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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秀姑姑听得叶氏这声称呼,大怒,心中不屑,冷哼了一声,对叶氏呵斥道:“放肆,哪个是你的姐姐,也不看看自个儿什么出身?”
叶氏似乎受不住这样的重话,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扑在威远侯的面前,嚎着:“老爷,老爷——妾身活不下去了,一个奴才都能对妾身如此呵斥,妾身还有什么脸面活下去?”又转头对长公主哭,道:“姐姐,您出身高贵那是天下皆知,就莫要再埋汰妹妹了,妹妹知道自个儿出身不好,但是咱们同侍一夫,就该姐妹相称,互敬互爱,和睦相处,您这样,是做什么?”
长公主瞧着这个演戏当茶喝的女人,此时还在讽刺自个儿不够贤良,双目冰冷,声音更是如同从冰窖中捞出来的一样:“你可别抬举我了,像我这样不够贤良的恶妇,也只有皇上那样的弟弟,像你这么贤良淑德的夫人,我可担当不起让你叫姐姐。滚开,莫挡在我的面前,你该知道,先皇留下了宝剑,我杀了你也是白杀。”长公主冷笑,一脚将跪在地上的叶氏踢了开去,走向朱三爷,语气犹如冬天到了春天,闻言道:“三弟怎么样了?”
她今儿个出门帮着金翰林和锦好选婚礼用的东西,谁知道赶巧看了这出戏,她是聪明人,自然看出来锦好这是一心要给她出气,给金翰林出气,才会将事情闹大了。
朱家人的重情重义,锦好的维护,都让她心里生气了暖意,而朱三爷对姚丽娟的情深意重,更让她明白了不少。
她看了许久,也想了许多,心中却忽然有种大彻大悟的感觉,人家未出阁的小姐,人家胆小的母亲,都能豁出脸去,争一口气,她这个半老的婆子还有什么放不下的,这些年,她就是太要这张脸,太注重皇家的名声了,委屈了自己不说,也差点害了自个儿的儿子。
什么贤良淑德的名声,让它见鬼去吧,她今儿个开始,就要做个随心所欲,任性的长公主,她有这个资本不是吗?皇家的血脉,就是她最大的依仗。
从头到尾,她都没看威远侯一眼,这么个懦弱无能的男人,她当初是瞎了眼了,怎么就看上了,还害的自己落得这样的下场,亲者痛,仇者快,长公主就觉着自个儿是吃了**药了这些年就跟做梦一般,现在梦醒了,连自个儿都要瞧不上自己了。
朱三爷和长公主熟悉,笑道:“没事,就是给几只上不了台面的畜牲气到了。”
一句话又让那几只上不了台面的畜牲气的脸色发紫,不过倒也不好开口,若是开口应了岂不是就是说自个儿是那几只上不了台面的畜牲了。
谢明覃,常欢等人全都上前给长公主行礼,一时间热闹非凡,谁也没将那几只上不了台面的畜牲放在眼里。
威远侯瞧着眼前明艳的如同火焰一般耀眼的长公主,他忘了嚎哭的叶氏,也忘了呼吸,她没有看他,她知道自个儿在这里,她却依旧直接进来了,这不禁让他猜想,长公主是不是也想见他了,是不是这么多年也想知道对方的模样了,想知道他过的好不好?
可是若曦为什么从头到尾都不看他一眼,是不是若曦还在怪她?假如若曦还在怪他,他希望她不要怪他了,一日夫妻百日恩,百日夫妻是海深,当年他们举案齐眉,何等恩爱,若曦虽然贵为长公主,却温柔小意,从来不摆长公主的架子,对他百般体贴,孝敬父母,一家子和和美美,那日子多么的让人怀念啊。
可是若是若曦真的不怪他了他却又希望她还在怪他,不怪了,就表示她已经放下了,他不想她放下,因为这么多年,他还没有放下她啊!
威远侯的脑袋很混乱,也不知道自个儿心里到底是想做什么,趁着长公主没有看他,忙将手从胸膛口取下来,另一只手也不着痕迹的从叶氏的手掌中抽了出来,双手缩进袖子中,暗暗的握了握微微颤抖的手,然后竭力挺直了腰背,坐在椅子上,死死的盯着长公主,淡淡的说道:“若曦,你也管管你身边的奴才,梅梅怎么说,也是我威远侯府的平妻,被一个奴才呵斥,传扬出去,岂不是要让人笑话!”
长公主像是看一个有趣玩意的目光,看了他一眼,不在意的笑了一笑,径自走到府尹大人的位置上坐了下去,府尹大人是个有眼力的,早在长公主进来的时候,就站起了身子,让出了位置。
邱如意很是机灵的将手中的惊堂木送了上去,长公主嘉许的点了点头,半句废话也没说,直接进入了主题:“平妻?我怎么不知道,我可记不得什么时候签字画押,聘了什么平妻回来?”
长公主可不是寻常人家的小姐,这聘娶新妇可都是要得到长公主的同意,只是当年长公主心灰意冷,一心伤痛自个儿孩子失踪,哪有时间管威远侯娶平妻还是纳小妾的,只是威远侯等人见到她没出声,再加上皇上没开口,都以为二人是默许了。
谁知道今儿个这般说话,顿时一愣:“当年你不是”没反对吗?
罗秀姑姑冷笑,截断威远侯的话:“真是上不了台面的东西,生出来也是上不了台面的东西。”
她是半点也没有将威远侯的话放在心上,继续耻笑道:“认不清形势的东西,一个上不了台面的外室,还真当自己是妻了,这天底下的笑话不少,这种事情,还是第一次见到。一个外室居然敢叫正妻姐姐,估计,这样离谱的事情也只有你们许家才能做的出来,就是寻常百姓之家,也不会有这样的荒唐事。”
罗秀姑姑开口,放出一个春雷来。
“你这个刁奴?你说什么,你在胡说八道,我母亲是威远侯的平妻,我是父亲正经的妻子,是上了许家的族谱的,你胡说什么,来人啊,给我将这个满口荒唐言的刁奴拉出去,乱棍打死了。”
许诺西在哪里都急红了眼睛,就更困兽一般,失去了狼。
不说许诺西了,就是锦好等人都不知道,原来耀武扬威的叶氏居然还不是平妻。
这下子,乐子大了,也终于明白,像太后,皇帝这样聪明人,这么些年,不出面,随着威远侯府这些鬼魅闹腾,原来这里面还有这么大的学问。
“你这话什么意思?”叶氏心中也急的跟什么似的,但是比起许诺西来,到底沉稳了一些。
“不得公主的同意,驸马哪有娶平妻的道理,这可是天朝的律法,叶夫人不,叶氏你虽说出身卑微,不过是叶府上不了台面的姨娘所出,可是叶府也算是大门大户,不会这点道理都不知道吧。”
罗秀姑姑说完,又对许诺西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还有,三小姐,不对叶氏既然不是威远侯的平妻,这三小姐也就不能称呼了,毕竟外室的儿女想要认祖归宗,那也是要我家公主点头答应的,现在我家公主还没开口,我这个奴才也不好自作主张,哎呦”
罗秀姑姑一拍脑袋,满脸为难的样子:“这可真是为难了我,实在不知道怎么称呼你啊,这样吧,你到底是驸马的骨血,姑且称呼许小姐吧!”
“许小姐,你今儿个可是要听清楚了,我是奴才,可是那也是我家公主的奴才,不是威远侯府,更不是你的。”罗秀姑姑面色一沉:“虽说我是奴才,那也是有品级的奴才,六品内侍,在宫里有着记档,你一个外室的女儿,敢开口刁奴,闭口刁奴的,有几个脑袋啊!”锦好睁大眼睛,她还不知道还有这样的律法,这对自个儿日后可是大大的有利啊,连个妾室都算不上的叶氏,还能怎么刁难自己。
锦好心中决定,今儿个回去,定要好好烧上一炷香,感谢老天爷对自个儿的厚爱,虽说她从来就没怕过事,敢对叶氏等人出手,就做好日后被刁难的准备,可是天上突然掉下这么大的馅饼,简直是乐死她了。
“你胡说,这不可能。”许诺西见自个儿的父母一声不吭,当下慌了起来,不过这次不提什么刁奴,也不敢再让人将罗秀姑姑拖出去乱棍打死了。
嫡女和外室之女,那可是天壤之别,她自个儿就经常耻笑那些庶女,这要是让那些被她耻笑过庶女的小姐知道了,自个儿居然是外室之女,只怕要笑死了,以后,自己还怎么有脸出门。
“是不是胡说,你问问驸马爷就知道了。”罗秀姑姑半点都没将许诺西放在眼中的样子,毫不为意的说着,那态度就像是看一个胡闹的孩子,懒得计较,甚至还有几分怜悯。
威远侯安静了一会儿,才咬唇道:“我许家已经将叶氏上了族谱,几个孩子也上了族谱,在许家,叶氏就是平妻,几个孩子都是正经的嫡出。”
“都说威远侯府忠心肝胆,本宫今儿个算是见识到了。”谢明覃摇着扇子,缓缓地的开口,声音之中却藏着冷寒:“自家的规矩居然大于天朝的律法,今儿个本宫回去,就上奏父皇,请父皇修改天朝的律法,否则与威远侯的家法冲突,岂不是要让姑母为难。威远侯府是铁心了要为难姑母,我皇室可舍不得。”
一句话,将天朝的律法抬出来,将皇帝抬出来,堵得威远侯背后出了一身冷汗,却反驳不得,半响之后,才擦了一把额头的冷汗,看向长公主道:“若曦,这事你怎么说?”
锦好有些哭笑不得的看着眼前的威远侯,这时候居然让长公主说话,他脑子没坏吧!瞧着也不是个差窍的,怎么做起事情来,这般没脑子。
长公主勾唇,不在意的笑了一下:“母后和皇帝一向对我很好,几个侄子也是体量我这个姑母的,既然覃儿有心不为难我这个姑母,我也不能冷了这个孩子的心,今儿个我回去,也上个折子给皇弟,让他修一修这天朝的律法。”长公主把玩着手里的惊堂木,叹息一口:“唉,也不知道谢家的列祖列宗知晓,会不会怪我这个不孝子孙啊。”
她的眼底再没有当年孩子失踪时对他的恨意,但是也没有任何的情绪,平静自然,举止得当,言笑晏晏,看得出若曦的心情很好,说这番话的时候,也是异常的得体,就像是真的要回去上折子一般。
对啊,她从来不说虚言,说了就会做,可是若是这折子到了皇帝的面前,他威远侯就要化为云烟了——让天朝的律法给许家的家法让路,这是要灭了许家啊。
若曦,她怎么变成了这幅模样?什么时候,她的心变得这么狠了?她是真的不在乎他了,她已经从心底将他连根拔去了,所以才会这般公事公办,没有体谅过他半分。
当年的事情,他有什么法子,他们的孩子失踪,她又气的不让他进门,他总不能让许家绝后吧,梅梅又是个好的,割肉救母,他怎么能辜负了?只好将梅梅接了回来,可是他还是顾着她的心情的啊,也没让诺家成了威远侯的长子,只是将他收为义子,嫡出的长子,还是他们二人的孩子啊。
他为她做了这么多,她为什么就不明白呢?不过是个女人,他心里最爱的,最重视的还是她啊,为什么,她从来就不明白呢,今日还要将他逼到这番境地,若是叶氏真成了外室,她这些年主持中观,让世人怎么看,难道威远侯府已经落败到需要一个外室主持中观了吗?
威远侯心中对长公主是又是气来,又是不知所措,她这是第一次用皇家的威严压他,手脚颤抖得要靠全身的紧绷,死命的掐住自己,才能让自个儿不露出痕迹来。
他曾经幻想过,他们再见面时会是什么场景,若曦应该是恨他,讽刺他,或是故意的打击他,轻视他,或是二人执手相看泪眼,可是他没有想到她会是这般的云淡风轻,高贵的只是天朝的长公主,而不是他威远侯的妻子。
这样的见面,让威远侯说不出是失望,还是难过,他觉得既然若曦表现的这般风轻云淡,他也不能表现出太过在乎。
不过,他还是抱着一丝幻想,若曦不会那样做的,她再对威远侯府冷心,可是她不会对翰林冷了心,她若是上了那折子,翰林也会受到牵累的,她不会这样做的。
于是他听见自己用无比僵硬的语气,每一个字都仿佛是从石头中蹦出来的一般,冷硬无比:“既然长公主定下心思,那我也无话所说。”
不,不能让长公主上折子!
叶三爷和叶氏对看一眼,从彼此的眼中都看到了恐惧,若是长公主上了这折子,不管是叶家,还是叶家的每个人都没有活路了。
叶氏忙膝行上前:“长公主,妾身给你磕头了,妾身给你磕头都是妾身的错,妾身回威远侯府,就封了自个儿的院子,再不见侯爷了求长公主饶了妾身,饶了威远侯府,饶了叶府若是长公主还是觉得妾身做的不够的话,妾室愿意死,只求长公主原谅了侯爷侯爷,妾身真的是没法活了,没法子活了”说着,就拼命府给长公主磕头,咚咚地,每一个都响的惊人。
叶氏瞧着是有些柔弱,可是那嗓音却还是很具有穿透力的,至少外面看热闹的众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虽然众人都瞧不上叶氏的行事,可是瞧着她这样子,有些心软的心里就嘀咕了起来,这男人三妻四妾,也不过寻常事情,这叶氏也为威远侯生儿育女了,长公主是不是做的有些过了?
人群中,金翰林白衣胜雪,目光深邃,面如玉,发如墨,清逸儒雅,俊若谪仙,他手下一扬,一把短剑就插在了叶氏的脚下,随着短剑落下的,还有叶氏几缕乌发:“你不是要死吗?那我成全你,你每次闹起来,都是要死要活,总是说不想活了,可是却活的比谁都好,今儿个,大庭广众之下,这么多人作证,你去死吧!省的回威远侯府之后,又是上吊,又是投井的,闹得人心惶惶,这日子也没法过了,与其这样,今儿个我就担了这罪名,好在原本以为你是父亲的平妻,许多话不好说,许多事情也不好做,现在你既然是这么个外室,想来世人也不会怪我不孝,毕竟名不正言不顺。”
他一步一步走进公堂,面上虽然波澜不兴,可是心头的怒火却是熊熊,没想到叶氏这上不了台面的东西,这时候,居然还想污蔑自个儿的母亲,指责母亲霸着威远侯不放,想要坏了母亲的名声。
想到这么多年,长公主为了这个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女人伤心欲绝,暗地里流了多少泪,想到自己这么多年,为了这个蛇蝎夫人,吃了多少苦,金翰林上前,双目冷寒,冷笑道:“怎么不死了,口口声声要死,怎么看着刀子,就害怕了,要不要我帮你啊!”叶氏没想到金翰林会如此心狠手辣,她自个儿不过是乱叫罢了,她怎么会想死,她想活,比谁活的都要久,现如今骑虎难下,只得捂着脸,一个劲的磕头,也不敢再提什么死不死的了,只盼着威远侯能有一份朱三爷的气势,为她顶起一片天来。
威远侯没想到自家的儿子居然是个这么厉害的人物,一开口就让叶氏去死,有这样的儿子吗?这么做,不是将他这个父亲置在火上烤吗?
拿出做父亲的威严,冷声道:“你这个孽子,她可是你的母亲,你怎么能”
威远侯还没说完,谢明覃手中的扇子,就砸向了他:“侯爷,饭可以多吃,话可不能多说,一个上不了台面的东西,什么时候能做表弟的母亲了,皇家在册的公主,可没有这么个东西,想要做表弟的母亲,也很好办,让我父皇开了祖宗祠堂,昭告天下,与这么个东西结为义兄兄妹,纪录在册,自然就能称呼为母亲了,否则那就是天大的罪过,侯爷在朝为官多年,这点规矩应该懂得的吧!”
这话,就是要坐实叶氏的外室之名,叶氏哪里肯认下这等事情,若是今儿个这事成了,她就要从威远侯府的平妻成为外室了,这日后笑都要被人笑死了,还有什么脸面活下去。
于是也不跪长公主了,转头抱住威远侯的腿,嚎嚎大哭起来:“侯爷”似是无法承受这样的痛。
罗秀姑姑想到就是因为这么个丝箩般的女人,长公主活的凄凄惨惨,公子也过的痛苦不堪,现在这女人还在这里喋喋不休,实在是让人生厌,长公主顶着正妻的名头,在人多广众之下,不好出手,公子也已经表态,不好咄咄相逼,否则这言论就不好听了。
人言可畏的道理,她最是明白不过的,当年这么个上不了台面的东西,趁着公主伤心之余,不就是搞了个割肉事件,才得以上台的吗?
公子眼看着就要娶亲,这名声二字最是重要,今儿个她说什么也不能再让这上不了台面的东西得逞了。
这么一想,罗秀姑姑沉着脸上前,一脚就踢上叶氏,又将自个儿手中的帕子递给一旁的衙役,道:“公堂之上哭哭啼啼成何体统,传扬出去,岂不是说长公主治家不严,给我将她的嘴巴堵上,省的丢人现眼。”
那衙役看了眼脸色难看的威远侯,有些迟疑,长公主状似无趣的拍了一下惊堂木,那衙役双腿一软,拿着帕子,对着威远侯说了声:“侯爷见谅”又对着叶氏道了声“得罪”便将帕子塞进了叶氏的嘴里,罗秀姑姑又反剪着她的手,让她无法动弹。
叶氏的双颊被姚丽娟打得肿得跟猪头一样,现在又被塞住了嘴巴,一时间又羞又恼,险些晕死过去,只得眼巴巴的看着威远侯,流眼泪,无限可怜的样子。
威远侯气的浑身发抖,一个奴才居然敢对威远侯府的平妻出手,一巴掌就甩向罗秀姑姑:“你个刁”
罗秀姑姑一侧身,闪了过去,冷哼道:“侯爷,我是公主的奴才,你还不配!”
话还没有说完,朱三爷就抢先开口:“果然是义薄云天,忠心护住的义仆啊!”他看着威远侯道:“许兄,原本还以为威远侯府都是些是非不分,好歹不知的东西,可是瞧着这位姑姑,小弟才知道,原来威远侯府还没有小弟想的不堪,这位姑姑一心为主,就已经难能可贵,更难得的是,居然还惦记着你这个驸马。瞧瞧你家那个上不了台面的东西,一心寻死赎罪,可是人家姑姑却担心她真的寻死,让你伤了心,不但堵了她的嘴巴,让她无法咬舌自尽不说,还反剪了她的手臂,让她无法动弹去撞墙寻死,不但忠于主子,还怜悯人命,真个难得。”
又转脸对着看热闹的人群道:“乡亲们,你们都是明白人,你们说说,这样的奴才是不是忠仆,是不是值得敬佩?”
众人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姚老夫人却掏出帕子,擦了擦眼泪,扬起手臂对堂外看戏的众人道:“忠仆啊,百年难得一见的忠仆啊!我老婆子活了这么多年,第一次瞧见这样忠心又良善的奴才,何况还是宫中的官人。”
“这位叶氏的品行,相信大家看到了现在,也知道是个什么样子,满嘴谎言,还爱装腔作势,当年的事情,这京城的老人谁不知道,不就是这叶氏欺负长公主良善,爬上威远侯爷的床,还故弄什么玄虚,说什么人肉做药引子,说真话,我老婆子的身子一直都不好,看过的名医不知道几凡,可从未听过什么人肉药引子的事情,若真是人肉能治百病,这世间还要这大夫做什么?哪个知道当年的事情是真还是有心人的算计?”
姚老夫人又擦了一把眼泪:“我们这些正妻都是好人家出身,哪个知道这里面的弯弯道道,自然不是这些幺蛾子的对手,也是我老婆子命好,嫁了个有情有义的男人,这辈子没这些狐媚子上门,否则只怕一个回合,就尸骨就不知道埋在哪里了?”
她抬头看向长公主,露出庆幸的模样:“长公主,您虽然遇人不淑,可是却也是个有福的,出身高贵不说,还有个这么忠肝义胆的仆人,否则以您的磊落,只怕要折损在这等狐媚的手里了。”
看热闹之中,不少都是正室夫人,哪个家里没几个这等狐媚子,都赞同的点头,一个劲的附和:“老夫人言之有理,亏得公主出身高贵,又有忠仆护身,否则还不知道怎么着?这世道,想要神不知鬼不觉的杀个人,也不是不可能,只要男人的心偏了,女人就只有苦命的份。”
锦好没想到自家的外祖母是这么个强人,这么几句话的功夫,就消除了长公主仗势欺人的名声,转而变成了备受欺凌的正室。
罗秀姑姑感激的看了姚老夫人一眼,对她行礼。声音哽咽:“老夫人明察秋毫啊,我们家公主倒是无事,可是公子却在四岁时失踪,公子就是我们家公主的命,当年公主差点就是太后娘娘费劲了心思,将公主接近宫中,太医日夜不离,人参什么的不要钱的往公主嘴里灌,这才保住了性命虽说最后活过来了,可是却整整在床上躺了半年。我们家公主风光月霁,不屑用什么手段,这时又传出老夫人病危的消息,说什么要人肉药引,公主倒是要舍了那块肉,是太后说什么都不准,太后娘娘说了,我家公主大病初愈,再割这么块肉,岂不是要香消玉损,她已经失去了天韵公主,万不能再失去长公主了,若是再让太后娘娘白发人送黑发人,那是要太后娘娘的命啊。”
目光扫了下门外看戏的众人:“各位,手心手背都是肉,太后娘娘是母亲,威远侯的老夫人也是母亲,长公主是顾得这边,就顾不得那边啊,可是我家公主是个纯孝之人,最后还是忍着心,要割肉救婆母,谁知道这时候,这位叶氏不管不顾的冲进威远侯府,割了自个儿的肉。所以就驸马爷感动了,上了族谱,生了儿子,抬了府中平妻,从头到尾就没人知会我家公主一声,可怜我家公主金枝玉叶,那从小是三从四德教着,这宫中的奴才,谁提起长公主,不是竖起了大拇指夸一声醇厚,可是这醇厚之人,今儿个却偏偏还有人要坏她名声。”
说到这里,罗秀姑姑冷哼一声:“要我说,亏得当年长公主不曾割肉,否则到现在有没有命还两说了,只怕这威远侯府的平妻都要成正妻了。”
锦好听得罗秀姑姑这番话,心里对宫中出来的人又多了一份敬佩,这才是高手,这话里没有半句指责叶氏,更没有说什么叶氏弄虚作假,可是只要长耳朵的人,这心中都明白,这割肉的事情,就是这叶氏做的手脚,她是想要趁着长公主身心疲惫之际,要长公主的性命,谋算威远侯府正妻的位置啊!
不过,锦好心中也认为当年那割肉事情,应该的确就是叶氏所为,只是谋算长公主的性命怕说不准,正妻之位就不清楚了,但是平妻之位倒是真的。
门外众人都窃窃私语起来,当年威远侯府的事情闹得不算小,叶氏割肉的美名的确被宣扬的很厉害,现在想想,确实有些刻意,倒是真的很可疑。
这次不说众人了,就是威远侯看叶氏的目光都多了些什么,他回忆起当年的情景,越想越觉得可疑——叶氏当年被他金屋藏娇,怎么就知道母亲生病的消息?她一个弱女子,就怎么能冲进府里?怎么以往母亲生病,也没听大夫说要人肉做药引子,偏偏若曦大病初愈,就要人肉药引了?而且,那游方的道士,是不是出现了太巧了
人世间的事情,原本就是这样,经不起推敲,真事尚且如此,何况原本就经过人为加工过的,一旦怀疑的种子种下,再瞧什么,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了,何况威远侯原本就是个多疑的人。
叶氏的眼泪也不流了,她瞪大眼睛看着身边的罗秀姑姑,这么多年,她没少探听长公主这边的底细,还真的不知道长公主身边看着不起眼的姑姑,居然是这么个厉害的人物,居然这么不显山不显水的几句话,就给她安置了这么个居心不良,用心险恶的毒妇名头:这衙门外面聚集了多少人啊,这黑压压的脑袋,根本就数不尽啊,这么多人将今儿个这话传言出去,她这名声算毁掉了。
她名声毁掉了可不要紧,可是她还有三个孩子未曾成亲啊,这让孩子们可如何是好?
许诺西是个脑袋不够聪明的,可是到了这时候她也知道的严重性了,她跪在威远侯的面前,抱着威远侯的大腿一个劲的直哭:“父亲,您可不能信了这恶人的话啊,你要为我们母女做主啊,母亲这些年,行规蹈矩不说,辛苦为您操持家务,从来不曾有过一份偏差,您自个儿说说,母亲对您,对威远侯府是不是鞠躬尽瘁啊!”朱老爷听得许诺西这么一说,他也算是个长脑子的,回想叶氏这些年当家,对威远侯府那是尽心尽力,这倒是不争的事实啊。
邱如意最是会看人眼色,瞧着威远侯又像是给说动的样子,轻哼了一句:“不是说当年这叶氏是外室吗?这么贤良淑德做什么?就算是成了威远侯府的平妻,家里还有着身份高贵的正妻,要她这个平妻操什么心?我虽然不太懂这妻妾之道,可是却也听母亲讲过,这平妻也不过是帮正妻处理事物,怎么到了威远侯府就成了平妻掌管中观,还鞠躬尽瘁,真是让人好笑,知道的说是外室扶正,感恩戴德,不知道的,还以为人家一开始就冲着这主持中观去的。”
邱如意人长的好,这说话声音清脆如珠玉,听着也让人舒服,众人听了她的话,都点头赞同起来,就是,你说你一个外室扶正的平妻这么贤良淑德做什么,贤良淑德那是正妻的事情,你将人家正妻的事情都做了,人家正妻做什么,还说自个儿不是冲着正妻的位置来的,说给鬼听,鬼都不信,何况活生生的人呢!
这个时候,威远侯心里已经有了判定,他瞧着叶氏那青紫如馒头的脸,怎么看怎么不顺眼,想当初自个儿和长公主恩恩爱爱,儿子聪慧,一家人过得和和美美,而他也因为长公主的原因,备受皇帝的宠爱,那时候,他走到哪里,谁不抬着,捧着,再回想现在的情景,这心里的怒气就拱了上来,都是这个心思不良的妇人给惹出来的。
亏他还信了她的话,说什么不求名分,不求富贵,只要能和他在一起。
锦好此时忽然长叹了一声,对着邱如意道:“三妹,你怎么就信了甘心做平妻一说,我们都是女儿家,平心而论,若是让咱们给人做平妻,咱们哪里就甘心了,这平妻说起来好听,可是上头到底压着正妻,说白了,还不是个高等的妾室。”
她语气有些同情:“说起这个叶氏,也算是可怜的人,原本做个外室,这整日里提心吊胆,想来也就盼着能有个名分就好了,可是割肉之后,这妻位有望,人心不足蛇吞象,这自然想的就多了,说到底,也不过是想要个正大光明,自由自在。咱们都是女子,就少说两句吧!”
姚丽娟倒是真心实意,点头道:“是啊,都是女人,谁想被人压着一头,而且还要牵累儿女,低着正妻的子女一头。”
这母女三人的话落之后,威远侯心里的火就压不住了,他倒是想起来了,自从翰林这孩子回府之后,这叶氏没少在他耳边吹风,就怕自家的儿女将来吃亏受苦,这般说来,她们的话倒也没错。
谢明覃此时摇着扇子,站起身来,对长公主行了半礼:“姑母,侄儿先告辞了,赶着回去给父皇上折子,快点修改了律法,也早点让姑母为难。”
长公主听了,点头许了,还关怀备至的让他好走。
威远侯哪里肯让谢明覃离开,这么一离开,后果有多严重,他在朝堂中最是清楚不过,天子一怒,血流成河,先前,他还觉着叶氏是个贴心人,有心为她争上一争,又觉得长公主会顾念翰林这孩子,可是现在他算是想明白了,他们一家子弄得妻离心,子离心的,都是这个搅事精在里面作怪。
于是,他一把拉住谢明覃的手,干笑道:“殿下,有话咱们好好说,您先别走啊!”也不知道是威远侯的力气太大,还是谢明覃被他的诚意感动了,他居然就这样被威远侯拉住了脚步,满面为难地道:“可是天朝的律法的确和侯爷的家法相冲,总不能为难了姑母啊!侯爷也知道,咱们姑母,那是太后娘娘眼珠子般疼的,就是父皇,那也是从心里敬着的,又怎么舍得她为难啊!”“殿下严重了”威远侯说着,他一脚踢开许诺西:“你这孽子,还有脸替你的母亲求情,我常年在外忙碌,却不知道你母亲是这么个心思恶毒的,你也莫要替你母亲求情了,今儿个该怎么发落,自有长公主这个正妻做主,不过你放心好了,长公主向来贤良淑德,宽厚仁慈,自然不会像你的母亲,那般心思恶毒。”
锦好算是大开眼界了,居然又将皮球踢给了长公主了,还架着门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