轻的叹息了一声,神情有些伤心,对着德生药房的掌柜道:“为什么要这么做,这么做对你有什么好处?我们二人前无仇,后无恨,无缘无故的,你为什么这样,是不是有人要求你帮着指证我?”
皇帝一愣,而皇后却干脆的很,目光毫不犹豫的投向了皇贵妃。连带着宫人看她的目光都带了不少的审视。
皇贵妃心中微微一惊,不由得抿着唇,眼眶子泛红:“皇上莫五小姐这是在指桑骂槐,她就差明着说,德生药房的掌柜是受了臣妾的指使。皇上,臣妾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出来,她这般说话,到底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臣妾会用腹中的皇嗣来谋算她?”
皇后听了这话,就不高兴了:“妹妹慎言。”又转头对着皇帝,道:“皇上,臣妾瞧着妹妹大概是伤心太过了,这话就有些不着谱了。听着什么,都能胡思乱想一番。”
皇帝神情不变,只是一双眸子暗沉的惊人,锦好亦睁着一双古井般深幽的眼睛,极其无辜的看着皇贵妃,表情却有些无奈,仿佛在看着一个胡搅蛮缠的孩子。
皇贵妃什么时候被如此轻视过,无法无法遏制的怒气如熊熊的火焰冒了起来,锦好只是沉默的承受着,但却在心中静静地数着数:一,二,三十九。
当十九在心中闪过的时候,众人就见到皇贵妃一声痛呼,猝不及防的从榻上扑了下来。
皇帝脸色一变,慌忙抱住皇贵妃:“爱妃,爱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