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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泽是一心一意要给锦好和金翰林添堵,他不上前,许家的儿女自然乐得不用上前,就是金翰林日后秋后算账,恨的也是许泽,与他们无关,这等好事,何乐而不为呢?
当然他们心中巴不得许泽和金翰林越恨越好,最好老死不相往来才是最妙不过。
只这么一会儿,众人就看出来不对了,有人心中觉得许泽不识时务,也不看看自家的儿子是什么人,那是皇帝的外甥,太后娘娘的外孙,受宠的很,他这么故意行事,给自家儿子添堵,让两位高高在上之人知晓了,心中不快,倒霉的是谁,还用说吗?
再说了,谁不知道,这威远侯的爵位,怕是这两日就要落在金翰林的头上,虽说父为子纲,可是也要看看这子是不是能够拿捏的啊,何必闹成这番模样。
而且,众人看来,父子之间,再不和,再不快,也不能在儿子的婚礼上闹啊,毕竟这是大事,一辈子怕是也只有一次,总不能让孩子一生都留着遗憾吧。
有人想要上前劝劝,可是也不好立马就上前,毕竟这事情怎么说,都是家务事,弄不好,就会落得个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的地步。
众人眼见着长公主独自上前,这喜庆之意就有些不对劲了,还没见过哪家会有等事情,再不和,也不会故意在大庭广众之下闹。
不说宾客了,就是许家的宗亲,这心里对许泽都有些不满了,这闹起来,丢人的还不是许家,一把年纪了,这点轻重缓急都搞不清楚。
大家面面相觑,不由得将目光落在腰背挺直的长公主身上,瞧她那模样,像是要一个人独自一个人将这礼节完成。
就听得一声悦耳的女声响起,笑意盈盈的样子:“长公主,还请等等我们夫妻。”说着,和金大夫相视一笑,齐步上前——他们可不能容忍自家儿子的婚礼,有半分的不如意,既然许泽不乐意,他们也就毛遂自荐了。
众人诧异,实在不知道这又是怎么回事?瞧着金大夫和金夫人的样子,也不像是什么豪门世家出身,可是却能得长公主含笑点头,一同上前,看来这颇有渊源。
有消息灵通人士,却暗暗点头,这二位怕就是翰林大人的养父养母,若是这般,这也不算出格。
不过消息灵通人士到底不多,那些不够灵通的人士,闻言就轻声笑了起来,那笑声中都有种嘲讽的味道——亲生的父亲不愿意沾喜气,外人却颠颠的上前,让外人来管这事,倒是稀奇的很。
难道许家没人了吗?
许泽瞧着那笑容满面的三人背影,心中是又气又恨,还带着悔,早知道他就莫要给新妇什么下马威了,现在倒是便宜了外人,丢得是自个儿的脸。
这般一想,脸色就发青的追了上去,心里将里外不分的长公主恨得牙痒,却又对金大夫这对拎不清轻重的夫妻生出了无边的怨恨来,有他们什么事情,这儿子可是他许家的骨血,有他们什么事情,这么颠颠地,难不成还想跟他抢儿子不成?
显然,这位过气的侯爷,还没有认识到他许家的骨血,此时还姓着金,而且若不是人家这对拎不清轻重的夫妻,早就不知道在什么地方了,居然还想着关人家什么事情,若是问问金翰林此刻心中所想,只怕他要问自个儿了,这关他自个儿什么事情?
比起与许泽的亲近来,金大夫不知道是他的多少倍。
长公主见许泽终于肯上前了,面上闪过一丝不屑,却懒得跟这心眼如针尖大的男人计较,今儿个是她儿子大喜的日子,闲杂人等一律入不了她的眼,也不等他,伸手拉着金夫人,满脸喜气的看着那对新人,眼中的慈爱,覆盖在这对新人身上,像是觉得人生都圆满了一般。
她眼里果真没有他,显然她根本就不在乎他是否上前,居然这般胡闹,是真的不介意一个人完成这套仪式
许泽忽然心中升起了类似酸楚的感觉——她似乎根本就不在意他这个丈夫了。
所以,他做什么,不做什么,在她的眼里都无关紧要,即使是在她最重视的婚礼上,也一样无关紧要,他不过就是想给新妇一个下马威,他其实就想着,等长公主劝上一句,可是都被那对不识相的夫妻给破坏了。
因为实在不想被一个默默无闻的大夫给抢了风头,许泽哪里还敢再存什么心思,既然进了他许家的门,名分在那里,他这个公爹想要拿捏这个媳妇,还能没机会。
于是,接下来,许泽窝着一肚子的恶气,阴沉着一张棺材脸,配合着接下来的仪式,至于那对不长眼的夫妻,他才懒得理会,养大了他的儿子又能怎么样,等一下,拜高堂时,高高坐在上面的是他许泽,而不是这两个自以为是的乡巴佬。
眼见着,金翰林牵着红绸,领着锦好至正堂,准备拜天地,拜舅姑,许泽给了金大夫一个挑衅的眼色,金大夫倒是好风度的不予理会,在他的心中,没有什么比孩子的幸福来的重要,至于拜不拜他有什么关系,难不成不拜他,就不是他的儿子了。
想到这孩子至今还顶着金姓,金大夫心里就暖洋洋的,对于许泽的无聊挑衅,就差鼻子里出气,骂一声——无聊了。
许泽却将他的不屑,当成了黯然失色,心里顿时激动了起来:瞧吧,难过了吧,自个儿没本事养儿子,还想抢他的儿子,继承了他金家的姓氏又怎么样,还不是要拜他这个亲生父亲。
对着金大夫冷哼了一声,又将目光转向长公主,强压着心头的兴奋之情,挺直脊背端坐在椅子上,专心等候着金翰林和锦好上前来拜。
他心里明白,金翰林和长公主一样,对他是有怨有气的,长公主不是想独自一人完成礼仪吗,此刻心中定然不乐意他们的儿子拜他,可是他是亲身父亲,祖宗的规矩在这里,只要他是金翰林的亲生父亲,他就要和长公主一起接受新人的跪拜,除非长公主不愿意接受新人的跪拜——这绝不可能,长公主做梦都希望儿子娶媳妇,又怎么会错过这样的好事?
再不待见他,又能怎么样,他们是一体的,不能分割的,只要名分在,他们就是夫妻,谁都不能改变。
想到自个儿与长公主的名分还在,许泽的心中就高兴了起来,沉沉的脸色,也就有了丝松动,只要名分还在,他们就能有回旋的余地。
许泽是越想越开心,只要他们夫妻和好了,皇帝与长公主一向亲厚,到时候长公主为他求亲,他自然能重新回到朝堂上去,到时候,他还是堂堂的侯爷,而不是像现在这般,到处被人耻笑。
在他的兴奋之中,礼官的唱着一拜天地,金翰林和锦好倒是乖巧的拜了下来,接下来就要拜高堂了,许泽看着金翰林,心里头又多了几分喜色,到底是自个儿身上掉下来的肉,虽然往日里行事不着调,可是关键时刻还是挺给他这个父亲的脸面的。
他情不自禁的含笑点头,目光就落在了金大夫的身上,养育之恩,怎么能大过生育之恩,这乡巴佬居然想跟他抢儿子,也不拿镜子照照自个儿的样子。
金大夫实在不能理解许泽的心态,这人心理是不是太阴暗了些,这时候,居然还有心思计较这些,金翰林是不是他亲生的,对他来说,区别不大,这么多年一直当成自个儿亲生的儿子对待,也早就认定了他是自个儿的儿子,此刻见他终于成亲,满脸都是慈爱的笑容,看着这对新人,还有什么比孩子的婚礼完满,来的重要呢。
果然是在意啊,乡巴佬以为他装的风轻云淡,他就看不清他的酸涩了。
许泽越发的高兴,眉梢飞扬了起来,理了理自个儿并没有起皱褶的衣摆,端正自个儿的身子,只等金翰林和锦好这对新人拜高堂。
只是他的眉梢正挑到一半的时候,就听见金翰林朗声道:“请父亲,母亲上座。”
众人一时没有回过味来,长公主和许泽不已经落座了吗,怎么还叫父亲,母亲上座。
众人不解金翰林要做什么,锦好却立刻听懂了他的意思,金翰林这是要金大夫和金夫人一起上座受礼。
其实锦好觉得就该这样做,金大夫和金夫人对他有多宠,多爱,她是知道的,这样一心养大他的养父,养母,在他们大喜的日子,受他们一拜,是完全当得的。
只是,在礼教森严的天朝,金翰林的行为算得上离经叛道,只怕许泽不会愿意,就是长公主只怕也有些不舒服吧!更别说外面的舆论了。
但,俗话说得好,养育之恩大如天,他能拜得只生未养的父母,自然就更拜得未生却养的父母。
再说了,这养父呕心沥血教他做人,这养母全心全以育他长大,这二人在他成长的过程中,给他最强有力的支撑,抚慰他饱受摧残的灵魂。
这样的两位,他怎么能不拜,又怎么拜不得?
不但要拜,而且要拜的虔诚,拜的诚恳。
锦好稳稳的站在金翰林的身旁,她本就是离经叛道之人,否则也不会十里红妆嫁母亲,更不会与莫家断了血脉之情,好在朱家也是个离经叛道的家族,她做什么都不用担心,家族不容。
只怕朱三爷知道了,还会挑眉,拍手大赞:不愧是我朱三的女儿!
她站的很稳,态度坚定,无声的站在金翰林的身边,虽然什么话都没有,可是金翰林却读懂了她无声的支持——她在告诉他,无论他做什么,她都会支持他,不说礼教,不论对错,她就这么站在他的身边,与他共进退。
金翰林看了一眼锦好,虽然隔着红色的盖头,他不能看到她此刻的表情,可是他却能想象的出来,此刻的锦好定然一脸信任的看着他,人生的一知己,足矣。
而他,何其幸运,他的知己还是他的妻子。
他含着笑意,从阿宝的手里接过两张椅子,仔细的放在长公主和许泽的旁边,还谨慎的摇晃了几下,试试是否结实,然后态度虔诚的扶了金夫人上座。
金夫人显然没有想到金翰林会如此做,眼眶子隐隐发红,她摇头,笑道:“傻孩子,你有这个心,我就知足了。”
她知晓金翰林认祖归宗的时候,她哭过,她怨过,甚至对金翰林生出了一份责备之心,可是到底是她疼到骨子里的孩子,实在无法做到责怪到底,终究原谅了他。
但是,这一刻,她觉得不管这孩子有没有认祖归宗,他还是她的儿子,是她养大的翰林。
金夫人瞧着那椅子,忽然觉得,她这么多年的付出——值了。
就为了这么两把椅子,就不枉她和丈夫,这么多年掏心掏肺了。
不过,她不能落座,她不能让翰林的的亲生父母对他生厌,不能让外界议论这孩子。
只是,金翰林这人看是温润,可是做出来的事情,却最是坚决不过,一旦认定的事情,十头牛也拉不回来,所以金夫人即使拒绝,可是金翰林却还是以一种无法抗拒的力量,将金夫人安置在长公主旁边的椅子上,转身,又去扶了金大夫上座。
金大夫和金夫人一样,双目都隐隐的发红,他们原本只想着能看着自个儿疼了这么多年的孩子成亲,就已经很满足,却没有想到,这孩子会如此行事。
感动,激动,满足,幸福,刹那间,心中五味俱陈,到最后只剩下满满的喜悦和知足——养儿如此,何憾之有?
是不是亲生,是不是金家的血脉,有什么关系呢?
“这是做什么?”众人窃窃私语,对眼前的情景有些懵了,不知道内情的人,觉得金翰林就是脑子烧糊涂了,而知道内情的人,也不认同他的行事,就算是养父养母,也不能违背礼制啊,他这唱的是哪一出,实在是太过离经叛道了。
而,许家的亲戚却都不满了,瞪了金大夫和金夫人一眼,这二人就算是养育了金翰林,许家自然会回报的,也不用这般不自觉的坐上上首,若是真的给拜了下去,这日后许家的脸面往哪里搁啊。
好在这话没当众说出来,否则锦好定然会掀起盖头长笑三声:许家,还有脸面吗?许家的脸面,现在可都在装病不起的许老太爷身上,在额头顶着淫妇二字的叶氏身上呢。
现场一片嘈杂,可是也有人对金翰林佩服,不忘养育大恩,做出这等离经叛道的事情,果真是男子汉大丈夫,看来这养父养母,定是用心教养,这才教出这么个有情有义的好孩子出来,也不枉这二位这么多年来的心血。
许泽却气白了一张脸,白里透着红,红里透着黑,各种色彩纷杂,就如同他此刻的心情,什么滋味都有,多味的,让他的胃和肺都抽痛了起来。
他不敢置信的看着金翰林,见他神情似水,沉稳坚定,再转头看看长公主,他以为他会看到一张与他一般恼羞成怒的面孔,谁知道却瞧见一张含着泪珠,颇感欣慰的表情。
长公主虽然没有想到金翰林会做出这样的安排,愣了一会儿,心里却感到非常的骄傲,这就是她的儿子,有情有义的儿子,她生在皇家,长在皇家,嫁到许家,所有的人,都在计算着利益,计算着得失,小心翼翼的行事,瞻前顾后,包括她。
可是,这一刻,她瞧着自个儿儿子的行事,心中却有种忽然开朗的感觉,有种破开云雾见日出的错觉。
她看着面色沉静的金翰林,看着站在金翰林身边一句话不说,态度却很鲜明的锦好,他们活的那么的真实,那么的自我。
长公主笑了,除了为金翰林和锦好的心心相印而笑,还有一种在他们身上,发现了一种完全可以活的真实的出路——或许,她也可以和她的儿子,媳妇一样,活的自我,真实和率性。
长公主伸手,拉着金夫人的手,感激万分的说道:“谢谢,谢谢你们,将他教的这么好!”人生的境遇,真的无法说清,到底是好是坏,总是会让人迷茫,长公主曾经深深厌恶老天爷的捉弄,让她丢失了自个儿的孩子,可是此刻看来,却不是全然的坏事,若是金翰林未曾丢失,或许这时候的他,也不过是许家孩子的一员,或深沉,或纨绔,而不是像此刻这般无惧无畏。
“不是我们教的好,是他是他一向这么好。”金夫人的眼角眉梢都是慈母的笑意,看着眼前俊朗温润的儿子,笑意从嘴角倾泻,溢满了每一个角落。
许泽听着长公主和金夫人的对话,差点拍案而起,若不是记得此刻还在婚礼上,他怕是真的忍不住了。
耳里全是宾客们叽叽喳喳的议论声,他觉得每一个人的目光,都是那么的轻蔑,那么的嘲讽,那么的鄙视,这些目光,就像是一道道利箭,全都戳在他的心上,疼倒是其次,最让他无法忍受的,是屈辱,深深的屈辱。
这是他许家的大厅,他的好儿子居然让不相干的外人坐在上首,接受他们的叩拜。
这样的屈辱,对他来说,他怎么能接受,他无法接受,愤怒异常。
他的目光扫过窃窃私语的宾客,他觉得耳边嗡嗡的作响,太阳穴里像是有极尖极细的一根针,在那里缓缓刺着,总不肯放过,一针一针,狠狠的椎进去,终于无法忍受一般,猛的站起身来,怒斥着金翰林:“你到底要胡闹到什么时候?”
他这样做,置礼制何地,置宗族何地,他眼里到底还有没有他这个父亲,可是话到了嘴边,他又咽了下去,金翰林的性子,他是多少知道一点,他敢这样做,就说明什么都想的好好的了,他问了也只是自取其辱。
他在心中冷冷的想到,到底不是养在自个儿身边,就不能跟他,跟许家一条心。
因为许泽的暴起,让周遭的声音都暗淡了下去,全场顿时鸦雀无声,只怕一根针落在地上,都跟打雷的一般。
长公主嘴边的笑意一敛,瞪了许泽一眼,神色越发的不耐:这人又不知道哪根筋抽了,在翰林的婚礼上,发什么疯?
金夫人咬了咬唇,想要站起来,可是瞧着金翰林那淡定的神色,又生生的忍了下来——翰林不惜离经叛道,给他们这等脸面,若是此刻她站起来,岂不是让儿子没脸?
虽然被这么多人打探,让人很不舒服,可是比起儿子会没脸来,被人看几眼,瞪几眼,鄙视几眼,又算得了什么?
于是,金夫人就耷拉着眼皮,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无辜模样,金大夫倒是微笑依旧,却也只是看着金翰林,笑而不语——他是相信自个儿养大的孩子的,这么点小事情,自然不在话下。
金翰林看了许泽一眼,淡淡的开口,不急不慢,不慌不忙:“父亲,你还是坐下来好,何必这么大声音,若是吓到了宾客们,岂不是我们无礼。”
他的声音清澈如水,虽然平静淡然,可是却其中的讽刺意味却让许泽老脸一红,讪讪的落座,却依旧怒斥:“你也知道宾客们都在,那还胡闹什么?”
金翰林朗声:“父亲觉得我在胡闹?”他摇头道:“父亲不是我,自然不明白我为什么这么做?想必各位亲朋好友,也不明白我为何如此行事吧!”
他站直身子,对着宾客们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声音洪亮:“各位亲朋好友,我今儿个这么做,无非两个字——恩义。我养父养母,当年与乱葬岗,将我从野狗嘴里救下,对我有活命之恩。”
他说得情真意切:“圣人曰,受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更何况是救命之恩,不但如此,我养父养母,将我救下之后,当成自个儿的孩子教养,我养父教我做人的道理,教我锦绣文章,先是救命之恩,再是人生导师,虽不是亲生,却胜似亲生,这样的大恩,自然当得起我今日的一拜。”
他说到这里,微微顿了顿:“而我养母,虽没有十月怀胎,生我,却将我从懵懂孩童养育成人,这么多年来,我身上穿的,是养母一针一线所缝,我所用之物,都是养母亲自一件一件挑选,事必亲恭。这样的慈母之心,又怎么能当不起,我这一拜。”
金翰林说到动情之处,声音就带了些颤抖:“这么多年,精心养我,教我,他们早就当我是自个儿骨血,这般的父子之情,母子之情,早就超越的血缘。”
“这世上亲或是不亲,也很是难说,我并非养父养母亲生,可是这些年来,养父养母对我穷尽心血,一片慈爱之心纯属肺腑。这恩惠,如山高,如海深,若是今日,我连这一拜都吝啬,还算人吗?我若是不拜,岂不是伤了天下善心之人;我若是不拜,岂不是成了忘恩负义之辈?”
“彼时,有人劝我养父养母,非己骨血,养之不熟。我想现在亲朋好友中,也会有人这般想,可是我养父养母,却一力坚持,视如己出。”
金翰林忽然提高声音,厉声说道:“举头三尺有神明,难道真要让养父养母日夜悔不当初,方叫天地神灵都知这世上之人尽是忘恩背义之徒么?所以,今儿个这一拜,我岂能不拜?”
他说得铿锵有力,合情合理,就是许家的宗亲,都点头赞同,许泽就是想要反驳,也找不到理由。
而,金大夫和金夫人却都已经抬头看向金翰林,端正严肃的做好,与含泪而笑的长公主,坦然的接受了金翰林和锦好的一拜,就如同金翰林所说——这一拜,他们当得。
金翰林的话,如同一块重石压在长公主的心头,原来,翰林的命,是从狗嘴里夺下来的,当年,这孩子到底经历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而,许泽此时却一直盘算着那句不是父子,胜似父子,原来在他的儿子心中,这个乡巴佬才是他的父亲。
这样的认知,如同一把锐利的匕首,狠狠地,剜割着他的心房,一刀刀,带着血淋淋的肉。
他终于无法再坦然坐在这里,他到底做了什么,妻子离心,儿子离心,他狂怒,却又狂恼,在夫妻对拜的唱响声落下,他终于站起了身子,沉着一张脸,一言不发的离开。
他觉得自个儿就像是一个小丑,在不属于自己的舞台上演出,到最后只赢得了满场的喝倒彩。
他恨长公主的无视,恨金大夫和金夫人的不自趣,恨金翰林的离经叛道,可是这些怨恨,他又无法可说,无法可驳,只得离开,用他沉默的背影做反抗的标致。
只是,他的离开没有他想的那么重要,他身后的婚礼依旧在有条不紊的举行着,这越发的让他感受到满心的悲愤,却又只能黯然离开,将所有的一切掩埋在自个儿的心头,感叹着上天对他的残忍。
身后的热闹越发衬得他的孤单寂寞。
拜完了堂,金翰林就牵着锦好进了洞房,众人瞧着他那急促的步子,便是一阵哄笑,更有人打趣道:“看样子翰林大人是等急,巴不得立刻就进了洞房吧!”
“哈哈”金翰林浑然不在意众人的取笑,就像是没听见一般,锦好倒是没有金翰林的厚脸皮,听到这些取笑,只觉得头越发的热了,拉了拉手上的红绸,示意他脚下的动作慢上一些,金翰林感受到她的羞涩之意,脚下微顿,缓下了步伐。
进了喜房,送嫁的喜娘倒抽了一口冷气,她做喜娘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多的她自个儿都记不清楚了,可是这喜房的奢华典雅,却是第一次见到。
这屋里的家具,都是崭新的红木,最是奢侈不过,两架山水鸟兽的屏风,栩栩如生,
喜娘到了屏风前,扶住锦好,停下步子,里面上来灵活的侍女,端着扣着红绳的银盆,拿到众人的面前,让她们抓取,盆里是各色的枣子,桂圆,莲子,花生,红豆,各色都有。
喜娘扶着锦好坐在合欢床上,经过许泽这么一闹,锦好心里居然松了一口气,敢情她这人的骨头发贱,没人折腾,就觉得不舒服啊。
喜房中的人显然不少,但是比起外头的人声鼎沸,倒也算清静。
“揭盖头,瞧新娘”跟来的宾客,闹着要看新娘的样子。
喜娘笑唱着:“掀盖头了”唱罢,将喜秤交给了金翰林。
金翰林接过喜秤,有瞬间的无措,他以为他们订亲多年,他已经做好了足够的思想准备,可是这一刻,他的手居然是颤抖的,近乡情更怯,他此刻算是体会了一把。
“新郎掀盖头了”喜娘瞧着似是傻掉的新郎,好心的再唱了一遍。
金翰林深深的吐了一口气,像是将体内的紧张之色,也吐了出来,握紧喜秤,努力的让自己的手,不要抖的厉害,轻轻的挑起红色盖头的一角,露出朝思暮想的容颜的一处,仿佛受到鼓舞一般,一鼓作气,红盖头瞬间给掀了开来。
眼前豁然开朗,骤然失去了红盖头的遮掩,过亮的光线,让她的眼睛不适应的眨了眨,微眯着看去,就这么硬上了对面而来的灼热目光,热的让她脸色发烫,
屏住呼吸,看着眼前的人儿,可是只一眼之下,就再也无法移开目光。
他含笑立在哪里,就从骨子里透出一种峻拔晴朗的味道,穿着一身红色的喜袍,锦好从来不知道红色穿在男人的身上,会是这般的好看,好看的让人觉得漫天的朝霞都盛开了起来。
喜袍的肩襟绣着腾云的蛛纹,滚着金色的边角,勒一条金缠腰,耀眼一如发顶金冠,额鬓不留一丝余发,露出俊朗如仙的面容,略薄的唇此时微微的勾着,再不是流于表面的笑意,此刻,他的笑,像是从心田流入骨血,在从骨血漫出皮肤,充斥在浑身上下,就好像整个人都浸染在笑意中,偏高的鼻梁很是直挺,刻着坚毅,却含着温润,淡密的朗朗剑眉下,一双长而不狭的眼睛,有着这世间最难得一见的风景。
他专注的看着她,那双迷人深邃的眼底,就只有她一个人的影子,就好像从盘古开天辟地以来一般,他的眼里只能看见她一人。
周围的一切,顿时都化为乌有,这一刻,他能看见的只有她,也只有她,目光贪婪般的流连在她白皙如玉的面孔上,尖尖的如同嫩荷般的下巴,鲜艳夺目如花瓣一样的唇,惹人怜爱的鼻尖,粉腻的腮巴子,还有那双,他一直贪恋的温柔似水的眸子,那么的羞怯,带着向往,含着柔弱,藏着坚韧,这一丝丝,都让人沉迷,每一个都是可爱的,娇俏的她。
锦好早就知道眼前的男人,是独一无二的存在,可是这一刻,在这样的地点,这样的时间,这样的场景下,四目相对,她才觉得,这就是她一直等待的两个人,或胸生而来,就是为他。
金翰林早就知道,眼前的少女是美丽绝伦的,可是他却不知道,原来她可以美成这般模样。
好在,她是他的了,他从心的复苏那一刻开始,就在等待,耐心的等待,一日复一日的煎熬,只盼望着,有一日能将她完完全全的拥有。
而现在,只要想到,这么娇人儿,就要完全的属于他了,所有引以为傲的自制力,这一刻,就如同燃烧起来的红烛一样,焚烧出最灿烂的热情。
四目相视,如同胶水一般,粘合了起来,浓浓的情义,浓浓的相思,在空气中炸了开来。
终于成婚了,这样不管是什么样的情,什么样的爱,再也不用苦苦的忍耐,他们要相亲相爱,手牵手,爱牵爱的过着这一生。
“呵呵”全福太太楚王妃忍不住笑了起来,开口打趣道:“这小两口恩爱的,真真是让人脸红”
不过是掀个红盖头,就满屋子的浓情蜜意,这般恩爱,倒是少见,以后还不知道要腻歪成什么模样?
楚王妃的话,打断了锦好和金翰林旁若无人的凝望,进喜房的宾客们也从锦好绝美容颜的震撼中醒过神来。
真是天作之合的,香腮云鬓,娇艳如花,嫁衣衬着,荣光照人,两个人一个站着,一个坐着,虽然什么都没说,可是就这么简简单单的一个动作,就透着说不出的默契,就好像那屏风上的山水画一般,完美的搭配。
有人第一次瞧见锦好的模样,忍不住出口赞道:“好一个国色天香的美人,果真配的上状元郎,真不愧是天作之合。”
跟着进来的许诺西,瞧着这对如画中走出来的男女深情对望,手指紧紧扣进了手心,面上却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看着俊朗飘逸的金翰林,心里却酸的难受,像是无法承受这漫天的红色,她悄无声息的转身,退出这旖旎的喜房,连原本要折腾锦好的兴致,都消失无踪。
而,一直站在她身侧的莫锦玉的却微微勾起了唇,似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真是意想不到的收获啊!
---题外话---
红尘一直写,努力写,想要今儿个就写到洞房花烛夜,不过看来,要等到明天了,今儿个先虐虐许渣爹吧!